第四章 錦繡亂

熏香繚繞。
且慎用。
艷陽高照。
「有一種香能令混沌的人安眠,讓嗜睡的人變得清明。這種香料在江南甚為名貴,回宮前,曾聽聞已經傳到了都城。」楊廣手撫著熏香蓋子,鏤空雕花的紋飾上有清淺的香暈。
「多味調和的甘松子,比起一般的安息香,增加了提神功效。」
暮春時節的桃花正好,深紅色的花團攀在枝頭,花香濃郁,隔遠而望,宛若一片浮動的紅霧。寢房就在花木掩映中,十二扇窗扉一道道地敞開著,陽光肆無忌憚地射進堂內,隔著青色鮫綃水簾,絲絛搖曳,暗香浮動。
楊廣寒冷的目光落在煙縷散盡的香灰上,「自揚州回宮之前,曾有一位故人託付本王,與你問聲『安好』。」
韶光依言上前。
明媚的陽光流灑進來,窗前添香的女子一襲素白高腰長裙,胸帶飄逸,純粹得不染一絲纖塵,不施粉黛的臉略顯蒼白,並不甚美,卻有一雙動人心魄的黑眼睛。
「鍾司衣,韶姑娘來了。」
畫屏進宮不久,一直打理花木,沒見過漢王,自然也沒想過人間竟有此等玉顏男子,只覺得彷彿畫中謫仙從雲端走下來,一時忘了行禮,竟看呆了。
三日後,果如言錦心所料,崔佩領著三房掌事到明光宮面見太后。太后呂芳素很滿意崔佩在事態擴大之前做了處置,明面上,對鍾漪蘭進行了賞賜和嘉許,並且囑命下月初在司衣房和司寶房另作一場比試,宮人皆可參与,誰能在比試中勝出,則可擢拔為司寶房新任掌事。
「我要你取勝。」
風拂來,散了花香。
「鍾司衣也別忘了,不準女官參加,即便有宮人勝出,也能以才幹不足為由駁回任命。上面的這個決定,不過是給崔尚服一個台階,到時候沒有合適人選,風波平靜了,余司寶自然會官複原職。」
楊諒撩開琉璃水簾,跨出了門檻。
「連昏倒都不許,你可真是越來越霸道了。」
聽完吩咐,綉兒回到屋院便纏著青梅教一些手藝上的技巧,寧霜撇撇嘴,「現在才想起來練習,太晚了點兒吧!」說罷,拿起許久不動的針線,相面般琢磨起來。
婢子繞過曲折花徑,直接將她帶到了寢房外。說是寢房,卻比宮婢的屋院不知堂皇多少。二進院原本住了一位司衣、兩位典衣。芣苡離了宮,錦瑟還住在扶雪苑原來六合連間的屋子,偌大的院落只住著鍾漪蘭和桃枝兩人。
男子拿扇子敲了一下,「你也知道太陽大。」
如果她自南取道,回綉堂去,便不會碰見。韶光抬手遮了一下明媚的光線,看見前方婢子朝著她恭然斂身,「韶姑娘,晉王殿下有請。」
「殿下等候多時,請韶姑娘隨奴婢來。」
韶光躬身行禮,道了聲「二殿下安」。這時,案前的男子轉過身,陽光在一剎那就散了,明光燦影,映出那俊美出挑的側臉,幽邃黑眸、單薄雙唇,唇畔一抹似有似無的www.hetubook.com•com笑意。
「兩房都是刺繡出身,一般教習,手藝技巧難分伯仲,關鍵在匠心。若有人從中相助,用手段除掉一些礙事的,若……」手撫過花枝,鍾漪蘭的眼底泄露了一絲貪芒。
偏殿的煙絲很淡,不似正殿的繚繞滿堂。跨進殿門,明燦奢華的寶椅上沒有人。熏籠里升騰著不見煙的清淺香氣,嗅了嗅,是杜衡調和了冰片,剛好與蘇合香互為沖淡。略顯清寒的味道漫過斑斕花影,催開了琉璃塔座上的萬樹金銀。
巳時已過,屋院外陽光晴好。
