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是一瞬,馮漾就很快就將自己的這絲不屑粉飾太平。
夏箏從沒見過粉紅色的棉花糖,所以挺高興。
「我明白的。」這次輪到夏箏打斷她的話。
馮倩並未察覺夏箏的不對勁兒,她徑直從自己包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紙盒丟給夏箏:「打開看看。」
「我,我不坐了。」夏箏將票和登機牌丟下,落荒而逃。
末了,還加上一句:「好好念書。」
「以後有你來陪我,我就不孤單了,真好。」她說。
「上次啊,那個魔術師給了我一朵玫瑰花,這還是完全不認識的人呢,你都不許我收下。現在你跟別的女孩子打打鬧鬧,卻不許我管。真不公平。」夏箏道。
「試鏡?以媽媽的地位,還需要參加試鏡?不是定下媽媽是主角的話,那就不演了唄。」馮漾有些驚訝。
「好孩子,大家這麼多年的鄰居,你爸爸的喪事我們都會幫著照應的,你回去上課吧啊,好好學習,這是你爸爸對你的期許。」七嬸兒摸著夏箏的頭,無比憐愛地說。
頭頂上空傳來馮倩的一聲低嘆:「也許需要時間。」
保安自然是認識馮漾的,他側過身,讓馮漾進去,並且態度很恭敬。夏箏一開始是悄無聲息地走在馮漾後面,過了一會兒,往前跨了幾步,便與她並排走了。
「哦她們吶,同班同學,關係是比較好。」溫宇宸的態度很明朗大方。
「吶,這就是我們上課的教室。」說完,女生就徑直走了進去。
他像個霸權主義的領導者,管理著她的世界,卻禁止她進入他的世界。她一問,他便支支吾吾。
夏箏醒來的時候她瞟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馮倩莞爾一笑:「是好萊塢的導演,以媽媽的地位,能演一個配角就不錯了。」
「哪兩個?」溫宇宸似乎剛剛在出神,突然聽到夏箏這麼一問,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
「你怎麼來了?」他走到她跟前,再把她從眾目睽睽之下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
夏箏不知道怎麼回應,只能傻傻笑著。
夏箏渾身僵硬,只能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是,我知道了。」
夏箏不說話,女生倒自問自答了:「是女朋友吧。」
溫宇宸瞳孔驟然增大,他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了。安慰也不是,恭喜也不是,不管說什麼好像都不是很好。
「翹課,女朋友大老遠跑來,我還上什麼課呀,出去玩去。」溫宇宸一把攬過她的肩頭。
「你名草有主,還跟她們打打鬧鬧的。」夏箏心底的話其實是: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不用隨便,以後你可以對我提要求,我會盡量滿足你。虧欠了你這麼多年,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馮倩的眼神很真誠。
九月的風拂過鼓鎮的上空,溫宇宸要去千城大學報道了。
夏箏接住一看,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夏母。
她坐在沙發上,握起電話,播出那個自己早已十分熟稔的號碼。
「你還在想著那個魔術師呢?」溫宇宸又用手指彈了一下夏箏的額頭。
晚上夏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對於她來說,再華麗的高床軟枕也不如遠在千里之外鼓鎮上的硬床板。
「來千城已經一個多月了,可還是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因為靠海,空氣濕潤,每次被子都像曬不幹一樣,睡不著,想你。」
六
夏箏看著菜單上五顏六色的精緻菜品,又看看馮倩低頭喝水若有所思的側臉,最終還是沒下得了決定,她遲疑著開口:「馮漾她——」
馮倩的住宅就隱在小區的最東邊。
「別處的桂花都落了,可是我們學校的桂花還開得很繁茂,走到桂花樹跟前,撲鼻的香氣就襲來了。我摘了一些帶回家,想做桂花糕吃。如果你也在就好了,我可以做給你吃。你知道嗎?看到你們高三的教室又重新坐滿了人,我總是會恍惚,好像你還在那裡。」
「謝謝。」夏箏捏著這隻小巧的手機,咬了咬下嘴唇道。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上課?我聽你同系的一個女生說,你們過會兒要上珠寶鑒賞的課程。」夏箏突然像想起了什麼。
