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喧嘩

「蘇荷,別說了。」他打斷蘇荷,他不太習慣她這麼調侃的口吻,即便他知道她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不至於那麼緊張,這是他們分手之後第一次單獨見面,不只是蘇荷,甚至連龍澤自己也覺得特彆扭,尤其是在他與白羚分手之後來找她,他壓根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哪根筋出了毛病憑什麼來找她,「蘇荷,是她提出分手的。」
「蘇荷,我想死你了,讓我捏捏,哈哈,還是那麼粉|嫩粉|嫩的,難怪夏寂那小畜生跋涉千山萬水去找你,唐僧取經估計也就這勇氣。」陸丹笛洪水猛獸似的迎頭撲來,嚇壞了一干人等,她還是時刻一副劍拔弩張的將軍架勢,「各位弟兄,給姐姐我彙報彙報,這個暑假都幹了些什麼缺心眼兒的壞事兒,讓我也樂樂。」
「你說,咱們這幫人,能善終嗎?」
「去坐會兒,我看著都累。」杜薇薇走過去,小聲問。
「我暑假去了趟廣東,巧遇夏寂,從此告別單身生活!」蘇荷依偎著夏寂甜蜜地說。
剛說完,她就意識到很有可能這番話會自取其辱。
西西說你怎麼不走了。龍澤說你看。
「蘇荷,你對我,能不那麼有敵意嗎?」他近乎哀求地說。他此刻需要獲得的也許只是昔日戀人的一句問候,但是對於此刻的她來說,那是多麼奢侈的要求,他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早已分手,是毫無關聯的兩人,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來要求她給予問候,只是他奢望得太多。他垂頭喪氣地想轉身離開,像一個踢了烏龍球的小孩,尷尬難堪地想逃避。
「來都來了,就別管那麼多了。」她繼續招呼著零星的客人,把這張碟放那兒又把那張碟放這兒,放來放去故意顯得挺忙的樣子,「我看你們倆不是挺好的嗎,我還特吃醋呢,呵呵,怎麼一轉眼就分手了,莫非你另結新歡,找到一比白羚更妖孽的尤物?省省吧龍澤,該知足了,其實你什麼都有,就是缺點兒好脾氣,你家境好,好得普天同慶,然後呢,你很有才華,簡直才華橫溢呢,再然後,你……」
「你看來對我西西還不太了解,多少年了啊,無所謂啦,大家這麼好的哥們,犧牲犧牲色相供大家一笑唄,她們今兒還算口下留情!」
有人說戀愛是一個發現驚喜的過程,這話說得太對了,其實蘇荷就是一個時刻能夠給人驚喜的女孩,他時常會發現蘇荷有一些小動作特別迷人。比如說,當她全神貫注地聽一件事情時,便會皺著眉頭,抓著耳邊的一小縷頭髮放嘴角輕輕咬,這樣的神態搭上她純色的衣著就像一幅色彩簡單的蠟筆畫,每當這時他就特想拍拍她的臉,但又不敢打破這樣的一種寧靜。
「西西,我都為你感到心痛。」首先發話的是陸丹笛,「你還別說,以前只注意你與眾不同的皮膚了,今兒才發現你的身材更耀眼,簡直就是一神舟五號,在你腳底點把火,刺溜一下就躥上天。嘿,乾脆這樣,你去嫁一外星人得了,加強加強各大星球間的友誼,為促進宇宙的經濟繁榮全自動現代化做出貢獻,怎麼也是地球第一人哪!」
「行啊。」白羚迫不及待地插話,她毫不驚訝,看來她早知道自己情人的女兒便是陸丹笛,所以才會一直對陸丹笛心懷成見,「不打可以,你在你爸面前跪下,你爸老說他這女兒跟白眼狼一樣,你叫他一聲爸還不成,得拿出點兒實際行動來,陸老闆,你說是吧?」
說完,西西白眼一翻,站起來往洗手間走去。龍澤也起身說我也去。
——《蘇荷日記》
說完,兩人都不再說話,沉寂地看著天。
「這是我男朋友安佑寧,他出了車禍,沒大礙,謝謝你來看他,你看,我現在得扶他去洗手間,要不……」陸丹笛也沒有力氣跟他糾纏,不等他回答便攙扶著安佑寧離開,三人中就數他傷得最重,小腿紅腫得厲害,左手臂骨折。
對於那晚酒吧的紛爭,他倒沒太在意,簡單地理解成一次突如其來的鬥毆,這些天仍沉浸在和蘇荷的甜蜜當中。
「你們可真過分!」就蘇荷保護西西,不允許那倆「妖孽」一唱一和地說,三個男生像看相聲似的笑得前仰後合,龍澤也完全融入他們中間,全無之前的尷尬。
「要不我先走了。」尚恩倫聲音很小,像說給自己聽—其實根本就是說給自己聽,人家根本沒空搭理。
「你幹什麼?」她以為自己獲得勝利,最後卻發現自己已徹徹底底地輸了。
「對,我剛才說過了。」他仍然神情木然地清理著行李。
安佑寧的父母全在國外,而且經常直接打電話給陸丹笛詢問兒子的情況。
「你……你真讓我無話可說!」
蘇荷聽完這話,靜靜地站立著,不置可否。
「對不起。」蘇荷眼淚汪汪地看著夏寂,路人見狀都不敢進門。
想著想著,他對著鏡子笑了起來,鏡中的這個頭髮像蒲公英一樣絨絨的可愛小男孩,如今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女朋友。
「就因為一點小事兒,正要提拔他,卻因為一件經濟案把他牽扯進來,競爭對手高高興興地抓住把柄告發他,就這麼簡單。我爸說他當官第一天就做了某天落馬的打算,只是沒想到這麼早,還好他心態不錯。一家人,其實只要和和睦睦就好了,現在也不敢要求太多。」
「姐姐我累啊,每天練習背稿咬文嚼字,枯燥得要命,而且每天早上還得跑五千米鍛鍊形體,唉,我又不去參加奧運會,犯得著嗎?不過,『陽光雨露育青松,改革時代出英雄』,魔鬼訓練終於讓我的專業素質突飛猛進,順利拿到了一把24K的金鑰匙,打開了通往主持殿堂的大門兒,挺胸收腹朝著大紅大紫的未來大步流星地前進前進前進進!」陸丹笛手舞足蹈的讓人插不上話,「那白羚真是只妖孽,表面上裝得和和氣氣,背後總給我小鞋穿,還老仗著自己先進電視台熟門熟路,就知道欺負我,多虧姐姐我機智勇敢才逃過了一劫又一劫。俗話說得好嘛,獵手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狐狸,總之,今兒得慶祝,因為下周我就要正式上節目啦,姐姐我敬酒誰不喝誰是孫子!」她的話里跳過尚恩倫這一段,安佑寧乖乖地坐在旁邊,要讓他知道這人的存在,對愛情沒有免疫力的他一定會不停猜疑的。
「巧遇?夏寂你真不是人,你們果真是巧遇?」陸丹笛酸溜溜地問。
