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卻是交響曲，所以剛奏起，便引發了轟動。

『啪、啪。』

旋律在琴鍵奏起，琴調很慢，卻很柔和，徐緩的節奏中略顯淡淡傷感，讓人想凝心傾聽。

曲終人散，該退場了。

秦祈眼中全是憤怒。

觀眾們屏住呼吸，好似連呼吸聲，都是對這琴曲的褻瀆。

這一幕，卻在場間掀起了渲染大|波。

不用說，自然是感動了，那寧靜中混合亢奮，沉思摻雜激昂的曲調，好似將簫落的全部感情融入其中，壓縮，綻放，奏出怪異卻美妙的樂章，哪怕是最冷靜的人，也會沉寂在由她編織出的世界，不能自拔。

徐亞也閉眼傾聽了起來，但她心底，卻有一層擔憂，而這擔憂，也在《月光》進入第二樂章時，變成了現實。

「結束了嗎，也好，不用再忍受那噪音了。」

她輕聲喃說。『秦祈，加油，不要放棄，也不要輸給那個怪症。』

幕簾后，逐漸雜亂的琴音，讓蕭落露出擔憂。

評委席上，應恆動容了，他微閉雙眼，凝心傾聽。

『啪、啪、啪、啪。』

『既然是鋼琴比賽，為何要表演交響樂，那不是只有樂團才能完成的大型曲目嗎？』

望及被燈光聚焦，坐在琴前，手指如靈動小錘般摁下琴鍵的簫落，秦祈迷醉了，不僅是琴聲，在彈琴時，她整個人都散發無比奪目的色彩，讓自己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畢竟，那如詛咒般的怪症，仍盤旋在自己心靈深處。

想起了十日前，自己陪簫落報名時，她頻頻回頭，不懷好意看向自己。

「我、我！」

至於為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

秦祈點點頭，「用鋼琴彈奏交響曲，很奇特，也很精彩。」

「你是想說，你聽不到琴音了，還是要說，你受不了了。」

掌聲從稀落到稠密，再到轟聲如雷，每個人，都將最真摯的認可，給予了坐在琴前，帶著滿足笑容的簫落。

聆聽這久久不落的掌聲，應恆嘴角上揚，露出一喜悅的微笑。

剛剛的耳光。

『在鋼琴賽上彈奏交響曲，自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去了資格。』

卻有股倔強在心頭盤旋，他，不想簫落看到自己感動的模樣。

所有觀眾，評委都屏住了呼吸，他們預感到，即將要發生什麼。

一種淡淡的傷感，也自心間劃過，『你，若是三年前出現，那該多好呀！』

手速很快，但兩人卻好似合為一體，輕靈的指間www.hetubook.com.com在琴鍵劃過，竟無一絲獃滯感，激昂的節奏，將每位觀眾的情緒，都帶動了起來。

還有，他知道，今日有三種風景，自己永遠無法忘記。

他在轉移話題。

『升c小調第十四鋼琴奏鳴曲，』又名《月光曲》。

但是，貝多芬並沒有因此而選擇死亡。他在一封信里寫道：「假使我什麼都沒有創作就離開這世界，這是不可想象的。」

隨後，燈光聚焦，璀璨之下，蕭落扣動了秦祈的手指，秦祈的手指，則摁下了琴鍵。

它是貝多芬一生最痛苦的時期，所創作的交響曲，他在其曲目第一樂章開篇時，所書寫的『命運在敲門』，更讓無數演奏者深思。

秦祈不知到自己為何要道歉，可他卻覺得，自己應該道歉。

徐婭則搖搖頭，感嘆輕喃，「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樂章混合彈奏，還是個人完成的獨奏，真是了不起，就是不知道，這琴聲是不是她的心聲。」