楊廣眉睫微挑,略帶哂然地看著她,「可惜,有些人,註定是要被惦記著。你所謂的偏安一隅,是偷安,還是暫隱鋒芒?千萬不要站錯隊才好。」
「奴婢記得殿下並不喜香。」韶光不著痕迹地收回目光,然後,將話茬過渡得極為自然,「而且,宮裡深諳此道的人很多。殿下久不回宮,不知道明光宮的施掌事和扶雪苑的廉媽媽對焚香其實都極為精通。鬱金香品,奴婢不懂……卻有人懂。」
「鬱金芳香怡人,可取少量用做風燈香引。」
與此同時,放眼整個司寶房,若余西子手下有人能拔得頭籌,主導權依然是囊中之物。司仗房和司飾房出奇地沒有因不能出席而鳴不平。貪多咽不下,言錦心告誡白璧,近期無常事端頻發,不要再蹚渾水。
明媚的春光投射在廊坊上,金波離合,泛著一抹揉碎的金色。穿過眼前一道湖灣,就是湖西坊,往北是暴室,往南是尚服局內堂。鍾漪蘭的寢房如同中軸,聯結著宮闈局和掖庭局。隔著石橋,能看見身著碎花淺衫的婢子在湖畔穿梭而過。
董青鈿急忙撐起輕骨竹傘,覆到他頭頂,「太陽這麼大,殿下怎麼出來了。」
「坐吧。」
「能在宮闈爭鬥中倖存下來,她是一個特例,然而還是比不上你,不僅被保存下來,而且再度回歸宮闈局。」
畫屏聽著訓斥,趕緊跑上來,偷眼間,不禁又去瞥那一抹俊美的緋紅身影。玉堂里,花枝微垂,花瓣顫動,一束花影盡數被那盛姿傾世的男子佔盡,柔亮得讓人挪不開眼。可……明明是嗜好茜素紅,怎麼又會偏愛宋白呢?
韶光有半晌的靜默,須臾,輕聲問了一句:「殿下想要什麼?」
「把案上的香箸拿進來。」
麟華宮,芷欽殿。
鍾漪蘭挑唇一笑,「若憑真本事,你自然不行。」
敞殿內,花早就開好了。
「奴婢桃枝,為漢王殿下送來茜素紅掛緞和鋪毯。」
帷幕後,響起一道沉啞磁性的嗓音。韶光怔了怔,須臾,看見墨端石方案上擱置的香盒和香箸。
「殿下說的是……現今明光宮的御用安息香?」
男子原本盎然的笑意,在宮婢的臉上掃過去,就這樣逐漸消散個乾淨。片刻,斂了眸色,淡淡地道:「拿進去吧!」
熏香細煨。爐中,香灰似雪,上面和圖書一點香餅香氣裊裊。
楊廣側頭靠近,目光自熏籠掠過,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你可以統統倒進去試試看。」
芷欽殿的人何嘗不懂熏香的講究,只是如今這宮掖,再不是閨閥鼎盛時期。掌權的有所好,整個宮掖都要跟著燎火旺煙。
麟華宮常年閑置,宮人打掃精細,未曾沉積半點灰塵。韶光卻感覺冷窒,明明外面暖陽高照,風是暖的,拂進偌大內殿,像是沾染了兵戈戾氣,也變得刺骨起來。
「這種香,原就是出自宮闈,本王鎮守邊疆時,收到過很多江南的供奉,不久前也曾到過揚州,發現相同韻意的香品,其法其理其實並不一樣。這就如同宮中的人,離開宮城后,也變得不一樣。」
「殿下忘了,奴婢現今已經身在內局,身份大不如前。」韶光苦笑。
為鳳明宮送緞匹,由桃枝親自領宮人前來。有了上次的教訓,司衣房再不敢大意,挑的也悉數是老人兒,舉止謹慎。
畫屏顫抖著肩膀,像是隨時要暈過去。她面前站著一個釉綠絹紗宮裝女子,看腰間環佩絕非普通宮婢,狹長丹鳳眼,長發綰成蝶髻,眉目含春,極為嫵媚多情。
