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他未來的一生都不會像這兩個月這樣勇敢。他用了畢生的勇氣，等她踏出那一步。
Zachary笑了，聲音和緩沉穩。歲月的年輪在他的臉上留下滄桑印記，卻同時滋長了讓人信賴的桎梏。
外頭大雨剛過，空氣中還殘留著泥土的氣息。劇組駐紮的是一個小鎮，處處是僻靜的小巷。夏禾一路朝下榻的酒店步行回去，忽的，聽到了身後急促的呼吸聲。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夏禾把顧少司旅行箱送到醫院時，他正與陸箏溝通新約。她忽然記起自己離職員工的身份，頓時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最後一句話……夏禾略微遲疑答：「沒關係？」
Zachary說：「我聽說了你與夏禾的故事，對你很好奇，你了解夏禾嗎？」
顧少司移開了視線。
他又變得這麼刻薄了，是因為怕她又一次死纏爛打么？
「……」
顧天王近日來可謂是春風得意，戀情圓滿，緋聞澄清，拍攝順利，唯一不順利的是因為之前小小的失誤導致——陶可不肯放人。那廝用慣了夏禾這個好性格，還隨時保持著攝影師自覺的助理后，簡直是恨不得黏在夏禾身上不撒手，不論陸箏開出多優渥的條件都死活不肯鬆口換助理。
陸箏心滿意足離開病房，臨走路過夏禾身邊，輕飄飄掃了一眼，滿滿的玩味。
顧少司：……
「不是……不是累贅。」
他緩步到了她面前：「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和你好好溝通，你給我清清楚楚重複一遍剛才最後一句話。」
陸箏淡道：「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前程都用來作為任性資本，那拿什麼去給予身邊人？你現在做的，是你母親當年對你做的事。」
其實真走到這一步，倒沒有想象中的鬱悶。
「抬頭。」
唇與齒的交纏，是從來沒有過的貼近。
「我答應。」
夏禾想了想，輕聲答：「我就是想試試，沈星說我要表白，你才能知道我的心意，可是我不知道還要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惹你心ｈｔｔps://www•hｅtubｏｏk.ｃｏm•cｏm煩。Zachary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我也已經表白好多次了，可是，我還是想試最後一次，因為我不確定之前的幾次有沒有說清楚……」
「你的手還好嗎？」
《EAST》在半個月後殺青。
Zachary說：「通往愛情的城堡滿是荊棘花，智者尋找捷徑，勇士踏過荊棘，而真愛之人卻採下沿途的花做成美麗的花環，帶著對公主的祝福蜿蜒而上。鮮艷的花比騎士的劍更加惹人注目。顧先生如果是那個有心人，為什麼不停下來看一看沿途的花呢？」
「你……」她只來得及吐了一個字，就又被擁抱碾壓。
「啊，我的狗眼！」陸經紀人捂眼捶桌，「太特么蠢了！啊啊啊！這表情啊啊啊！戀愛中的人都蠢成這樣嗎？」
這是一個君子協定。
倒是顧粉悠哉悠哉灌水：哎呦，我家愛豆能用臉吃飯，幹嘛要那麼費力去賣唱呢？
「再說一遍你剛才最後一句話。」
顧少司目光閃了閃：「你不是已經想要回美國了么？你應該知道不論我答應還是不答應，都會給你帶來累贅。」
高冷的顧將軍沉靜了片刻，把笨重的手擱到了禾苗的腦袋上，勉勉強強從鼻腔里擠出了一聲「嗯」。
顧少司剛過戲份，身上還穿著厚重的鎧甲，手裡一把銀槍，高冷地應了一聲「嗯」。
顧少司受傷，劇組的行程就此被耽擱，然而SE的離職報告卻準時送到了夏禾手中。
顧少司：……
這名字夏禾認識的。就是之前她帶著顧少司去商談過，最後狼狽退場的節目。
顧少司的目光顫了顫，終於落回了合同上。良久，他低道：「我考慮。」
顧天王屢屢搶人未遂，日漸暴走。
頓時，顧少司的臉黑了大半。
「顧少司？」
他路過，把它移植到了自家的花盆裡，它也不過是一抹鮮綠，並沒有綻放出熱烈的花朵。
又過一個月，顧少司出現在《聆聽雲端》的發布會https://m.hetubook.com.com上。一時間免不起又是不少爭議，一個熒屏演員去做音樂節目，有那個能力與資歷嗎？不過，第一期節目中的一首開場曲讓所有粉絲掉了下巴，顧少司居然有這樣的嗓音？！
