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笑，秦祈帶上耳機，坐到簫落旁。

難以掩蓋驚訝的秦祈開口問：「老師，您怎麼來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同時他們才反應過來，還有一人被他們忽略了。

用外界的旋律來充當自己的聲音，這古怪想法，也只有老師能想出來吧。

「嗯？」

他的雙手變得凌亂，額頭大汗淋淋，整首曲目也變得雜亂不堪，直到結束。

額，我還沒想到這裏呢！

一陣沉默，這次兩人臉頰都紅了。

「嘿嘿，就知道瞞不過你。」徐婭不再演戲，進門，脫鞋，在見到斯坦威前的簫落時，更是擺擺手，說：「我來了，應該沒晚吧。」

但秦祈明白，自己不能，因為他不敢賭，更不想讓簫落離去，所以同學、友人A，這些就夠了。

他隱約感到在旋律下，有種難以言明的悲傷，就好似所愛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又觸不可及，那種無力的悲愴。

在秦祈發獃時，徐婭的聲音再度出現，「怎麼，真不讓我進去，那我可走了。」

日光透過窗口，映襯二人，如琉璃般絢麗。

徐婭一笑，反問：「怎麼，我不能來？還是說不歡迎我來，站這麼久，都不讓我進屋。」

「額，這個嘛，是秘密，秘密……」

老師還和從前一樣，很調皮，很喜歡捉弄人，卻又散發一種親切的氣息，讓別人對她生不出惡感，老師她沒變。

在心間低語的秦祈，卻不知，那人所渴望的愛情，就在他身邊。

彈奏結束，秦祈緩緩睜眼，目光所及之處，好似都不同了起來。

那本已經忘卻的『夢想』。

迎著黃昏的日光，他抬頭，注目如精靈般閃耀的人兒，緩慢而詫異的問，「你，還記得我的夢想。」

「在說這些之前，秦祈，我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夢想嗎？」

秦祈更是怨聲的輕喃說：「這次又是誰呀！」

兩人間的距離，也只有一步。

一番無言的對話，讓秦祈更加確定，兩人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他打算嚴刑逼供一番時，簫落笑吟吟開口了。

十分鐘后，第一樂章：活潑的快板，結束。

第二日，清晨，秦祈家中。

為打破尷尬，秦祈『咳咳』咳嗽兩聲，說：「那個，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但是，怪症……」

門鈴聲響起，自秦祈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風景就變得不同了，很美，很迷人，而這皆因面前的女孩。

秦祈有些慌亂，說：「老師，有什麼事情嗎？」

如同雀鳥的歡呼，www.hetubook.com.com簫落連鞋子都沒脫便飛了進去，直奔那架閃亮的斯坦威—H155，這一風景，也讓秦祈滿臉黑線。

「是呀。」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簫落沒驚訝，很自然的說：「當然沒晚，徐婭老師，以後就拜託你了。」

