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別,三人不期而遇
(Unexpected encounter)
2、紛揚灑落的大雪

「好的,祝你們一路順風。」兩位保鏢同她禮貌道別,然後走到停在附近的一輛六開門的黑色房車邊,一左一右地筆直站立。
五個御衛跑了上去,卻被成淡星身形敏捷地避開。
下午第二堂課是美術課。
「對不起,我馬上回去。」
一樓大廳里,成淡星在抬頭的瞬間,眼瞳驚喜地放大,臉上也慢慢露出笑容。
「淡星哥,那只是一副畫。或許只是碰巧女孩長相與夏水希相似,或許是作者憑空的構想。夏水希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你接受吧。」她眼睛里噙著明晃晃的淚光,伸手去拽成淡星的胳膊,「淡星哥,你接受吧,接受事實吧,我求你了。」
李阿姨擦著額頭上的汗珠,感激地抬起頭來,然而在看見那張白皙面孔時,瞬間迷失了神智!
二十個御衛跑了上去——
他忽然覺得胸口很堵,嗓子也很堵。邁著輕緩的腳步走進房子里,輕輕的,生怕腳步重了驚碎了這個夢。
他的眼睛渙散無神,彷彿視線里有隻脫軌的靈魂,載著他朝前奔跑,奔跑,奮不顧身地奔跑!耳邊呼呼而過著風,肩膀不斷和擋在前面的人或物相撞。然而下一秒,那些人或物就閃電般從他視線里退去。
教學樓里,正在上課的學生聽見動靜全都跑了出來,黑壓壓地聚集在走廊https://m•hetubook.com•com上。
忽然起了一陣風。附近花圃里的雙生花被風吹落了花瓣,飛揚,再四處散開,飄得漫天都是。成淡星背脊僵硬地站在御衛們的包圍圈裡,站在漂浮著花瓣的地方。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輕微抽動,心臟在那種抽動中縮成一個茫然的黑點。
只是看看,就感覺生命的美好。
老師很快將畫面調到上一張,成淡星從座位里站起身,所有人訝異地看著他。他一步步朝講台走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里的畫——
海灘邊的公路上,李阿姨從夏水希的手中接過紙箱放進了車裡,再三向幫忙的兩位保鏢道謝:「請一定要幫我把祝福帶給你們家少爺。」
黃昏中的沙灘是漫天的金黃色,海水鑠金般卷上沙灘,天空里游弋著大朵的火燒雲,彷彿燃燒起來的火團。
成淡星腳步匆忙地走在走廊間,然後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他開始奔跑起來。在他身後緊跟著跑出來的夏藍啦,她拽他的胳膊,不停地叫他,然而他彷彿什麼也聽不見。
陽光從天窗灑進來,房子里萬丈光芒閃耀著。夏水希一步步下了樓梯,眼神依戀地望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三年的家,走了出去。
就像有什麼東西,沿著成淡星的腳底、指尖,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同被接通了的電路,流進心臟里。然後「轟」的一聲,衝上頭頂。在腦子裡四處游躥,突破了千千萬萬個洞,只有白光和記憶的碎片零散地漂浮。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嘶啞:「再也不能看到黃昏下的美麗大海……」
後院里,紫藤花在風中流瀉成瀑。陽光從層層疊疊的花中漏下,墜落在成淡星的腳邊,斑斑駁駁。每一束紫藤花上面是淡紫的花瓣,下面是深紫色的花|蕾。慢慢沉澱的色彩,彷彿沉澱著陽光和幸福。
那張面孔……
二樓閣樓上。
如星星般閃耀迷人的少年。當他從海邊走過時,連海浪也會化成漫天飛舞的花雨撲向他,黃昏的斜陽照出他頎長完美的線條。
此時講台的屏幕上,正在播放著名自由畫家斂泯的畫。就在飛快閃過一張海邊寫生畫時,成淡星的眼瞳猛地縮緊,聲音低沉急迫地說道:「回到上一張!」
李阿姨看著少年朝沙灘邊那幢紅白相間的小房走去,奇怪地揚眉:那不是自己家的方向嗎?她視線往那幢小房望去——
好俊美的一張臉!她一直以為希希那孩子的臉已經是上帝最完美的塑造品,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毫無瑕疵的臉存在。
傍晚時分的海灘總是這樣迷人。海和天被日落照得紅通通的,和*圖*書海就是天,天就是海,海天連成了一線。