顧少司又成了炙手可熱的明星，之前的負面傳聞隨著八卦雜誌的不斷熱炒成了一個完滿的愛情故事，隨之而來的是數不清的片約與訪談邀約。這其中，包括環球旗下的王牌節目《雲端聆聽》。《聆聽雲端》正是不久之前寧洛桑口中的「殿堂級音樂節目」，開播三個月，它的收視已經秒殺了所有同期甚至是近三年來的音樂節目，一舉奪得半年度收視魁首，可謂是如日中天銳不可當之勢。但凡受過它邀約的藝人無不紅得發紫，它只用了三個月就完成了音樂圈許多年才能積聚的人氣。
「嗯。和好。」
「沒關係。」
「……」
又一日，夏禾探班，為全組送來甜點，終於磨磨蹭蹭到了他身旁。
夏禾更加疑惑，徐徐站直了身體。
夏禾嘆息，把手中的行李箱放到了病房內側，關上房門離開。
顧天王視若無睹，朝他露了一個微笑。
顧少司沉默。
那幫工作人員常常把她圍得水泄不通，一口一個小禾！
陸箏倒並沒有避嫌，只是看了夏禾一眼，把文件甩到了顧少司的膝蓋上：「這是一個好機會，雖然短時間內你的人氣回暖甚至風頭更甚，然而一個藝人要在娛樂圈立足光靠緋聞是不夠的，這是一檔能夠讓你站實的節目。」
夏禾悄悄紅了臉，只是心頭的疑惑卻像是黃昏時的霧靄，還來不及退散，就已經和暮色連接成了一體，這兩個月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呢？顧少司明明完全不想搭理她了呀。
他說：「等她走向你。」
這個地方的所有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她現在是一身輕鬆，可是卻也高興不起來。
夏禾早就愣成了布偶，等這一切緩慢停止之後，她獃滯著目光直勾勾盯著顧少司的臉。然後，她發現這個大眾男神的臉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目光可見的速度染上了紅暈，神情從隱忍變成了狼狽心虛。
心跳與呼吸彷彿都被甩到了世界之外。
顧少司？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夏禾抓耳撓腮：「陶可近期休假，她說給我一個月假期，條件是她下次的MV你參加……」
他在等。
金牌經紀人陸箏一張張翻完照片，對面前顧少司比了一個鄙夷的手勢。
歸根結底，不過是想愛。
夏禾點頭。
顧少司咬牙切齒：「站起來。」
什麼？
那時候，他便上了心，想問一問她，你為什麼不開花呢？
在他最彷徨的初期，那個知名的導演約他喝了一杯咖啡，在他的疑惑快要蓋過不安之前開了口。他說：「我聽MR.Lu說你想要退出角色的甄選，請問是因為夏禾的關係嗎？」
「夏禾！」顧少司咬牙，「陸箏常常笑話我情商低，他還是不夠了解你，了解了你，他估計會知道什麼叫做情商黑洞。」
這無疑是一個好機會，只可惜總導演是寧洛桑。
夏禾笑彎了眼，軟軟貼過去：「我幫你答應了。」
Zachary說：「我成為夏禾的父親已經十幾年，你是否願意聽聽我對你們的建議呢？」
「……嗯。」
夏禾自下而上盯著那個暗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整個世界停滯在了黏膩的空氣中。
那時，夏禾與顧少司正尷尬地坐在陸箏辦公室的沙發上，身旁還有幾個SE的工作人員。
顧少司似乎還沒回過情緒來，停滯了片刻，才開口：「你來，只是送這些？」
「太好了！我一定拍很多照片！」
顧少司低沉的聲音從她的腦袋頂上響起：「Zachary說得沒錯，你果然是蠢出銀河系了。」
雖然小禾苗能夠做到一周一探班，可片場還有個李維安笑得一臉假惺惺！
夏禾窘迫地低頭：「只是前奏，沒來得及說出口，不然早被你拒絕了，後來骨氣勇氣寫了紙條，可……」
夏禾覺得臉上發燒，悶悶地把他的行李放到了病房裡。
她只是一株愚蠢的禾苗ｗww•hetｕbooｋ•ｃom.com，深深地紮根在腳下的土壤，不論風霜雨打，陽光抑或雨露，她都搖曳著枝條乖巧地等待。
夏禾拽住了他的衣角：「陶可最近人氣很好，她的MV一發布肯定是新歌榜第一的！Zachary說後天開始入山拍露天戲，我也想去看看你拍攝啊！顧少司？」
夏禾用力探出了頭，終於開了竅：「你的意思，是我們和好嗎？」
「你想我怎麼做？」