「你哪有財啊,人家只能劫你的色解解氣嘍。」陸丹笛說著說著又一腳踩在椅子上跟孫二娘似的,有點醉意的她開始肆無忌憚地抒發起情感來,「不過蘇荷,你可得好好珍惜夏寂這小子啊,不容易呢,我上輩子修了幾百座廟這輩子才遇見一個安佑寧,你這夏寂就更難得了,你去廣東前他天天找我求我告訴他你暑假打算去哪兒,我不肯說,他跟一姑娘家一樣—哭啦!我沒轍,我說我叫您一聲爺您別哭了行不行,他說不行,他說要沒了你蘇荷他見我一次就哭一次,行,徹底沒轍,只好老實交代你的去向,不過看到你們倆現在這麼恩愛我也高興啊……」正欲繼續說下去,被西西打斷。
「謝謝您,我不需要。」說罷,他站起來開始收拾行李,把亂七八糟的衣服塞進大箱子,還有他的手錶、唱片和數條圍巾,他也沒整理,胡亂地塞進去。
「去哪兒?」蘇荷問。
陸丹笛「撲通」一聲雙腿跪下,眼淚直流。
夏寂先送蘇荷去了羅密歐事務所,然後自己回家。
虎毒也不食子啊,難道這個父親就真這麼絕情?
「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你如果有事兒就先走吧,我一個人在這兒陪著挺好的。」
「夏寂,對不起,你都沒告訴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都沒準備……」
「沒……沒怎麼,您別管了。」他緊張起來,一把捂住脖子。
首先夢見我爸,他還是留著平頭精神抖擻的模樣,而且還不知從哪兒弄來一件蹩腳的西裝穿著,我一見著他就放聲大笑起來。我爸見我這樣就來火了,他說你現在怎麼變得跟陸丹笛一樣沒大沒小了,當心到時候和她一塊兒嫁不出去守著老爸老媽過一輩子,我一聽這話更樂了笑得更大聲。陸丹笛也在場,她說好了好了咱們去吃夜宵吧。我爸問吃什麼呢,陸丹笛說去一個我們最近常去的地兒吃火鍋,可好吃了,打個車一會兒就到,我爸又皺起眉頭說現在還早呢幹嗎打車,陸丹笛撒嬌說蘇伯伯走路太辛苦了,我今兒穿高跟兒走路腳上會打水泡。我爸伸手暗示她不要說了,然後很嚴肅地說一切包在我身上。那神情跟一黑社會老大沒區別,我正擔憂著不知道他要幹嗎,結果他一揮手,憑空而降三輛自行車,轟隆一聲落地,他輕鬆地拍拍手說,這下全解決了吧。剩下我和陸丹笛一動不動,後腦勺大汗直滴。hetubook•com•com

謝謝你,龍澤。
「巧遇,巧遇!」夏寂一個勁兒點頭。
關門,攔車,兩人愉快地鑽進去。
他說:記得要幸福。
那幾人也離開了。剩下三個男孩癱在地上不能動彈,蘇荷放聲哭著,杜薇薇顫抖著手撥通手機叫救護車,西西也嚇得跪在陸丹笛旁邊,看見她的眼淚像自來水管爆炸了似的一個勁兒流。西西念叨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頭一次看見陸丹笛哭,而且哭得這麼傷心。
他捏著車鑰匙,有種強烈的失落感,原來她真的有男朋友了。他恍恍惚惚地走了,上車,心裏百味雜陳。
蘇荷想起那瓶冰紅色的指甲油。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還有一次,蘇荷捏了一把夏寂的臉說你小子的皮膚比女孩子的還鮮嫩可口,莫非你是一跌入凡間的天使?夏寂點頭稱是,蘇荷搖搖頭無比遺憾地說只可惜該天使頭先著地。
「天哪,蘇荷。」西西一把抓過蘇荷的手,「你的指甲怎麼這麼難看啊,跟一老人家的指甲一樣,又黃又枯又硬,難怪你老把手藏著掖著,究竟怎麼回事兒啊?」
「丹笛你可別太損人了,西西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西西的目標是嫁給一外國富商,最近還老打電話給我請教英文,不過,我說西西,你怎麼就知道非洲人都說英語啊,哈哈!」杜薇薇說得更簡潔利落。
「西西,你覺得我們以後會很好嗎?」
「你脖子上怎麼回事?」她看見兒子後頸有一塊隱約的瘀青,出於一個母親的敏感,她頓時覺得兒子有事隱瞞了自己。
「薇薇你暑假幹嗎啊?」陸丹笛隨意地問,語氣拿捏得很有分寸,她要得體地囂張,不然或許會刺傷這位好姐妹,畢竟這把「24K的金鑰匙」曾經也有可能被好姐妹獲得。
蘇荷閉上眼輕輕抱住龍澤。
「你真打算離開這個家?」她寧願相信是兒子在跟她鬥氣,就好像是小的時候她不給他買全套的變形金剛,他會哭鬧著坐在街邊不走,磨到最後老媽認輸,只好牽著他的手說媽媽怕了你了,走帶你去買。
「你好,我叫尚恩倫,是陸丹笛的中學同學兼電視台同事,幸會幸會,聽說她朋友出了事兒,我特地過來看看以表關心。」尚恩倫伸出手預備握手,但安佑寧平淡地說了聲你好,揮揮右手表示不便,然後把手搭在丹笛的肩上,他的腿腳似乎有點不靈便。
「夏寂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她緩緩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竟然是夏寂偷藏在抽屜里的與蘇荷在海邊唯一的合影,也是他們倆唯一的合影,因為兩人都忘記帶相機,所以拜託導遊幫忙照了一張,「這個女孩是誰?媽媽一直不想為難你,所以沒有追問,希望你自己能夠慢慢處理,但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原來你堅持要去廣東旅遊是因為這個女孩兒,告訴媽,你背上的傷是不是也是因為她,她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打架,為什麼……」
「蘇荷,請聽我認真說,我知道現在我回頭來追你,一定會很可笑,但是,我仍然希望可以照顧你,不管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照顧你,哪怕是朋友、兄長、同學,即便只是擦肩而過的一個陌生人,我希望有這個機會。我曾經對你說,我希望開一個小店子,裏面全賣你喜歡的東西,但是你得給我足夠的時間,讓我知道你喜歡什麼。」他渾厚的嗓音長長久久地響著,像是在某個意境美好的夢裡聽見過的聲音,讓她不得不感動,只是,為什麼從前的他不懂得說這樣的話呢,「蘇荷,可你沒有給我足夠的時間,我承認我並不了解你,並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但我不能騙自己,在和白羚相處的每一天,我都沒有辦法忘記你,在你面前我和她放肆地親吻是因為苦惱,苦惱你不給我任何理由就離開我,並且說得那麼堅決,然後消失半年毫無蹤影。我是真的很痛苦,只是,現在,此刻,我只希望你能夠答應我,至少,讓我可以時常見到你,照顧你,好嗎?」
