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完全慌了，像是誤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個世界還是無重力的，我漂浮著漂浮著，膽戰心驚，忐忑不安，真要命。

他也就真的發動引擎，瞬間消失了。

周雨川是臨時被我拉著一起去和小羽千蟬碰面的。原本是小羽要我和千蟬一起去幫她選禮物，因為她和言淵決定正式開展彼此人生里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戀愛了，她要送一件禮物給言淵作為紀念。

「好痛！」我用力推開他，卻推不開，「喂喂！陳灝宇你幹嘛啦。」

繞就繞吧。我閉上眼，繼續感受著摩托車帶來的速度感。

「剛放學，大家都在等車，現在公交車太擠了。而且你一臉沒精打採的樣子，我想你是不是累了。」

真矯情，是吧。

我回她：叫他幹嗎？

當第三次經過同樣一個十字路口，我發現他根本就是在繞圈圈。

愛情，也是這樣么。風一吹，形跡就散了。

「羅璃你搞什麼鬼啊？」小羽的聲音一點沒有了平時的甜美可愛，凶得不同凡響，「你以為你是吳宇森么？你的愛好是放鴿子么？」

「你上次說要體驗極速傳說，我不能不效勞。」陳灝宇回過頭來，把他原本掛在摩托車把手上的頭盔戴在我頭上，再用適度的力量把頭盔的帶子在我下顎弄好。

「你先走吧，我認識路回家。」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誒？怎麼忽然要回家？」周雨川被我忽然變換的意圖搞糊塗了。

我摘下了頭盔，遞給轉向我的陳灝宇，笑著說：「我的髮型一定亂了吧？像不像瘋子？」

陳灝宇沒有回答我的話，也沒有接頭盔，卻忽然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我。

「Secret？No，No No No。」他搖搖手和_圖_書指，把被我掀起來的玻璃面罩放下來，「酒吧不是個好地方。我告訴你，泡酒吧的男人，都是去找刺|激的。而泡酒吧的女人，多半都是受過刺|激的。」

駱軼航的QQ簽名變成了一片空白。

我繼續用力推他，他卻更緊地抱住了我，連我大聲說「痛」，也沒有效果。

「你呢？」看來看去都只看到一個頭盔，而這個頭盔已經在我頭上戴好，我掀起頭盔上的有機玻璃面罩問陳灝宇，「你不戴頭盔？當心警察叔叔逮捕你。」

其實我覺得周雨川對這件事情沒有多大幫助，但是也懶得繼續探討，下了課就直接拽住周雨川校服的衣角，把他扯到了校門口。

該死的，在這路邊上，人來人往的，怎麼說都有點超過了吧。

「就你幽默。」我大笑起來，呼出的氣息在有機玻璃上泛起一層淺淡的霧氣，略微遮住了視線。

可是我也無能無力。

更何況他居然還跟我說，重新開始。

直截了當地掛斷，然後按下關機鍵，我決定回家。

「你跟他說讓他回家吧，我懶得打也懶得發。我關機了啊，明天上學見，bye～」

說話間帶出的氣息有著些許濕潤的感覺，撲在我耳後，是極度異樣的感受。

「是啊是啊好啊好啊，大哥你放手好不好，沒事cos什麼咆哮教教主啊你以為你演瓊瑤劇么？」

可是小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天真單純可愛得讓我總也捨不得違拗她的心意，於是就努力配合著她的少女行徑。不就是陪著逛街選東西嘛，又不是第一次了，去就去。反正時間不打發掉，也是用來圍繞著駱軼航想來想去，最後滋生出各種找不到答案的念頭，讓我煩到恨不得用雙手揉亂自己的頭髮，再把ｈttps://m•heｔubｏok.com•com臉重重地砸到桌面上。

「你還真愛上我們學校了？怎麼總在校門口流連？想要做一隻迷途知返的小羊羔重新回到教育的懷抱嗎？」我站在戴著墨鏡，左腳踩在地上，右腳踩在摩托車的排氣管上，以明顯過於做作的姿態看著我眯著眼似笑非笑的陳灝宇面前，毫不保留地吐槽著他，然後扶著他的肩膀也跨坐上他的摩托車。

「你難道不是和我開玩笑？」我把頭盔塞到他手裡，「老大你不是不知道我心有所屬啊。」

陳灝宇呆了三秒鐘，然後終於鬆開了手：「你又跟我開玩笑。」

頭盔被壓在我和他之間的位置，磕得我下巴痛得要死。

「等什麼啊，你還不知道我有時候就是不想接電話么。你給你男朋友買好禮物了？」我不動聲色地打算自然轉移話題，「明天帶給我看看先。」

自從駱軼航出現之後，我的日常就變得一團亂。

彩鈴剛剛唱了一句，電話就接通了，倒讓我有點措手不及被嚇到了。

「我不回趟家沒法跟我姑姑交差。我們還是原計劃，六點半步行街廣場見。」我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快去啊。」

