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抉擇,回不到過去
(Go back and go over)
4、回不到的過去

成淡星
「嘎吱——碰。」
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花灑,無數的水線透過花洒洒下,落在雙生花田裡,交織成一張透明的憂傷的網。所有童年所有記憶都被網在網中央,都等不及他哭泣悼念。
……
他變成了十二歲的成淡星,十一歲的夏水希穿著紅色的連衣裙站在火紅的花田裡,就像一朵妖嬈的花精。他走在花田裡,一步步朝她靠近,無數火紅的花瓣旋轉在他們身邊,落在他金色的髮絲上,落在他寬厚的肩頭,落在他長如蝶翼的睫毛上。
折身,她的手扶上門把鎖——
高貴冷漠的皇太子,如同被玻璃隔開的湖水,只能觀賞他的美,卻永遠擲不進石子激不起漣漪。可是現在,他居然如此哀求著一個女孩,哀求著她別走!別走!
「希希……」
微弱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噎在了喉嚨里,化成空虛和悲傷倒流回心臟。成淡星身形一晃,倒下的前一刻,左胳膊被一隻手攙扶住,而夏水希卻已經折身,輕輕打開房門離去。
成淡星迎著雨水站在她面前,垂著手,垂著頭,肩膀輕輕抽動著。
夏水希的面容倏地變得蒼白,手指因為使出的力道輕顫,指骨也微微泛白。
「希希……」
「淡星哥——!!!」
床邊,成淡星掙脫開夏藍啦和女傭的扶持,扳著床沿,一點一點慢慢地站起。卻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他好不容易挺直的脊背上重重一壓,他再次倒向地面!
「對不起。」
他的手緩緩https://www.hetubook.com.com抬起,抬在半空,像是要撫摸一下她的面龐,可又怕落下去后撫摸到的是冰涼的空氣,所以一直僵在那裡。
希希:
夏水希小小的、小小的聲音從喉嚨深處響起,卻怎麼也沖不出口。她只能哽咽著,一次比一次更激烈地哽咽,眼圈在那種哽咽中越來越紅。
夏水希忽然喉頭一哽,低下頭,繼續往坑裡推著碎土,那隻手更緊地抓住了她。
亮著壁燈的寢宮,所有景物都蒙矇矓矓彷彿沉睡了般。床邊,一行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們,夏藍啦臉龐上掛著淚水,困難哽咽著將頭撇向了窗外。
「當時,你在看什麼書呢?」夏水希拉了拉他的手,扯回他的思緒,「我一直很好奇你在看什麼書,可以告訴我嗎?」
「皇太子——」
「雙生花一般只開紅色或藍色花朵,而傳說中的紫色雙生花,其實是存在的……不過它只能由嫁接而成,而且很難嫁接成功,和天氣、氣溫,甚至人的氣味都有關。」
「淡星哥……」
「別走……」微弱沙啞的聲音,阻止她打算開門的動作。
Happy Birthday!
「淡星哥……」
夏水希站在門邊,聽見成淡星叫她,下意識地朝前走了幾步,然而圍在病床邊的御醫、傭人和夏藍啦全都望著她,那些視線像一道道銳利的針,讓她猛地停住了腳步,再度退回門邊。
坑已經挖到足夠大,夏水希從紅色包包里m.hetubook•com•com小心地掏出一個鐵盒,放進那個坑裡,正要將碎土填上,一隻掛著雨水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美……」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這一刻隱沒了!
御醫和傭人全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夏藍啦流著淚咬住了手指。
成淡星的溫度燙得驚人!
夏水希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伸手覆蓋住成淡星的手背,眼眶裡冒出霧氣:「你沒有做錯,誰也沒有做錯。淡星哥,是時間錯了,地點錯了,人物錯了……」她努力將涌到喉頭的嗚咽吞下,「是我們對彼此的感情錯了……」
成淡星垂著手看著已經埋下的時間囊。
「別走……」他炙熱的身體貼著冰冷的地面,忽冷忽熱,讓他難過得全身顫慄,「不要走,別走……」安靜的卧室,只有他急促喘氣和哀求的聲音。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揉出溫熱晶亮的液體,這才發現原來雨掉進眼睛里也會變成淚,雨線落進心裏原來會變成思念。
那本書,是三年前成淡星坐在榕樹上看的書,傍晚時分成淡星令管家送過來的。
夏水希怔住!
一步一步,他朝她走近,步子酸軟,搖搖晃晃彷彿隨時會跌倒。可是他蒼白的臉卻有執拗倔強的神情,漆黑的眸子也異常明亮,隨著距離她越近,他慢慢露出笑容……
「希希……」他低嘆,「三年前是我錯了……是我做錯……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彌補那個錯……」
「可惜這樣的美麗,卻是以生命中重要的人為代價換來的。因為『她』說,想要看到傳說中代表幸福https://m•hetubook•com•com的紫色雙生花,所以……」
門口,夏水希全身一顫,抓著門鎖的手指收緊,指骨可以清楚地看到泛白的痕迹。她的頭動了動,隔了十幾秒鐘,才終於慢慢轉過頭來望著他。
「從這個太陽穴到那個太陽穴,相隔最多十厘米,可是,從一個太陽繫到另一個太陽系,卻一生都不知道它的距離。希希,我們穿越的是一生的距離,不要讓距離變得更遙遠了……」
他彷彿是一隻大火爐,身體滋滋散發著熱氣,呼吸滾燙,吐出的每一口氣都夾著炙人的火焰!被御衛抬回家時,他已經到了神志不清的狀態。皇室住宅里傭人忙上忙下,御醫進進出出,全都忙成一鍋粥。

閉上眼,成淡星陷入一片絕望的黑暗。
「你讓我怎麼辦……」他緩緩抬手,捧住她的臉,「讓我怎麼辦才好……該怎麼辦……」他語無倫次,呼吸漸漸變得粗重,忽然身形一晃,在夏水希驚駭的視線中沉重倒下!
