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秒秒地過,僕人望向她冰冷的眼神里,終於升起一絲憐惜,她蹲下去扶住她,輕輕說:「你小聲點,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七
夏箏望著他的眼神已經由不可思議轉為害怕。怪不得爆出一連串大事件的娛記,到現在無聲無息,原來早就被行業封殺了。
最後一幕是,林建鄴望著他說:「你那麼深愛的女子其實只愛錢,你一廂情願地要和她在一起,可是她會愛一個一無所有的你嗎?」
顧博旭將茶推到馮漾跟前,緩緩說:「陳年普洱,好茶配美人。」
人生能遇上大喜大悲的時刻不多,可每每遇到,總是控制不好內心的情緒發酵。
圈內一直流傳著一份女明星飯局價格表,馮漾的排名一直高居不下。誰不喜歡美麗又年輕的女明星呢?可是馮漾一直拒絕參加富商們的私人聚會和飯局邀請,這樣的行為被看做是欲擒故縱,更加激起了富商們的競爭欲。
「爸爸,如果結果是這樣的,我寧願不要他,不和他結婚。」說著說著,兩行清淚自此落下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她被幾個不良少年圍住,他見義勇為,她躲在他的懷裡。她的臉紅得跟熟透的桑葚一樣,而他的心臟也跳得如同不停擂擊的戰鼓。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吹了吹風,馮漾似乎已經酒醒了一大半。她說:「原來,那個姑娘的心意也沒有完全被糟蹋,某人還是看得見的。」
醫院內。
這時,人群中衝出來幾個保安,他們進來拉住錢照倫和馮倩,迫使二人分開。
來到護士台,馮漾詢問一共多少錢時,護士答道:「已經有人交了。」
夏箏感覺自己的心臟莫名跳得很快,她走過去,拉開門,整個人瞬間僵立在原地。
她歸來,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接二連三的事情卷席而來,這幾個月,比他人生中的二十多年都要煎熬。
溫宇宸每天都痛不欲生。他的設計室里,白紙和圖樣灑了一地,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到他孑然一身的孤影,卻照不到他內心最失意的角落。
「知道什麼?」夏箏怔住,慌忙之中竟然忘記掙脫開他的手。
「對方的意思是,便服即可。」
四
「他還沒死,快救人!」漁友喚著自己的同伴們。
他和她確定關係,他將打工的錢全部用完買了一根手鏈,他親自為她戴上。她的手腕纖細又白皙。他向她許諾,以後定會為她親自設計一條獨一無二的手鏈。
她甚少見打鬥場面,更甚少見馮倩披頭散髮,不顧形象地與一個男人撕搏。
病房內一片靜默,夏箏沒有說話,便誰也不知道再說什麼。
病房內,當所有人都出去之後,夏箏在安靜的冷空氣里緩緩睜開了眼睛。
掛了電話后,馮倩似乎猜到了什麼,她開口問:「是不是有人出價——」
馮漾輕嘆了一口氣,打破沉默:「我去交錢。」
「可是對方出價很高。」經紀人在電話里試圖勸服她。
來人戴著一頂棒球帽,身上裹著寬厚的大衣。這麼多年未見,夏箏一見他,還是一眼可以認出他來。
「她是之前替夏小姐付醫療費的那位先生請來的。」護士解釋道。
其中一名漁友大著膽子,將手伸到男人的鼻子下面,居然還能感覺到他微弱的鼻息。
顧博旭早就在八年前的空難里喪生。當時失蹤人口那麼多,難道不光是夏箏存活下來了,他也活下來了?她當年得知這個消息后,將自己關在房間內嚎哭一整夜,她的前半生里,從未有什麼事能使她這麼傷心。
馮倩倚在窗邊,望著馮漾匆匆出門的背影,低嘆一聲,知道她是為了他們做出了犧牲,違反了自己的原則。
「白乾就白乾。」馮漾毫不示弱。
「顧博旭,八年前,八年後,你對我還是那麼不公平,既然對夏箏戀戀不忘,那為什麼不去找她而是來找我呢?她內心其實是很愧疚的,以為你死了。」馮漾凄冷地苦笑。
「演戲唱歌樣樣行,連穿衣風格都成了時下少女們爭相模仿的對象了。就像家裡鬧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所有的過往都被挖出來,你的事業也沒有下滑多少,這樣還不算是好?」顧博旭眼底含笑地注視著她。
「是,他早就該死了。」林建鄴用厭惡的神色瞧著夏箏,每看她一次,他眼底厭惡的神色便更重。
馮漾能感覺到他的出離憤怒與血脈噴張。他越激動,她就越冷靜。
