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大理女子圖鑑:不講究和不將就

秦蓉哭著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下了班之後,上司跑來安慰她:「蓉蓉,都是姐不好,姐還不是為了你,老總非要追究你的責任,我這是在想辦法保你,懂嗎?只有我罵了你,老總才不好意思拿你開刀。」
孕婦同事在會議室羞澀地發言,感謝公司給予的平台,感謝領導的厚愛,對秦蓉的辛苦付出隻字不提。回到崗位之後,孕婦同事給秦蓉買了一杯咖啡,秦蓉所有的功勞都在這杯咖啡里一筆勾銷。

方糖篇

梁碧秋蹲下身子,使勁兒去掰蓋板,蓋板紋絲不動。因為太過用力,梁碧秋摔了個跟頭,狼狽地坐在地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啊啊啊」地大聲喊了起來。
「能不能讓你的狐朋狗友閉嘴,別到處造謠行不行?我什麼時候向你表白了?」方糖還是決定先把自己的這口氣出了。是她表白的,她會認,不是,她絕不會任人非議。
那天晚上,三個女生擠在秦蓉的床上,嘰嘰喳喳直到天亮。萍水相逢的三個人,突然之間,成了彼此依賴的人。
有一次,上司的工作出了紕漏,老總在會議室大發雷霆。
秦蓉向方糖道歉。她知道這麼一鬧,方糖的飯碗可能也保不住了。都是因為自己,還連累了方糖。
那天晚上樑碧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誰知一下飛機,又聽說「愛豆」臨時換了住處,梁碧秋只好拖著行李箱,打算碰碰運氣,挨家挨戶地打聽。她把附近看著像樣一些的酒店問了個遍,沒問出任何消息。其實她自己也清楚,酒店怎麼可能會把明星日程隨便透露給別人,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方糖的腦子似乎只有一根筋。只要是她認定的事,就會去做,從來不瞻前顧後。這世上好像就沒有讓她感到害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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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女孩管自己的偶像叫「愛豆」。除了工作和生存,「愛豆」成了梁碧秋人生中最大的意義。她每天翻看微博、「超話」、各大站子,搜集關於自己「愛豆」的蛛絲馬跡。
那又如何?方糖不在乎,她確實喜歡劉哲,這就夠了。
失戀之後的方糖,就一門心思地撲在了工作上。
「沒出息。」方糖嘀咕了一聲,拉著同學就向劉哲走去。
那天方糖被同學硬拉去了籃球場,遠遠地就看到劉哲帶球過人的場景。一米八四的身高,在一群人中非常顯眼,眉骨突出,鼻樑高挺,就像是漫畫中的人物一般。
這回方糖蒙了,旁邊的幾個男生,也起鬨得越來越厲害。劉哲前傾的身子壓了下來,他的臉幾乎快要貼到方糖的臉上:「人呢?」
心軟是秦蓉避不開的弱點,否則她也不會在兩年之後男生來求她的時候,借給對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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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梁碧秋自己的話說,面對別人,她就像一個冷酷無情的機器。但是面對「愛豆」,她可以任勞任怨,當牛做馬。
大學,是談一場戀愛最好的時候。
方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於是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轉身就要走。
秦蓉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忍著。畢竟這份工作待遇不錯,只要不出現大問題,她也並不會經常「背鍋」。更何況她都做了四年了,早就習慣了。
上司還喜歡翻那個明星的黑料給梁碧秋看。梁碧秋其實早就受夠了那個陰陽怪氣的上司,她在工作上幾乎沒出過什麼差錯,上司又有什麼權利干涉她的私人生活?