「不容易,今兒肯叫我一聲爸了?」
「蘇荷……」
「一回來就忙著聚會,我都沒和你好好聊聊。」
「白羚,我不想看到你這樣。」龍澤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尚恩倫還沒回答,安佑寧扶著牆壁走出來了:「丹笛,扶我上洗手間,這位是……」
「蘇荷,紙鶴是這些天我在家和小保姆一塊兒折的,一共一千隻,而且每張摺紙鶴的紙上都寫了一句『我愛你』,可是我不想用個大框裝著送給你,所以包下了Tasha的二樓,因為這裏最適合掛放這一千隻紙鶴。今天我特地偷偷從我們家那堆煩人的親朋好友中逃出來,為的就是和你一塊兒過生日,我的每個生日都成了爸媽應酬的工具,但是今天不一樣,因為今天,是我最愛的人陪我一同度過的,以後我的每個生日,我們都要這樣,好嗎?一直一直,一直到八十歲,好嗎?」他把雙手搭在蘇荷肩上,小心謹慎地問。
安佑寧回國,在家倒了時差,便和陸丹笛約上一群好友在C市最好的酒吧「西宮」見面。大夥時間充裕,大四幾乎沒課了,辦點手續就可以自己找實習單位,如果不願實習,就留校複習準備考研,如果不願考研,就在家待著唄!
「我這個暑假可不得了,英語都快過十五級了,以後傍一美國總統語言溝通上一定沒問題,當然,首先他得有空召見我,只要一見著,我告訴你們,他可慘了,人家鄧文迪幹得了的事兒,我鼻血薇全都幹得了!」杜薇薇一番話博得眾人的掌聲。
他鬆開手,離開。消失在人群中。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龍澤,我不想因為這個破壞我們的感情。」夏寂厲聲說道。
她睜開雙眼,看見夏寂一臉驚愕。
「他老問我你現在在哪兒,還說我們小孩兒不懂事,還跟我說如果咱們只是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吵嘴,就大度一點向你賠禮道歉,我也沒對他說什麼。說真的,蘇荷,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就去一趟我家吧,我家裡人,都會很歡迎你去的。」如果沒有記錯,他從沒一次說過這麼多話,而且是如此的虔誠,像……像是當年他第一次說「我愛你」一樣含蓄而溫柔。
「他會很高興看到你的。」
「喲——」陸丹笛故作純情小百合狀,又惹來一陣笑聲。
他走得似乎很洒脫,看不出是剛失戀的人。
她都無力去吵鬧,只是很譏諷地笑了笑,撥開人群,走到那個正摟著白羚準備離開的禿頂男人面前,用無奈而悲哀的語氣說:「爸,放了他們吧,我求你。」
「這時候還貧。」蘇荷被逗樂了,「對了,我有個禮物送你,這是我媽送我的,一個小玉墜兒,中間刻了個荷字,我媽最疼我了,她說這個玉墜兒只有我最愛的男孩子才能夠擁有,在廣東時我想咱們倆可能還得過個考驗期……不對,應該叫試用期,呵呵,今天我想很認真地對你說,我是真心想做你的女https://www.hetubook.com.com朋友,這個玉墜也一定要你替我保管。」她從脖子上取下玉墜,表情特凝重,像是英勇就義的革命戰士臨終前向領導交出最後的黨費。夏寂小心地收好,好像這墜子一掉,蘇荷就會變成陸丹笛。
「大家都是開玩笑呢,你可別介意。」他一副害羞的神情,心裏卻有報恩的念頭,他知道西西打斷陸丹笛的話是為他解圍。無論之前白羚多囂張,但他今天畢竟是單身過來赴會,可見他度量也不小,是個好男人。
「薇薇……」
「夏寂。」她不知做何解釋,自言自語地念出這個名字。
「我……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只有夏寂最可憐,日理萬機的總裁老媽每天還要在繁忙的間隙來教訓兒子,大四開學后夏寂的表現讓她相當不滿意,離考研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可巴望著兒子將來考個MBA,然後子承父母創下的豐功偉業。但最近夏寂三天兩頭不在家,這兩天還沒回來,急得她派人來學校找輔導員上官老師調查情況,上官當然幫這幫小孩兒隱瞞事實,永遠只有平靜的三句話:夏寂很聽話,學習很用功,家長不必擔心。
「沒事兒,我不忙,你一個人坐在醫院聞著藥水味兒多沒意思啊,我來陪你解解悶吧,對了,你最近的節目做得怎麼樣了,順利嗎?我看了幾期,挺好的,比那白羚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我爸說他特欣賞你,恨不得認你做乾女兒。」
「西西,等等。」龍澤叫住她。
「別這麼說,真的,昨天看到你……跪下,我真寧願自己被他們打死。」
「你上哪兒去了,這兩天都不回家。」媽媽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
「那……我陪你站會兒。」
記得要幸福。
她收拾抽屜,在記事本上寫下:九月二日,夏寂的生日。不小心翻出那瓶冰紅色指甲油,像一朵盛開的鳳仙花。心裏想著龍澤說過的話,然後露出一絲苦笑:其實你很聰明,指甲油就是我最喜歡的東西,而不是紙鶴。只是,當指甲油不能用的時候,紙鶴也是最好的選擇。龍澤,其實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來了解,只是,我們硬生生地錯過了,像兩條平行線,走得再辛苦,也無法交叉。
2002年 9月4日 天氣:秋高氣爽
「老說私人感情,沒點兒集體意識。」西西發話了,每次在酒吧她總成為被人遺忘的一位,他們的理由往往是因為酒吧太黑了看不見她,但她看見一旁的龍澤,雖然很溫和地喝酒但眉宇間有一絲不快,心想怎麼著這也是一剛分了手的人,咱們不能太刺|激他了,所以果斷地打斷陸丹笛的話,「大夥瞧瞧,我暑假做了足足兩個月的美容,每天堅持健身,現在我的身材是不是錯落有致,皮膚是不是白裡透紅。」
所有人驚訝地看著陸丹笛,眼前的這老禿頂竟然是她爸?!