她曾是朝霞宮的首席心腹,一度執掌尚宮局,呼風喚雨。在女官和奴婢中間,無人能出其右。
石橋下,早有一個婢子在等候。
鍾漪蘭想推介桃枝的想法落空。
「姑娘,奴婢知錯了。」
等再轉眸,陰霾已經在那綺麗的妝容上分崩離析,眉梢眼角泛著輕慢,依然是往日那個氣勢凌人、篤定自負的司衣房掌事。精神不濟是給別人看的,拿了賞賜,得了讚許,太多人生出嫉恨,在企圖尚未實現之前,她深知應當韜光養晦、暫隱鋒芒。
魏紫和姚黃簇擁著的細瓷花插,幾株趙粉亭亭玉立,中央一株宋白宛若雪中仙子,最是出塵。鳳明宮偏殿被不同品種的牡丹花堆砌得恍似瑤台,奇葩嫩蕊,花氣襲人。一地碎魄光影中,那緋紅錦袍的男子負手佇立,琥珀色的眸一轉,流瀉出了盎然笑意,直耀得花光滿眼,人面迷離。
楊廣捻著香箸,黑眸一滯。片刻,忽然望向窗外,目光變得滄桑而悠遠,「韶光,你知道在很久以前,本王就在找一件東西。」
溫熱的氣息吐在發頂,韶光夾著香餅的手一滯,「奴婢進內局后也曾聽過,說是兩香效用不一,味道卻相似。甘松子味苦性暖,而鬱金……」
領路的奴婢說完,便溫順地斂身告退。
來之前,聽引路的婢子說掌事精神不濟、心緒煩悶。可韶光此刻看著,怎麼也不覺得她眼中存著任何頹唐和喪氣的感覺。
鍾漪蘭沒在綉堂。
鍾漪蘭坐在緗色金鈿紋梅花矮案前,案上的茶點早就涼了,也未曾動。自內局回來,她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很久,直到婢子將人領來,才抬頭,懨懨地道:「是你啊!」
黑眸凝視而來,眼底含著一抹笑,似有深意,「能調https://www•hetubook•com.com嗎?」
鍾漪蘭臉色有些暗,眼神中少了幾分咄咄逼人,妝容描畫依然艷麗。婢子躬身告退,將窗扉和門扉開得更敞些,光線照進來,鍾漪蘭抬手擋了一下。
疏影朦朧,琉璃塔上的搖手正轉著,球環一層含著一層,彷彿有粼粼水色,輝映得滿室清涼。韶光將逐漸停下來的搖手再次轉開,卻一笑,搖頭道:「只怕是……就算奴婢勝出了,也難被任命為司寶房掌事。」
「本王耗費半日,抓了多少,就廢了多少。味道也是越來越古怪。」晉王說罷,略顯不耐地將香匙放下,讓開身前的半步位置。
楊諒擺開摺扇,唇邊噙起一抹淺笑。
所謂破格提拔,卻不過是非常情勢下的非常手段。她當場揭發余西子貪贓的罪行,同時揭開的,還有那樁宮闈里諱莫如深卻又心照不宣的醜事。為了不掀起軒然大|波,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件更新鮮的事來掩蓋。畢竟破格提升這樣的機會在宮掖很少見,不消一陣,宮人便會因此忘記余西子,忘記流螢。就像有了新傷,而不再理會舊疤一樣。
男子的聲音很淡,淡得幾乎讓人聽不出其間肅蕭的殺伐之氣。韶光心情複雜地抬眸,感覺他周身的凜寒氣息正悄然彌散,咄咄逼人,連熏籠濃郁的甘松子都被掩住了。
桃枝鬆了口氣,剛抱著布匹走上台階,就被董青鈿攔住,「殿下不喜歡旁人進寢殿,擱下就行了。」說罷,回頭瞪了一眼,「過來幫忙,一點眼色都沒有。」
沒錯,那是太后懿旨。