有一次,班裡一個老實巴交的同學被隔壁班的人欺負了,方糖在自習課上「振臂高呼」,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帶著班裡半數的男生浩浩蕩蕩地把那個欺負人的傢伙堵在自己教室不敢出來。
那天晚上,秦蓉跟方糖在路邊的燒烤攤待到很晚。秦蓉感覺自己的人生特別失敗,她過夠了看別人臉色的日子了,她想要像方糖一樣活得精彩。她不想回那個令自己作嘔的職場,想要創業,自己當老闆。
梅姐說,梁碧秋還是會追星,會在機場守一整夜去看自己的「愛豆」,方糖和秦蓉也從來不說她,有事情都會替她兜著。
三個人經過一番商議,最終決定就開客棧。她們籌集了一些資金,在梅姐旁邊開了一家小小的客棧。房間不多,但是足夠乾淨;裝飾簡單,但是足夠溫暖。
「要多少錢?說吧!」
秦蓉問男生要自己的工資,男生就是不給。無奈,秦蓉去銀行註銷了賬戶,換了新的銀行卡。查詢餘額的時候,秦蓉發現裏面乾乾淨淨,一毛都不剩。
這三個女孩都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性格迥異,湊在一起極是有趣。方糖火暴,秦蓉天真,梁碧秋溫厚,她們都是雲南人,工作了三五年之後,決定辭職,一起開個客棧。三個女孩各有所長,每個人的故事,都很精彩。
剛想開口,劉哲夾起一個雞腿就塞到了方糖嘴裏。方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梁碧秋又乾號了兩嗓子,委屈地說:「我身份證掉排水溝里了。」
那是第一次秦蓉「闖禍和*圖*書」后,沒有人責怪她,反而在幫她說話。
秦蓉感到無奈,但她還是安慰自己:就當行善積德。一年後,公司職位晉陞時期來臨,孕婦產假歸來,成了秦蓉的上司,對秦蓉大呼小叫,頤指氣使。
但是客戶不依不饒,說秦蓉穿短裙就是為了勾引他,裝什麼裝!
「梁碧秋,怎麼從來沒見你對你爸媽的事情這麼上心過?」
「喂!」方糖聽到劉哲喊她,「把球還給我行嗎?」
方糖滿不在乎地回頭,準備去牽那個同學的手,沒想到身後卻空空如也。那個女生早在方糖去搶劉哲籃球的那一刻,就嚇得逃跑了。這會兒哪裡還有她的人影?
劉哲看了看方糖,問:「你哪個同學?」
劉哲歪著頭看了看面前這個瘦瘦的女生:「我叫劉哲。」
方糖揉著被同學掐疼的胳膊,慫恿同學上前。但是同學慫了,搖搖頭往她背後縮。
只是上司特別見不得她追星,總是不分場合,出言嘲諷。
方糖聽了之後,一肚子憋屈。她明明是替同學去表白的,結果同學跑掉了,她卻成了女主角。只是,除了憋屈之外,她竟然有一絲心動。
「你說我怎麼就找不到我『愛豆』呢?」
「我花我自己掙來的錢,去買自己的快樂,為什麼不可以呢?」梁碧秋那天晚上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她頭一次對人吐露自己的心聲。這二十多年來的痛苦和壓力,把她逼得快要瘋了。
秦蓉在公司里也一樣,委曲求全成了習慣。
她跟秦蓉認識,是因為工作。那天她跟兩個男同事一起去見客戶,席間方糖大大咧咧地跟同事們稱兄道弟,只是不喝酒。同事知道她的脾氣,酒都替她擋了。倒是客戶帶來的那個叫秦蓉的女孩,比較靦腆,只是微笑著,似乎不善言辭。
對梁碧秋來說,她一無所依,「愛豆」就是她對生活最好的理想。畢竟,「愛豆」離自己的世界那麼遙遠,永遠閃耀,而且幾乎不會背叛她。
方糖的性格出了名的火暴。
「你們知道嗎?我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件奢侈的事情,就是追星。其實算一算,和花在弟弟身上的錢比起來,追星花的那點兒錢又算什麼呢?」
秦蓉把錢轉給前男友后,氣得扇了自己一巴掌。但是又有什麼用呢?她即便再怎麼狠心,在那個混蛋跑來求了她幾次之後,還是心軟了。
方糖拉著她的手說:「我們穿什麼關他屁事!用不著覺得羞恥!對付這些想性騷擾的垃圾男,就得用這種招數,毛病就得給他治了!」
最後還是秦蓉鬆了口:「要不,今晚住我家吧。」
秦蓉一直在躲,客戶趁她不注意,一隻咸豬手往她屁股上摸。秦蓉直接跳開了,帶著哭腔喊:「陳總!我先回去了。」
但是秦蓉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小時候,如果她被欺負了,父母一定會先責問她:「想想你哪裡做得不對,否則他們怎麼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他們不理解,有時候,欺負你並不是你做錯什麼。
劉哲拿著餐盤,看著方糖笑:「同學,能不能讓我先吃口飯。」
那是秦蓉第一次恨自己軟弱。
第二天是周六,秦蓉和方糖還在睡著,梁碧秋卻像彈簧一樣從床上蹦了起來!