這些天,她話說得很少,大多數時候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在裝睡。她愧對馮倩,愧對馮漾,愧對夏朗,他們的不幸皆是由她造成的。
「我已經把那名記者處理了,他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媒體圈了,你以後都安全了,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是你親生爸爸,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錢照倫雙手伸向前,手背的青筋暴露,看起來像是蒼老的虯枝一般。
「其實,其實你不用來也沒關係的。」夏箏不禁往後退了幾步。
夏箏被送到醫院搶救,兩個多小時后,從急救室轉到普通病房。
馮漾驀地抬頭,整個人瞬間愣住。
說完,房門就「咚」一聲關起來。
「她以前從來不做這些事的,這次是怎麼回事?」馮倩自言自語。
從相識相知到相愛,再從相愛到分離到重逢,再到如今的被迫陌路,這麼長久的時光里,他沒有陪她過過一次生日,哪怕一次。
一旁的林施施看了這則新聞之後,整張臉都失去了血色,失魂落魄地跌坐到沙發里。
「都幾天幾夜沒闔眼了,還說不累?你先回去洗個澡放鬆一下,一會兒來換我,聽話。」馮倩柔聲勸道。
馮倩掙扎著冷笑道:「我這樣的人如今還怕什麼。」說完,一腳踹向錢照倫的膝蓋。
收銀台的服務員看著他,再看著膩在他身上的女子,與一旁的人竊竊私語。
看護向房內的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她便開始幫護士處理一些事情,動作麻利又熟練。
一個漁友看到海面上漂浮過來一個「龐然大物」,興奮地叫同伴:「快來,快來!」
「好,那我很快就過來。」夏朗下地時走路的腳步有些虛浮,看得出他的嫉妒疲累。
夏箏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感覺自背脊往下,產生了一種劇烈的疼痛,這種疼痛讓她沒辦法起身。
走到車邊,顧博旭先將她安置在副駕駛位上,替她扣好安全帶,接著駕車離開餐廳的停車場。
「我當然怕被人恥笑,可那也好過溫宇宸自殺,我真心不想看他死。」林施施從小到大根本不會反駁爸爸的話,也不會懷疑爸爸給她安排的事情,因為爸爸給她的,必定是對的,也是最好的。可是這一次,卻是爸爸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你聽我說,確實是我派記者去跟蹤你的,我的本意只是想知道多一些你的把柄,可以拿去威脅馮倩,然後重新奪回你的撫養權,我沒料到那個記者挖出了那麼多事,並且為了自身的利益把這一切都曝光出來,毀了我和他兩人之間的協議。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錢照倫一股腦兒將事情全部坦白,希望獲得夏箏的諒解。
看護依舊搖頭。
馮漾靜靜地凝視他半晌,然後輕聲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夏箏一定不想你再為了她去冒險。」
突然,門被推開,一聲慵懶的男聲響起:「馮漾,別來無恙。」
馮倩嘆了一口氣,試圖放棄。
馮倩奇怪地望著她的背影,一轉身進了護士辦公室,作為一名母親,她還關心自己女兒的身體。
他沿著海岸線繞圈,最後將車停在了海邊。
溫宇宸扯著自己的領帶倒進軟椅內時,恰好看到辦公桌上的日曆。用紅筆圈出的日期格外醒目,那是夏箏的生日。
看護搖搖頭,沉默不語。
馮漾似乎是睡了一覺,眼睛睜開時,有些惺忪,有些朦朧。
「誰?」馮漾十分詫異。
「我開車,我看著你喝就好,別怕喝醉,大不了我送你回家。」顧博旭抱著胸,倚在椅背上望著她。
馮漾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馮漾說話算話,真的將一瓶白乾全部飲下。她的臉頰浮上幾朵紅雲,喉嚨火辣辣的,喝多少茶都止不住,眼裡看到的一切都彷彿天旋地轉。也許真是喝多了。
馮漾頭靠著窗戶,無聲無息,似乎睡著了。
於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清楚這位看護又是個什麼來歷。
短短几秒鐘,海面重新恢復了平靜。