「淡星哥——」
他終於縮短了距離站在她的面前,彼此好近好近地站在一起,近到彷彿一生都是這個親密的距離。
彷彿關上了連通光明的閘門……
「淡星哥——」夏藍啦哀求著,身邊的傭人趕緊上前幫助她將成淡星扶起來,「你到底要怎樣,別再像孩子一樣任性了好嗎……」
將種滿紫色雙生花的幸福城堡,贈給最美的壽星你——在那個幸福國度里,你是我永遠的妃。
她看著賀卡,本該在三年前就映入眼帘的幾句話,遲遲地直到現在才看m.hetubook•com•com到它……一滴碩大的淚珠毫無徵兆地砸下來,滴在賀卡上模糊了字體……
深夜,風雨飄搖,忽然一陣大風,沒有掩實的窗戶被吹開,擱在書桌上的一本培植雙生花的百科書被吹得嘩嘩作響,就像有無數只手在急速地翻動著書頁。然後一張夾在書中的賀卡,被風吹了過來,經過大半個房間落在了床邊。
夏水希卻只是沉默地將他的手扳開,飛快地朝坑裡填著碎土,填著填著,淚水悄悄滑過面龐。她想起三年前,也是在這樣的雨天,這樣的情景,她獨自流著淚填土。風吹過涌動的花田,吹過山坡上的樺樹林和大榕樹,雙生花枝被吹得倒過來又倒過去,發出連續不斷的咯吱聲,就像她止不住的嗚咽。
成淡星卻艱難抬頭,越過眾人眼神迷離地看向寢宮門口:「希希。希希。希希——」
寢宮裡,一地散亂的玻璃碎片和醫藥用品,成淡星從床上滾落下來,身子軟綿綿的,胳膊也軟綿綿的,他吃力地想要爬起來,掙扎了幾次,每次都在剛剛支撐起上半身時,更為無力地軟倒下去。
她獃獃地站在他面前,身體僵硬如同一座冰雕。黑暗從門縫裡傾瀉進來,在地上投射出門板的陰影,彷彿她就踏在光明和黑暗的結界線之間!
「我該怎麼做……」成淡星的手終於落下,捧住她的面龐上,她感受到他指尖火燙的溫度,「告訴我……要怎麼做……」
夏水希雙手抱膝坐在床角,在黑暗中怔怔地盯著那張賀卡,良久,擰亮檯燈,一寸寸俯身拾起了賀卡。可能因為年代久遠,本來是淡藍色的賀卡脫落了顏色,和_圖_書粘在賀卡上的熒光粉也不再發亮,打開賀卡,只見賀卡中央用黑色鋼筆寫著一行剛勁卻稚氣的字——
她愕然抬頭,看見雨幕間成淡星放大的帥臉,眉眼睫毛嘴角都是雨水,卻止不住的令人心驚。他蹲在她對面,距離她好近好近地看她,每呼出的氣都夾著雨珠刷過她的面龐。
成淡星站在雙生花田裡,仰頭看向陰霾的蒼穹。
嘶啞低柔的聲音,卻化成尖銳的刀鋒,筆直刺進夏水希的心臟。
「告訴我,你埋下的是什麼?」他的肩膀狠狠抽動,頭抬起,金色劉海下居然是一雙含淚的眼睛,「是永遠回不到的過去嗎——」
她慢慢拿開他的手,眼裡的霧氣越來越濃:「既然是錯誤的,就結束它吧。」
寢宮裡再度引起一場不小的慌亂。
「希希……」他聲音低啞,混著雨聲陰鬱響起,好像在求她,深深地哀求她!
雨線朦朧……整片雙生花田都陷在迷濛的雨霧中。
將最後一點土掩上,用力地拍實,她手指山坡上那棵沐浴在煙雨中的大榕樹:「那裡……淡星哥,你還記得嗎?有一天,你一直坐在樹上,不管我怎麼叫你也不下來。」
她就那樣哭泣著埋下時間囊,等待的成淡星卻遲遲沒有出現。
「你能……走近點嗎……」或許是她的目光給了成淡星力氣,他扳著床沿站了起來,靠在那裡,面孔蒼白卻微笑著說道,「走近點……希希……」他等著她,她卻始終沒有走過來,身體緊繃僵硬地站在門口。
這一夜,卧室里的燈徹夜亮著……
深吸口氣,他推開站在身邊的夏藍啦和女傭,抬腳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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