對於這個家,梁碧秋存在的意義就是努力掙錢,管一家人。母親從來都沒有出去工作過,負責養育她和弟弟,父親一輩子都在廠里當工人。
「你九點才上班,沒事兒的。」秦蓉聽他這麼說,也覺得有道理,畢竟男生八點半就要上班,似乎這樣更公允一些。
方糖回到家之後,蒙頭大哭了一場,哭累了,就睡了。失戀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可是方糖,才不會因為別人的錯誤,一直懲罰自己。
燒烤攤的老闆拿來工具幫忙,折騰了半天,總算是撈出了梁碧秋的身份證。梁碧秋向大家道了謝,去酒店辦理入住。但是,房滿了。她鬱悶地拖著行李箱回到燒烤攤上,要了點兒吃的,淚眼汪汪。
「今天是周末!我明天早上不會耽誤上班的!」可上司不答應,非要她立刻就回公司加班。
「算了,她是個孕婦。」秦蓉不想跟她計較,任勞任怨地做項目。熬了一個月之後,項目終於搞定,那個孕婦同事卻第一時間拿著計劃書跑去找老總。
梁碧秋有一個弟弟,比她小三歲,獨得全家人的寵愛。她常常懷疑,如果不是她先出生,很有可能她根本沒有機會到這個世界上來看一眼。
她的人生,一直都是風風火火。用她男朋友劉哲的話來說:「方糖就像一台永動機,永遠都充滿了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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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糖憋紅了臉,把球往地上一扔,飛也似的跑掉了。
掛斷電話之後,梁碧秋把上司拉黑了。剛準備洗漱,父親的電話打了過來,她盯著屏幕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接了。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了劉哲的女朋友。而在全校瘋傳的版本里,還https://m.hetubook.com.com是方糖主動追的劉哲。
方糖心裏很清楚,劉哲既然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劈腿」也是遲早的事情,找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沒有意義。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挽留,劉哲絕對會回頭,但是她不想挽留。
「以後這種聚餐的事情還是少去,外面的飯不健康,而且還浪費錢。我們兩個要攢錢,以後還要買房呢。我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好。」男生總是最有理的那一方。
大學畢業的第二年,他們分手。
「梁碧秋,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幼稚?」
「愛豆」更新一條微博,她就興奮地轉圈圈:「天哪!我『愛豆』終於營業了!」
上司是典型的笑面虎,胡扯的本事一套一套。
劉哲讓那個女孩先走,方糖站在門口沒有動。
有時候秦蓉覺得自己活得特別窩囊。
劉哲是方糖的初戀,也是令她最傷心的人。
梁碧秋把餘額截圖發給了父親,並著一段語音。
「梁碧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明星在一起的,醒醒吧。」
方糖拿著蚯蚓,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之下,徑直走到男生的面前,差點兒把蚯蚓塞進男生的嘴巴里。男生嚇壞了,乾嘔了許久。