「讓我看看。」她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走過去,用力拉開兒子的手,看見脖子后的確是塊瘀青,並且還帶一點血絲。她翻開他的黑短衫,背後有一堆驚心動魄的瘀青與傷口,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給我說清楚,夏寂,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今兒必須說清楚,不然媽不去公司了!」
「媽,我……我這兩天在學校複習功課呢。」他聲音弱弱的,明顯底氣不足。
但他錯了,女孩子的性格再強硬,也會在男友的生命面前柔軟。
「夏寂,你站住!」龍澤終於明白一切,擁抱的這個女孩,她已經是夏寂的女友。
然後我夢見了我媽,夢見我陪她去看王力宏演唱會。我一直納悶我媽啥時候追星了,於是一直陪她看,但她這個粉絲做得太不專業了,進場開始便打瞌睡,我也懶得叫醒她。但是臨近尾聲的時候我終於明白過來,因為王力宏演唱會邀請了李谷一壓軸,我媽瞬間清醒,變戲法兒似的從背後掏出一巨大無比的牌子,上面寫著「李谷一我支持你」,那興奮勁兒比十八歲的小姑娘還來得猛烈。我一看就嚇傻了,沒想到這老人家還來這一套。旁邊的人指指點點說瞧瞧那兒有一中老年歌迷,我慚愧得都不敢認她做我媽了。
「我可沒覺得現在『好好的』。」
「丹笛?你跟他們一夥?」
小艾在客廳嚇得不敢吱聲,像只小老鼠似的蜷縮在沙發的一角,生怕家裡這個「皇太后」脾氣來了一聲令下要她滾回老家。
如果只給一個擁抱就可以忘掉,那麼,可否嘗試一下呢?
「我查了一下你打給我的號碼,知道是人民醫院,所以就趕緊辦完手頭的事兒,立馬趕過來,我還以為是你出了事兒呢,現在看到你還好我就放心了,你怎麼憔悴了,昨天沒休息好嗎?你這兩天怎麼都沒跟我聯繫啊?你這人就是這樣,幹啥都特神秘,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他關心地問。但這時,多說多錯,她一個字也沒心情聽,只希望他放下水果就知趣地離開。
「去了你就知道了,保密。」
「不去,這樣挺好。」她回答。
龍澤就這麼真實地站在蘇荷面前,街上已是華燈初上,八點多正是擁擠的時候,「羅密歐事務所」六個字閃著晶瑩的藍光。
又比如說,蘇荷總能在他遇到麻煩事兒時說出一些連珠妙語安慰他,雖然經常牛頭不對馬嘴卻有著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他和老媽打麻將結果發現總裁老媽竟然還出老千,打電話給蘇荷抱怨,蘇荷說那是因為你媽知道你是她兒子即便被發現了也不用剁手,倘若打電話時蘇荷正在唱片行忙著,語氣有點兒不對。他撒嬌道你幹嗎這麼凶啊,蘇荷說我哪有凶啊,我真沒凶,我騙你不是人我32A你說到底算不算有胸!
「只要你好好的,我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之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您愛信不信!」他猛然站起來,大吼一聲。
陸丹笛打了個電話給尚恩倫,手機沒電四處找,在大廳找到一公用電話。她拜託他幫忙跟節目組請個假,自己這邊出了點棘手的事兒,暫時沒法去電視台。
「啊!原來你們串通好了騙我!」蘇荷恍然大悟,但也毫無上當的憤怒,反而是一副騙就騙啦無所謂的開心樣兒。
「媽,有句話說得真好,哀莫大於心死。」
杜薇薇就一直陪著陸丹笛站著,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你同事消息挺靈通的。」安佑寧的手痛得厲害,但咬牙忍住。
「皇太后」放聲大哭起來。
「您要不把照片給我,我就不在這個家待下去了!」他的眼睛紅了。
「白羚,他是誰?」他擋住這群人的去路,那禿頂有些吃驚,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孩是什麼來頭,竟然敢如此魯莽擋他的路。
「昨天你說你男朋友打了電話過來,一年後回國?喂,你竟然沒把你和那元朗清的進展告訴我,怎麼,怕好事兒傳開就不會實現了?」蘇荷突然想起昨晚在酒吧的對話。
「不可能,讓車給撞了幹嗎遮遮掩掩?」
「夏寂,你誤會了。」她喊住他,趕緊鬆開手,她是一個明白事理的女孩,即便從未愛過誰,倘若接受了誰的愛她也會付出一生一世來兌現承諾。更何況,她明白自己對夏寂絕不僅僅有感激或欣賞,除了回憶的約束,她甚至渴望與他放肆地相愛。那麼,此刻她是真正地傷害了他,這種感覺她曾幾何時也品嘗過,那是一種錐心的疼痛,任何有愛、有尊嚴的人都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且對方還是他最好的兄弟。
「你會找到一個比我好很多的女孩,我相信,所以,你也要自信。」她緩和著氣氛,害怕兩人的對話太沉重,生命中還是少背負一些沉重比較少,「對於你這樣的花|花|公|子啊,多談幾次戀愛不會傷元氣的,經驗嘛,是越積累越紮實,對吧?」
「龍澤,別過去啊!」西西一把沒拉住龍澤,m•hetubook.com•com龍澤已經朝他們衝過去了。
陸丹笛她們幾個也著急地湊了過來,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假的呀?」
「等等,我還得關門呢!」蘇荷一時不知所措起來。
她們倆打從中學起就有這習慣,經常吃完午飯在樓頂一直站到下午上課,也不說什麼,朋友之間,也許有時候是不需要溝通的,更多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表達。也就是這樣一直待著待著,她們倆成為很難得的姐妹—「難得」是因為,美女之間總是互相嫉妒互相拆台,但她們卻沒有。
「別往下想了,他終歸是你爸,我想清楚了,咱們幾個今後誰也別為難誰,就當兄弟幾個一時興起,酒後駕車,不小心撞了牆,傷好了又是一條好漢,別跟他計較了。而且,這點醫藥費,還不夠哥幾個的酒錢呢,再說了,你想想,我搶了他如花似玉的女兒,他打我一頓又有什麼關係嘛,歸根結底還是我更划算嘛,至於龍澤和夏寂,也沒受太重的傷,就當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無所謂啦,總之,你可別瞎想了,好好地把電視台的事兒處理好,別影響你的情緒了,萬一耽誤了下周上鏡多不好。咱們都要好好的,明白了嗎?」