側過頭，看向滿臉汗水，卻仍舊傾情演奏的蕭落，他的心猛然動了，一種不可磨滅的情感，在心中蔓延。

「那不是你逃避鋼琴的理由，貝多芬晚年還雙耳失聰呢，他卻從不曾放棄鋼琴。」略顯嘲弄，簫落再開口，「還是說，你寧願承受我的嘲笑，也要去當逃兵。」

蕭落先站起，秦祈也要站起，可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第五交響曲《命運》，創作于貝多芬一生最痛苦的時期，卻也是在那時，展現旺盛的創作高潮，那時，他已寫過「海利根遺書」，耳聾已完全失去治愈的希望。他熱戀的情人朱麗葉塔?齊亞蒂伯爵小姐也因為門第原因離他而去，成了加倫堡伯爵夫人。一連串的精神打擊使貝多芬處於死亡的邊緣。

秦祈怒指蕭落，對方卻毫不在意，她來到琴前，扶上秦祈肩膀，強行把他摁到坐上，自己則也做了上去，手扣手，二十隻手指，再臨琴鍵之上。

那如詛咒般的怪症，也不約而至。

徐婭翻開了后一頁的參賽人員資料，當見到『秦祈』二字時，她全身一頓，心頭泛起無法形容的喜悅。

就如蒼白的世界，忽然色彩繽紛了起來，無數音符自琴鍵飄出，好似一股迷人的風，在場間擴散。

三分鐘后，曲調激變，如急風暴雨般的高節奏旋律再場間回蕩，這其中，也包含著複雜和-圖-書的鋼琴技巧。

注目這背影，簫落也在心中輕喃。

秦祈沉默了，黑幕下，四周顯得寂靜。

舞台後門，秦祈與簫落，兩人在昏暗下，注目對方。

「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句話她沒說，也不能說。

對於這些人的疑惑，兩人如此回答。「比賽時限還沒到，再說，我也想看看，手扣手的這兩人，會奏出怎樣的旋律！」

這是月光的第三樂章，名為激動的急板。

另一評委，也緊忙附和。

忽然，秦祈有了明悟。

只是亂了嗎？不，是比那還嚴重。

所有人都被這如命運般不可琢磨的曲調所吸引，沉浸在由簫落所編製的旋律世界，直到，時限結束。

掌聲開始在場間響起，所有人都給予了他們認可，雖說自蕭落上台，秦祈就失去了資格，可掌聲，仍舊久久不落。

評委席上，徐亞搖頭嘆息，她知道，怪症仍舊糾纏著秦祈。

秦祈問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看我出糗，你很開心嗎。」

掌聲更加熱烈，而簫落的演奏，也在這掌聲中完美落幕。

觀眾們卻仍舊沉浸在那獨特旋律中，幾名評委也是暗嘆可惜，他們發現了，這首曲子並未彈奏完，但比賽就是比賽，時限到，一切都結束了。

嘲笑聲，愚弄聲，不屑聲，跌宕起伏，唯獨沒有讚美聲。

簫落。

徐婭則未出聲，她在心中期待，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在她的指尖，會奏出怎樣的色彩。

作為曾經的對手，唯獨你，不能嘲笑我。

明亮的燈光下，兩人對視注目，都不再說話，卻有中心靈交融的感覺，秦祈也驀然察覺，在遇到蕭落後，好似自己目光所及之處，皆色彩斑斕了起來。

燈滅，琴起。

秦祈記得他，是剛剛來預備室通知簫落上台的工作人員。

簫落自然懂，卻沒在意。

「快點阿，再有五分鐘，就到你了。」

『啪！』

感動了嗎？

想至此，徐婭偷瞄身旁應恆一眼，啞然一笑，『身為他的師妹，想來也並不在意這場比賽。』

簫落回答，「捉弄你，我是很開心，樂器店的時候如此，現在更如此，怎麼，不服氣，那就用超越我的旋律，來狠狠報復我。」

她好像天使，從天堂中，帶給拯救自己的奇迹。

『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潔白的身影也站起，她面對觀眾，大喊。「感謝你們的聆聽，也謝謝你們的掌聲hｅtubｏok•cｏm•cｏｍ，謝謝。」

