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明白,「有用的上他們的地方。走吧。」
我無言以對,只是看著手中的酒,然後一飲而凈。
「啊?」
張炳翻身跪倒,「小的一定不辜負軍師厚望。」
「是。」左梧策馬前去。
「你,你這黃毛丫頭!敢對老夫無禮!」他邊掙扎邊叫喚,「若是我兒在此,到時定將你碎屍萬段!」
我點頭,「將軍來得正好。升帳,點將。不許吹號。」
「不攻而示之以攻,欲攻而示之以不攻。形似必然而不然,形似不然而必然。兵家所常用也。」我有些迷糊地背著師傅往日教的兵法。這個鮑協讓什麼時候才能安靜下來讓我打個盹啊?
「還說!也不想想,才一下車,就朝著我的方向倒了過來。我當時就傻了,一動也動不了,還道你又受了重傷。是刑先生一把抱你入營,還急喚來軍醫。」她又瞪我一眼,「驚動了所有人。那軍醫診了半天,對著六爺卻連話也說不出來。」
「總還有三成把握。」
「是。」
「哪裡只我一個,不是有五千人么?」我整了下包裹,「相信我,柳城一定可以拿下的。」
馬聲漸近,不遠處已馳來數百騎,「快開城門!」,正是楊屆川。但我軍此時亮起了火把,城頭上早已插上了『平』、『鮑』的旗幟。後方陳趙二副將已率兵趕至,將楊屆川團團圍住。我一看天色,正是亥時正。
「平瀾願與鮑將軍同立軍令狀,十五日內必破柳城。」
「後衛營小卒張炳。」
「講。」
我端著茶喝了口,半是祛寒半是提神。這老匹夫!害我連日來提心弔膽,都沒睡過好覺。如今還大擺威武不屈的架子。這事自有六爺、刑儒輝他們操心,我才懶得說降你!「綁緊了。可別讓他跑了!」
宴席上不外是恭維敬酒,我低調地默坐一旁。『瓊飲』,清香芳冽,但卻是酒入愁腸。虞靖不是會過問別人私事的人,今天她這麼說……是不是,不知不覺間,我和六爺走得過近了?
「准了。」
「老夫寧死也不做晉岑王的走狗!」
她一把抓住我的雙肩,「你嚇死人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不停地晃著我,我只覺眼冒金星。
「唉。」他嘆一聲走了。和-圖-書
一時眾將齊集,我一整衣衫,嚴肅道:「成敗與否,在於今日一擊。眾將聽令!呂隊正,你速將束風道的人馬撤回。」
「小的在。」少年矯健機靈的身形閃出。
「停!到底怎麼了嘛?」我什麼時候嚇過人了?
我朝他一笑,「必勝?呵呵,鮑將軍,若能全力一拚,還有三成把握。」
「小的萬死不辭。」
「軍師。」帳外左梧已準備好了。
途經束風道,我特意停下來仔細勘察了一遍。至未時三刻,我軍已在離柳城十里處下寨。兵士修好工事,便開始造飯。
「來他自是不會來的。下戰帖,前去叫陣,不過是禮數上到一到。」我喝了口熱湯,將手貼在暖爐上。這天呵,真是凍死人!
已是卯時初刻,我可是一個晝夜未合眼了。到了營前,我精神一放鬆,眼皮便開始粘了。嗯……刑儒輝,宣霽都在外面。我找著虞靖,啊!這不是么?我看準她的方向,便倒了過去,睡了個人事不知。
第十五日,鮑協讓天一亮便跑到我帳中,「軍師啊,今日已是第十五日了,你我可都是立下軍令狀的人哪……」
「陳副將,你引五百兵士留營,一旦有兵馬來襲,讓一人坐於我的車軾中,打起『平』字旗只管往束風道退,沿途盡量丟盔棄甲,狼狽些!」
第二日,我坐著我的車與鮑協讓同到柳城下叫陣。楊屆川在城上不動聲色地瞧著,任憑兵卒百般叫罵,只是不理。那深沉中帶著探究的視線是衝著我來的。那麼遠,我是瞧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軍如此張揚的旗幟與陣勢,他想必瞧得清楚。不一會兒,他便下了城樓。第二日,楊屆川並未出戰,我軍返回營寨。
我點頭,出發。
第二日一早,我在軍前請命。
「是。」
「是。」
亥時初刻,左梧趁了個隙告訴我張炳已經歸隊,我終於放下心。此時鮑協讓也已將楊屆川五花大綁地押至面前。
此話一出,六爺先是一愕,繼而有些深思。那鮑協讓也是大怔。
「揚起旗幟,擺開陣勢,行軍要的是氣勢。」
六爺凝著眉看了我許久,神色間有一絲隱怒,「你打算與誰同去?」
身旁忽然傳來一聲嘆息,我https://m.hetubook.com.com抬頭,原來是刑儒輝。
又過半個時辰,我已穩站在城頭等著楊屆川來作最後的自投羅網,勝局已定!
