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怎麼辦呢?
「我不幹什麼。但如果你去找蘇婉清,我就將她推你下河的事情抖出來!按照『維拉斯加』的法律,謀害皇親國戚可是一級大罪,要殺頭的啊!到時候,可不是你說什麼就可以決定的。她被判刑了,你要到哪裡去找媽媽……」
忽然一根鏈子進入了她的視線——刻著繁複雕花的鏈身,小巧精緻的雙生花吊墜,此時在風中輕輕晃動。
那一瞬間,夏水希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雙生花田,那悅耳的笑聲,那低沉蠱惑地叫著「希希。希希。」的溫柔嗓音……
「你是,你是!你就是夏水希!」成淡星聲音暗痛,望著她,眼底有著脆弱的絕望,「為什麼這麼固執……?只是因為受到那一點委屈,而放棄家人和過往嗎?」他朝她伸出手,她顫抖著退了一大步,他上前,她再退步,直到抵著一棵粗壯的樹身,再無退路。
他輕輕地甩了下腦袋,耳朵嗡嗡亂響,忽然又聽得見了。被風吹得沙沙響的樹葉聲,人工湖裡青蛙的呱呱叫聲……
他已經有了夏藍啦,漸漸習慣生活中沒有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的時光了!
「不——」她面色蒼白,手心裏銀鏈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我不是夏水希,我是藍茜茜,是藍茜茜!和圖書要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
夏水希耳膜「轟」的一聲,炸響!
那麼……
荷葉一顫,一滴水珠順著葉尖滾進了葉心。皇室住宅的人工湖泊上,架著一座長長的橋廊,藍子揚高高坐在橋塔上,晃著腳。他的腳下擺滿了喝空的啤酒罐頭,手裡還捏著一個喝空的罐頭。他好像已經坐在那裡很久很久了,也好像靜靜望了夏水希和成淡星很久很久。
夜風輕輕地吹動,湖泊里湖水漾著一池的春光,大片的荷花迎風搖擺。美麗的花瓣,彷彿因為愛情而綻放。橋頭上,成淡星將手鏈放進了夏水希的手心,擁她入懷,輕輕的,彷彿擁著一個易碎的琉璃:「那些兒時的時光,我可是一天都沒有忘記……」
「還記得嗎?那些兒時的時光……」成淡星的聲音彷彿沾了劇毒,輕響在她耳邊,讓她沉溺其中,「希希……你沒有忘記對不對……」
她手腳冰涼僵硬地站在那裡,彷彿抽去靈魂的木偶,不會說話不會動作的木偶。
成淡星的面容驀地蒼白,失神地看著她朝前走去,攙扶著醉酒的風夜炫朝橋廊另一頭走去。他的世界彷彿在瞬間掉入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什麼聲音都消失了……腳下深不可測的黑暗,突然湧出大量的水,漫過和圖書他的小腿,然後是腰,然後是頸,最後衝進鼻孔和耳朵里,像蟲子一樣沿著身體每一個裂縫的地方衝刺進去!
「你的媽媽呢?她失去你后那麼傷心,彷彿在一夜之間衰老了!」成淡星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即使她那麼傷心,也沒關係嗎?!」
夏水希低著頭,沉默地經過成淡星,卻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
她臉上茫然的神情慢慢斂去,看看身邊的成淡星,又看看朝她走近的風夜炫,彷彿下了必死的決心!在她抬腳經過成淡星身邊時,手腕忽然被扣住,她抽走,他又扣住,執拗地扣緊:「希希——」
她的耳膜轟地一聲炸響!
是不是一定要撞得頭破血流,才明白跑錯了方向?可是除了這個辦法,倔強執拗的他接受不了任何方式。
「啰啰唆唆的吵死了!」
「喂——」
忽然一個輕佻的聲音打斷這一切!
那是一大片花海,紅如火焰的雙生花在溫煦的陽光下搖曳擺動,被吹落的花瓣盈盈碎碎地隨風而舞。
一輛藍色的腳踏車由遠而近,駛進了花海,車輪一圈一圈地滑過雙生花叢。自行車上坐著兩個俏逸的孩子,是十二歲的成淡星和十一歲的夏水希。
安靜的夜裡,皇室住宅里燈火輝煌。人工湖邊立式燈柱通體發光,而河裡和_圖_書,大朵大朵的荷花燦爛盛放。過了這個人工湖,就是夏水希的住處了。
夏水希的身體開始顫抖,就像被風吹得胡亂抖動的落葉:「我不是……」她顫抖著想要拿掉他的手,卻被攥得更緊了。
媽媽的生命,海邊的房子,叔叔阿姨的平靜生活……這些她花盡一生守護著的東西……難道就要因為她自私的感情而放棄掉嗎?!