只有靠得大樹,才好乘涼。
幾個人正說笑,片刻,有婢子進來通傳:鍾漪蘭吩咐韶光過去綉堂。
晌午,院落內冷冷清清的。
很多人似乎都忘了,比試當日,是韶光將布料架在綉架上,鍾漪蘭才對余西子發起詰難。不僅是緞子,大大小小的罪證,也都是她囑託內侍監搜集來的。可同屋三人卻以為有人故意將料子放在她的綉架上,遺憾錯失升任機會的同時,還懷疑她是被人陷害了。
韶光眼底湧起一絲暖意。
男子的黑眸里浮起一抹哂笑。只是區區一個內局,就明槍暗箭,鉤心鬥角,也不過是踏出火坑,又跳進了水坑而已。
韶光自屋院出來,便取道湖灣,足下踩著藤木長階,自廊坊而過。廊柱的紅漆是新刷的,有一股刺鼻的澀味。迷離的陽光透過一扇扇鏤花窗,在水榭里、藤板上灑下一道道的光暈。
鍾漪蘭放下羹匙,目光定定地落在韶光的臉上。
私下傳召是時常的,公然召見卻從未有過。韶光遲疑的一瞬,寧霜放下笸籮,道:「不會是因為那次你錯拿了布料,就要怪罪你吧?」
僅是簡單零落的兩個字,一剎那間,卻讓那些塵封許久的記憶得到了釋放。往事,轟然開啟。所謂的花品,揚州——退隱而去的官員,偏安江南的不知凡幾,貶謫前往的卻是少之又少。宮裡人,還是宮裡和_圖_書人……
「若論宮樣和刺繡技藝,房裡都是女紅行家,自然比你出色百倍。」鍾漪蘭挑起唇,「可我要的不是精妙布藝,而是整個司寶房。如此良機,絕不能讓大權旁落,可我也不想身邊再出現第二個余西子。你必須獲勝。」
「奴婢知道。」
韶光斂身,「鍾司衣。」
韶光有些失笑,若是旁人問,自然是說不會的,可對於一個知根知底的人,這麼回話,無疑就太不識相了。眸色微斂,一笑,「若殿下需要,奴婢自然可以試試。」
破格提拔,總是低等婢子可遇不可求的奢望,就如三等婢子做夢也想做一等,宮婢想當女官一般。司衣房的宮人們都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落在了頭頂,比起新制的宮裝和環佩,品階調升無疑是籌謀錦繡前程的關鍵一步。
此刻檐角下的白芍都開了,純白勝雪。
捏著花枝的手一錯,咔嚓一聲,剛抽花苞的花枝被生生折斷。
韶光略帶驚愕地抬眼。
說罷,起身走到芙蓉寶架前,親手合上了一扇窗。
後宮里不見硝煙的戰場,同樣充斥著血雨腥風、征戰殺伐。曾經有多少矜貴傲然的女子在後宮風光一時,然而最終卻在權力的角逐中敗下陣來,死無葬身之地。那是怎樣一段慘烈而殘酷的經歷,恐怕只有往生者知道。韶光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須臾,想起一個久未被提及的名字——蘇尤敏。
「殿下需要何種料品?」
故人……
有婢子在丹陛上翹首許久,瞧見韶光,恭敬地行禮。
此時此刻,畫屏卻已經在鳳明宮正殿前跪了很久。頭頂上的太陽很大,晃得睜不開眼睛,臉頰和耳朵也跟著燒起來。
鬱金,芬香醇郁,味甘卻性寒,陰苦積血,一貫為妊娠和久病之人所禁。若常年用在女子閨室,則邪氣乘虛內陷,導致氣血兩虧。經年累月,會暴脫而亡。此香更不可以沾唇,否則大凶。
已經身處江湖之遠,怎麼,現在又開始心繫於廟堂之高了么!