客戶不依不饒,擋住了秦蓉的去路,想要去抱秦蓉,方糖見勢不對,一把將秦蓉拉到了自己這邊。
「你不懂理財,」男生振振有詞,「我可以把兩個人的錢拿去投資,創造更多的財富。」
劉哲笑著說:「吃吧,你也餓了吧。」
那天全年級的老師都出動了,把學生們趕回教室,繼續學習。而方糖,則被帶進了教務處,狠狠地挨了一頓批評。好在方糖平時比較本分,學習成績又好,被老師訓了一通就放回教室了。
「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梁碧秋的喊叫聲,把燒烤攤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方糖喝了酒,有些上頭,沖梁碧秋嚷道:「喊什麼喊?這麼晚了,別人都睡了好嗎?吵死了!」
方糖和秦蓉覺得梁碧秋沒救了,她們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見到「死忠粉」。
客戶的鬼話比自己上司的還不能信,趁秦蓉一個不注意,就伸出了咸豬手。秦蓉嚇得彈了起來,帶著哭腔喊:「陳總!」
她曾經翹班飛到外地,在機場守了一晚上,只為看「愛豆」從機場走出來的那幾分鐘。儘管,她只看到了愛豆的帽子。她個子矮,又沒能衝到前排,根本看不到愛豆的臉。即便如此,她也甘之如飴,要是「愛豆」沖大家笑一下,她估計能開心得暈過去。畢竟,那是她離「愛豆」最近的一次,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有少女心爆炸的感覺。
梁碧秋拖著行李箱,垂頭喪氣地朝一個燒烤攤走去。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方糖問劉哲。
是啊,秦蓉想了想,自己又沒有錯,為什麼每次出現問題都先自我反省呢?
秦蓉每個月只有幾百塊零花錢,想跟朋友聚個餐,都要先向男生報備。
「天哪!太帥了!」同學一邊犯花痴,一邊狠狠地掐著方糖的胳膊。
方糖連忙後退了兩步,看劉哲就近坐下來了,就也把自己的餐盤一放,坐在了劉哲的對面。
對方糖來說,劉哲已經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她不可能再給他機會。她懶得跟劉哲爭辯,也不願聽他的鬼話。
到了飯店,秦蓉才發現那個叫陳總的客戶,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色狼。他言談舉止極為輕浮,說話間總是有意無意地碰自己。秦蓉盡量往旁邊挪,想盡辦法避開客戶的糾纏。她根本不會喝酒,但是陳總總是在想辦法灌她酒。
這麼多年,父親一直以為梁碧秋在外面工作得不錯,薪水也高。可他不知道女兒吃過多少苦,流過多少淚。也不曾意識到剛入社會的女兒掙得再多,也不夠一家人的消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梁碧秋已經不想再做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了,她累了,她想要好好地愛自己。
「或許平平淡淡才是真吧。」秦蓉總能夠找到辦法自我安慰。紀念日、情人節、七夕節……這些日子對她來說,和生活里的任何一天都沒有區別。沒有浪漫晚餐、沒有禮物,更不用期待什麼驚喜。
直到撞見男生跟別的女生拍婚紗照外景,梁碧秋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只不過是個備胎,而且是個根本沒有轉正希望的備胎。那個渣男,只是跟她玩玩而已。
哪有人不嚮往美好呢?