「下午沒課嘛。」溫宇宸的語氣很輕鬆愉悅。
夏箏腳下沉重,拖著疲軟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了門外,七伯扶住她說:「小箏吶,你要挺住啊。」
馮漾手上晃著一個鑰匙圈,鑰匙圈上掛著一張門卡。夏箏頓了頓,問她:「可以給我一張么?」
吃過了晚餐,已經是夜裡八點多。
都說Rio喝多了也會醉,可夏箏卻絲毫沒感覺到醉意。
「還有嗎?」夏箏問她。
夏箏很羡慕,也在心底堅定信仰,她一定要考上千城大學。
熟悉的溫熱感再一次籠罩了全身,他依舊對她很好。
「聽小漾說,昨夜你跟她兩人喝酒精飲料,你喝醉了,就沒叫你。下午本來想安排你跟你們班的班主任見個面,喝杯下午茶的,你人不在家,所以就算了,明天你直接去學校報道吧。」馮倩說。
溫母走過去,輕拍了拍她,柔聲說:「他還會回來的。」
溫宇宸的聲音一出現,夏箏腦中就像閃過了一激靈一般,手www.hetubook•com.com一沉,就迅速掛了電話。她突然想起,她是用家用電話打出的,溫宇宸一看到區號便知她在千城了,還不如直接蹦到他面前呢。
夏箏攢零錢攢夠了之後終於去電話亭打電話給溫宇宸了,他的號碼她爛熟於心。溫宇辰接電話的速度很快,聲音里也透著驚喜。
「宇宸,窗外那個女生一直在盯著你看,你認識她嗎?」和他聊天的一個女生突然注意到了這道停留在他們身上已久的目光,望望夏箏,再望望溫宇宸。
「火車快開了,去跟他道個別吧。」溫母走到夏箏身後,善意地拍著她的肩膀笑道。
她的直白態度和她所說的話倒是讓馮倩愣了一愣,隨後她用很快的語氣說:「你發給我一個賬號,然後你收拾收拾坐飛機過來千城,我會派人去接你。」
有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從他們背後繞到前面,遞給坐著的兩位女生奶茶,兩個女生很驚喜地站起來道了一聲:「謝謝宇宸。」
夏箏打了一輛車,沿著原路回家時,卻在小區門口被保安攔截了下來。
「我,我去找朋友了。」夏箏道。
「我隨便的。」夏箏客氣道。
沒有人叫醒她,偌大的住宅里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輕易聽見。奇怪,馮倩和馮漾都去哪裡了呢?
馮倩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緩緩地搖擺著身體走到她面前,她每走一步都風情萬種,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鑽進夏箏的鼻內,夏箏還是不能很適應。
「她的晚飯她自己會解決的。」馮倩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
節目錄製結束,馮倩開車載夏箏去吃飯,是一家韓國料理店。馮倩戴著墨鏡和帽子,一進餐廳徑直往預定好的包廂走,她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在大廳吃飯的。
出了小區,夏箏直接打了一輛計程車到千城大學門口。
也許需要時間來洗凈這一身的污泥,才能讓自己融入這個瞬息萬變的大都市。也許需要時間,才能在午夜夢醒時,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許需要時間才能徹底習慣爸爸媽媽、弟弟都已離開自己,而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明星馮倩的事實。
他們七嘴八舌,夏箏心裏不是滋味,卻不能明說。這感覺真是苦,像是澀在喉間,怎麼都咽不下去。
辦完了爸爸的喪事,夏箏坐在空落落的屋子裡給馮倩打了電話。
「我高考完時,第一次帶你來千城,你在遊樂園好像玩得很開心,你記不記得你特別喜歡玩海盜船,我們再去好不好?今天不是周末,還不用排隊。」溫宇宸只是歪著腦袋想了幾秒就有了決定。
「那我們去哪裡?」夏箏問。
「好。」夏箏應道。
就在夏箏和保安糾纏的時候,夏箏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讓她進去。」
夏箏吃痛,溫宇宸搖著她的肩膀像念魔咒一般道:「不許想了不許想了,走走,我帶你去吃晚餐。」
夏箏就是埋在這座城牆底下給溫宇宸寫信。
夏箏就依馮倩說的,辦了一張銀行卡,然後借了鄰居的手機發給馮倩卡號,大約只等了一個小時,便有一筆錢匯了過來,夏箏看著那個數字有些發怵。也許對馮倩來說,這隻是隨口一說,隨手一揮的一個小數目,可對於夏箏來說,這卻是她迄今為止擁有過的最多錢財。
那個世界真的適合她去嗎?
