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篇
第379章 天魔解體,生命真火

聶二娘雖則束手無策,但情急智生,眨眼間已經想到了事情關鍵所在。大聲喊道:「祝夫人,祝姐姐,大家好歹一場相識,剛才不過是我大師兄和你們開玩笑而已。請快快收了內力,有什麼話,大家大可坐下來好好說啊。」誅玉研獰笑道:「還能有什麼誤會?這長毛臭和尚口口聲聲要廢我武功,那時候你怎麼又不來說是誤會?罷了罷了,大家一拍兩散,乾乾淨淨,什麼誤會都沒有了。能有再世霸王陪著一齊上路,黃泉之下,也不愁寂寞啊。」
梵清慧將楊昭緊緊抱在臂彎之中,施展輕功,在山野之間盡情狂奔。此時此刻,她腦海中便只有一片茫然。渾渾噩噩,全然地不知身在何處,只是下意識地向荒郊野嶺,人跡罕至之處跑去。不是不知道要替小王爺治療傷勢,最好是該趕快回洛陽城去這個道理。然而潛意識中,她便只想遠離人煙,就這樣和楊昭兩個人獨自存在於天地之間,直至海枯石爛為至。
此誓立得極重,加上空我再怎麼說也是一代高手,總有些高手的身份氣度。言語出口,便斷然再沒有反悔之理。祝玉研其實也不想就此與楊玄感同歸於盡,只是萬般無奈,惟有出此下策行險一博罷了。【天魔解體】假若當真發動,那就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惟有至死方休。僥倖此時還未開始正式行功,僅僅屬於起手前奏而已。她深深吸一口氣,徐徐逆運真氣,眼眸中的紫藍色奇芒徐徐褪去而恢復漆黑,天魔場也停止了狂飆怒卷而趨向平靜,終於緩緩消逝于無形。祝玉研抓起楊玄感,冷冷道:「這個寶貝還給你們。」信手向外拋出。聶二娘急忙搶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她接住了。狠狠地向「陰后」瞥了一眼,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但假若祝姐姐堅持要幫助楊昭那小賊,下次見面,你可就沒這麼幸運了。祝姐姐,好自為之吧。」擲下如此和圖書一句說話,隨即轉身就走,再不停留半刻。空我嘆口氣,搖頭道:「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冤孽,冤孽啊。」扭過頭來,大袖飄飄,眨眼間和聶二娘兩人一起,早走得不見影蹤了。
閃電過後,雷聲隆隆。不過頃刻工夫,大雨已滂沱而下。梵清慧痴痴地凝望著楊昭,縱使雨點已將她身子澆得透濕,也彷彿全無所覺。冰冷雨水透過她的秀髮,點點滴滴地淌落小王爺身上。已經暈迷了好半天的小王爺面頰肌肉忽然動了動,隨即就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弱不可聞的呻|吟之聲。梵清慧遽然輕顫,喜道:「阿昭,阿昭!」
「【洗髓經】?這就是傳聞中自從菩提達摩創下功法之後,從來沒有其他人能夠修鍊得成的【洗髓經】?不但能將少林四大神功匯聚一身,更能每樣都修鍊到極高深境界,如此修為,他還是人么?」祝玉研雙眸內懼意大盛。她猛地咬咬牙,深知今日再不容自己有絲毫僥倖。奇光綻射,漆黑瞳孔隨著心念轉動而徹底化為紫藍之色,怒喝道:「好個【洗髓經】,好個空我!在下甘拜下風,這就大家一起死了吧!」
話聲未畢,碩巨無匹的超級天魔場憑空湧現,將自己和楊玄感也徹底包圍在內。四周土石稍被觸及,馬上粉碎消失。無與倫比的猛烈牽引力似狂風怒嘯,把四周的空氣也完完全全地抽干吸盡。剎那間,方圓五丈之內整片空間的都陷入真空失重狀態,祝玉研連同楊玄感齊齊被裹在超級天魔場之中冉冉浮空,情形詭異駭人之極。聶二娘大驚失色,奮不顧身地搶上想要救人,卻根本接近不了這超級天魔場。空我見勢不妙,急忙再催動【易筋經】黑級浮屠一間戰紋,以達摩神劍相攻。可是就連那那本當無堅不摧的劍氣,甫接近超級天魔場,就已經被黑洞也似的怪異力量點滴不剩地和-圖-書強行吸納,就連半分威力也施展不出。