我曾經，是想和駱軼航一起一輩子的。我曾經是以為有一輩子的。

真是各種不如意，各種無能無力啊。

陳灝宇轉回身，利落而流暢地發動引擎，摩托車震動了兩三下，向車流里融匯進去。

「吳宇森是誰？」我邊跟她講著電話，邊向附近的公交車站台走去。

除了小羽的一個未接來電，和千蟬的一通寫著「儘快回我電話啊找不到你有點擔心」的簡訊之外，其他全部都是周雨川打來的電話和發來的簡訊。

「管他的。」陳灝宇以他一貫無所謂的隨https://m.hetubook.com.com便態度甩甩頭，很瀟洒的樣子。

屏蔽周雨川，我先打電話給小羽。

說得那麼輕鬆，走得那麼乾脆，但是我知道，我或多或少地傷了他的心。

風速忽然減小，周圍經過的車摩擦地面的聲音又回來了，現實世界仍然在等著我。

「步行街啊……那我們打車去吧。」周雨川說。

而現在，現在我應該隨便嗎？現在我應該找一個男朋友，來吹散駱軼航的痕迹嗎？

「不還在等你么？我實在等累了，現在在買水，千蟬和周雨川還在廣場死等著呢。你過來么？」

我退出手機QQ的同時，周雨川的聲音響起來：「小璃，你約了劉羽夏千蟬她們在哪裡碰頭？」

陳灝宇沒有打開車前燈，但停下了車。

千蟬回答我：小羽是要選禮物給言淵啊，她還沒想到選什麼，煩著呢。叫周雨川一起，男生不是更懂男生喜歡什麼樣的禮物嗎？

駱軼航也曾經落下呼吸在我的耳後，那樣輕微的感觸，像是帶著強勁的電流，讓我覺得全世界都朦朧得像在夢境里一般美好。

陳灝宇這次倒真是別出心裁，他帶著我往前開，一直開。

但，陳灝宇當然不是駱軼航。

「行了行了。倒是你打個電話給周雨川讓他安心吧，或者回個簡訊……」

我原本也是這樣分的，但自從決定和他徹底拗斷之後，我就刪除了那個分組，讓他的頭像從「love」移動到「我的好友」，和小羽，千蟬並列在一起。

「羅璃，我不想要你的隨便，我要的是你的心。」陳灝宇再次跨上車，「走吧。你回家還是去見朋友？我送你。」

不知道在他的QQ列表上，我是不是還是在那個用「love」作為名稱的，只有我一個人在的分組裡。

看著周雨川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背影被夕陽淡褪的色澤拉長，然後逐漸隱沒在轉角處，我也轉過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居然能把戀愛談得這麼兵荒馬亂，我真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才。嗯。

約在哪裡碰頭……我又拿出手機，翻出了小羽發過來的簡訊：「小羽說她不能讓言淵知道我們約好了去買禮物，因為要給他驚喜，所以她先假裝回家，然後和我們六點半直接在步行街的廣場見。」

隨便他好了。我問：「去哪裡？Secret？」

「你說『好』？意思是，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沉默里，陳灝宇把只抽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抬起腳狠狠地碾碎：「本來是想，你那天那麼不開心，我就獻身安慰你受傷的心靈，從水深火熱里拯救你吧，現在看來用不著了。」

「香港的導演！後來去混好萊塢了！他最喜歡在他的電影里拍滿屏幕鴿子的鏡頭了！」小羽解釋著，繼續發飆，「我跟你沒完！你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么？」

我只想靜一靜。

「你不是說這年頭沒一輩子么？」他把頭盔放在摩托車的坐墊上，從上衣口袋裡拿出煙，點上，仰起頭對著已經黑掉的天空吐出煙圈。

所以我除了因此而想起駱軼航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只是笑出了聲：「好啊，你先鬆手啦，頭盔擠得我快毀容了。」

本來是想移動到陌生人，甚至徹底拉進黑名單的，但是無論如何，就是下不去那個手。

當我還是三歲小孩嗎？又不是我男朋友，說我冷血也好，說我不識好歹也好，反正我就是覺得煩，忍不住翻白眼想「你以為你是誰啊」。

「切，警察叔叔都不會受理好嗎？」我走到了公交車站台，乾脆靠在站牌燈箱上，「你們回家了？」

簡訊的意思千篇一律，都是讓和_圖_書我快點接電話，擔心出事什麼的。

可惜，轉移話題的意圖未遂：「買什麼啊，周雨川急瘋了，不管我怎麼跟他保證你沒事你就是間歇性抽風而已，他也不肯相信，杵在步行街的廣場就是不肯走，差點就沒報警，我們能去買東西么？」

手機里已經有超過10通的未接電話，和N個簡訊。

「無所謂啦。暫時做你女朋友總好過你勒死我，反正這年頭，誰還真的跟誰一輩子么。」我把頭盔往他胸口的位置塞，好離我的下巴遠一點。

天色慢慢變得深沉，迎面而來的車已經打開了照明的車前燈，明晃晃地照過來，再掠過去。

「打車？為什麼？時間大把啊。」我看看手機的時間顯示，才五點二十，步行街距離學校七站路，怎麼都趕得上。

我仰起頭，看著他吐出的煙圈上升，變形，有點像一顆小小的心，然後消失得無影無形。

「不過來了，我回家了。小羽啊，對不起啊。」我小聲補了句道歉。

這個周雨川。我又不是他女朋友，這麼無微不至全面關懷沒有必要。我搖搖頭：「還是坐公交車吧……啊……還是你先去吧。我要回家一趟。」

臨到下課了，千蟬發信息來說她也會一起去，會幫我在姑姑那裡找理由晚點回家，再補上一條信息：叫上周雨川吧。

我已經被曖昧的，不幹不脆的，黏糊的感覺捆綁太久了。

懶得問陳灝宇帶我去哪裡，摩托車不太穩定的震動和在車與車之間略微有些驚險感的穿梭，讓我覺得痛快。

他固執地貼近我耳邊，說：「羅璃，做我女朋友吧。真正的女朋友。」

我跳下車，陳灝宇也把車停在了路邊。

何況陳灝宇憑什麼抱住我啊！

我依然沉默著。

「真的好？」陳灝宇放鬆了力度，卻仍然沒有放開我，「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