溫宇宸看到夏箏的那一刻,驚得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
夏箏攥著那張照片,心像跌入了冰窖一般,深不見底。
過了大約半個月,夏箏就收到了溫宇宸的回信。
純白色羊絨的地毯,能吸納腳步聲,安靜的空間內,中間擺放著一張榻榻米樣式的床,床邊豎立著一根紫檀木的衣架,靠牆的角落擺放了叢叢疊疊的木製衣櫃,牆上新掛上去的兩幅畫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你是他什麼人?」女生突然停下腳步,饒有興緻地盯著她問。
「我爸爸去世了,我需要一個監護人。」夏箏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媽媽」二字是喊不出口的,「馮小姐」又太過客氣,所以她乾脆省去了寒暄,開門見山。
她這次不光是眼皮跳了,連心臟也跳得特別快。
「溫宇宸。」夏箏覺得沒什麼好掩飾的。
「因為比較匆忙,所以暫時只能這樣,你要是不滿意的話,周末你自己去家居城挑選喜歡的。」馮倩打量著這間卧室說。
夏箏丟下箱子,走向了屬於她的房間。
總有一天,時間的洪流會將這些過去沖刷得越來越遠,讓自己的骨經血脈重新生長,變成一個嶄新的夏箏吧。
「哦對了,這個應該可以還給你,是你爸爸上衣口袋裡的。」法醫叫住她,又交給她一張照片。
「小姐,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服務人員提醒的話音將她從這種莫名的恐懼中拉扯回來,原來一隊人馬都已經登機,候機室只剩下她一個人。
「為什麼?你又鑽牛角尖了。」溫宇宸臉上的笑容在慢慢消失。
「他怎麼了?」夏箏敏感地問。
夏箏看她笑得慈眉善目的樣子,彷彿望見了自己已逝的媽媽。並不是所有這個年紀的女人都有著這樣善良的秉性,可溫母跟自己的媽媽似乎有這樣的共m•hetubook•com•com性。
夏箏一夜未睡,所有的手續都已經辦理妥當,東西也收拾完了,只有兩個箱子。她在屋子裡走了幾遍,這麼破舊的一間屋子,此刻卻無比眷念。
馮漾走過來拉住夏箏笑著說:「我們倆又能一起上學了。」
七伯走到講台處,跟老師講了些什麼,老師嘆了一口氣,用同情的目光掃了夏箏一眼,然後說:「你出去吧。」
誰知這個名字剛從她口中說出來,女生的眉頭便揚了揚,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語調:「他呀——」
夏箏是真的餓了,狼吞虎咽,卻在聞到一陣薄荷煙味的時候驀地抬頭,怔怔地望著馮倩發獃。
「其實我是真的很討厭你,不過今晚的你有一點可愛,來,位置讓給你,我再去拿一把椅子,我們今夜不聊別的,只喝東西。」
夏箏揉著太陽穴,洗漱完畢后從冰箱裏面拿出一瓶牛奶,還有幾片土司,就算是她的早餐加午飯。
一個工作人員遞給夏箏一杯熱水,夏箏起身說謝謝,然後便捂著這杯熱水一直坐到馮倩到來。
夏箏垂頭喪氣,終於在問到第三個人的時候,女生回:「我就是那個系的,正準備上珠寶鑒賞課。」
剛推開門的一剎那,夏箏就被這「簡單」的布置所驚到。
還能相信誰,還可以相信誰。還能依賴誰,還可以依賴誰。只剩下自己了,所以要堅強。
七嬸兒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他跟我們聊過你的身世,說虧待了你,你應該屬於大城市的,他讓你去找你的親生媽媽,你本可以過得很好。」
一個尋常的晚上,夏箏回到家做好了飯菜,打算一邊複習功課一邊等夏立國回來吃飯,可是夏立國一直到半夜也沒回來,夏箏用籃子遮住飯菜,然後留了張字條,便自己先回房去睡了。