貝多芬作品，c小調第八鋼琴奏鳴曲（又名：悲愴），第一樂章，c小調，極緩板，轉輝煌的快板，宏偉的奏鳴曲式。

「什麼意思？」

奏前，簫落歪歪頭，好奇問：「喂，秦祈，你不緊張嗎。」

「我緊張什麼。」

無奈搖搖頭，最終還是秦祈認輸了，他拿出拖鞋，蹲下，幫她褪去了鞋子，再幫她穿上拖鞋，一切都很自然。

秦祈想回絕，想很不屑的甩甩手，高聲說。『沒興趣，你找別人吧。』可簫落那對如寶石般的雙眼，打敗了他，頭也不由得點了下來。

在斯坦威前的簫落，也面露驚疑。

……

卻不曾想，她就如一陣清風，在不經意間，便闖入了自己的生活，讓其目光所及之處，皆色彩斑斕了起來。

「是我師兄，他十天後會在維納斯音樂廣場舉辦個人獨奏，邀請了我做嘉賓，但有個條件，必須要四手連彈的合奏，所以……」

我真的回來了嗎？那如同鏡像的旋律（MP3），我真的可以無視嗎？

旋律仍在繼續……

幕後，秦祈與簫落所在之處。

第二樂章：熱情的最緩板，開始，怪症，也隨之出現。

伴隨指尖在琴鍵上劃過，應恆的獨奏會，開始了。

「好吧，你想的沒錯，是我請徐婭老師來的。」

「你去了？你看到我所奏出的旋律了，對嗎？」

住我家？不行，絕對不行。

「什麼嘛，真是小氣，秦祈，你不是男人。」

「那就麻煩你了，老師！」

徐婭點點頭，眼神更加凝重了。

抱著這樣的疑問，他輕輕一笑，注目簫落，說：「我回來了。」

「哇，斯坦威，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想死你，愛死你了。」

簫落則聳聳肩，意思是，『還沒來得及』。

若說簫落的到來，如夜下路燈，點亮自己這漆黑孤寂的長街，那她的到來，則如一座路標，時刻指引自己前進的方向。

在你心中，我回來了，這就足夠了。

……

「不好意思，無情的我要趕人了。」

移了移目光，他沮喪開口，「可是，我……」

「你……」

忽然間節奏突變，雖有熱情，但並不激昂的旋律傳出，這代表第一樂章結束，曲目進行到和-圖-書下一樂章。

這個夜，註定漫長，只因為秦祈在等待次日的陽光，等她的再次光臨。

第二日，多雲，清涼的風吹打這個城市。

是MP3。

聞此話秦祈一呆，一個想法再腦海浮現。

簫落在一旁，屏住呼吸，徐婭亦是如此，兩人都在等那一刻的到來。

他想嘶吼，大聲告訴簫落，自己愛上她了，如同五年前一樣。也想大聲說，每當她提到應恆的時候，自己是多麼心痛。

同時，簫落如一陣清風般，來到那架斯坦威H—155前，坐下，手指劃過琴鍵，一陣旋律出現，她的聲音，也在秦祈耳畔響起。

只見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們兩個，早就知道彼此要來？」

「等等，等等，都給我等等！」

最終他釋然了，看看徐婭，又看看簫落，想，『真怪了，其實自己的內心，不早就有了決定嗎，那為什麼還要糾結呢。』

迷濛中的少男少女被驚醒，彼此都有些臉紅。

如家鄉被鐵騎踐踏，妻離子散，面對絕望寂寥世界時的悲愴旋律，在場間充斥，悲愴中，卻又蘊含著對命運的激憤與身處絕境時的不屈。

這兩人，好像有很重要的事，在瞞著我。

……

他本以為，兩人會不會再見面，至少短期內不會。

簫落轉頭，很認真，很嚴肅的說：「意思就是，除了我們，不會再有其他演奏者了。」

徐婭卻很有自信，說：「當然，根據我的推論，你雖聽不見自己所奏出的旋律，卻能聽見來自外界的聲音，既然這樣，那就用它來充當你的聲音吧。」

連彈，開始了。

簫落的嘴，如最兇猛的機槍，不給秦祈一點辯解的機會，而『夢想』這兩字，也如一記重鎚，敲在他的心房。

整首曲目，從頭至尾，很清晰，很完整的收官，沒有亂，也沒有一絲雜音。

四目相對，兩人都沉默不語，卻又好似交談過千言萬語，這種心靈相惜的感覺很美妙，很迷人，讓兩人久久不願醒來。

簫落一笑，輕搖搖頭，說：「你不會的，琴瑟一起，簫聲不落，這可不僅是說說，更是五年前，所有人對你的認可，你……一定會成功的。」

秦祈審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晃蕩，看得她們十分緊張，直到他開口說：「好，那就開始吧。」兩人才鬆口氣。