秦蓉內心又羞又憤,還泛著陣陣噁心。她從來沒有這麼噁心過,一想到自己是在大好的青春陪一個「油膩」、無恥的垃圾男喝酒,她就有一種想吐的感覺。她心裏憋屈得要死,卻又不會罵人、不會吵架,氣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小時候的秦蓉一直在試圖討好自己的父母,但是無論她怎麼做,似乎都無法讓他們特別滿意。有時候她覺得很累,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改變。她特別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生怕做得不夠好,別人對自己有意見。
秦蓉越能幹,她的工作量就越大。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成績,無論她熬了多少個通宵,功勞永遠都是別人的。秦蓉安慰自己:「算了,拿著工資,就要付出勞動。」
老總在公司大會上公開嘉獎孕婦同事m.hetubook.com.com,號召大家向她學習,即便身體不適,也以工作為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克了一個大難題。
「劉哲是吧,我同學喜歡你。」方糖說這句話,就像說「你好」那麼簡單,把劉哲弄得哭笑不得。
就這麼被人拿來當了替罪羊,秦蓉委屈地掉眼淚。上司批評地更狠了:「犯了錯就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你以為公司人人都是你媽,會寵著你、慣著你嗎?幹不了就給我滾!」
「其實,如果你能夠稍微溫柔一些,我也不會感到這麼累……」劉哲的話,讓方糖一陣反胃。她端起桌上的紅酒杯,一飲而盡,丟下了「分手」兩個字,大步流星地離開。
梁碧秋工作的第二年,給弟弟買了筆記本電腦。
其實梁碧秋以前也不追星的,她的心思都在自己男朋友身上。男友是個「套路」高手,用禮物和各種紀念日把她套得死死的。
後來,幸虧一個叫方糖的姑娘站了出來替她解圍。她被方糖拉著跑出去的時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又難過,又覺得好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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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很喜歡她們,自己的店裡如果忙不過來,會主動介紹客人去她們那邊。年輕女孩創業的戲碼,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路見不平,她絕對會拔刀相助。
秦蓉原本不想去的,上司在她面前訴苦,說家裡的孩子太小,離不開媽媽,根本走不開。秦蓉架不住上司的軟磨硬泡,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秦蓉第一次見到如此瀟洒的女生。她快要被方糖給迷住了。是啊,穿什麼是自己的自由,干別人屁事!那個猥瑣的垃圾男自己心裏骯髒,憑什麼非議別人的穿著!
這世間真的很不公平,連自己的父母都如此不公平。梁碧秋難過,又覺得好笑。有時候她想,或許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還好,那時候她還有愛情。可後來,愛情也沒有了。她在最心灰意冷的時候,遇到了自己的「愛豆」。
愛就愛得轟轟烈烈,分就分得乾脆利落。方糖沒有給劉哲留任何的餘地,劉哲恨自己絕情也無所謂,省得藕斷絲連,再有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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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小秦蓉一歲,事事都要讓秦蓉遷就他。秦蓉性格本就溫柔,也習慣去照顧別人,一直以來也不太計較。男生嫌上班遠,帶著秦蓉去中介換房,租了一套離自己單位最近的公寓。但是那間公寓,距離秦蓉上班的地方要比之前多出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愛豆」拍了電視劇,她來來回回地看,演技再爛,都能被她誇得天花亂墜。
男生和他的幾個小夥伴一陣狂笑,都在看方糖的笑話。方糖搞清楚了始作俑者,強忍著噁心,蹲下來撿起了那條蚯蚓。天知道方糖最害怕蚯蚓了。
