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就算面對一百萬次離別

七歲的時候纏著媽媽買了對虎皮鸚鵡,又臟又臭完全不會說話,每天餵食喂水,朝夕相伴。卻在某個冬天夜晚,因為忘記給鳥籠蓋布,第二天清晨只見一對凍僵的小肉體。
2017年夏天
那年秋天,養了六年的薩摩耶,死於重度肝硬化。
傷得狠了,也曾信誓旦旦:「太難受了,以後再也不養小動物了。」然而因緣際會,再看見那一雙黑漆漆、可憐巴巴的眉眼,還是無力抵抗那一簇雖稚小,卻柔軟的情懷。就算知道和-圖-書陪伴總有一天會結束,曾經在一起時每一滴甜蜜,都會發酵成失去后的苦澀。該好好愛的時候,卻從沒怕過拒絕過。是啊,因為貪戀你們的溫暖陪伴,所以必須要去承受離別之後的無眠長夜,那是一場漫長的告別。
帶他去候診就醫,我一次又一次輕撫那層已經粗糲泛黃的毛髮,眼淚突然汩汩溢出,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可能真的就快失去他了。離別,近在咫尺。而我,並不怕和你一起變老,只怕你會先離開。
大學畢業在寵物醫院外面撿了只大白貓,m.hetubook.com.com養了快兩年,突然在某個夜晚一病不起,抱去寵物醫院說是「流浪時就染上的頑疾,一定熬不過今晚」。
好像你們的離開,都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雖然現在寫來只有三言兩語,但對當時的每一個自己,都是傷筋動骨、難以逾越的一道坎。
十多歲時特別流行養松鼠,因為太喜歡,OICQ用的第一個網名便是「大尾巴松」,卻在暑期出門旅遊,回家后發現松鼠因為門牙卡在了籠子上,窒息而亡。
很難言說,一隻養了六年的寵物狗,對一家人而言,究竟和*圖*書意味著什麼。是啊,不知情的人安慰起來,大多會輕描淡寫成一句:「不過是一隻狗而已,死了就死了,再養一隻好了。」
總是聽人說,離別這玩意兒哪,多經歷幾次,總是會慢慢習慣的,從淚眼婆娑到輾轉難眠,從微笑揮手到告別遺忘,你會發現,面對離別,你會越來越輕而易舉,最後甚至能刀槍不入,回首即忘。可是在這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類人,他們就算面對了一百萬次離別,也依然會斷了肝腸,紅了眼眶,然後,再擁抱取暖,再全身心去愛。
有時候也會笑話自己,都這麼www•hetubook•com•com大的人了,也不是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怎麼還會這麼難過呢?隨後又想,心軟、眼淺,就這一點而言,這些年來好像從來沒長大過。
一次又一次,猶如重複失憶卻無比勇敢的某種單細胞生物。
三歲的時候家裡養小貓,那時候哪懂什麼名貴品種,不過是最尋常的三花貓,卻也毛茸茸、嗲兮兮。冬天寒夜,乳臭未乾的小孩把小貓抱到床上相擁而眠,父親回來勃然大怒,拎起小貓一把丟出門,從此不知所終。
蔣雅楠
近兩千個日夜的www.hetubook.com.com陪伴,每一個清晨見到的第一雙眼睛,每一個深夜守候在門口的等待,每一次生病時的心急如焚,每一次溫暖午後的散步溜達,每一個突然驚醒然後失眠的凌晨,聽到的讓人心安的粗重鼾聲。這每一個細枝末節的日常,都在他走後,成為落在記憶里的細屑,在每一個突然想起的清晨黃昏,擰開思念的閥門。
你也是的話,那麼抱抱吧。
你也是一個總是會覺得痛卻複原力高贊的「孩子」嗎?失去了,痛哭了,然後再次睜開眼,笑笑地、依然無知無畏地,去期待下一次遇見,去認真愛這冷清世界里的每一片花鳥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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