他這一生,從大風大浪中走來,站在權利與財富的巔峰,可是當有一天年華老去時,他想的,不過是有一個親生的孩子能承歡膝下。
門口陸陸續續圍了一些看熱鬧的人群,都是隔壁病房的病人和家屬,見到眼前一幕也是嚇了一跳,都愣在原地。
顧博旭抿了最後一口茶,然後默默扶起馮漾。他細心地給她戴上帽子和墨鏡,讓站不穩的她靠在他身上,然後他去外面結賬。
錢照倫似乎真的是老了,眉頭皺一皺就能看到很明顯的褶子。
夏箏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八年前,或者八年後的現在。
hetubook•com•com爸爸?叫不出口。直呼姓名?似乎又很不禮貌。
二
汽車像弓弦上瞬間崩發出去的箭,衝進了海里。
馮漾睜大眼睛。
看護跟著馮倩來到走廊的盡頭,馮倩直言不諱地問她:「是誰請你來照顧夏箏的?」
「你瘋了嗎?!」錢照倫一把抓住馮倩的手。
「你不喝?那怎麼慶祝?」馮漾瞪著他面前的空杯子,有些不滿。
「你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就——」馮倩有些上火,可她的話還未說完,病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而夏箏卻在望著一臉無奈的馮倩,被疾病折磨了這麼久,素麵朝天的馮倩終於走下了神壇,現在看著,已是美人遲暮。
「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之後會發現,我的前半生活得相當沒勁,一直在追求一個不喜歡我的人,無論我怎麼努力,她的心似乎都不是我可以捂熱的,做再多事,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句謝謝。醒來后發現自己心底空空的,開始想念一個人,一個自尊心很強,好勝心也很強,脾氣不那麼討喜,但是卻真心實意待我的姑娘。」顧博旭目光停留在馮漾臉上。
「恩,有人邀我吃一頓飯,出價很高,我們現在需要用錢,我沒理由不去。」馮漾果斷承認,然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病房。
「居然是你指使的,你這個偽君子,活脫脫的小人!」馮倩罵道。
可此時此刻解釋什麼都沒用了。
顧博旭轉過臉,近距離地凝視著她,然後輕聲說:「也許,我確認的事的確是對的。」
馮漾愣了愣。
於是,幾個人忙著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叫救護車,擠壓胸腔的擠壓胸腔,掐人中的掐人中。溺水之人的生命跡象似乎慢慢活躍起來。
她看到了新聞,也聽到了他和林施施的對話。
「她現在過得這樣不好,一定不願意見我。無論如何,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在曾經喜歡她的男人眼裡保持完美形象,她應該也不外乎如此。等到合適的機會再說吧。」顧博旭目光悠遠綿長,輕嘆了一口氣。
馮漾掐了他一把,制止住了他的衝動,擠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沖夏箏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都在你身邊。」
「這裏沒有紅酒,倒是有白乾。」顧博旭直笑。
馮漾也回望著他,透過他的眼眸,馮漾的腦海里驀地浮現出八年前的場景,他和她,也曾醉過一場。
「我花錢找你來吃飯,其實也只是想見見你。」顧博旭突然說。
顧博旭車技了得,即便山路再陡峭,他還是順利將車開到了山頂,但同時也吵醒了馮漾。
他們以為他們剛來沒多久,就要有大的收穫。當那個「龐然大物」被波浪推送到沙灘上,幾個人打著燈圍過去一看,並不是魚,而是一個男人。
她迅速接起,聽了一會兒之後,眉頭蹙起,語氣有些不悅道:「我不是說過我不參加這種——」
「顧——這不可能!」馮漾拚命搖頭。
「我是不是真的喝太多了?頭暈眼花的,怎麼看到了很多星星在一閃一閃的呢?」馮漾迷迷糊糊地問。
記憶如同漲潮的海水一般,就快要將他淹沒。一些片段跟火花一般,在他的腦海中忽閃忽現。
「哦,是位先生?」馮倩聽馮倩說過有個人替夏箏付完了所有的醫療費和住院費用,但是沒說過是個男人。馮倩一直在想著,這位神秘的好心人會是誰。
夏箏掙扎著要坐起來,夏朗看出了她的想法,趕緊去扶住她。