夏箏還是和往常一樣,每天都會去傳達室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件,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不知是過了多久,夏箏覺得自己的肚子再也喝不下一點點水了,她開始感覺頭昏腦漲,眼皮一下子變得沉重,慢慢的,就失去了意識。
溫母在人群中看見了她,也留意到了自己兒子的眼神正在與她相碰撞,並擦出不舍的火花,她莞爾笑了笑。
夏箏將一瓶猛地灌進喉嚨,然後搖了搖空瓶子,丟在地上。
他們把她帶去警局的法醫室,夏立國躺在解剖台上,身上只蓋著一層薄薄的白布,他的身體腫脹,臉色青紫。他們說,她的爸爸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失足掉進河裡淹死的,已經排除了他殺的可能。他的身體在河裡泡了一夜,是早上散步的老人在河邊發現了他的屍體的,人們將他打撈上來時,他的手裡緊緊握著夏母的遺物——一枚顏色不純正的玉扳指。
頓了頓,夏箏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溫宇宸,因為他的聲音偏離了聽筒。夏箏想要聽清楚他宿舍人在聊什麼,卻聽到了疑似打鬧的聲音,溫宇宸的室友跟他開玩笑說:「瞧瞧瞧,隔壁系的那姑娘又來了,真是鍥而不捨,宇宸,你要不要考慮接受啊。」
「我們現在去哪裡?」夏箏關了車窗,轉頭怯生生地問助理。
第二天醒來時,她背著包出門,卻一眼瞥見桌子上的飯菜根本沒人動過,夏立國居然徹夜未歸。這是從所未有的現象,以前,就算喝酒喝得再晚,他也會回家。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被拉的女生答道。
馮倩看到夏箏,走過去,挽著她的胳膊來到眾人面前說:「介紹一下,這個姑娘叫夏箏,是馮漾之前的同學,她和馮漾關係很好,我在鼓鎮拍戲的時候見過她。姑娘很可憐,爸爸媽媽都死於意外,我認養她做乾女兒了,以後就跟我過,也好給馮漾找個伴兒。」
其實馮倩大可不必這樣,如果她不來刻意尋自己,說不定自己會在鼓鎮一輩子安寧地生活下去,也許貧困,也許渺小,可是也許也就沒了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恨意。
望著火車漸漸遠去,夏箏心中的不舍漸漸放大,她的心彷彿空了一塊,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失落。
到下半夜的時候,她披上一件衣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想摸索著去陽台吹吹風。
夏箏左眼皮一直「突突」跳著,似乎在預示著什麼。她告訴自己不要亂想,收拾了碗筷,將飯菜封上保鮮袋,放進了冰箱,然後她便出門去學校。
她穿著校服裙,外面只披著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斜背著一個包,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兩個人靠在欄杆上,望著不遠處緩緩運轉的摩天輪。
夏箏升入了高二,學業開始逐漸繁忙起來,她選擇的是文科,桌面上堆起的參考書大概可以去砌一座城牆。
八
「家裡原先有一間客房,我讓鐘點工過來打掃過了,簡單布置了一下,你去看看喜不喜歡。」馮倩說。
馮倩是典型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推開化妝間的門時,周邊跟著三三兩兩的人,像眾星捧月一般。
「你要吃什麼?」溫宇宸根本不聽她叫喚。