「我……」

工作人員離開，秦祈則還沒回神。

他在心中吶喊，卻無任何改變，鋼琴拋棄了他，世界也好似拋棄了他，除了根據記憶摁下琴鍵，他什麼也做不到。

『啪、啪、啪、啪、啪、啪。』

「女孩，謝謝你！」注目蕭落，徐亞輕喃。

然後，曲終。

想起在預備室，她說的那句話，『放心，你不會被趕出去，至於為什麼，你很快就知道了。』

徐亞眼中，則綻放了色彩，通過這次彈奏，她看到了奇迹，一個能讓秦祈重新回到鋼琴前的奇迹。

真相很簡單，在十天前，簫落報名時，也將自己的名字報上去了，現在的自己，也是參賽者。

與此同時，簫落替他做出了回答，「知道了。」

一聲回答后，秦祈轉身，邁向了燈光焦距的舞台上，影子拉長，將他襯托的無限高大。

明快的節拍，激昂的曲調，伴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她開始了演奏，曲名是『第五交響曲』，名叫《命運》！

偷瞄徐婭一眼，應恆猛然握緊拳頭，輕喃兩字。

簫落眼中則儘是得意。

雖不是最痛苦時期，但開心嗎？

雖然，這違背了自己定下的決心，可自己受不了了。

沉默半響，秦祈輕喃，「對不起，我不會再放棄了。」

……

曲調逐漸輕快，第一樂章即將結束。

苦澀一笑，作為失敗者，秦祈自嘲的說，「嘲笑？又是這個聲音，我真是傻了，才會回到這個舞台，算了，一切都結束了。」

十秒后，節奏突變，兩大樂章竟開始混合彈奏，安詳、沉思摻雜溫柔，抒情，優美，這首第五交響曲在簫落指尖，竟奏出了鋼琴所獨有的風采。

這時，鋼琴前的秦祈感覺很溫暖，蕭落的雙手，如有魔力一樣，帶動著他的手指，更不可思議的是，他聽到了琴曲。

「對不起。」

那人不放心的交代一句，隨後離開，昏暗幕簾下，只留下了秦祈與簫落二人互相注目。

只是不曾想，拒絕過她的自己，竟會以另一種形式，來到這舞台上。

這時，秦祈感覺一道目光投向自己，那是如黑夜中的指路燈，安靜而清晰，好似在給予自己方向。

「蕭落，都怪你！」

起身，他打算離開這個舞台。

感受火辣的臉頰，秦祈蒙了，他不明白，蕭落為何要突然打自己。

秦祈，不論什麼原因，作為老師，我都歡迎你回到這個舞ｗww.heｔuｂooｋ.ｃoｍ.ｃom台。

很清脆，很響亮的一個耳光。

她在流淚？為什麼？

「琴鍵，我還是能摁下的！」

評委們也在議論，他們對簫落的『命運』，也都有不同意見。

全身一震，秦祈詫然轉頭，映入眼帘的，便是面露笑容的蕭落。

他木然轉頭，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藉助昏暗的環境，秦祈轉身，清淡說，「演奏結束了，我們走吧。」