顧少司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最終輕輕擁住了眼前這株智商負數情商黑洞的禾苗。他只是晚了幾步路，卻再也找尋不到她，他幾乎快要把會所翻了個底朝天，甚至動用了門外的娛記。那時候，他是真的害怕。她永遠不會知道不見面的這兩月他是如何渡過，更加不會知道就在她剛剛離開的之後的那段時間，他心中的恐懼把他吞噬到了什麼地步。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頭髮斑白的導演，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惕，卻意外收穫了他一抹和藹的笑容。
「我，沒有聽懂你之前說的，無法確定我們之間的對話是否結束。」寂靜中，顧少司沙啞的聲音響徹。他似乎是跑過來的，胸膛還在上下起伏，言語間帶著一絲絲喘氣聲。
「你剛才說的，之前的話，你說你想追求我，是認真的么？」
「少司，你已經是個成年人，我知道你當初選擇SE或多或少有賭氣的成分，然而走到今天，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一時之氣么？」
「你……之前的若干次都算在表白？」
夏禾獃獃站在原地，好久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放心，我不追你了。」沒有必要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這樣的模樣實在是太讓她難堪。
「為什麼？」顧少司的嗓音帶了一點點顫，透著說不出的小心。
她的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被一股柔軟的力道碾壓，然後，她的額頭就磕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沉默，心中的城牆卻一些鬆動。
「答應什麼？」
夏禾當然不是公主。
「我和Zachary有個約定……」
只要她踏出了第一步，那之後的一萬步，他都將走得和圖書無怨無悔。
夏禾慢慢抬起頭，對上顧少司略微閃爍的眼眸。
夏禾已經徹底摸不透現在是什麼局面了，她掙扎著抬起頭來，結果唇上卻遭遇了一抹溫熱。她詫異瞪大了眼睛，看著顧少司近在咫尺的眼睫，臉上是他紛亂不堪的呼吸，害得她的心跳也在一瞬間失去了節奏——可是、可是這好像不太對啊！
是不是只是因為不會說話，才任由我的自私把你圈在小小的花盆？
那時候，他心中的暴躁快要滿溢出身體，可是只是夏禾兩個字一瞬間冷卻了所有的衝動。
顧少司一愣，欲言又止：「夏禾……」
陸箏輕道：「你在片場意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生命真的就這樣走到盡頭，會不會後悔？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有立場去怨恨你的母親並沒有對你起到一個慈母的關愛，但是你沒有立場去憎惡她。人生在世，並沒有多少非黑即白的大是大非，她沒有給你足夠關愛卻也沒讓你缺衣少食，你如今去參加這個節目也並不是為了她。少司，前程是你自己的。」
髮絲被汗濡濕了，貼在耳際，凌亂的呼吸成了這巷子里唯一的聲響。
夏禾嘿嘿笑起來。
合同上被風吹開了一頁，上頭「雲端聆聽」四個字清雅得很。
他們之間好像從來沒有一次好好的對話。如果最早的時候她能夠徹底地說清，又或者一開始去他公寓的時候能夠見上一面，早早死心，其實後面也許還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不至於狼狽到了最後，到回國之前才急匆匆解決了吧。
顧少司在一室紛亂中安靜地看著夏禾，輕輕地把手闔在了她的腦袋上。
眼看著禾苗瞬間綻放的笑容，他終於露出一點點笑容。
「啊？」
那個夜晚最終以完滿的姿態落下帷幕，只是這忽如其來的發展卻著實有些奇怪。等到第二天十點整，顧少司夜奔尋人的消息已經成了各家雜誌的花邊新聞。他被拍到一張照片，這張照片被許多網站轉載，最終又以文件的形式送回了陸箏的電腦上。照片里的顧少司滿臉慌張，臉上早已不見往日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