後來,慢慢的,兩人之間的信少了,不是夏箏寫得少,而是溫宇宸回信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和-圖-書一個月,甚至兩個月才回一封,字跡潦草,回的內容也很少。
「和小漾同校同年級同班,兩個人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她會帶你熟悉新環境。」馮倩指著馮漾道。
「我問的問題你是不是沒聽清?」保安並不客氣。
電話打了三遍,是馮倩的助理接的,聽說了她的名字后,才將電話遞給馮倩。馮倩的聲音格外平靜,似乎料到她一定會來這個電話,「怎麼,想通了?」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我昨晚來的,你沒印象嗎?」夏箏據理力爭。
馮倩徑直對服務員說:「一份海鮮鍋,一份石鍋拌飯,一份辣白菜炒五花肉,再來一份大醬湯,謝謝。」
「不是呢,我是來找人的。」夏箏否認。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才帶你來這裏的,因為現在的小姑娘都很喜歡韓國料理。」
上了電梯,打開門,馮漾看見夏箏的一剎那,眼神里並沒有流露出驚訝,這說明她早已知道這件事。她拿來兩雙拖鞋,然後朝夏箏擺出一個友好的笑臉。
於是,兩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坐在陽台上,對著一望無際的黑夜,一瓶接一瓶地喝著Rio。兩個人各有各的心思和憂愁,卻都不明說,交集為零。
助理頭也不回地答:「電視台。」
夏箏不說話,她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夏箏在吃早餐的時候看見了放在客廳玻璃茶几上的行動電話,她想起來她以後定居在千城了,就可以經常去見溫宇宸了。這樣想來,她抑鬱了好幾天的心情才有些放晴。溫宇宸還不知道她來千城了吧,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太棒了!」看得出馮漾是真的高興。
夏箏鄭重地點點頭。千城大學所有專業的錄取分數線都極高,當然是要好好念書。
——「挺聰明的一個姑娘,還知道跟馮漾搞好關係,現在父母一走,反而運氣好了,能被大明星收養。」
「我,我不喝酒。」夏箏不禁後退了幾步。
「你不上課真的沒關係嗎?」夏箏還是不放心。
夏箏並不想給她找麻煩,於是乖巧地對眾人笑笑說:「你們好。」
夏箏舔了一口棉花糖,蓬軟的感覺迅速在口中融化。她轉頭問:「你跟那兩個女生很熟嗎?」
馮倩在千城電視台錄製一檔訪談類節目,助理直接帶她去了後台。助理似乎很忙,一路上走路都很快,還不停地接著電話。她把夏箏帶進一間化妝室后就匆匆離開了,留夏箏一個人面對這個陌生的環境。
「什麼蠟燭?」溫宇宸抬了抬眉梢。
三
夏箏拿起紙盒,有些沉,一打開,裏面裝著一款白色的手機,連掛件和貼膜都做好了。
溫宇宸有時候不等夏箏回信,就自己寫信給她,給她講述大學中的趣事,以及千城的繁華,還經常有明星來他們學校開簽售會,福利多多。
從桌椅的空隙間,夏箏看到有幾個人腳步匆匆地路過走廊,朝教室里走來。那幾個人都是夏箏熟悉的,有七伯,七嬸兒,還有——
與一般女生最鍾愛旋轉木馬不同,夏箏喜歡海盜船,前前後後拉著溫宇宸陪她玩了三四次。她喜歡那種上上下下,心臟也隨之起伏的感覺,像在盪一個巨大的鞦韆。這種刺|激的感官體驗,其實是在彌補她不那麼美好的童年。
夏箏哭不出來,她機械地點點頭。
「我周末有空,我陪小箏一起去好了,正好帶她熟悉一下千城。」馮漾走上前,親熱地挽住夏箏的胳膊,好像她和她之間,本來就該是如此親密無間的。
「不過——」馮漾話音一轉,「你不是應該改口叫她媽么?還是不習慣?」