「佑寧,你別說了。」陸丹笛眼淚像開了閘的水庫噴薄而出。杜薇薇她們買便當回來,看見陸丹笛站在走廊上攙扶著安佑寧號啕大哭,面面相覷,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晚上回到宿舍,蘇荷收到龍澤的簡訊。
「小荷子,你姐用心良苦啊,你就不知道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怎麼?」
蘇荷開始鬱悶起來,她想自己沒辦法用指甲油,真遺憾。
「這不是怕您見著了擔心嘛?」
「其實,是我找了上官老師,強烈要求他允許我和你一起策劃主持人大賽的。」
「得了吧你,少臭美了。」
門摔得一聲巨響。他果真離開了,不是賭氣。
「德行,不跟你們計較,我上洗手間去。」
「是,我們今後仍然是朋友,只是,龍澤,可不可以不說愛?」
「我爸被撤職了,原來她看中的是我的家底,現在沒了靠山,我便沒了利用價值,她很果斷地就走了。蘇荷,我是不是很可笑。」他一如既往地平靜,似乎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只是這件事觸動了蘇荷,龍澤的爸爸一直很疼蘇荷,來學校看望兒子時,還會叫上蘇荷一起吃飯,還記得有一次蘇荷去龍澤家玩兒,他老爸塞了個厚厚的紅包過來,蘇荷客氣地推讓著說,叔叔這怎麼行呢這怎麼行呢。在幾番鬥爭僵持不下的情況下,龍澤還不屑地說,爸您老人家怎麼就這麼俗哪,一句話說得他老爸不好意思地把紅包給收回了。蘇荷甜甜地笑著,心裏卻堵得慌,暗自罵道死龍澤你怎麼就知道我蘇荷不喜歡這俗氣的事兒。想起來就覺得很滑稽。
「還保密?真好,我就喜歡干一切未知的神秘的事兒!」
「是……嗎?那你找我干……嗎,可不關我的事兒啊,你不是以為我從中作梗吧,我蘇荷可不是那種人,我光明磊落,我知書達理,我……我還兩袖清風呢我,你不是來質問我什麼吧,我可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甩你,如果你今兒真為了這個來找我,就請早點兒回去吧,我忙著呢!」她急了,她一剎那竟然敏感地覺得眼前這個高而瘦的英俊男孩,這個曾經和自己海誓山盟的男孩,分明就是一個陌生人。他明明和自己已無關係,並且一再地和新女友在她面前表演親熱的好戲,現在又來找她幹什麼。
「媽有權利檢查你的抽屜。」
「那你都沒福享受指甲油吧,多可惜啊,看你這臉還以為是張韶涵,一看手,媽呀,就覺得是張三丰了,你瞧瞧我這指甲,還專門做了彩繪,是現在的最新款式,冰紅色,有點像冰塊上滴下一丁點兒染料,多漂亮啊。」
果然,「妖孽」們還真不饒人。
「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嗎?」
尚恩倫一聽出事兒跟聽到家裡被人一把火燒了似的,一下變得結巴了,問陸丹笛出什麼事兒了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嗎,如果有你儘管說千萬別講客氣,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云云。
醒來之後,我大笑不止,笑完后,突然開始想念我爸媽了,印象中老爸是個很闊氣的人,全然沒有夢中那樣節省,而老媽對我相當嚴格,也不至於像夢中那樣神經兮兮。
「還不是為了扳回點兒臉面唄,其實最近咱們又斷了聯繫,一個多月前我們還比較頻繁地通郵件,讓我對他回國娶我稍稍有了點信心,結果他換了校區,搬了宿舍,給我發郵件說新的宿舍上網特不方便所以減少聯絡,然後就一個月沒消息了,都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邊結婚生孩子了,唉,西西真命苦啊。」
然後,發現宿舍就我一人。明天開學,姐妹們都還沒來學校,陸丹笛更是忙得一塌糊塗。沒有人來理會我的心情,我只能再一次顧影自憐了。
開門,他迅速溜進自己房間。
「是的,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仍然會離開你,請原諒我的自私與怯懦,但是,也請接受我的道歉,我堅決地說分手給你帶來的巨大傷害,其實已經換作了對我的懲罰,以後的每一天,我都過得不開心,是真正的不開心,我用了很大力氣才從離開你的困境中走出來,直到現在可以堅強地生活。」她蹲在地上,擦拭著箱子里的舊唱片,已沒有客人,街上的人流也漸少,九點半就得關門回宿舍了。前兩天剛剛從安佑寧家搬回來,因為他馬上要回國和陸丹笛過二人世界,她實在不好意思繼續逗留。
「蘇荷,我沒打擾你吧。」他應該是太難受了,說話有點兒低聲下氣。
「還有個事兒,一直瞞著你。」夏寂嘿嘿笑著說。
「我讓車給撞了,沒跟人打架。媽,我什麼都答應您,這事兒您別問了。」
陸丹笛是笑不出來的,她在那兒站了兩個小時,中午也沒吃飯,昨晚也沒怎麼睡。
「可以讓我抱你嗎?我只想感受到你的存在,是真實的存在。」
「是誰生病了啊,嚴重嗎?我就在醫院門口小賣部買了個水果籃,也不知合不合適。」
「快說!」
「丹笛真不容易,給咱們長了臉,喝!」杜薇薇舉起酒杯,大伙兒都跟著舉起來。
蘇荷陪他去醫院辦了手續便一起離開,可憐的龍澤還躺在床上,杜薇薇和西西輪流照顧他,醫生說他還得護理兩天方可出院。看著夏寂和蘇荷牽手離開,他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怪怪的,卻默默在祝福他們,最好的朋友接替自己照顧蘇荷,理論上來說是一件好事。
這時,他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你這麼緊張幹嗎,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千里眼順風耳。」陸丹笛故作漫不經心地回答。
「複習功課?你不用騙我了,你的MBA複習資料全都放在家裡,這兩天你也不回家,打電話給你三言兩語就掛掉。夏寂,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媽媽每天這麼辛苦都是為了什麼,我和你爸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不知道哪天就會突然累垮,現在全家就指望著你能把咱們家的事業扛起來,可是你現在的狀態讓我非常不滿意,媽媽以前覺得你年紀小不懂事,所以隨著你的性子,可現在你都大四了,不說為了我,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也得多反省反省了啊。」她依然很優雅地雙手抱在胸前,說到激動處也不失高貴,但她的高貴顯得多麼脆弱,彷彿是苦心經營的玻璃寶塔一不小心就會被摔碎,「夏寂,你仔細想想媽媽說的話,一字一句全都是為了你好,媽媽不追究你這幾天去哪兒了,只要你從今天開始,每天在家認真看書,爭取考上,你要幹什麼媽都答應你,好嗎?」