哪怕工作再累,回到家之後,梁碧秋都會刷一遍微博首頁、「超話」,看有沒有自己「愛豆」的消息。看到「愛豆」的最新照片,滿臉花痴「姨母笑」。一旦發現有對家發「愛豆」的黑帖,立馬進入戰鬥狀態,隨時可以和別人撕得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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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碧秋工作的第一年,給弟弟買了最新款的手機。
梁碧秋來了脾氣,衝上司喊道:「隨便!我不伺候了!我正不想干呢!」
梁碧秋的「愛豆」正在大理拍戲,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愛豆」住的酒店,連忙收拾行李直奔機場,買了最近的航班飛往大理。
她以為,自己欠家裡的終於要還完了。然而父親前幾天告訴她,家裡託人給弟弟找了個女朋友,訂婚錢要八萬,家裡沒有那麼多錢。
自從兩人在一起,秦蓉的工資卡就交給男生保管了。
方糖不能忍受自己被別人欺負,雖然不好惹,不過她也從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只有一種情況是例外,那就是路見不平。
客戶不解,方糖撒了個嬌:「借我用一下嘛,我打個電話而已。」
她已經在部門待了四年了,工作勤懇、能力出色,按理說早該晉陞的,但是每次,總是會被別人搶了功勞。
直到一次男生髮火,動手打了秦蓉一巴掌。秦蓉再也無法忍受了,家暴只有0次和100次,她終於理清了自己在這段感情中扮演的角色。她把男生的東西都扔到了門外,鐵了心要分手。可男生死皮賴臉不肯走,最後秦蓉沒有辦法,只好收拾行李自己離開了。
「還是先給自己找個住處,趕緊吃點兒東西吧。」這麼想著,梁碧秋掏出身份證,拖著行李箱準備去旁邊的酒店辦理入住。然而生活就是這麼捉弄人,梁碧秋一個噴嚏手一抖,身份證就從手裡滑了下來,直直地透過地上狹長的排水溝蓋板縫隙,掉進了排水溝里。
方糖確實是餓了,索性就先吃飯。結果,那天劉哲的排骨和雞腿,基本上都讓方糖給吃了。方糖吃得很歡,直到劉哲遞過來紙巾的時候對她說:「好了,我的飯都被你吃光了,現在,你還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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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蓉的父母是非常正統甚至古板的人,秦蓉從小就被hetubook•com.com教導賢良淑德,學習琴棋書畫。她的父母也為自己養育出了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而驕傲。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兩萬。」
梁碧秋氣得半年都沒有緩過神來,慢慢地,也就關上了心門。後來,有一次她看娛樂節目,被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吸引了目光,於是就去網上搜索了關於這個明星的一切,再然後,就入了「坑」,成了追星女孩。
秦蓉只想跟著方糖,重新為自己活一次,做一個瀟洒的cool girl。
「哎!疼死我了!你掐我幹什麼?」方糖一臉不滿,生氣地看著同學,「你喜歡他就去追啊!犯花痴為什麼要掐我?真是……」
方糖就是這麼一個「cool girl」,天不怕地不怕,拿得起放得下,分手也要氣場全開,丟了工作也無所謂。路見不平,她就會拔刀相助。
女孩子究竟該是什麼樣子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潛意識裡,她總覺得母親的話似乎是有問題的。
方糖接到電話之後,跑回家,畫了一個精緻的妝,換上了高跟鞋,不可一世地來到餐廳的包間,堵住了劉哲。分手也要體面,方糖在氣場上一點兒也沒輸。
「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放心,我跟她沒到那一步。」劉哲試圖解釋,但是方糖根本不想聽。
梁碧秋跟中了邪似的,不停地自言自語。秦蓉和方糖看不懂追星女孩的世界,搖了搖頭繼續吃飯。
梅姐的客棧,並不是巷子里唯一的一家,再往裡走,大概30米,還有另一家客棧,老闆是三個年輕的女孩。

梁碧秋篇

