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她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一片灼燒。

她的心中有一種自己在痛哭流涕的錯覺。

她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我……」

「你什麼意思？」

在她收拾好心情打開門后，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冷硬的質問。

一連串的質問就像連珠炮彈一樣向丁若瑩砸來，她有些不知所措。

燈「啪」地亮起，丁若瑩不適應地向後一縮，眯了眯眼，就看到媽媽那張疲態盡顯的臉，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鍾——23點37分。

「不了，我得回家了。」丁若瑩頭埋得低低的，向後退了一步。

丁若瑩開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咚咚咚」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每一下都撥動她的心弦，直到在她的面前停下。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就像幽魂一樣甚至不清楚自己出門之後是向左飄還是向右飄，等到她有力氣抬起頭時，就看到了被她視為港灣的家，只要打開眼前這扇門，就到ｍ•ｈｅtuｂoｏk.ｃｏm.ｃoｍ了，就安全了，裏面很溫暖，可以毫無顧忌地哭，可以剝掉羞恥做回她自己。

陸晚嫦被丁若瑩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嚇了一跳。

媽媽第一次打她……

此時的丁若瑩站在包廂門口，感覺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浮華虛妄的世界，那扇厚重的大門背後翻滾的巨大音浪就像是實質化的黑色海洋，夜色籠罩時分開始推搡著爬上乾燥的海岸。

「你去哪兒了？」丁母繼續質問。

這時候，陸晚嫦剛好推門而出，兩人差點撞上對方，抬起頭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現在，媽媽說她跟小謝一樣，這恐怕是對她最嚴重的指控了。

陸晚嫦看她這個樣子，出乎意料地沒有惡語相加，反而笑嘻嘻地說：「怎麼的，你不用擔心錢……」

誰也沒有留意到，丁若瑩從「金碧輝煌」衝出的那一幕也被一個在馬路對面站著的濃妝艷抹的女人盡收眼底。

「我不是，那個意思……」望著兩人消ｍ.hｅtuｂｏｏk.com•coｍ失的方向，陸晚嫦站在原地喃喃著。

而她，就是後者。

「我不是……」

丁若瑩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不公平，有的人生來就高人一等，而有的人，從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起，就已經在泥濘中打滾。

丁若瑩心裏犯怵，望著媽媽眼下的烏青和通紅的眼眶，心中有淡淡的懊惱，但仍不敢開口。

「我不進去了，你們玩吧，我……我要回家了。」

如果讓媽媽知道她「不務正業」，媽媽一定會用那種「你怎麼會趁我不備誤入歧途」的失望眼神望著她。

她不敢說自己參加了學校的啦啦隊，因為她知道媽媽把她的學習成績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媽媽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媽媽不求你做家務，也不要你來店裡幫忙，你只要好好讀書，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你去哪裡了？」

「你傻站在這兒做什麼？進去啊！」

這時候她才清楚地意識到——她被打了，被媽https://www.hetubook.com.com媽甩了一耳光！

「你到現在還想騙我？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問你，我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說你覺得我的錢來得特別容易？你是不是學壞了？你是不是像隔壁家的小謝一樣一整天正事不幹就知道去外面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廝混？你知不知道我含辛茹苦地養大你有多不容易？你現在翅膀硬了想飛上天了，是不是？」

「怎麼了？」陸晚嫦有些不懂為什麼丁若瑩突然要離開，破天荒地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胳膊，「都來了就玩玩吧，難得出來一次。」

而陸晚嫦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平衡感，她所有武裝起來的驕傲頃刻間轟塌。

……

她透過門上的圓形玻璃窗，看著裏面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霓虹燈五彩的光斑摸上人們的臉龐，鮮艷得就像只在夜裡綻開的花兒。

丁若瑩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日積月累的情緒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是，你家世好成績棒，你一伸手自然有人hetubook.com.com眼巴巴地把一切都給你奉上，你是大小姐我知道，我不如你我也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凌駕在我們這些人之上，你看不起我處處為難我我都忍了，我惹不起我躲還不行嗎？你有你的優越感你高高在上，是，我是什麼都沒有，但是至少還有點自尊心，你何必拐著彎地羞辱我？」

她猶嫌不足，卻也心安理得。

她在這個世界，耗盡自己全身的精力，用力地活著，努力地活著，她現在獲得的每一分成績，都是從汗水中獲得。足夠她將自己的雙腿從泥沼中拔|出|來，挺直脊背繼續向前走。

每次媽媽教育她的時候，都會把小謝「劣跡斑斑」的經歷拿出來細數一遍，再鄭重其事地叮囑她——千萬不要像小謝那樣。

不知道哪個包廂的門突然打開，她的話瞬間被震耳欲聾的聲浪掩蓋下去。

說完這些，她也沒看陸晚嫦的反應，就衝出了KTV。

「我……我和杳杳……」以往都是用這一招，她和時杳杳認識彼此的父母，每當捅了和*圖*書婁子就拿彼此當借口。但是今天，媽媽冷冰冰的神情讓她有些慌張。

她哪裡知道，她隨口說的這句話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丁若瑩的心上。

她摸著自己發燙的左臉，不可思議，腦子裡還有些嗡嗡聲。

丁若瑩赤紅眼眶看著她，嘴角不住地抽著，說：「是不是在你的心裏，什麼都能用錢衡量？」

時杳杳給家裡打完電話就撞見了這一幕，一邊叫著丁若瑩的名字，一邊追了出去。

她不是特別乖巧討喜的孩子，也不是天賦異稟十分聰明的孩子，她只能竭盡全力做到足夠懂事，絲毫不敢懈怠。

隔壁家的小謝，在媽媽口中，是那種不學無術、成天無所事事、流連在各種風花雪月場所的女生，是絕對的反面教材。

吃過飯後，啦啦隊眾人經過商量后決定去唱歌，一行人又轉戰去了秋瀾的KTV一條街，跟著陸晚嫦來到了這家據說有錢還不一定排得上號的「金碧輝煌」。

僅僅是一扇門的距離，她莫名覺得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