風輕輕撩起她一頭飛揚的青絲。
再十個御衛跑了上去——
「沒有。」他嗓音沙啞,隱含著掩飾不住的失落和憂傷,「這裏沒有住人。」
——當夏水希抱著紙箱從閣樓下來的瞬間,成淡星穿過大廳跑進了房子的後院。
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會向前奔跑。
又五個御衛跑了上去,攔下了他,卻很快被他拳腳踢開。
夏藍啦忍著腳裸的痛楚一瘸一拐地走到成淡星的面前。她看著他眼神通紅,瘋狂地想要掙扎出這個包圍圈,心臟針扎般地痛。
沙灘邊的公路上,一輛貨車停在那裡,李阿姨正在把傢具和貨物往車上搬。由於傢具的笨重,她搬起來有些吃力,在將一台電視機往車上搬的時候,她身子搖搖晃晃的就要跌倒——突然手中一輕,電視機被一雙大手接過,安全地放進了貨車裡。
成淡星的世界里忽然下起了淅瀝的雨。漫天的雨霧裡,一雙空茫的眼睛旋轉著,彷彿有鋪天蓋地的大雪,自眼底紛揚灑落。
女孩晶瑩剔透的面龐,美得就像花朵里淺淺低唱的精靈。
李阿姨連連道謝,感激得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成淡星立在椰子樹下,看著眼前空空的房屋,空無一物的房屋,眼睛里升起鋪天蓋地的失落和悲傷。
夏水希將剩下的m.hetubook.com.com書本打包放進同一個紙箱里,然後靠在窗前,透過打開的窗戶眺望昏黃中的大海。
「嗯,整理好了!」
嗯,只剩最後一點零碎的東西,希希一個人搬過來沒問題吧。
昏暗中,他的臉被幻影燈投射的光線浮華出錯落有致的陰影,有一種不真實的絕美。
成淡星停止掙扎,眼神空茫,好像他處在一個誰也到不了的世界。
「淡星哥,找到了嗎?」夏藍啦焦急的聲音。
「都整理好了嗎?」
「既然這樣你趕緊回來吧。不要把時間沉浸在不存在的事情上,現實中有更多的人需要你。淡星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任性了好嗎?」
教學樓前的空地上,幾十個御衛組成人築的圍牆,將成淡星團團圍在了中間。
沙灘邊一幢紅白相間的小房。白色的窗台上開滿了綠色的爬山虎。一群白鴿立在窗欞上,女孩手支著下巴伏在窗台上,美麗精緻的側臉被夕陽渲染了一層淡淡的金。
教室里沒有開燈,只有不斷跳躍著畫面的幻影燈投射出微弱的銀光。講台下一排排桌椅,成淡星和夏藍啦並肩坐在第一排。
「攔住他,快快,攔住他——」夏藍啦由於跑得太急,在下樓的時候扭到了腳。她看著成淡星跑走的身影,尖叫著命令站崗的御衛們去攔他。
他只會奔跑。
「淡hetubook.com.com星哥,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她的眼睛澄澈透亮,如同摔碎的璀璨水晶,眼底映著黃昏的餘輝,「因為丟了書童的工作,不能幫叔叔阿姨還債,這幢房子被抵押了,叔叔也被派去礦山工作。以後,這裏不再屬於我了……」
然後——
少年朝她禮貌地點點頭,然後吩咐跟隨在他身後的兩個保鏢打扮的男人:「幫這位阿姨將東西都搬到車上去。」
夏水希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輛黑色房車,沒有想太多,攙扶著李阿姨上了車,隨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希希……」
合上電話,成淡星靠著牆壁慢慢坐下。陽光閃耀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睛里閃耀著脆弱的碎光。輕輕閉上眼,他將頭往後仰去,喉頭壓抑地滾動了一下,擠出兩個字:
真的只是作者的構想而已嗎?有這幢房子,卻沒有住在這裏的人……也沒有那個女孩子……
美術室的大門猛地被打開。
「淡星哥,我們也做雙生花吧!我呢,就是獻身的那朵,會給你幸福的。」
二樓閣樓上,夏水希手指輕輕地撫過閣樓里每一寸牆壁,和房子做最後的告別。
保鏢應聲開始幫忙。
一樓前院里。
他無力地,一點一點地,在夏藍啦的面前蹲了下去。
不遠處那幢紅白相間的房子里,二樓窗台上立著一個高帥身影。成淡星看著公路上朝前開走的那輛貨車,接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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