梵清慧點點頭,舉袖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隨之小心翼翼地抓住虎魄刀柄,猛地向上一提。楊昭嘿聲痛哼,傷口處血如泉涌,頃刻間把他半邊身子都染成了通紅。
「善哉善哉,罪過罪過。」空我收了黑級浮屠功力,搖頭道:「祝夫人執念深重,委實可嘆。如此戾氣殺意,卻還須以佛法熏陶消解,方為正道啊。」言語之間,他渾身都氤氤氳氳地透發出縷縷煙霞。只是稍微接觸,「陰后」隨即就覺得都渾身懶洋洋地,赫然竟像是鬥志全失,提不起半分勁道。
祝美仙微覺放心,問道:「那……王爺該怎麼辦啊?他被那惡女人搶走了,也不知道那惡女人會怎麼對付他……」心中一急,眼淚又忍不住流下。「陰后」勉力提聲安慰道:「不要緊,靜齋那女人,不會隨便殺人的。稍後媽就派你聞師叔和旦師叔去救人,保管王爺沒事。仙兒,你過去把『那東西』拿回 來,咱們先和衛王殿下一起回洛陽再說。」
魔門功法,本身就最注重精神上的修養。祝玉研貴為陰癸派宗主,比拳腳兵刃或者真氣內力,確實不如這灰袍怪客空我。但若論精神力上的比拼,則兩者實在難分軒輊。異狀甫生,陰后登時悚然驚覺,隨即急忙聚斂神念,使身心內外渾然如一。至此境界,便有任何外力,亦休想再能對「陰后」作出絲毫影響了。只是如此奇功,委實匪夷所思之至。她心中又驚又怒又是忌憚,憤聲怒罵道:「臭和尚,你居然弄妖術?」
祝玉研厲聲怪笑,全身皮膚開始龜裂,熊熊真火從龜裂之處向外透出,溫度之高,赫然竟不下於楊昭全力催動的純陽真火!辟守玄早嚇得手足冰涼,呆立原地不知該當如何時候。祝美仙更淚流滿面,無力地屈膝跪倒在地,凄聲哭喊道:「媽、媽,不要啊!」
小王爺微微https://m•hetubook.com•com睜開雙眸,勉力循聲看了看,迷迷糊糊地道:「清……慧?是……我又……做夢……了么?」
空我接連幾次運勁,都沒法打破「天魔解體」的鎖困。心知若再堅持下去,必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當下嘆了口氣,收手退後,搖頭道:「也罷也罷。祝夫人,你撤去功法吧。唉~我要廢你們武功,其實也是為了你們好,順便也替自己積點德。但若因此而導致有甚死傷,那麼積德不成,反是造孽了。」也不待「陰后」答應,已然跪下來向西方行五體投地大禮,鄭重其是地凝聲道:「佛祖在上,弟子空我如今與此立誓。只要祝夫人交還楊玄感於弟子,弟子立即離開此地,絕不再多作糾纏。如有違誓,教弟子沉淪於十八層無間地獄,永劫不得超生。」
兩人如此反應,只因為只有同樣修習【天魔秘】大法的他們,才明白眼前這幕情景到底代表了什麼。祝玉研是眼看自己無論如何也敵不過空我,於是把心一橫,乾脆使出的【天魔秘】大法第十七層「解體篇」,用自己生命真元轉化為無比強橫的功力,誓要玉石俱焚,與敵皆亡。只是她又知道要用天魔場困住空我,那是幾乎沒有可能的事。於是轉移目標,決心拉上楊玄感替自己墊屍底。再世霸王儘管天下無敵,無奈此時重傷暈迷,全無絲毫反抗之力。眼看只要「陰后」正式發動天魔解體,霸者帝星還未成大業,卻就要效仿當年的諸葛亮,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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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研神色陰沉,負手凝立,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二人背影。待得兩人終於從視野中消失,她身體突然晃了晃,「哇~」地一口鮮血噴出,不由自主向後就倒。祝美仙急忙上前攙扶,急聲呼道:「媽,你傷得怎麼樣了?」眼淚禁不住又流了下來。