輕快、優美的旋律奏起，這經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二樂章。

「你……」

從幕簾走到鋼琴，每一步，都覺得很沉重。

觀眾們也是如此，微閉雙眼凝心傾聽這優美的旋律。

那兩人臉色一陣難看，卻不再多言，因為說話的是應恆，是唯一被國際認可的青年音樂家。

作為蕭落的師兄，應恆沉默不語。

她身旁的應恆，在見到這名字時，也是眉間緊鎖，喃說。「秦祈？是兩年前的那位天才？傳聞他聽不到琴聲了，這是真的嗎？」

『加油，讓那色彩繽紛的旋律，再次在這裏奏起！』

琴曲繼續奏鳴，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演奏。

是蕭落的琴音，在指引他，帶動他奏出這輕快美妙的琴音。

觀眾們在議論。

『別放棄嗎？我不會再放棄了。』

蕭落再問，「怎麼，不願意嗎？」

評委們皺其眉頭，打算停止秦祈與蕭落的演奏，卻有兩人阻止了他們，是徐亞與應恆。

「哼，你明知道我……」

與蕭落手扣手彈奏時，她那汗水淋漓的表情。

「我彈的怎麼樣？」簫落輕聲問。

蕭落的淚水卻沒有因此而止，仍舊在眼角划落，並說。「笨蛋，無論面對什麼，都不要放棄呀。」

被幕簾遮擋的暗淡陰影下，她注目秦祈背影，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壞笑，並用調皮的語氣說，「幹嘛這麼著急，你還沒上台呢？」

還是同樣的風景，燈光聚焦，萬眾矚目，可闊別兩年後，心卻不同了，他不再自信，反而很緊張。

評委們也不在妄加評論，微閉雙眼，靜靜聆聽這交響樂般的鋼琴曲，只是在聆聽同時，心中也都暗嘆可惜。

第五交響曲，四大樂章，穿插演奏，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安詳沉思，時而抒情優美，好似不可捉摸的命運。

旋律正慢慢遠離自己，世界好似重回空虛混沌，秦祈則如溺水的人，摁下琴鍵，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這種虛無感，幾欲不能讓他呼吸。

『咳咳咳！』ｈtｔps://ｗwｗ.h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ｏm

琴聲幻滅，燈光起。

「沒錯，用鋼琴演奏交響樂，這個『簫落』太異想天開了，聽聞她還是大師趙天一的弟子，現在看來……」

自己呢……

這是秦祈最喜歡的鋼琴曲，哪怕不彈鋼琴的兩年，也經常傾聽，加上這十天中，蕭落常常找自己練琴，所以琴音奏起，竟無一絲生澀。

如雷擊木，秦祈呆立在當場。

『回來，回來，我的旋律，我的奏曲，都給我回來！』

琴聲驟然消失，昏暗的演奏大廳，重新回到了安靜，燈光聚焦，秦祈沮喪低頭的畫面，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讓你感動了嗎？」

一旁，應恆也略顯可惜的說。「開局不錯，可惜，後面亂了。」

『啪、啪！』

秦祈入迷了，他如所有觀眾一樣，靈心傾聽這美妙旋律，但與觀眾有所不同的是，他能聽到的東西更多，更美。

……

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住了。

又想到今天清晨，簫落在電話中，強烈要求自己穿正裝。

心中咬牙，同時，他也摁下了琴鍵。

秦祈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站起身子，再抬頭時，卻驀然發現，淚水在蕭落的眼角落下。

恰巧這時，工作人員匆忙來到秦祈身邊，開口說。「第33號，馬上到你了，準備一下。」

那人話沒說完，一陣咳嗽聲便打斷了他，接著，清冷的聲音出現，「現在還演奏呢，貿然出聲，是不是不太禮貌？」

他知道這人是誰，畢竟，她曾告訴過自己，要做這次比賽的評委。

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

雙耳好似被灌滿了水銀，沉重難受，四周則如被海水灌滿，讓自己不能呼吸，旋律消失，刺耳的嘲笑聲卻不斷湧入心間，這種好似沉入深淵的絕望，甚至讓秦祈想自殺。

「喂喂，你可是我騙上台的，彈到一半就不彈了，那我多沒面子呀！」

燈光照亮會場，映出無數安靜的臉。

還未轉身，一隻輕柔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時，如月色般柔軟的聲音出現，「怎麼，還想要逃避嗎？坐下，這首曲子，我來陪你完成。」

「下去吧，彈成這個樣子，真不知你怎有勇氣上台，我兒子都比你彈的強。」

『啪、啪、啪、啪。』

緊接著，質問聲在他耳旁出現，「為什麼，為什麼要突然停下來？」

在漆黑下，只聽一評委開口，「交響曲？有沒有開玩笑，她以為她是誰，竟然想要用一架鋼琴，奏出交響曲。」

以及，她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