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這個字,讓我的恐懼加劇,身體也沒來由的發抖,一直以來我都很喜歡天馬行空地遐想,這次我卻拚命想壓抑住因他的話而造成的聯想。
七夜或許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有過目不忘的好記憶,但這無心的話卻真正撩撥起我心中的不安。啃食著,恐懼無限放大。
他快速地縮回手后一臉怨恨地控訴:「你果然還是騙我,你把他們帶來了。」
「啊——七夜,你快醒醒啊,媽媽在這裏,你別睡了,媽媽一直都在這裏,沒有離開啊!」
我的心揪得生疼,快步朝他走去,他卻一步步後退,最後我們兩人距離一尺。
「好啊,我們一塊再生個就不會急了,看到七夜,我真的真的很好奇,我和你的孩子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我等你!」
「那好,我們不回去。我們剛才不是約定好了,我們私奔,就我和你,好嗎?」
我倒退一步,焦急地掩飾著慌張:「我上去看看七夜。」
曖昧溫存的情話摩挲入耳,熱氣噴薄在我耳畔,我面上原本嬌紅無比,卻在聽到他的最後一句,嚇得瞬間跌入冰窖中。
「跟你回去,哼!回去被太爺爺帶走,然後繼續呆在都是攝像頭的房間里,那比死還難受。」
之前,他還是鮮活肉呼呼的小傢伙,蹦跳著嚷嚷著,歲月逼人老啊;他的身體不可以冰涼的,我發瘋似的努力搓著他的全身,努力喝著氣,想要捂熱他的蒼白小臉,最末摸到溫熱的不是他的體溫,卻是他的血。
「圭二,你的全名叫什麼來著?」
「左七夜,你給我下來,鬧夠了沒有!」
物體相撞的聲響也刺|激得很……
後來,我才從女星們的交談中,知曉那個小日本,可是日本超級有人氣的王牌經紀人,只要經過他的手包裝出來的明星,最不濟的,也就是紅遍小日本,基本由他手中帶出來的就是新手最多十天,新上榜的www.hetubook.com.com
歌曲便暢銷東南亞。
「七夜,怎麼看也不像綠帽子不是嗎?如果爺爺真的不喜歡你,你就跟媽媽私奔好了!」
他確實算是個奇迹,能被他相中的人,將來夢裡都能舔著嘴大笑。可惜,迄今為止,他相中的人甚少,大部分都只是受人之託,幫些大牌明星策劃MV或者訪談節目什麼的。
無法承受的心悸,跳脫出理智,一下下的重戳著那顆逐漸麻痹的心臟,我抱緊昏迷中的七夜,他的全身好冰,但……他的全身怎麼可以冷呢?
離開的手被拉住,回頭,西爵拉住我的手,目盛柔情淺波望著我,眼底光彩流觴,水晶燈下,一輪靜默而流轉不定的光影勾勒在他的身邊,美輪美奐。
「媽媽?呵呵——我的媽媽早就死了,這個世界上真正愛我的人,早就死了。你只不過是假的!假的!」
「松本圭二,怎麼了?」
車子停了下來,車燈忽閃忽閃,時而幽暗時而昏黃,我跌跌撞撞的來到七夜的身邊,現在他是乖乖地躺在我的懷中,卻動彈不得。眼睛腫脹澀疼卻怎麼也落不下一顆淚,拚命拚命揉,揉不出一顆沙,卻揉出粘稠的血淚。
「哎,估計野澤又要勸西爵加入娛樂圈了。」圭二不知何時站在我身邊,失笑的搖頭道,「那傢伙總是不死心。」
「你騙我!」他控訴,嘶啞的嗓音埋藏著大片大片濃稠的傷口。
「有!其實你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對不對?所以你才故意討好我,讓我疏於防備,這樣你們就可以通風報信,他們給你多少錢?兩千萬還是已經超億了?」
上了樓,我牽起七夜,才剛要下樓,卻沒想七夜卻捏緊了我的掌心,停住不前,他蹙著兩條淺淺的眉峰,問:「要是爺爺不喜歡我怎麼辦?」
「彭!」
我慌張地跑著,四處呼喊他的名字,腳底板早就刺痛無比,每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步都是尖銳無比,每一步都攪拌著血液而粘稠無比,卻抵不上那腐化在骨髓深處的恐懼,時間就像野獸,啃食的每一秒都在挑戰我的每一根幾近崩潰的神經。