「鮑將軍,左梧,你二人入夜後隨我伏於左側首山,換上楊軍服飾,待機攻城。」
怎麼還驚動了軍醫啊?我皺眉。
「你只要五千兵馬,卻不讓虞靖同行,你打算要幾日攻下柳城?」六爺問得極為嚴肅。
「平瀾只需十五日。」
「攻其所必退而已。鮑將軍過獎了。」我見他嘴一張,還想說,連忙一指前面道,「啊,到了!」
我不耐煩,「捉活的!」
「姑娘眼裡心裏,總是藏了太多事。」他淡淡地啜了口酒。話是對我說的,眼神卻放在遠處,帶著點朦朧的惆悵。
「放箭。」
「派兩支幾十人的小隊伍,明日一早便去束風道兩處山丘上活動。至於將軍你么,自與我前去叫陣。」
「平瀾……為什麼你一個人去?我幫不上忙么?」
「可是……」
鮑協讓來問明日的作戰計劃。
「唉……」他一嘆,「巾幗不讓鬚眉。老夫今日算是認栽了。」
他點了點頭,「末將唯軍師之令是從。只是軍師……」他嘆一口氣。
「禮數?」鮑協讓吃驚地看了我一眼,「那十五日的期限……」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你可記好,此仗成敗皆繫於你一人。你可要見機行事。」
「慶功宴?」最怕應酬了,我趕緊想再躺下,「我還沒睡飽……」
「你可有把握?」
鮑協讓的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依令將旗舉起。我往身身後一看,「平」、「鮑」軍旗迎著寒風招展飄揚,極是威風。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入夜,我與鮑協讓、左梧伏于首山一小丘處,戌時,果見楊屆川率軍夜襲我營,看來張炳完成了任務。不多時,營中大亂,遠遠地聽到有人大喊「楊屆川來了!快跑!」
城下頓時喊聲四起,我眉一皺,讓左梧喊道:「楊將軍,晚輩早年慕你風采,特來拜會。今日僥倖勝之,也是因王爺想請您過府一敘,以盡孺慕之思。」
『瓊飲』?嗯,那的確有點誘惑,害我這本不會喝酒的人也有些饞,但是……「你這話裡有話。」
和圖書「算了。沒事就好。外頭正開慶功宴呢。你這個首功可不能缺席。」
六爺再度看我一眼,終於點頭,「好。就與你十五日糧草。鮑協讓,你意下如何?」六爺眼露鋒芒,鮑協讓此時就是再不放心也不敢說個「不」字。
「是。」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依舊這樣,我到後來也懶得親自去了,只讓鮑協讓一人前去。第六日,我讓鮑協讓一天叫罵兩次,同時派去束風道活動的人不變。
「是。是。軍師用兵如神。不但束風道設伏,還夜襲柳城,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哼!」他抬頭挺胸,滿臉的鬍子上沾著血跡,瞪著虎眼,對我不屑一顧。
我咂咂唇,繼續道:「後來幾日叫陣,你自不會輕出。你本是想待我心浮氣躁,士氣低落時給我一擊吧?那我便照著你期望的走,漸漸增加叫罵時辰、次數,最後五日我親自上陣。今日,啊,是昨日了,十五日期限已到,你見連束風道的人都已撤回,也不再叫陣,又見營前軍旗半倒,就認定我軍士氣已盡,已有三分想動。又捉到我派去的一個小兵,說我準備與鮮于將軍定時夜襲你柳城,便提早了一個時辰,攻我不備。我說的沒錯吧?楊將軍?」
「是。」
「軍師是想在束風道設伏兵么?不過那楊屆川老成持重,恐怕未必會輕易出戰。」
鮑協讓一愣,隨即跑出去,一個個將人叫來。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嘆,這半個月實在難為他了。一個也算資深的幹將,叫手下居然也不知道要派個下人……唉,真是急糊塗了。
「謝六爺。」
「哼!」
他兒子?啊,是有個楊賢屯兵於此城東十里處。我將茶碗一擱,「多謝將軍提醒。嗯……現在應該已有人前去報信了吧?呂隊正,速派人往東處放消息說我軍馬上就要回師,屆時楊將軍將同行。」
我與鮑協讓一同出帳點兵,他悄聲問我,「軍師,你可有必勝的把握?」
「將軍急什麼!這不才第一天么。」我笑看他一眼,「都趕了一天的路了,想必累了,將軍請先回去歇著吧。」
一覺醒來,好舒服啊!我滿足地睜開眼,卻看見一雙正瞪著我的火眼,「……虞……虞靖?」