很多悲劇的發生是不會問你意見的。還能回到最初嗎?不能了……安靜的時候,回憶過去美好單純的幸福。回憶很美很長,像一幀一幀剪接流暢的畫面,在夢裡重複蔓延……跟著夢追尋吧,可是跌跌撞撞后才發現,過去的已經逝去,再也回不來了。
夏水希怔怔地被他抱在懷裡,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脈搏不規律地跳動著,血液胡亂衝撞,連思維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打成了結,繁複的結,怎樣都解不開。良久,她才清醒過來,猛地推開他的懷抱。
成淡星面容蒼白,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其實我們還是擁有很多美好的回憶的不是嗎?!你怎麼可以那麼決絕地拋棄一切!告訴我,你沒有忘記,對不對?哪怕只有一個零星的片段……」
「再也沒有媽媽了?再也沒有媽媽了,再也沒有媽媽了……」
成淡星不喜歡和_圖_書她,他已經有了夏藍啦!即使她變成了夏水希,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她更不能因為這些失去一切!
……
「淡星哥,你知道幸福是什麼形狀的嗎?」夏水希張開手,像小鳥一樣用雙臂保持著身體的平衡。風撩起那一頭長長的髮絲,她享受地閉上了眼睛,「我一直都想知道幸福的形狀,原來……是雙生花的形狀。呵呵,我抓到好多幸福……」
「你,你要幹什麼……」
夏水希慢慢地怔住,耳邊一片寧靜,血液在體內緩慢流淌,彷彿有回聲,在寂靜的夜裡圈圈漾開。
成淡星搖晃著她的肩:「你沒有忘記吧,告訴我,夏水——」
成淡星在橋邊停住腳步,回頭看默默走在身後的夏水希:「即使你永遠不能諒解我,憎恨我,都沒有關係……」他的眼眸染上迷濛的夜色,聲音也暗啞得令人心碎,「可是,你打算一輩子以藍茜茜的身份生活下去嗎?!」
橋廊邊的立式燈通體亮著,驅逐四周的黑暗,卻唯獨將成淡星遺忘在黑暗之間。他身體僵硬挺直,什麼也無法去想無法去聽,只是寂寞地站著,脫離這個世界一樣寂寞地站著。
「我……很幸福……」她一點兒一點兒將手從他的手心抽出,「……因為有風夜炫,我現在生活很幸福……想保持現狀,不想做和*圖*書
任何改變……請你,不要打擾我的幸福好嗎?」最後一根手指脫離他的手心時,她聽見自己的世界轟然倒塌的聲音,心嘩啦啦碎了一地。
明亮的燈光下,他因為醉酒雙頰酡紅,眼眸卻異常明亮,如仲夏夜的閃亮星辰。他朝夏水希伸出手,修長手指伸向半空,彎曲成帥氣的弧度:「喂,過來,到主人這裏來……」
夏水希站在那裡,沒動。
風夜炫的眼眸猛地一暗,手中的啤酒罐子被捏得變形:「身為書童……卻拋棄主人跟別的男人手牽手走掉……還放任主人喝醉!是失職吧?」他從橋欄上跳下來,踉蹌著朝這邊走近,「藍茜茜,我記得你說過……『樹是你能抱住的東西,是你絕不放棄的東西』,那現在是怎樣?你……要放棄了嗎?放棄做我的書童,放棄守護的幸福……是這樣嗎?」
只要夏水希的身份暴露,那個女人就會將媽媽推她掉進河裡的事情抖出來!按照「維拉斯加」的法律,謀害皇親國戚可是殺頭大罪,哪怕夏水希矢口否認,只要有人證……到時候,她更沒有機會見到媽媽了啊!
不——
「我可是有證據證明當時是你媽媽親手推你下河的!可你出事後,她卻說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到底是她推你的還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要考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