現在,也不得不如他願了。
七
「吶,給你。」她最後一次從海盜船上下來,溫宇宸跑去買了一隻棉花糖遞給她。
溫宇宸立刻回道:「好。」
鼓鎮這時,已經是萬籟俱寂。可是千城卻燈火通明,正是夜生活剛開始。
「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呢。」
「你在千城還有朋友?」馮倩原本只是隨口問的一句,話茬卻被馮漾接過,「她沒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
助理將她的行李放在後備箱,自己坐上了駕駛位,而夏箏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駕駛,車子開上了立交橋,窗外流光溢彩的建築延伸至她眼前卻又迅速後退,夏箏望著這個陌生又光怪陸離的城市,這就是她要來的世界吧。
「找誰?」女生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五點太早了吧。」夏箏停下來。
夏箏望著他,其實男生都是有虛榮心的吧,喜歡被很多女生喜歡甚至崇拜,尤其喜歡被一堆漂亮活潑的女生圍繞的感覺。她不在他身邊,他其實很難抵抗那些誘惑的吧。
「我要是對外宣布你是親生的,必定很多往事都要被挖出來,我是公眾人物,一石激起千層浪,你要體諒——」
「這是時下女生們最喜歡的一款,小漾的是黑色的。」馮倩說,「我把我和小漾的號碼都已經存進你手機里了,以後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我在跟我女朋友打電話呢。」溫宇宸推託著,可是語氣里卻藏著竊喜。
「才五https://m.hetubook.com.com點就吃飯?」夏箏看著遊樂園頂空最醒目的時鐘,叫道。
馮倩笑笑:「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寶珍把你教育得很好。」
她默默地望著溫宇宸,又不敢近前去說什麼,因為溫宇宸的父母都來了。
「同學,同學,請問一下珠寶設計系今天有什麼課嗎?」在學校里繞了一圈無所獲的夏箏,只能硬著頭皮拉住人問。
「你住在幾棟幾零幾?」保安問。
兩人回到家中,馮倩坐在沙發上整理著一堆衣物,一抬頭看到夏箏,忙問:「你一整個下午都去哪裡了?」
夏箏怯生生地跟在馮倩身後,拖著兩個大箱子,在保安嚴厲的眼神之下進了小區。
人就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人在的時候,從來不珍惜。人走了之後,想起的便都是他的好。這麼些年,他罵她,打她,可是明明知道她不是他親生的,他還是盡了一個父親的責任,供她上學,讓她吃得飽穿得暖。
「哐當」一聲,筆掉在地上,打斷了老師的講課,所有人將目光朝她望去,夏箏抱歉地笑了笑,然後彎腰去撿筆。
她抬頭望著天空,鼓鎮的天空就是那小小方方的一片,而溫宇宸此刻看到的天空應該是廣闊無垠,並且精彩絕倫吧。他們已經不身處在同一片天空下了。
她居然大半夜的一個人坐在陽台上喝這個。
馮漾笑了笑,起身去冰箱又搬來一箱。夏箏愣住,「想不到她居然會允許你買這麼多酒放在冰箱里。」
看來她是不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世告知眾人。
夏箏一直盯著馮倩,馮倩回看著她,眼裡慢慢流露出些許笑意。
走路的間隙,兩人已經走到了一樓的階梯教室。
「真好,我一會兒回去就要上課了,你們還可以午睡。」夏箏很羡慕溫宇宸的大學生活。
「哦對,我都快忘了。我剛和宿友吃完飯回來,打算睡一會兒。」
語句乾淨利落到這個地步,夏箏有些難過。主動說離開,其實是想要被挽留,這個道理他都不明白嗎?