然後,陸丹笛傻了眼。
李谷一唱完一曲《鄉戀》之後,突然轉向我們這邊說我今天還要特別感謝一個歌迷朋友,她支持了我三十年,我們之間除了是歌手與歌迷的關係外,還產生了偉大的友誼。隨即她說出了我媽的名字,我媽就像奧運冠軍領獎一樣含著激動的淚水走上舞台,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當時想一死了之的心都有。hetubook.com.com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陸丹笛劈頭蓋臉就問。
「你若當我是兄弟就聽我把話說完。」龍澤一把抓住夏寂的胳膊,「夏寂,謝謝你能夠替我照顧蘇荷,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兄弟我當初不懂得珍惜,不然哪輪得到你這傻小子,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單獨見她,這也是我和她最後一個擁抱。我曾經乞求蘇荷能夠重新接納我愛上我,但是她拒絕了我,那是因為她愛的人是你,笨蛋!你小子千萬別因為誤會而放棄自己的感情,你們倆也真不夠意思,居然搞起了地下情還瞞著我,難道我的祝福就這麼不值錢嗎,夏寂,好好愛護你的蘇荷吧,告訴你,你真的很幸福,我今天不該來,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夏寂,生日快樂,再見。」
「代我問候叔叔,有機會的話,我就去看他。」她微微低著頭,輕聲說。
「你先告訴我她是誰。」總裁老媽也不是吃素的,她拿出了跟人談判的架勢。
他小聲說著,雙腿無力地跪在地上。
「沒事兒,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啊,雖然……雖然是給我自己過生日,但是我希望這就像一個偉大的儀式,正式宣布我們的感情從此開始朝著火紅的太陽蓬勃成長,還祝願咱倆的感情就像油鍋一樣咕嚕嚕咕嚕嚕熱血沸騰蒸蒸日上!」
他們在病房休息,她們四個出來透透氣兒。誰也不敢詢問關於她父親的半句。反正,至少大家都明白,白羚現在傍的那個大款就是陸丹笛她爸,陸丹笛知道的或許不會比他們多,而且,這時最惱火的人應該就是她,自己的男朋友和倆好朋友被自己老爸打了,不報仇就是不義,報仇就是不孝,真是兩難啊兩難。
於是就這樣放縱自己大哭了一場。
那禿頂男人身邊的少女是白羚,她驕傲地挽著禿頂的手,還調皮地把他嘴裏的半截香煙搶過來自己吸兩口。那副模樣,看得令人生厭。
她心裏在默念著:忘記吧忘記吧忘記吧,絲毫記憶也不可以殘存。龍澤也閉上眼屏住呼吸,他們或許都在這簡短的時間內清空大腦,最後一次親密擁抱,感覺卻與以往的任何一次相同,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姿勢,熟悉的氣息,當我們分開時,一切歸零。
「媽!您別再問了好不好,我都煩死了,您怎麼能夠翻我的抽屜呢,把照片還給我!」他伸手去搶,卻沒搶著。
「不可能,夏寂,你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你一定有事兒瞞著我,這兩天是不是打架受傷不敢回來,你為什麼打架,為什麼不敢告訴我?」
夜空中有流星劃過,這時誰也沒有心情許願。
「你腦袋挨槍子兒了吧,一個月連只蝌蚪都生不出來,還生孩子呢,別胡思亂想吧,有的等總比沒的等好啊,你不是挺樂觀的嗎?」
老禿頂面無表情,不回答白羚,他根本不屑看陸丹笛的臉,他知道任憑他怎麼折騰,女兒的個性強硬得駭人,是絕對不可能跪下的。他瞥眼看看那三個小男孩兒,似乎已經撐不住了。
「沒有,對不起。」
「那你來找我幹嗎?」
「從我離開你的那一天開始,就決定了,於是也不會修改了。」
「行,媽把你養這麼大了,什麼都隨你。」說完,這個優雅的女人拿起照片,用同樣優雅的姿態把照片撕個粉碎。夏寂的淚水奪眶而出,還沒來得及說一聲不要,碎片已經落地,照片上兩人快樂的表情變成一地毫無生氣的紙片。
「你怎麼可以這樣。」
「爸,我求您,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好的你幹嗎問這個,你神經病啊!」杜薇薇調皮地說。
「我問過你們老師,大四已經沒什麼課了,從今天開始,你半步不得離開家門,好好給我複習,你是我兒子,我生你出來,養你成人,我絕對不容許你這樣墮落下去,也絕對不容許夏家出你這樣的廢物。以前的事兒既往不咎,只要你認真學習,還是媽媽的好兒子,媽媽的承諾一定會兌現,只要你考上MBA,想要什麼媽都可以滿足你……」
「媽媽,再見。」他拖著行李箱,轉身就走了。
但是,她早該明白,上帝很喜歡暗自開心地、悠閑地等著尷尬的出現。
蘇荷安靜地看著他,他也不出聲。
車開到Tasha門口,他們下車,蘇荷心裏有點兒小失落。原來是這兒,不是常來嗎,今天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儘管如此,她還是充滿期待,夏寂總能給人驚喜,浪漫是可以製造出來的,只要戀人用心。
「虧我還如此相信你,看招!」說罷,蘇荷一個手指頭對著陸丹笛的眼睛插過去,速度太慢被她一把抓住。陸丹笛把她的手按在桌上,說:「小樣兒,得了便宜還賣乖,雖然說意淫也是一種境界,但你不能老曲高和寡玩兒高境界啊,姐姐是怕你一個人在廣東被人劫財劫色。」
謝謝你,我會幸福,像快樂的公主那樣幸福。
「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咱們幾個像一群流氓頭子交流心得啊,快說說你在電視台都學到什麼了,怎麼一副標準的二奶氣質?看你這胸,都呼之欲出了!」兩個月不見,杜薇薇說話還是不饒人。
「會!怎麼不會,你不是三秒鐘前還勸我樂觀點嗎,要連你都對未來失去信心我可怎麼辦啊,像你這麼討人喜歡,現在又有個稱心如意的男朋友,你說你還求什麼。蘇荷啊蘇荷,你不知我西西這二十多年是怎麼過來的,每當發生了什麼不如意的事兒,我都雙手合十,碎碎念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如果我還覺得抑鬱和痛苦,那肯定是因為還沒修鍊成正果,這樣一想,氣兒就足了,精神就抖擻了,所以我特別厭惡那些不珍惜生命,不珍惜友誼與愛情的人。」
