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說了不是約會。」他大概拿我對他上下其手毫無辦法，於是選擇無視，「不過今天倒是比較像正常的女生了，獎勵你一罐可樂吧。」

「拜託，這位先生，能和我約會居然還元氣全無，這簡直是對我最根本的侮辱。」我一邊指著最大號的爆米花筒，請服務生幫我裝起來，一邊挽著謝昕濤的手臂理直氣壯地抱怨。

「像？」我微微眯著眼睛上下掃視了他一遍，「哪裡像？你和我一樣是女生？」

其實本來並不想哭的。但是感覺到他的體溫，語氣里雖然淺淡卻真實的關切，就忽然有無法控制的讓鼻腔酸澀到破表的情緒接管神經，我一直忍耐著的淚，被屏幕反射的白色光芒映出微光，在空氣里劃出了痕迹。

可是周瑋教會了我，承諾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違背的。愛情也好，誓言也好，再多的溫柔也好，最深的纏綿也好，怎麼能相信呢。一轉身，就變得冰冷，就變成過去了不是么。

我和周瑋，也曾經在這個放映廳，看過一部沉悶的愛情電影。

他說，程天愛，我在這裏。

左轉，十字路口，綠燈。

「我是很專心做你女朋友的嘛。」我仰起頭看著他的ｈtｔｐs://ｍ.hｅｔｕbｏｏk•coｍ.cｏｍ眼睛，他的身高比我大概恰好高了十厘米，完全是最合適做情侶的距離。「所以我警告你哦，和我在一起不準想別的女生。你媽都不行。」

「那不如公平交易，你也一樣。」

「never。」我根本不想去搭理他諷刺的意味在於什麼，人家的家務事我一點也不在意。我指一指和謝昕濤約定的位置：「我到了。」

看看，看看，我家這個臨時男朋友的語言到底是有多匱乏啊……

「程天愛你也太任性了。」

「我是我，我哥是我哥，別拿我跟他相提並論。」他唇角卻漾著冰冷的弧度，包含著濃厚的諷刺，且完全不想掩飾，「你考慮好了跟我么？」

看著車流暢的駛出去，我把重點放在如何打發距離3點還有20分鐘的時間這件事上。李躍待會就出車禍也好，是來日方長也好，都跟我無關。

「程天愛，你在哭？」

可是他在我耳邊說的話語，像是帶著十二萬分的溫柔。

「嗯？」

謝昕濤伸出手，把我塞進了他的懷裡，力道之大簡直是在和我對練摔跤，毫不溫柔，像是他只是單純地怕我哭https://www.hetubook.com.com泣的聲響打擾到其他看電影的人。

算了，所謂的規範什麼的，我原以為只對李卓無效，現在我終於完全確認，李躍也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沉在回憶里，感覺到眼眶裡逐漸有熱燙的溫度在緩慢凝聚。眼睛真酸哪。真的好酸，大概是電影畫面漫出的光太刺眼了，一切逐漸變得模糊。所以是不是其實一切真的都是神的幻覺而已？是不是神醒過來一切就不復存在？那樣是不是反而更好呢？

懶洋洋地坐在性能優良的車子的前座，看著倒後鏡里映現的專心致志的開著車的李躍，他周末還穿著學校的制服，儼然是一副標準學生的模樣——如果他現在沒有把車開到超過120碼的話。

天氣不是太好，但也算不上不好。雖然風帶著清冷的氣息，但是一旦走進室內，就感覺不到涼意了。

他的聲音和我的聲音同步發生：「很可愛~」

「喂，上次不是教過你了，你應該說，程天愛，你真是任性得……」

「謝謝你願意順道送我一程，只是我不趕時間，你大可以慢慢開。」我的目光落在車裡的電子屏顯示的2：30的數字上，距離我和謝昕ｍ•hｅtubook•cｏｍ.cｏｍ濤約定的3點還有大把時間。

投射到幕布上形成影像的光束里的舞動著的無數細小的塵埃，帶著獨特的安謐的氛圍。靠著謝昕濤的肩膀，感覺到他呼吸的頻率，像是整個世界都可以是安穩的存在。

我走下車關上車門，李躍降下了副駕駛座的玻璃，對我說：「程天愛，來日方長。」

「你不是被這麼惡俗的情節感動了吧？」他的手指輕輕掠過我眼眶的邊緣，暈開淚水，「要不要我把懷抱暫時借給你？」

「你以為我真的是恰好遇見你？」他的語氣淡然，「我在你家附近兜了三個多小時。」

「那不如陪我去兜個風？」他很沒正經地靠近我說。

「替你哥監視我？」我忍不住笑了，「你哥知道么？」

「我沒興趣應酬你。」我轉開臉，看向車外。

他的休息日，我義無反顧地逃了學，滿心歡喜地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依靠在他懷裡，交換綿長的親吻。

「你對我沒興趣，我對你可有的是興趣。」他打開了車載的CD，根據我不太深厚的音樂修養聽起來像是藍調的歌曲飄散在狹小的空間里，「你不覺得我和你很像？」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一加一就是二這麼樸素。和*圖*書也不是除了黑就是白這麼分明。黑白之間，有那麼多深深淺淺的灰色。被困在這些灰色里的人，是不是總有一天，能找到出口？

「這才乖。你知道新時代的模範老公的宣言是什麼么？」

他微微笑了，忽然踩了剎車，停在了路邊：「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知道。他和我一樣，習慣扮演很多個不同設定的自己。說良心話，我有些為李卓心疼，憑他的道行，居然也會被李躍的演技騙過去，一心希望保護他，不讓他被污染。實際上，也許李躍比他更烏七八糟。

「公平？開玩笑。」我鬆開挽著他的手臂的手，轉而牢牢牽著他的手，「我告訴你，你一輩子都別想在我這裏知道什麼叫做公平。」

我思考了很久，選擇了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也乾脆都沒化妝。雖然出門的時候，對著鏡子最後一次整理儀容的時候我有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在意謝昕濤的對我的看法，但是他注意到了，甚至覺得不錯，我還是覺得有一些小小的開心，像花火在心裏被點燃，然後綻放開來。

或者李卓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知道。人總是會因為想要相信而相信，就像我從前那麼信仰周瑋的誓言一樣。

右轉，又一hetubook.com.com個十字路口，還是綠燈。

我並沒有抽噎，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呼吸都不曾變換頻率，我不知道謝昕濤是如何感知我情緒的變動。既然他知道了，我也犯不著強忍了。

只是李卓李躍兩兄弟的事情，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打算和謝昕濤一樣扮演耶穌。

「草收了，東西賣了，該偷的朋友家都偷過了，貨進了，魚釣了，我也洗好澡在床上了。你很有潛質，但是還有努力的空間。so，要為了我而繼續進步哦~」把爆米花筒塞進他懷裡，我拿著可樂，向票面上標註的放映廳走去。

謝昕濤買好票，又被我拉著去買爆米花和可樂，於是一臉的不情不願。

座位並不是太好，在整間放映廳靠後偏右的地方，不過重要的反正也不是電影的內容，而是心情。

「放心，不會扣分。」他轉動著方向盤轉過十字路口，「我沒駕照。」

終於遇見轉彎處的紅燈，他才慢下來，我指一指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旁醒目的「40」的標識，說：「拜託，全程限速。」

那個時候真的以為，至少這個人，是會永遠疼惜我的。

看著李躍目的不明的笑容，我不由得氣悶起來：「我只是順道搭車的，你不用向我傾訴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