「別演戲了，進來吧……」

火辣的臉頰，讓秦祈怒值爆表，他恨恨說：「這也怪我，還不是你沒換鞋就跑進來，再說，你也沒拒絕呀。」

熟知徐婭的秦祈蹭蹭鼻子，聳和_圖_書聳肩，並讓開了路。

美好的風景總很短暫，不懂風情的徐婭開口，打破這一氣氛。「既然秦祈的怪症已經解決，那好，我們開始選擇演奏曲目，並在接下來幾天，完美掌握。」

「當然不行，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件事沒商量。」

眉間皺起，秦祈有些不確定。

「哦。」

『同樣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應恆，在情感上，我與你真的很像，只希望，她不要太受傷。』

秦祈被氣得要死，卻見簫落樂的更歡了。

『啪！』

幕簾下，她那如黑寶石的眼瞳在注目他，淚花泛起，卻沒話落，只是在應恆的旋律中，露出了誰也不懂的笑容。

只見簫落高興說，「嘻嘻，五年前，你從未承認看過我演奏，這回你總算承認了，哈哈，是我贏了。」

「能聽見，沒錯，就是這一種旋律。」

「那能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嗎？」說到這，秦祈的呼吸都加重了，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又失敗了。」

為了參加他的獨奏，驕傲如你，竟然會求我，看來他對你真的很重要。

寂滅如同浪潮將自己淹沒，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好似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卻又有另一種旋律，由耳畔傳入心間。

……

秦祈一愣，兩人四目相對。

『叮鈴。』

秦祈有些開心，也有些傷感，更多的卻是追憶。

不緊張嗎？怎麼可能不緊張，指尖在顫抖，心靈在畏懼，從你的身邊逃走的想法在心頭盤旋，卻有一種聲音告訴我，不能畏懼，至少在你面前要保持堅強。

簫落來到他身前，注目他，說，「失敗不可怕，至少，你還沒有放棄。」

徐婭與簫落四目相對，都從彼此中，看到了笑容。

「天要黑了呦，難道，要我住你家？」

回來了？

指尖摁下琴鍵，爽朗直率的旋律在房間奏起，是昨日的曲目：A大調第二鋼琴奏鳴曲。

……

此時他閉上雙眼，雙手十指如靈動的節拍，在敲打每一個琴鍵，黃昏的餘暉灑在身，彷彿在演繹自己的人生。

秦祈沒回答，他注目那被黑幕所掩蓋的那人，見她伸出手，好似要抓住什麼東西，掌間，卻空無一物。

這人是徐婭，秦祈曾經的老師，也是他最虧欠的人。

在一旁，如同精靈的悅耳聲，隨風而響，「秦祈，恭喜你，又回到了這裏，一切的夢想之地，你所鍾愛的琴前，不論為什麼。」

相同的樂章，卻是不同的旋律。

「可能，我會毀了那場演奏的。」這是秦祈的回答。

「你和_圖_書好無情。」

最後，他是這樣回答的。

師兄？應恆？

這年春天那格外溫暖的風，吹進兩人的心間，久久盤旋，不曾散去。

這正是秦祈所奏出的曲目。

「要開始了。」簫落輕喃。

「哦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光陰如水般流逝，恍惚間，就來到了這一天。

簫落沒接話，臉頰泛起了紅暈，可惜，因黃昏的顏色揮灑房間，所以誰都沒發現。

可很快，秦祈語氣一變，帶著懷疑的目光問，「那麼，下面兩位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注目坐在琴前，閉上雙眼，迎著日光的白衣少女，感覺心很難受。