「媽,我真的很討厭您這麼管著我,從小到大都把我當個應酬的工具,讓我跟著您扮演高貴和有家教的模樣,整天就想著讓我繼承您的事業,但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我一天一天成長,也一天一天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拉線木偶,完全不是為自己而活,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有什麼價值呢?媽,您也有過青春,有過自己的追求,為什麼現在又把您當年承受過的痛苦加倍扔給我呢?」他從來沒有這樣跟媽媽說過話,媽媽一直是一個萬人景仰的成功企業家,無論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裡,都享受著被人尊敬與吹捧的虛榮,但今天,曾經百依百順的兒子居然像個陌生人一樣暴跳如雷,她一時間不能接受,她驚愕地看著他,惶惑地看著他。
「怎麼?」
她們四個女孩子就這麼細心地照料著他們,寸步不離。
「是嗎?」
「龍澤……」
她一個不耐煩把電話掛了,站在病房外的走廊盡頭,看著窗外,毒辣的太陽不懷好意地照射著這個世界,心情跟著天氣的變化而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白羚對準龍澤的臉就是一巴掌,禿頂男人都被那強有力的一巴掌震得眨眨眼,估計那一掌跟熊掌沒多大區別。龍澤惡狠狠地盯著白羚,定定地站著,突然瘋狂地朝白羚身上撲過去,他也曾是受人景仰的貴公子,自尊心自然強得驚人。身後幾個強悍的傢伙衝上去將龍澤按倒在地,一頓拳打腳踢,禿頂男人輕輕一摟,白羚順勢靠在他肩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龍澤被他們狠揍。
「西西,我懂了,謝謝你。」她說完用手捋了一下頭髮。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缺鈣吧,我天生指甲就這樣,治不好,真的。」她抽回手。
「你以為我是你啊,哪有色可劫?」蘇荷抽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反駁道。
「對不起,我應該更晚一點兒來,或者,不來。」夏寂回答,轉身準備離開。
「你在這個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為了這張照片,你要走?」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真巧了,你想幹嗎,走開。」白羚繼續抽著煙,並不正眼看他,酒吧的音樂吵鬧得讓人心煩。
蘇荷嘟囔著,對著陽光看自己的指甲,粗糙,還有細細的溝壑,確實挺難看的。
在通往洗手間的小道前,是一條去豪華KTV包房的走廊,一群人從裡頭走出來有說有笑,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紅光滿面快禿頂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穿著黑色弔帶裙戴大把珍珠在胸口的艷麗少女,兩人十指緊扣宛如親密愛侶。他們結賬了正準備離開。
臨近晚飯時間,杜薇薇她們幾個去買便當,陸丹笛一人坐在走廊里,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看,是尚恩倫。他捧著一籃水果過來了,熱情洋溢地走來,他身上總有種熱血沸騰的激|情,彷彿時刻都擰緊了發條。
「你真讓我失望!」龍澤一巴掌打過去,被那高大的禿頂男人抓住手。
「我才不跟她們這些小孩兒一般見識。」西西像慈禧太后似的端了端腰板兒,非常優雅地說,「什麼叫繁華易老白雪易消融啊,女人最重要的是內在,什麼世道啊,現在的女人一聽到『心靈美』這詞就會笑得天翻地覆,實話跟你們說了,西西我之所以按兵不動是懶得和你們這些庸俗女子爭搶市場。我男朋友人在國外,昨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一年後他就回來,到時候讓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見識見識。他說,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在國外是相當受歡迎的,我要出國留學,站樓下送玫瑰花的都能湊一支連隊!」
「怎麼啦?」西西回頭看他也跟上來了,他們的座位離洗手間挺遠。
「傻孩子,就你信!」西西瞪了她一眼。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是個極不理智的傢伙,差點因為一點兒誤會就毀了兄弟的感情,毀了和你的愛,如果剛才我真走了恐怕會後悔一輩子,蘇荷,什麼也別說了,跟我來!」他牽著她的手就衝出店門。
「爸,我從小到大沒求過您,您叫他們別打了。」
倒是夏寂左臉被打腫了還安慰大家說,我這小半生,大家的評價是一不偷二不搶,誰知今兒挨幾拳,消災祛病真真好啊真真好。
「叔叔怎麼了?現在呢,沒事吧?」她並不關心龍澤是否「很可笑」。
蘇荷和西西靠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龍澤的家人幾乎不怎麼管他,因為老爸被撤職的事情,深知活得精彩不如活得逍遙,想起當初強迫兒子選擇商務英語專業實非明智之舉,所以現在任由兒子自由自在地生活。
兩天後,夏寂提前出院,失蹤了兩天若再不回去,老媽估計要發動全公司的人挨家挨戶地搜城了,他的傷勢最輕,遮掩一下還是不會被輕易發現。
「住手,別鬧出人命了。」老禿頂厲聲喊了一聲,轉身就離開。白羚還挽著他,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
蘇荷感到有些眩暈,腦海里閃現而過的是記憶的碎片,像一個精緻的水晶花瓶被打碎,碎片紛紛落地,聲音刺耳。她忘不了他在籃球場上奔跑的樣子,伸手擦汗的姿勢很迷人;她忘不了她偷偷躲開陸丹笛,繞道在六號男生宿舍後門等他出來,他酷酷地看著她,嘴角輕輕往上一揚;她還忘不了他喝得酩酊大醉,在「今天」啤酒屋懊惱地說一些傷人的話。如同上了癮,不然怎麼會怎麼努力也忘卻不了呢?
