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凝住在路口。寂靜的陌生路口裡，偶爾才有一輛車駛過，燈光被水汽渲染出朦朧的形態。
用感冒還沒完全好的理由逃避體育課，也只是坐在教室里，看著沒有擦乾淨的黑板發獃而已。
黑板最右側寫著「值日」兩個字，字上面學著純愛日劇一樣，畫了一把相合傘，字下面是「T」形的線條，豎線的左邊寫著「周雨川」，右邊寫過誰的名字，卻被擦掉了，只留下一片白色的痕迹。
梁靜茹唱著，「我們都該快樂，那些沉默沒說的，不要變負荷。愛恨忐忑，是你陪我哼過，情歌沒有告訴你我，再捨不得，沒有舍，還是不會得。」
我一直以為我一生的摯愛是駱軼航來著。
「周雨川，我們之間也該注意一下交往的度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總有一天會覺得你很煩。何必呢。」
「這個星期六晚上七點半，在學校門口見。」
在周雨川的桌上留下紙條，說我還是不舒服，讓他幫我跟老師請假，我收好東西，離開了教室。
愛情沒有我們想象的永遠，擁抱原來能夠很輕易就被換掉。
我愛你。對不起。我想你。我愛你。對不起。我等你。我愛你。對不起。
直到此ｗwｗ•hｅtｕｂｏｏｋ.cｏm•ｃom刻，他也還是在為了我而著想。雖然臉上還掛著笑，但其實我很想哭。
手指移動過那三個字，觸摸到「發送人」位置，已經被我從通訊錄里刪掉，所以只有號碼的，駱軼航的號碼。
「你沒錯。沒有辦法讓你喜歡我，是我的問題。」
我拿出了手機。
駱軼航向我跑過來的時候，是被黃昏的光線暈染出的，柔和到吸引了我全部心神的輪廓。
又想起陳灝宇說的事情，和那句，「早點跟他說清楚吧」。
這些都留在了曾經。
於是就順從著那個自己，真嘆出了聲。
我和周雨川，明明就沒有在一起過，明明就不是情侶關係，明明現在就是在和最好的朋友進行深層的心靈交流，為了他的幸福。但是為什麼我會疼痛悲苦得像是失去一生摯愛？
周雨川有沒有哭，我看不見，我也不敢看。
手機簡訊的收件箱里，有駱軼航發來的簡訊。每天早上一條，晚上睡前一條。一遍一遍，總是只有三個字。
我也不想回家，我只想走一走，雖然漫無目的，雖然心裏已經亂到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嗯。很幸福。所以有點想和*圖*書哭。」
「並不是你有什麼不好啦，但是感情這種事情……你應該也了解，對吧？」
路面被雨水染成深色，雨落下來，滴落在我的脖子里。
我也沒有去問他打架的事情。陳灝宇說得對，既然能解決，就沒有必要再多增加一個人擔心。
從教室門口響起的腳步聲延伸到教室里，打斷了我一人世界的思緒亂飛。
用力搖了搖頭，我把自己從回憶里拉扯出來。都過去了。不是么。
腳步聲消失在我的聽覺末梢。我知道，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跟著這聲音，一起消失了。
我感覺到內心的那個自己在心裏默默地做仰望天空狀，然後還深刻地嘆了氣。
我並沒有擅自理解和揣測，周雨川的臉色確實是越來越蒼白。
周雨川的呼吸忽然貼近我耳邊，我被他從身後抱住了。
走到很累的時候，才發現眼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天黑了，也下雨了。
我的手指離開觸屏，在「回複信息」的選擇條上停頓了兩秒，然後落下。
我的嘴角噙著一絲很真誠的淺笑。
周雨川和林嘉駿不同。
所以我轉過了身。
我也努力回應給他相同的笑容，直到他走出教室的門。和-圖-書
他把頭埋在我肩膀上，小聲地說：「我一直很想知道，能夠這樣抱著你，能感覺到你的體溫，你的心跳，你肩胛骨的形狀，會有多幸福。」
「很……幸福嗎？」我咬痛了自己的下唇。
「我知道，我相信。」我搖搖頭，「但是我不是要和駱軼航在一起所以拒絕你，我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你會很擔心，而且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我只是……對不起……」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回頭。
簡訊從發送中，到已發送，不過一秒鐘的事情，但關於它的前塵後事，多麼一言難盡。
即使看到周雨川瞬間慘淡的表情，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動搖。
「沒關係。」我抬起頭，搖一搖手上的瓶子，「你是特意上來給我這個的？」
那是來不及說出來，沒有讓想要懂得的人看到它成形，就散去的少女心事吧。
周雨川絕不會是我選擇逢場作戲的對象，也不是填充空白的候補。他那麼多次站在我身後，給我永不落空的安心感，我唯一能回報他的，就是誠懇。所以，在沒有確定自己愛上他之前，我什麼都不想和他發生。
接觸到的瞬間，操作選擇條展開在屏幕上。
「看你一整天都沒有什麼htｔps://ｍ•hetｕbｏｏk•ｃom.cｏｍ精神，喝點這個，補充一下吧。」周雨川擰開營養快線的蓋子，遞給我，「實在不舒服就早點回家休息吧。」
他去說，老師基本都不會再追究。
所以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現在學會了使用面具，學會穿上保護色，學會冷靜地說再見。
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選擇一個相對而言比較放鬆的姿勢，我再次明確的感覺到疲倦，和隱約的厭煩感。
我們的最初，直到三個月前，駱軼航眼眸里的真誠、清澈、坦然，毫無雜質，直到現在我也還記得。
隔壁教室響著朗讀英語課文的聲音，樓下操場不斷有一整個班級圍著操場跑的腳步聲響和體育老師用來示意落在後面的人跟上的哨音。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
我在雨聲里，沒有方向地繼續行走下去。
不再請病假回到班上，我看得出也沒有多少同學在意我出現或者不見。而周雨川和每一次一樣，看著我，溫和地笑，不多說，不再問。
是波瀾不興的沉穩模樣，我知道，我的眸子里沒有情緒的起伏。
他用蒼白的表情，襯托著簡單的笑：「如果你真的愛他愛到願意放棄自己，我還是祝福你，真的。」
周雨川離開教室的時和-圖-書候，對我展露了一個慣常的，柔和的笑容。
「周雨川，以後不要這樣了。」把瓶子放在桌上，我站起身來，「其實你知道吧？我雖然很喜歡你，但也就是朋友的喜歡而已，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愛上你的。所以不要再這樣了。或者你覺得你只是單純付出，沒有要求我回報，但是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這樣，我壓力很大，很難受。」
看著那片淡淡的白色，有些說不出來的惆悵感受，瀰漫在我心間。
「嗯。」周雨川點點頭，眼神清澈而坦然。
厭煩戀愛，厭煩自己。厭煩姑姑爸媽總說「不要早戀會影響學習」，而不告訴我「不要戀愛因為愛根本靠不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心痛到覺得生無可戀」的真相。
「嗯。沒事。」雖然並不渴，我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
我戴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
也因此，在心裏烙下了一個印痕。觸碰的時候有持續的鈍痛。
手指慢慢滑過今天早上收到的那一條「我愛你」，黑色底紋白色字體的簡訊沒有溫度。
雖然並不太相似，也還是讓我想到了曾經的黃昏有過的光。
「沒事就好。那，我去打球了。」周雨川很輕柔地揉揉我的頭，「你一個人在教室里沒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