秦蓉跟方糖一拍即合,兩個人商量了很久要做個什麼樣的生意,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前男友已經跟她分手兩年了,卻還是糾纏不休。他好像總能捏到秦蓉的弱點,讓她無法反抗。
第二天,同學們間就傳開了,說方糖向籃球隊的劉哲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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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蓉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乖乖女。說她溫婉可人也好,說她逆來順受也罷,總之,她的存在感一直很低,總是委曲求全。根本沒有人會考慮她的感受。
但秦蓉還是把錢賠給了房東,即便她再怎麼不甘。
上司把秦蓉叫到會議室,當頭一頓痛罵。秦蓉整個人都懵了,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上司所說的項目,自己連碰都沒碰過。
父親怪她說話太直接,責怪她沒教養。梁碧秋再也忍不住了,沖父親喊道:「你不就是想問我要錢嗎?快說要多少!不說我掛了!」
方糖堵住了劉哲,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籃球。一群男生圍在旁邊看「好戲」,笑得十分張揚。
這段戀情對秦蓉來說,痛苦遠遠大於幸福。雖說是男生主動追的她,但對方並沒有把秦蓉當成手心裏的寶。
「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梁碧秋這麼蠢的女生呢?追個星差點兒把自己給追得露宿街頭。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讓她先走。」方糖聽到劉哲這麼說,便往劉哲跟前走去,那個女孩拿著包彎著腰小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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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盡全力,終於把英語考了滿分,父母卻告訴她:「不要驕傲,考滿分沒什麼了不起的,比你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有本事你把語文數學也都考滿分。」
劉哲是方糖大學時主動追到手的。
「我還跑遍了大理所有四星以上的酒店,他不可能住快捷吧?」
弟弟輟學之後,父母就張羅給他找工作,讓梁碧秋問朋友借了四萬塊錢,給弟弟找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
沒過幾天,上司派秦蓉去陪一個客戶吃飯。
那是她人生中做過最出格的一件事情。第二天房東打來電話讓秦蓉賠償,秦蓉哭笑不得,男生把責任全都推到了秦蓉身上。秦蓉想,天下怎麼會有如此無恥之人?
梁碧秋知道父親的意思,她特別難過,問父親:「是不是接下來他們買房、裝修、買車、結婚、生孩子,我都得出錢?」心事被戳穿,父親沉默不語。
梁碧秋在大理整整兩天,都沒有找到自己的「愛豆」。星期天的晚上,她沮喪得要命,又接到了上司的電話。上司讓她馬上滾回昆明加班,她在電話里跟領導吵了一架。
客戶一直試圖灌秦蓉酒,秦蓉推脫得很費力。客戶不悅:「秦蓉,我今天帶你出來,就是對你的歷練。」
沒想到方糖手一揮,滿不在乎:「工作丟就丟了!我還乾著不爽呢!大不了再找!」
旁邊的男生,開始吹口哨起鬨。
方糖和秦蓉商量生意的時候,梁碧秋說:「開家客棧吧。」她以前在客棧打過工,熟悉所有的流程。
人的一生,總是要有一些追求和執著的,只是每個人所追求的事物不同罷了。不損他人,無愧於自己,就好。
秦蓉向方糖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熬夜加班對她來說已經成為習慣。原本她只是心疼部門的孕婦太過辛苦,主動提出幫對方分擔一點兒工作。結果,孕婦同事心安理得地把整個項目都甩到了她頭上,自己每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趴在桌上睡大覺。
弟弟念大學之後,學費也是由梁碧秋負責。當時梁碧秋剛上大四,省吃儉用,把大部分的錢,都給了弟弟。
秦蓉氣客戶,更氣自己。有一瞬,她甚至想不管不顧地拿起桌上的酒瓶,砸向那個猥瑣男,跟他魚死網破。
去他的自我反省!