「你,不上學了?」溫宇宸悶聲問,他有點反應不過來夏箏話里的意思。
「八樓。」夏箏只記得這個,因為來的時候是晚上,幾棟幾零幾她還真不知道。
次日一早,夏箏便搭了早班車去往縣城的機場,機票已經通過別人的幫忙定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抵達機場換好登機牌時,卻突然心生恐懼了。
「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我怎麼可能每個都記得,讓你出示房卡你又沒有,現在連自己家住在哪裡都不知道,還不算可疑?」保安的眼睛上下瞄著夏箏,這種被質疑的感覺讓夏箏很不舒服。
「沒關係啦。」溫宇宸用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上課時,夏箏的心情異常煩躁,她不停地轉著筆,講台上老師講的題目她一道也聽不進去。
「吃麻辣香鍋好不好?走,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溫宇宸在後面推著夏箏,硬是將她推著走了一段路。
「吃吧,吃完了我帶你回家,累了,今晚早點休息。」馮倩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個精緻的煙盒,然後從裏面拿出一根細長的煙,緩緩點燃。
夏箏又低下頭去看菜單,看了半天,她把單子又推回給馮倩。
夏箏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也許是父母接連的去世,突然遭受的重大變故讓她不敢直面自己從來沒有接觸的東西。
「有你陪著她也好,我過幾天要飛美國參加一部電影的試鏡,夏箏就由你照顧了,該安排的我也都安排好了。」馮倩吩咐道。
五
夏箏心底泛著濃濃的酸意,她情緒低落地說:「我回去上課了。」
她木訥地點了點頭,然後朝火車奔去。一聲鳴笛聲起,火車開始走起來,夏箏隨著火車一路奔跑,溫宇宸坐在窗邊,望著夏箏的目光十分眷戀不舍,他飛快得在玻璃窗上呼出一口氣,隨即畫下一個心型圈,然後做了一個寫字的手勢,夏箏看懂了,他是要他們保持書信來往。溫宇宸讀大學了,他的父母給他買了人生中第一個手機,但是夏箏沒有。
夏箏其實並不太聽得懂她們二人的對話,她對娛樂圈向來不是很關注,她只知道馮倩要遠行,她就要和馮漾單獨相處了。
夏箏知道他是在逃避她的話,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似乎有了一層薄薄的隔閡了呢?也許一直都有,是自己沒有察覺吧。
夏箏抬頭凝視著七嬸兒,七嬸兒的眼神十分認真,她信七嬸兒的話,因為爸爸不止說過一次要她去找她的親生母親。
她原本想要躲著避著的人,現在卻成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物。
一
「不,不介意。」夏箏道,她詫異的原因只是,她沒親眼見過女人抽煙。
馮倩的住所雖在市中心,卻是鬧中取靜的一地。這一片都是高檔住宅,能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門外的保安一天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閑雜人等根本進不來。
「看吧,想吃什麼自己點,這家餐廳的老闆和廚師都是韓國人,所以這家店的料理很正宗。」馮倩將菜單推給夏箏。
「不過,我想試一下。」夏https://www.hetubook.com.com
箏被馮漾這樣一激,突然上前幾步,一把奪過一瓶,徑直用牙齒咬開瓶蓋,這豪爽的工作倒是讓馮漾震驚了。
照片上的她還年輕,夏箏從來不知道,原來媽媽年輕的時候那樣好看,堪稱風華絕代。她也從來不知道,原來看上去喜怒無常的爸爸,竟對媽媽情深至此,要生死相隨。
「我以後都在千城了。」夏箏道。
夏箏心底有說不出的抵觸,可是無奈,若她不去馮倩那裡,她還未滿十八周歲,會被送給遠房親戚收養,那些遠房親戚即便願意收留她,可她連一面都沒見過。相較而言,馮倩至少是她的親生母親。
夏箏略吃驚地看著她,可是她面向眾人的笑容恰到好處,看不出一絲不自然。夏箏差一些再次忘記,她這個親生母親,可是著名的百花獎影后。
夏箏眼前一亮:「那你可以帶我去你們教室么?」
二
提起夏母,夏箏心底又是一陣陣泛酸。
夏箏看著溫宇宸與她們歡樂地聊著天,眼前的一切就有些恍惚。溫宇宸永遠都是那麼受女生歡迎吶。