「他說『又』在做夢,是『又』?那麼說……已經不m.hetubook.com.com是第一次了么?」霎時間,梵清慧心中歡喜得簡直如欲爆炸,她雙臂緊緊摟住小王爺身體,哽咽道:「阿昭,不是做夢啊,是我,真的是我!」話猶未畢,兩行熱淚早滾滾而下,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再也無法分辨。她雙臂用力過甚,不自覺間就觸動了楊昭的傷口。小王爺雙眉擰結,失聲痛哼。雖然激痛鑽心,但在那刺|激之下,神智也恢復了幾分清醒。只在轉念之間,他便大約知道了自己如今是在荒郊野外,嘴角處不由得微微泛起几絲苦笑。勉強道:「虎魄……幫我……拔……」中氣不繼,赫然竟說不下去了。好在意思總算已經傳達到。
「唰~」的輕響聲中,有道閃電劃破長空,不但將漆黑夜幕照耀得一片雪白,也同時照亮了她的內心。這剎那間,她什麼都明白了,也什麼都清楚了。什麼天道之秘,正邪之別,真命天子究竟誰屬……一切一切以往曾經看得比天還大的事物,如今都已經不再重要。最重要的……就只有他。是被自己抱在懷中,呼吸相聞,密不可分的他。
空我還未說話,聶二娘已率先按耐不住,冷喝道:「沒見識的婆娘,我大師兄怎麼會使什麼妖術?這是少林四大神功之首的【洗髓經】。你們魔門那些鬼把戲,在我大師兄面前根本不值一哂。趕快放開霸王,否則的話,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慌不擇路,但大致之上,方向仍是一致向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已落西山,半輪皎潔銀月悄然攀上了天際。任憑梵清慧內家修為再高,這麼幾個時辰全力賓士下來,同樣也要大大地吃不消。終於在迫不得已之下,她頹然跪下。雙眼由始至終,也沒離開過那張臉龐半分,心中只感平安喜樂,一片平和。
【天魔秘】大法第十七層「解體篇」,是用生命激發的終極禁招。將原來可以支持自己活上幾十年的壽元壓縮于瞬間中徹底釋放,www•hetubook•com.com所引發的破壞力之強悍,委實可稱驚世駭俗。空我的【金鐘罩】神功,已經到達十二關無罩門境界,擁有了金剛不壞之身。但若他身處天魔場鎖困之下,正面承受了「陰后」這玉石俱焚的一招,則恐怕照樣要被炸個支離破碎,死後亦無全屍。但這「解體篇」功力,名副其實就是一柄雙刃劍。未曾傷人,先已傷己。儘管未正式發動「解體篇」,但單單起手前奏,已然令她元氣大傷,至少三十日之內不能動武了。居然落得如此田地,祝玉研心中不其然地又再想起當年舊事。咬牙切齒地暗道:「都是那合該千刀萬剮的狗賊不好。假若當年我不是被他花言巧語地哄上了床,失了處|子元陰,憑我資質天賦,此時定能練成【天魔秘】終極第十八層『輪迴篇』。哪裡還會落得今日這麼狼狽?」
她心中恨恨不已,但一瞥眼間,卻又看到了女兒。母性柔情自然而然地湧上,滿腔怒火也在瞬間消減了大半。卻又暗暗嘆息道:「逝者已已,後悔亦自無益。若不是那狗賊,我也不會去和『霸刀』岳山生下這女兒。唉~罷了。」強自提了口氣,將急涌而上的第二口鮮血壓下去,低聲道:「放心,媽沒事的,只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罷了。」
祝玉研要女兒去拿的東西,就是天神兵陰陽令。之前楊昭火拚楊玄感,雖然重創對方,可是自己也被虎魄貫體穿胸,雙手無力,便再拿不住自己的神兵了。之後一片混亂,誰也顧不上這個了。此時好不容易總算平靜下來,這對無比珍貴的神兵,自然不能就此棄之不顧。祝美仙擦乾淨眼淚,用力點點頭,隨即過去撿回陰陽令,又將母親背起。那邊廂,辟守玄也同樣背起邊不負,緩步向仍在里許之外的衛王楊爽及司馬荒墳等人走去。更遠處之外,悶若沉雷的馬蹄踏地之聲已然傳來。那是李靖所率領的朝廷軍隊,在將凈念禪院的僧人都押送回洛陽之後,終於前來接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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