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海底是個好地方

多虧潛水員穩穩地接住她。感覺耳朵慢慢好了。
她忍不住輕笑,這樣看起來,他也沒那麼討厭。假如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與其針鋒相對,不如,好好珍惜每一次的擦肩與回眸。
戴依彌的小宇宙瀕臨爆發。她分明從他看似關心的話中聽出一絲戲謔。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完全處於被鄙視的地位。忍了半晌,她悶悶地回答:「謝謝提醒。不小心撞到您椅子了,抱歉。」
忽然的寒冷和忽然的寂靜。耳朵疼起來,陣陣鈍痛。突如其來的孤獨感讓她在腳尖接觸海底沙地的前一瞬間,以為自己被遺棄在荒無人煙的宇宙。
後面的人甫一靠近,她忽的錯身,受了驚嚇地回頭。時間似乎定格在此刻,她感覺整個人僵硬到幾乎石化。
假如說實話,她不知道又要想哪去了。
啊,不想罵自己蠢了。她也覺得很匪夷所思呢。
等到戴依彌下了車,她才意識到車內的防晒膜質量多麼上乘,竟然讓她以為車外太陽不大!她既沒有塗抹防晒霜,也沒有準備遮陽傘……
遊樂項目聽起來非常有趣,唯一的缺點就是,貴。想到每一項至少都要她一張紅色的票子,她有些肉痛。但是,出來玩嘛,就要拿出點壯士斷腕的豪情壯志(這麼說有點奇怪),不然怎麼對得起韶華和美景!戴依彌,你成功地把自己說服了,浪去吧!
她的睫毛輕輕一顫,鬼使神差地向前看了一眼,屏住呼吸。
https://www.hetubook.com.com依彌十分自信,她小時候學的游泳技能沒有忘記,跌進水裡的時候,她沒有特別驚惶。
潛水員用手勢詢問她是否適應。她誇張地比出OK的手勢。猝不及防地被大力拉住胳膊,潛水員把她與另外的人勾起手臂,緊緊扣在胸前。在海底幾個人同樣勾起彼此的手臂,形成一個橫排,可以降低一個人被海浪捲走的危險。
戴依彌看著他伸出的修長的手,嘴唇微張。嗯?他是在照顧我嗎?誒……!
感覺有人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等她意識到這眼神多麼熟悉時,腦海中幾乎是炸裂的。
望著漸漸遠去旅行車,她悲嘆一聲,看來晒黑一層是註定的了。
是他……
怎麼又是他!陰魂不散,陰魂不散!為什麼總在她最尷尬的時候,他出現在她身邊,目睹一切。她一點也不願意這樣。深深的無力感。
她換上新買的連體泳衣,驚恐地發現裙擺短到沒有裙擺。從大腿跟到腳踝白白|嫩嫩。
裝,接著裝。當我沒看到你幹了什麼啊,你姐的眼睛亮著呢。看著他的背影,孫曦的笑容越發燦爛。
然而他不知道這時他姐已經經受過太多次這樣的冷漠注視,百毒不侵,越挫越勇。孫曦繼續迎難而上笑眯眯地直視他深邃的雙眼。
翠色|欲滴的花壇中,一叢艷麗纖細的花朵婷婷裊裊。狹長的絲狀花瓣輕輕搖擺,像極了美人和圖書微微眯起的眼角。噢,一株曼珠沙華,神話里的彼岸花。她的心怦然一動,這便是,鮮紅的,輪迴的花朵。花語還依稀記得——
喂喂喂,戴依彌你在想什麼啊!
徒步涉水登船,戴依彌發現自己再次失策,齊大腿深的海水把她的超短褲全打濕了。噢!浪一襲來,她就在心裏怒吼一聲,我的褲子褲子,新買的啊!
他的手臂扣的很緊,她的手臂有點扭曲的疼。但是,那些緊緊接觸的地方,傳來陣陣溫暖。
他睡著了,耳上還架著墨鏡。
「昭!我防晒霜呢?」他剛上岸,孫曦在一旁瞪著他,捲曲著淺栗色的長發,美眸睜得又圓又大。「你什麼時候也塗防晒霜了?」
海底的活珊瑚是淺淺的藍綠色的,偶爾藏匿著色彩鮮艷的小魚。他們一起,看見色彩斑斕的海星和鮮活的貝類,觸摸硬硬的有些扎手的珊瑚礁,目睹海葵花短暫的開放又害羞地閉攏。成群的銀魚在他們頭頂盤旋。
近岸的海水出現了明顯的顏色分層。蔚藍,藏藍,寶石藍,綠藍,清澈得不似人間。她在海水裡像返老還童一樣,一瞬間有了遊戲心,興高采烈地跑了一圈。
什麼什麼,他居然坐自己前面!