煙絲習習,暈染了那張浸潤在陽光中的明媚側臉。黑眸漆漆,眼底結著一抹終年不散的煙靄。楊廣注視的目光有些深,「本王聽聞有一種奇香,名喚鬱金,比之甘松子如何?」
青梅和韶光相視一笑。
董青鈿不情願地扁扁嘴,「殿下最寶貴此姝,好不容易從宮外弄進來,卻被個不長眼的給折了,奴婢能不罰她?」嘀咕完,低頭去瞥跪著的婢子,「傻愣著作甚?殿下體恤你,還不趕緊謝恩。」
韶光看著向自己伸出的手,有一瞬的怔忪,片刻,才想起將手裡的香箸遞了過去。
男子悠然睨視,意味深長。
其實哪裡用得著靠近,踏進內閣,鼻間就是一股子濃烈的味道,多種香料,不分主次,混合出的不是香,而是葯。
「若不取鬱金,卻要取鬱金之效。可有其法?」
鍾漪蘭背對著光,出神地盯著指尖捻碎的花瓣,就這麼站了很久。半晌,像是看清了什麼,又彷彿墮入和-圖-書另一潭泥淖,眼神忽然變得幽深,「當初你進司衣房的時候,曾經信誓旦旦地向我許諾,這宮掖內除了你,再沒人能幫我達成所求。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是你對我報效的時候了。你絕不能讓我失望。」
宮掖一貫最講究香料,尤以明光宮最甚。太后是念佛之人,素喜安息香,明光宮終日香火瀰漫,宛如寺廟。皇後娘娘在世時卻厭惡煙熏火燎的味道,香料要多味調和,聞香不見煙。熏燒時用鎏金花錐香籠,香與蜜相襯,細火慢煨,出來的香灰才會潔白如雪。
楊廣擺手,示意宮人將香匙和香箸一一擺開。
焚香本是風雅之舉,可晉王一旦焚起香,肅穆端正,寶相莊嚴,自麒麟口中輕輕溢出的煙縷,彷彿祭奠幽魂一般。
「韶姑娘,殿下在內堂等您。」
韶光抬起眼,眼神有些複雜地望過去。
弄罷,又取冰片,用香箸撥弄著慢慢煨火。香焚成火,攢些爐灰,灰上加片,片上加香,而後添蠟,揉蜜……等調勻了,再焚。直到火炭不滅,熏煙不出,才將籠火扣熄。
「託付殿下的人,莫不是蘇尚宮?」韶光唇角微彎,唇畔一點哂然,「奴婢有何本事,能讓她惦念至今……」
「可是,奴婢……技不如人。」韶光輕聲說,說得真心實意。
銀耳蓮子冰糖水,入口即化,甜香不膩。可惜,太涼了。
很難得,韶光會對宮闈舊聞做出提點。楊廣薄唇微抿,斂眉間,眼底忽然浮起一抹深長的意味。有那麼一瞬,似乎能不能調和出熏香已經不重要了——轉過身,楊廣走至黑漆案幾一側,親手掀開熏籠蓋子。
內堂的光線很足。檀香小案后,是一座赭黑嵌螺鈿山水背屏,金鏨黑漆平頭案前,佇立著一抹清剛的背影。背影的主人單手負后,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枚金簪纏枝香匙。
韶光聞言,有些莞爾,只揭開墨錦盒子舀了少許。主料是甘松子,用蘇合香則是為了不讓甘松子的香氣走失,不宜過多。
「你的倖存,連宮外人都惦記著,更別說是此間的泱泱宮裡人。」楊廣看著她徐徐將熏香蓋子合上,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那纖細手指上。
「五日後,和司寶房另有一場比試。」果然,鍾漪蘭揉揉酸軟的小腿,舒展了一下胳膊,然後揭開茶盅蓋子,拿湯匙舀了一勺,入唇慢慢咀嚼。
「折了殿下的宋白,你倒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給我好生跪著,敢裝暈,走著瞧!」
韶光望著麟華宮高懸的幾盞風燈,濃郁的煙縷,浩渺如霧。
氤氳的煙絲略帶溫熱,從長廊一直飄散至懸挂風燈的風榭月檐下。隔了老遠,就能聞到那股蘇合香的奇異煙氣。
這時,殿前廣場上有幾抹身影,隱約間,紅光熠熠浮動。等離得近了,可看出是司衣房的宮人捧著新制的茜素紅緞料。
如果想效仿明光宮的安息香,甚至更勝一籌,勾兌調和出的香品該是最上乘的。韶光又夾起一塊香餅,擱置進熏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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