我的身體虛晃,竟似被千斤巨石直搗胸膛,瞬間潰散支離破碎。
他不再聽我任何的解釋,步步後退,最後頭也不回的穿過馬路,一束亮光照來,明晃刺眼地讓人睜不開眼,隨之嗶嗶急促地喇叭聲斷續著傳入我的耳中。
「好好好!只不過,現在如果你不下去見爺爺的話,就真的要被你老豆打屁屁了。」
其實,在光束出現的那一刻我或許來得及救他,至少我可以選擇推開他,可是……就在那一瞬,記憶中的匣子被強迫打開,眼前的一切景象早就泛空,只剩下腦海中的影片不停不停地播放著。
「七夜!」西爵率先呼喊出聲。
「你不要過來!」
「七夜!」
「左老先生,我尊重你並不代表,你能夠倚老賣老,今天可是我的七十壽宴!」
簡單的三個字,我從未想過,實現它,竟這般困難,即便蹉跎了大段時光也奢侈不來。
一條可怕的訊息驀地擒住我的胸口,就在我才要衝出去時。
他對七夜的形容,令我撲哧一笑:「若七夜知道你這樣形容他,他非跟你急不可。」
我伸手循循善誘,七夜低頭遲疑,似乎被我的建議打動,就在他考慮要伸手的時刻,背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併砍斷了我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
「沒什麼,談你的小時候!」
「不是啊,哦!我明白了,你誤會了,西家在中日戰爭時,為了避禍全家便遷居到了日本,直至西爵十一歲后,才正式拿到永居權,回了國。當年,我和西爵為了儘快學好中文吃了不少苦頭,台劇影碟堆滿整個柜子!」
「天地良心,我可是專揀你的好話來說的。」
https://www.hetubook.com•com樓梯才剛行至轉角,樓下爺爺的拐杖聲咚咚作響,樓底層安靜得詭異,我和七夜同時矗立在轉角處,俯視著樓下的情形。
語畢,他操起窗邊的銅像擺設,舉手猛力敲碎高大的玻璃窗,縱身一躍,消失在茫然的夜空中。
「可是……小靜阿姨說,男人容許自己的兒子腳踏兩隻船卻不容許女兒給她丈夫戴綠帽,媽媽!我不會是你們的綠帽子嗎?」
最終,我在馬路邊上瞅見那道嬌小的黑影,我的欣喜欲狂卻對上他的沉若死水的表情,狂躁的夜風吹得七夜的衣抉翻飛,暗沉的夜裡他的身姿仿若秋葉,窸窸窣窣的瑟縮著、發抖著……
我抬頭苦著這臉,問著毫無根據性的問題。
「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去找我媽媽,我現在要去天堂找我的媽媽!」
「七夜,你醒醒啊,媽媽不能沒有你啊,你是媽媽的寶貝,你怎麼可以離開呢?」
「啊,七夜,你真的別嚇媽媽,好不好!你答應媽媽,再做一次酒釀丸子的。」
「唔,你就老實告訴我西爵的全名吧,他是不是叫什麼西爵第一君,或者小六郎什麼的。」
我背對著樓下的眾人,視線追隨七夜脫兔般矯捷的動作,到達樓梯的窗口。雙手不自禁的捂著胸口,生怕一不小心它便隨著七夜驚險的動作而摔個粉碎。
「放心,小七夜這麼可愛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呵呵,卡布!有時候,我的智商還真的沒辦法跟上你的神經,西爵就叫西爵啊,他姓西名爵,或許是古國哪個名家的傳人也不定。」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應該是,一進門就給爺爺和西爵一個大大擁抱的日本人,他嘰里呱啦的說著日語,只知曉旁邊的一些女明星們忍不住對那個日本人露出欣羡的目光,大有躍躍欲試上前搭訕的慾望,我打量過那個小日本,長得絕對的平凡,就兩撇小鬍子格外有吸引力。
見西爵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眼睛危險眯起,圭二焦急辯解道,並且很識相地閃人。
西爵說得對,許靜要和七夜隔離起來。