最後,他把地上照片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捧在手裡,正想找個信封裝起來,結果媽媽一把將他捧在手心的碎片打落,撒得滿地都是。
「請別這樣說,也是你教會我成長,讓我知道怎樣去愛,去對別人好,只是,白羚沒有繼續給我這個機會。」
「她為什麼要和你分開?如果你不想提,我們就聊點別的吧。」蘇荷的本性仍是善良的,雖然她無心幫助龍澤,但是她也不忍看見自己曾深愛的男孩受傷,這個讓自己夜夜想念的男孩,如今忐忑地站在面前等待自己的回答。
昨天做了個有趣的夢。
「媽,我求求您把照片給我!」他痛恨自己懦弱無能。
「我怎樣了?龍澤,我請你搞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白羚從來沒有欠你什麼,你自己想想,作為我的男朋友,你給過我什麼,你讓我快樂過嗎,讓我有過安全感嗎,實話告訴你,旁邊這位先生追了我很久,我早想跟你分手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你跟他沒法兒比,他可以給我名分,讓我風光地在弟兄們面前被他們叫作嫂子,他還可以給我大把大把的錢,我現在花也花不完,這些你能給嗎,既然你都不能給,我憑什麼跟著你受窩囊氣啊,腦子壞了啊我?」她把香煙頭一摔,面目立刻變得猙獰起來,那禿頂也得意揚揚地站在一旁像看喜劇一樣笑眯眯。
二樓充溢著溫馨的燈光,四處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紙鶴,而且空無一人,中間有一個蛋糕,兩個座位,一瓶紅酒。
下午兩點,家裡應該只有小艾。他對著鏡子仔細看看臉,似乎看不出什麼痕迹,多虧蘇荷精心照料外加絕好心情,兩天就消腫了。
「別這樣說,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對嗎?」
還好三人是皮外傷,在醫院包紮好,醫生說還得住院兩天觀察觀察,都不敢告訴家裡人,尤其是夏寂。
「我挺感謝你爸的。」她也沒抬頭看他,心裏思索著別的事兒,「尚恩倫,你還是先走吧,我過兩天就能回電視台了,醫院……實在不適合聊天,你說呢?」
「媽,我知道了,您別說了,我真的很累。」他確實很疲憊,前兩天受了傷,現在還沒完全康復,一回家就被母親吵得耳膜生痛。他說完就倒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根本不想看她的臉色。
「謝謝大姐傾情支持,小沒莫齒難忘!」
西西大聲叫喊著救命啊救命,龍澤被人打了,夏寂和安佑寧一個箭步沖了上來,與他們打作一團。酒吧里頓時亂糟糟的,保安進來嚷嚷著發生什麼事兒啦有事好商量別打架。那保安看起來和這禿頂挺熟的,也只是叫嚷但並不插手。
「對,你說得沒錯,像我這樣的女孩子,不樂觀點兒還不早氣囊爆炸而死了。」
上到二樓,蘇荷立刻呆住了。
蘇荷看著看著心裏開始罵了起來,心想這廝真是跟我有殺父之仇還是怎麼著,跟白羚那妖孽在一塊兒時既體貼又溫柔,怎麼一見著我便迅速變回過去那副嘴臉了,故作沉默扮聾啞少年,當初不是挺狠心的嘛,今兒分了手又知道來找我了,你今天要敢跟我說半句重歸於好的話,我立馬雄赳赳氣昂昂地告訴你我蘇荷這輩子非夏寂不嫁,有本事就說啊說啊說啊,哼。
蘇荷依然辛勤地在羅密歐事務所上班,夏寂每天躲避老媽的追查與盤問按時給蘇荷送便當—他也想過想辦法幫蘇荷安排一份好工作不要在那兒辛苦地打工了,但那妖女脾氣倔,說不管做什麼事兒都得負責到底有始有終這跟談戀愛是一個道理。他們倆已將戀情正式昭告天下,除了上官表示驚訝以外,所有人均只略微鼓掌表示祝賀,統一口徑說:這倆小孩,總算是湊一塊兒了,看著夏寂追蘇荷,累啊!
「佑寧,對不起。」
「蘇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匆匆應付完一群來我家為我慶生的長輩,趕過來接你,現在看來,你沒時間了。」他並沒有回頭看他們,或者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闡述,太猙獰他怕傷害蘇荷,太溫和他覺得不夠解恨,「我本來以為,我們的愛情從此可以被我們小心地放進溫室,耐心看管,不再丟失,我錯了,再見。」
「你怎麼這麼跟媽媽說話,你這孩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她說著說著竟然流出眼淚來,記不清多久沒流過淚了,她太忙太辛苦,沒有機會跟任何朋友倒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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