「什麼意思?對什麼事情的看法改變了?」馮漾有些懵。
溫宇宸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扒拉出來,丟在沙灘上,包括他的手機、錢包,甚至是鑰匙。最後,他回到了車上,看了一眼這個他曾無比眷戀現在卻又無比絕望的世界,猛地發動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油門踩到底。
夏箏呻|吟著向僕人求救:「救救我,求你了。」
「對,但真實身份我實在是不知道。」護士強調了一遍,然後交代了看護一些事宜就出了病房門。
林建鄴心中怒氣騰升,將夏箏往外推了一把,她的身體重心不穩,就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
回到病房內,馮漾剛把這件怪事告訴他們,就接到了自己經紀人的電話。
「我說了這不是我本意,我原本只想他拍到了什麼給我就行了,誰想到他會拿去曝光。」錢照倫解釋。
「姐,你別動,醫生說你是背脊壓縮性骨折,需要靜躺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康健。」
這倒沒什麼要緊,只是,夏箏看到了那名看護正急急地走向那輛車。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他和她和圖書交談,並把什麼東西鄭重地交到她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怪不得姐姐說讓他在車站等她,可是他左等右等,等了幾個小時都不見姐姐來。電話打不通,用任何方式都無法聯絡到她,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一樣。原來她竟然是被半路綁架,還遭受了這樣非人的待遇。
海濱城市沒有太高的山,東山已經算是市區內的海拔之最。
夏箏看到那群保安的身後,看護站在那裡,手裡還提著幾盒高級補品。她是專程下樓去為她拿補品的嗎?是那位司機送的嗎?這些保安又是她叫來的嗎?
溫宇宸開著車出了門。
他看到夏箏躲閃的樣子,有些急,走上去抓住夏箏的手說:「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顧博旭起身,親自去外面拿了一瓶上好的白酒回來,拎開瓶塞,滿屋便是濃香。他端著一隻杯子,給馮漾倒了滿滿一杯,放在她面前,然後坐下。
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廳,服務員認出她,並將她領至已經預定好的包廂。包廂內空無一人,那位神秘的富商還未出現。
「好。」
馮漾默默掃視了一眼自己的媽媽和坐在床上的夏箏,一個身陷淤泥,一個纏綿病榻。所有的重擔似乎都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因為夏箏,你今天也不會來找我對吧?」馮漾打斷了顧博旭的敘述,問道。
一語道完,房間的門突然被人一下子撞開。
「你也是被人禁足了,所以才八年來都無聲無息?」馮漾將眼角的濕潤逼回去,努力讓自己從容得像在出席一場商演,而不是在見一個她少女時期第一個愛上,也是人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
錢照倫徑直進了房間內,然後將門關好。
夏箏望著眼前的一幕,驚得用手捂住嘴巴。
在夏箏與溫宇宸的新聞再一次鋪天蓋地襲來時,夏朗坐不住了。
馮漾收回目光,兩手握住杯子,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猛地回頭問:「夏箏的治療費用和住院費都是你付的?」
「沒關係,我不累。」夏朗明明雙眼熬得通紅,臉色憔悴,但他還是堅守在姐姐身邊,一動不動的,像個忠誠的禁衛軍。
溫宇宸敲著自己的額頭,是洶湧的記憶化作一把尖銳的刀子,扎在他心上,才讓他如此難受。
「你家住哪兒?」顧博旭問她。
可是二人都紅了雙眼,哪裡停得下來。
她蘇醒過來時,僕人早已不在,也許是怕被林建鄴追究吧。周邊圍著的人是馮漾、夏朗,還有裹著厚實衣服,剛出院沒多久的馮倩。
「那我要怎麼辦?!」夏朗崩潰地反問她。
「林建鄴那個混蛋!我——」夏朗握緊拳頭,眼底布滿血絲,暴跳如雷。
「對。」顧博旭望著她,簡單地只用了一個字答覆。