「不緊張？那就好！」

他發現，簫落的眼中在散發很閃耀的光芒，這種閃耀，讓自己不敢直視。

卻未曾想，站在斯坦威旁的她開口了，如搞怪的精靈，認真的語句中卻透露濃濃的戲虐，說：「那我呢，也不行嗎？」

「觸不可及嗎？」

簫落緊忙附和。「沒錯，沒錯，那我們就開始吧。」

徐婭站在琴邊，迎著日光，注目那如畫中的人兒，輕輕一笑，喃說。「謝謝你，讓我這常困於陰霾中的學生，踏出了第一步，謝謝。」

徐婭則接著說：「接下來十天，我會作為導師，指導你們兩人琴技上的不足與四手連彈的技巧，當然，小秦祈的怪症，也是一個需要攻略的難關。」

這次，兩人要進行四手連彈。

可自己呢？好像變了很多。

維納斯音樂廣場演奏廳，燈光如群星閃耀，只為映襯琴前的那個人，數千觀眾，鴉雀無聲，只因要聆聽那即將到來的旋律。

所以，我不能緊張。

第二樂章，熱情的最緩板，D大調，四三拍，三部曲式。

被黃昏色的日光籠罩，秦祈堅決搖頭，「免談。」

但是，『好想再與簫落合彈一回。』這個想法，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次不同，這次獨奏，完完全全屬於師兄。」

「我怎麼知道。」

「我與你，真的很近，觸手可及。」

見秦祈仍面露懷疑，徐婭『咳嗽』一聲，緊忙轉移話題，「好了，時間不多，我們抓緊練習吧，尤其是秦祈，你有三年的空白期，想要重新把技巧抓起來，可是很浪費時間的。」

「秦祈。」

你的表情，實在讓人很難聯想到麻煩。

簫落一聲輕喚，在得到回應后，輕聲說：「你說，一步的距離很近，可看上去，為何卻如此遙遠。」

他咬牙說了兩字。「換鞋。」

秦祈竄到兩人中間，擺擺手，神情驚疑不定，望望簫落ｗwｗ.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ｍ，再看看徐婭，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秦祈很喜歡這個笑容，所以他沒說，『那是在見到你之前的夢想。』

至於是慶幸還是後悔，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將兩人趕走，房門關上，秦祈鬆口氣。

A大調第二鋼琴奏鳴曲。

貝多芬與1795年創作的鋼琴曲，曲中貫穿著青春的快樂與爽朗之美，充滿了青年人的希望與率直的感情。

想說，『放棄吧，他已經有所愛的人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

應答一聲，秦祈與簫落相視一笑。

簫落因興奮而通紅個臉，不斷點頭，說：「老同學，我遇到麻煩了，請你務必要幫助我，求求你，求求你。」

「先說吧，什麼忙。」

徐婭皺皺眉頭，看向簫落，好似在說，『你沒有告訴他嗎？』

秦祈，卻沒發覺這道目光。

自然到兩人都忘記了不自然。

直到……

「這旋律……」

話落，她轉身，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樣。

徐婭眼中閃過一絲戲虐，指指窗外。

徐婭！

「當然記得，成為如肖邦、莫扎特那樣國際聞名的大音樂家，不正是你的夢想嗎？」說道最後，簫落露出無比璀璨的笑容。

秦祈沒說話，可那糾結的臉，卻反映了他真實的情緒。

第一樂章：活潑的快板，A大調，二二拍，奏鳴曲式。

他曾對徐婭說過，自己不再彈鋼琴了，現如今，對方卻以導師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這無疑違背了當初的話。

「額，請問可以打斷一下嗎？」

「有，有，當然有。」

「知道了。」

雙手無力垂下，秦祈眼中，充滿了沮喪。

「好吧。」

『碰！』

直到門鈴聲再次響起。

五年前那個打賭，你還記得？

「沒有可是，秦祈，你一定會成功，就像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一樣。」

「對了。」秦祈忽然想起了什麼，問，「我記得前幾天，維納斯音樂廣場舉辦過應恆的演奏，你還上場了呢，怎麼……」

房門打開，熟悉的身影映入秦祈眼帘，見到這人，他的嘴也因驚訝而張大。

『叮咚！』

……

秦祈沉默了。

黃昏被暗夜吞噬，月光揮灑房間，他無力的靠在門前，在這空曠的房間，獨自輕嘆。

「好險，差點就答應她了，若是那樣，會很尷尬吧。」

唇間輕喃，秦祈注目身邊猶如精靈的簫落，苦澀一笑。

「老師，這個方法真的有用？」注目手中的MP3，秦祈面露懷疑。

「秦祈，你這個臭流氓。」

「沒錯。」

這一刻，他露出了這個四月，最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