正是下午兩三點,學生上課的時間,門口零零星星的只有少數幾個人進進出出。夏箏昂首挺胸,裝作極其自然的樣子走進校門,保安以為她也是這所大學的學生,所以就沒在意,讓夏箏成功混進了校園裡面。
「都說了,這些不能算酒。何況這些是她的,不是我的。當演員壓力很大,平時借酒澆愁的日子很多。她不願意自己喝酒喝得宿醉不醒,就改喝這個飲料。」馮漾回道。
聽筒那邊傳來「嘟嘟」電話掛斷的聲音,夏箏失魂落魄地走在回校的路上,看著身邊時不時路過的一對對情侶,突然像下定了什麼狠心一樣,腳步加快地往學校衝去。
馮倩的助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性,看起來十分老練和通曉人情世故。她走上前來替夏箏拿行李箱,也說了一些問候的話,態度十分客氣,卻也很疏離,似乎充滿著戒備。
「在演播廳的時候,我說你是我收養的,你不介意吧?」馮倩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問。
「我希望你能對我親近一些,畢竟這是你的家,畢竟我是你的媽媽。」馮倩撫了撫她的頭髮。
「不,不,沒有不滿意,我——」夏箏慌忙表達自己的意思,卻頭一抬看到馮漾奚落的眼神。
夏箏有些緊張,想否認,可馮倩也只是望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
夏箏轉頭一看,來人是馮漾。
「就是這枚,當完證物,你可以拿回家。」法醫面無表情地拎著一個塑料袋子,袋子的封口處貼著「證物」的標籤,內里置放著媽媽以前經常戴的一枚戒指。
「呵,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包子,這隻是飲料。」只有她和她在的場合,馮漾就不用再偽裝,對夏箏的鄙夷都寫在了臉上。
「你今天只是看見我買了兩杯奶茶給她們,要是明天看見——」溫宇宸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妥,趕緊轉換了話題:「就是一般的同學間的交往,你想太多。」
——「第一次到電視台來吧,看你羞怯的樣子,別不好意思,放開一些。」
夏箏怯怯地走到窗邊,看到幾個年輕的男生和女生互相嬉鬧著,不知道在聊什麼聊得很開心,還互相丟著書本。
火車站台上,很多即將要相隔兩地的戀人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夏箏想起那個晚上溫宇宸將自己擁入懷抱的畫面,臉不禁騰地紅起來,跟熟透了的桑葚一樣。
「我爸爸前段時間出了意外,淹死在河裡了,我變成了名義上的孤兒,被馮倩收養了,以後都在千城生活。」夏箏緩緩解釋。
對,給她們遞奶茶的就是夏箏日思夜想的溫宇宸。
馮漾的眼眸幽黑得像一個無底的深淵,夏箏有些本能地抗拒。
「新學校嗎?」夏箏的神經開始緊繃。
「那你,那你以後可不可以和她們保持一些距離?」夏箏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最後,她是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火車去千城的。
誰知走到陽台,卻看見一個寂寥的背影坐在椅子上,身邊七零八落地滾了幾個Rio的瓶子。那個背影一轉,是馮漾。
四
「你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連一根蠟燭都不許。」夏箏氣道。
「小箏,不上課嗎?」
她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夏箏安慰自己,只要自己成長得再快一些就好了。到那時,他還是比她大兩屆的學長。他們還能回到最初。
「拿去就是了。」馮漾拋給她。
「不介意我抽煙吧?」馮倩吐了一口煙,笑問她。
「就是你給她們買奶茶的那兩個女孩子。」夏箏說。
「你是來蹭課聽的?」女生笑了笑問。
夏箏搖搖頭。
「我爸爸,他還說了些什麼?」夏箏問這句話時,還是忍不住酸了鼻子。
菜一道接一道地端上桌,服務生退下,包廂內又只剩下馮倩和夏箏二人。
遊樂場今日的人果真很稀少,幾乎玩每個項目都不需要排隊。
「要不要來一瓶?」馮漾晃了晃手中的橙色瓶裝,唇角的笑容綻放得如同黑夜裡的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