重回遊船時,她就像是經歷了一個美夢,不願醒來。她很久沒有這麼喜悅了。也許,雖然她不願承認,不止是因為海底的風景。
「偶爾用。」簡短地敷衍一下,他伸手從儲物架上把小瓶遞到和-圖-書她手中。
他十分無語地冷冷盯著她良久,希望她能在他的不悅注視下知難而退。
在某個地方,靜靜地綻放著,等著我也等著你。
她獃獃地接過他手中的小瓶,口中卻不忘道謝。還真是禮貌成了條件反射。
他有點頭疼。一般來說,他們倆姐弟通常沒什麼話說,但凡有話,那一定沒什麼好事。就像他昨天晚上鬧肚子的時候,低聲下氣地半夜去拍她的門那樣。
她費力地克服頭盔的重量歪頭去看旁邊的人,看見熟悉的男性的軀體。
當戴依彌沉浸在出海的興奮中無法自拔時,大巴車一個猛剎。她成功地撞上前排的座椅,只聽見嘭的一聲。啊,眼睛有點花……
舒緩的海風吹拂她的衣角,她仰起臉,看見層次分明的雲層和蔚藍深邃的天空。交錯的船隻傳遞著永不停息的浪花。極目遠望,模糊淡雅的海岸線弧度優美,高低錯落的建築與天空融成了一張畫卷,又彷彿一支有聲有色的交響樂譜。真的,太美,美得讓她不敢觸動。
戴依彌好奇地打量著海底的世界。沒想到,在離她頭頂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大群大群的小魚自在地遊動著。銀白色的魚鱗在穿透海水的淡淡陽光下閃閃發光。魚群靈活地攢動,有時聚在一起,有時快速散開。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還未靠近,小魚便靈巧地四散而游。放下手,魚群又聚集起來。
孫曦挑了挑眉,忽然一個大力攬住他的肩膀,「沒事和*圖*書啊,談朋友我也不歧視你啊。來跟姐說說,你怎麼把人家騙到手的?」神秘地眨眨眼,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好不容易登上船,她拼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勉強沒讓自己摔倒。坐在船頭,船隨著波浪搖搖擺擺,有點刺|激感,讓她漸漸提起興趣。
她塗抹著防晒霜,感覺通紅的臉頰冰冰涼涼,很舒服。她恍恍惚惚地想,剛剛那一眼,好像看出他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腿長腰窄,特別是那雙手,完全稱得上纖纖玉手……
「真沒有,你不要多想。我回去了。」他終於敗下陣來,僵硬地回答道。然後,一根一根掰開緊緊摟住的孫曦的毒手,大步走開。
沙灘上的遊客熙熙攘攘,她排了一會兒已有些不耐煩。「嗨,」忽然有人觸碰她的肩膀。她忍住自己跳開的衝動,盡量若無其事地轉身。他遞來一個小小的瓶子,「我姐姐的防晒霜。你的臉好像曬紅了,再曬的話會晒傷的。」
她拿起具有當地風情的圍裙,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而領隊無情地告訴她,下海,除了泳衣,所有的都要拿掉。她悲哀地取下圍裙,感覺雙腿都在打顫,視死如歸地排起了隊。
他差點跌到海里去。真是神邏輯,這效果還不如他說實話……
也許是她動作太大的原因,他的眼中第一次不再是探究,而是困惑,甚至有點像,關心?她忽然不敢相信自己敏銳的判斷。不知是強烈的陽光還是別的原因,她的臉頰早已緋hetubook.com.com紅。她緩緩轉過身,撥拉一下頭髮,遮起自己半張臉龐。
「沒。別多想。太曬罷了。」
「美女,小心點,別又撞頭了。」他壓低聲音說道。
到底是怎麼在排隊的時候腳滑,又是怎樣華麗地摔進海水裡,一切發生的太快,她不太記得。遊樂設施的工作人員被她麻利而主動地入水動作驚呆了,順便隨機應變地為她扣上一個笨重的透明頭盔,把她按到了海底。
她用力拍打拍打自己的臉,想把這些亂亂的思緒清理出腦海,卻越來越多。怎麼連她也變得奇怪。
好羞恥的感覺。
又是那雙探究的眼睛落在她肩頭。她決定無視。他為什麼喜歡管別人的事啊,真是奇怪。
她作為一個理科生,還是喜歡探究什麼物理原理的。就像這頭盔里沒有一絲水,應該是從海面打入的大氣把海水壓出。真是神奇的設備。
真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有他就不得安寧,上帝啊,快讓他消失吧!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頭浮起,像安定,又像無奈。
孫曦眼中光芒大綻,「你當我不了解你啊,」她八卦兮兮地眨眨眼,「突然開始保養皮膚,你不會是瞞著我談女朋友了吧?」
路上堵了很久的車。她一路欣賞窗外的風景。這是君主立憲制的國家,隨處可見皇室成員的畫像。低矮的民房五顏六色,異國風情的雕刻非常精華,因為優越的氣候條件而全年盛開的嬌艷花朵,甚至連當地人黝黑的膚色都能讓她覺得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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