爺爺的壽宴開在自個的別墅里,因我們是爺爺的長孫長孫媳,所以早到了兩個小時,以前沒察覺,直到今時今日才知曉爺爺的影響力頗大,離開宴還要兩個小時,已經三三兩兩有客人達到會場,有些竟還是我能夠叫得上名的大腕,什麼人氣明星啊,沽名釣譽的作家啊,還只算是普通群眾。
西爵低頭對我耳朵道:「時間差不多了,你把七夜帶下來吧,我跟爺爺說了有個特大的驚喜,會讓他興奮得幾天幾夜睡不著的禮物,那禮物大大軟軟圓圓的還會動,現在他正拚命較勁腦汁猜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都說了,我的大壽哪裡可能冒出孩子,要壽星公或許還有可能。」
「咦,他不是日本人。」
老人沉喝一聲,音量如洪鐘般底氣十足,看來老人果然保養得好。
「是這樣啊!」
「沒有,我……」
我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聲,也不顧腳下玻璃碎片多麼刺人,也跟著跳下了窗戶,這裏人煙稀少,他就算再聰明絕頂,也不過六歲。
我不便打擾他們,所以便乖乖站在不遠處,靜等他們結束交談,只不過我很好奇為何爺爺和西爵都懂得日語,圭二是西爵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偏偏圭二是典型的日本人,試想想,圭二的國語不佳,他們必定有很長一段時間用日語交流。可是,西爵那種自大狂,絕不會因為圭二而去學日語,除非他們有BL的潛質。
最終,七夜在老人的喝斥下停住腳步,他正對著我,眥目欲裂,那背叛的仇視,生生刮進心口,勺出一瓢瓢鮮血淋漓。
其二,西爵的國語是好,但發音卻不是很標準,若說他出過國的話,偏偏英語書里的「Nice to meet you,」也能回復成:「nice to meet youhttps://m.hetubook•com.com ,two!」
我終於釋然一笑,西爵這時走進,一臉狐疑的掃視我和金頭髮兩人的表情:「你們兩個談什麼?」
手上的力量被甩開,七夜卻開始咚咚地往回跑,聽到樓上動靜的人一致抬頭。
「西老弟,我並不是不尊重你,你也該體諒下我這個做太爺爺的心情,我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把孩子交出來,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
「沒有!」
「七夜!」
「七夜,你聽我說,你真的誤會了!我們沒有要把你交給他們的,這裏很危險,跟我回去。」
緊皺的眉終於舒張開了,他笑若春花,重重點了下頭:「好!不準騙我!」
爺爺再次氣憤地重擊著拐杖,而這兩股勢力同樣銳不可當且互不相讓,一時難分勝負。賓客們雖好奇,卻礙於兩邊都不容易得罪,一時也幫不上手來。
我慌張地急切搖頭,心莫名慌亂起來,極力想要辯解:「我真的不知道啊,你過來,你說過不離開媽媽的。」
我半跪在七夜的面前,手掌貼著他的臉頰,大拇指輕柔地摩擦著,如果,真的要在他們兩人之中選擇的話……
輪胎摩擦粗糲地面的聲響刺耳的很……
樓下湧進一波人群,卻大部分是壯碩的黑人和白人,他們站在中央格外的顯眼,甚至鶴立獨行,他們恭敬的守在一名老人的身後,或是散光的關係老人的面容融進光環內,不甚模糊,只是看出他的衣著頗為考究,顯然勢頭不小,且他能夠和爺爺同時對持而立,必定不簡單。
我編了個還算勉強稱得上實話的假話,嘴角卻忍不住輕揚,為過去他那無與倫比的想象力,敢情他那些想象力就是這麼培養出來的。
那一夜,夜風很涼,涼得每個見證這場事故的人都忍不住為其掬一把酸楚地淚,那位年輕的母親,抱著失去知覺的兒子,每一聲竭斯底里的吼叫,每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喚,都……久久地在人心中,難以消散。
「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