那次,方糖一戰成名,學校里再也沒人敢惹她。大家都說,如果生在古代,方糖絕對是一代女俠,敢愛敢恨,快意恩仇。
她的工資被男生充值遊戲,全都花光了。秦蓉氣得找男生理論,越說越氣,氣得大哭起來。男生嫌她煩,捂著耳朵打開門跑走了,秦蓉一氣之下,把出租房裡的電器全砸了。

秦蓉篇

劉哲兀自說著自己的道理,無外乎是壓力太大,那個女生太過體貼,一直約他。他只是跟這個女孩單獨出來吃過兩次飯而已,連手都沒有牽。
秦蓉在這份感情里,一直在妥協。她想要的、她喜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

3

好不容易長大了。大學畢業之後,梁碧秋想要去北京,卻被父母逼著留在了昆明。「我們辛辛苦苦把你供到大學畢業,你翅膀硬了,想飛走不管我們了嗎?」
梁碧秋的人生,幾乎沒有得到過多少愛和關心,所以她才會拚命地對前男友好,所以她才會在失去愛情之後,全身心投入,瘋狂追星。她在現實中的生活一團糟,「愛豆」是她所有的精神寄託。
梁碧秋工作的第三年,弟弟自己不爭氣,輟學了。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睡過頭了!我『愛豆』這會兒估計早到片場了!我得趕緊去找他!」梁碧秋衝到衛生間,一陣洗漱后,留了句「晚上見!」就奪門而出,只留下秦蓉和方糖面面相覷。
秦蓉把她當偶像看。
方糖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那時候,還是計劃生育的年代。因為她是個女孩,父母特別不開心。為了生下弟弟,母親懷孕之後,跑到偏遠的農村親戚家躲了五年才將弟弟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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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查了查自己的銀行餘額,只有幾千塊錢。對於工作沒幾年的她來說,一直要補貼家裡,哪能有多少存款?她衣服買的打折的,護膚品是超市裡平價的,星級餐廳她連進都沒進去過。她人生中最大的放縱,也不過是買張幾百塊的打折機票,去看看自己的「愛豆」而已。
方糖拉著秦蓉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間。
客戶仗著酒意板起臉來:「裝什麼裝?穿這麼短的裙子跟我出來,不就是明擺著想讓我吃豆腐嗎?」
客戶一把奪過手機,臉氣得紅成了豬肝色,忙不迭地跟電話那頭道歉。
劉哲嘴角上揚,笑著看她:「怎麼?吃完就想跑?」
「別怕,這酒沒有度數,喝不醉的。」
方糖第一次被人噎得答不上來,她盯了劉哲好久,大腦飛速運轉。她在想,劉哲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敢多想,卻又忍不住去想。
秦蓉臉憋得通紅,一邊搖頭一邊哭,接不上話。方糖笑嘻嘻地擋在秦蓉前面:「陳總,消消氣,別跟她生氣。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暑假的時候,小夥伴們在外面瘋跑,她就在家裡無休止地練琴、寫作業,因為只有這樣,母親才會施捨般地誇她兩句。
她圍著這片區域找了整整三個小時,累得頭昏腦脹,眼看著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這是秦蓉聽過最多的話。
大學報到時的學費是父母出的,後來的學費,就全都是梁碧秋自己掙的。她打兩份工,沒課的白天去超市做促銷,晚上給學校外面的餐廳端盤子,再沒問家裡要過一分錢。
就在她們打車準備回家的時候,她們看到了梁碧秋。
別看梁碧秋追星的時候那麼瘋狂,其實她工作起來也很賣力,雖然說是偶爾翹個班追星,但是她事前都會跟人事請假、報備,要麼扣自己的年假,要麼就正常扣工資。
「爸,我沒有錢了,我也要生活,我實在是負擔不起一家人的人生了。弟弟已經長大,他該自立了。」
方糖在食堂跟劉哲偶遇,端著餐盤的方糖一把攔住劉哲。
客戶把手機解了鎖,遞給方糖。方糖在通話記錄里兩下翻到了客戶老婆的電話,直接撥了過去:「喂?你老公發酒瘋了,他說女孩子穿裙子就是勾引他,這會兒非要摸人家屁股,你管不管?」
「明明說在片場來著!」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班裡有個調皮的男生趁她課間出去,在她文具盒裡悄悄放了一條蚯蚓,方糖打開文具盒,嚇得尖叫。
方糖還是從朋友那裡聽說,劉哲在背著她跟別的女孩約會。那段時間,方糖正在公司加班加得昏天暗地,整個人都累得不行。
從小到大,家裡所有好吃好穿的都是先盡著弟弟來。小時候家境不好,母親每天訂一瓶牛奶,煮一個雞蛋給弟弟吃,梁碧秋只能咂巴著嘴,在一旁看著。只有弟弟吃膩了不願吃的,才能輪到梁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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