https://m.hetubook.com.com嘿嘿。」我連忙陪笑,「那個時候,你就算真的掐了,我恐怕也醒不過來。」從此戰前一夜開始,我壓根兒就沒怎麼睡過安生覺。前十五天是擔心,畢竟立了軍令狀。當時也有些後悔,誘敵也不必連生死也搭進去。但做也做了,只好認了。總算昨夜成功拿下柳城了,卻又不能睡。「我這不也是困極了么。」
「右軍參將鮑協讓及其麾下五千兵士。」鮑協讓年近四十,也是一名幹將,但我選他是因為他憨實而質樸,不會刁難人。
「嘿嘿,笨蛋。」她朝我擠擠眼,「刑先生一直是氣定神閑的一個人,今早見你睡倒,可是破天荒地驚惶失措了回。」
「末將領命。」
「陳副將,你再率兩千軍士伏于束風道,活捉楊公子也是大功一件。」
鮑協讓臉色變了變,「軍師,只領五千人攻打柳城,不必如此張揚吧?」
「你知不知道,當軍醫終於說出你只是睡著之後,在場所有人,一把掐死你的衝動都有!」
「嗯,你待楊屆川軍馬過半,衝下劫殺,緊緊咬住其軍,若得楊屆川,當記頭功!」
「嗯。那四個小鬼呢?」我問,如今左梧已是我的直屬部下,日後行軍打仗,自可論功行賞,也不算埋沒他了。
「好。你現在即往柳城西面,鮮于將軍的駐處,不必到達,只需在近柳城處轉悠,若被楊屆川的人拿住,你就說是今晚亥時正要夜攻柳城,你是去請鮮于將軍相助的……將此信藏好,若是忘了詞,便說送信的也可。」
我看著她,「你得出了什麼結論?」
我剛跨出一步,虞靖拉住我,「保重。」
「趙副將,天一黑,你便率兩千部眾在束風道兩旁設伏,事須隱密,萬不可泄露一絲一毫,否則功敗垂成!」
「你的任務最險也最重,你可敢去?」
到了第十日,依然是無功而返,鮑協讓的眉頭是愈皺愈緊了,每日都找我議事,不是午後就是晚上,讓我也被攪得不得安枕。看著他的不安,我妥協,第十一日上,我與他親自上陣叫罵三次,楊屆川仍是沒有出戰的意思。
虞靖氣噎,「世上居然有你這麼不開竅的!算了,反正今天這宴,你一定要出席啦!」
明日便要出發,我m•hetubook.com.com連夜讓他們趕製了幾面大旗,與一架車軾,非常簡易的馬拉車。
「是。」
「鮑將軍。」
「你……你!」
他接過信,小心放入懷中。「小的定會完成使命。」
我們等了小半個時辰,聽蹄聲漸遠,便換上敵軍的衣物,來到柳城城門下。火把子的光到底有限,我們冒充得很是便當,只謊稱是楊屆川要回防,便放我們進去。於是城門大開,鮑協讓一見便與左梧引兵殺了進去。
「將軍客氣了。」總算解說完畢。我扭扭脖子。當時這計行的全是我自己的臆測,能讓他中計,也的確是上天保佑。
途中鮑協讓一直在邊上詢問,我實在煩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個驕敵之計。我一個剛勝過幾個小仗的後輩,又是個女子,楊將軍當然不會將我與鮮于將軍等量齊觀。而我更是大張旗鼓,四處放話,過束風道時稍作勘察,又屢派人手在那裡出沒。這些都讓楊將軍相信,我不過是個稍識兵法,打了兩場勝仗便自高自大驕傲跋扈的小丫頭。是吧?楊將軍?」
「末將在。」
「都為你拖到天黑了,你還想睡?」虞靖又拿火眼瞪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俯下頭,神秘兮兮地道,「刑先生可帶來『瓊飲』嘍。」
我正了正色,「將軍,為眾人性命計,你我可要協同作戰,令出即行啊。」
「好吧,好吧。」我懶懶地起身,任由她幫我打理。
「原來軍師屢讓人在束風道出沒是為這個呀。末將當時還覺得這般做太不隱密了呢。」鮑協讓在一邊輕嘆。
「末將絕不妄泄一點風聲出去。」
「請鮮于將軍駐紮在離中條港以北十二里處,以防元承業救援柳城。」
「都已打理好,編入隊伍。」他欲言又止。
「平瀾還有一個請求。」
我笑著吩咐,「來人,請楊將軍上路。」留下兩千兵卒與趙副將守城,我回師。那楊賢倒真是個孝子,消息也快。還沒入束風道,他便已率部追來。我讓後衛小將打一陣退一陣,引入束風道。丑半,後面隊伍已派人來報,說是楊賢也已擒住。事情到這一步應該算是落幕了吧。我打了個呵欠,眼皮有些發重。
「左梧。讓人放出話去,就說新任軍師平瀾與參將鮑協讓十五日內必下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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