一瞬間,世界天旋地轉。
夏朗興許對整個世界的態度都很決絕,但對馮倩的態度還是好的,畢竟父母去世后、他又入獄的這些年裡,都是她在照顧姐姐。
「既然是久別重逢,那就該喝點酒慶祝。」馮漾揚了揚下巴。
馮漾摘下墨鏡,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拿出鏡子,最後一遍檢查自己的儀容。
她掀開被子,忍著背上傳來的痛,下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低頭朝下望時,看到了一輛豪車停在住院樓門口。
在夏朗離開病房,夏箏也狀似熟睡之後。馮倩朝正在拖地的看護招了招手:「你跟我來。」
馮漾回家換了一身衣服,又化了淡妝,才驅車趕到吃飯地點。
想了想,終究還是想不起來。
可錢照倫卻不願承認,他喊道:「我是真的愛護你的,這件事是一個誤會,當年以為你遇難,我的痛苦不比你媽媽少多少!」
「那小子既然死了,你也就沒了可利用的資本了,我會讓人劃一筆錢到你賬戶內,你收拾收拾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夏箏的意識痛得渙散,新傷舊傷重疊,可這一次最痛。
一直監督她的僕人就站在一邊冷冷地望著她。
門外有類似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掉的聲音,林建鄴快步走過去將門拉開,發現是夏箏站在門外,滿臉驚愕,眼角和林施施一樣,布滿淚漬。
她坐立不安,又給馮漾的經紀人打過去一個電話。
顧博旭打開車頂,兩人便完全置身於繁茂的林木中,清新的空氣里。
對方並不答,繼續敲門。
「那丫頭不聲不響地消失了八年,一朝歸來就惹出了一連串的事情,現在她被綁架,我媽媽因為心臟病還住在醫院,我的事業也受這些事連累了,我怎麼就不痛不癢了?」馮漾一步一步走向夏朗,凝視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他,終於也無法再靜默下去。
「需m.hetubook.com.com要穿禮服還是——」
「看來還真被你說中了,你真的要送我回去了。」馮漾揉著額頭,痴笑著說。
馮漾定了定神,回復道:「一直都在。」
「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油嘴滑舌?」馮漾捧起茶,大概是茶上空漂浮著的熱氣迷了她的眼睛,才讓她的眼眶變得有些濕潤。
六
看護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簡訊,對馮倩說了一聲:「我得先離開一下。」說完就腳步匆匆地離開。
「你要去哪裡?」馮漾冷冷地發問。
「當年我是落到了海里,被一艘游輪上的船員救了,傷得很重,前前後後在病床上就躺了半年。後來,我在美國完成了學業,后兩年回國,在爸爸的公司里從基層實習起,現在爸爸身體不好了,我會成為新一任的董事長。也想過找夏箏,可是她就像從世間消失了一樣。直到前一段時間的新聞——」
顧博旭一手扶方向盤,一手輕拍了拍她的臉,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家住哪兒?」
「你不是有意要害我,可你也從未愛過我,你只是老了,寂寞了,想有人照料有人陪。」夏箏一語道破他的心聲。
「不錯。」顧博旭答得乾脆。
凌晨三點時分,海水上漲到五分潮,有幾個海釣愛好者,拎著水桶、扛著魚竿,頭上還戴著頭燈,相約釣魚。
「那你成什麼了?你也不怕別人恥笑?」林建鄴一手拿著手杖,另一手覆上,兩隻手提著手杖,幾乎要把地板跺穿。
時間已晚,馮倩打了很多次電話,卻怎麼也聯繫不到馮漾,總是顯示對方的手機是關機狀態,她不免有些急躁。
就在此時,門「咚咚咚」作響。
三
馮倩走近了一些,撫了撫夏箏的頭髮,安慰道:「都過去了。」
「哪位?」夏箏問。
她去留學那一天,他送她。她獻上自己的吻作為告別,溫宇宸還記得她唇齒間的溫度,卻不料她這一告別就是整整八年。
深吸了一口氣,馮漾下了決心:「好,我去。」
夏箏一下子甩開他的手,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夏箏聽話地躺好,可閉上眼的一剎那,她就會想起林建鄴的手杖落在她背脊上的畫面,那樣的痛,彷彿骨頭都要裂開。於是,她睜著眼睛,雙目空洞地望著潔白的牆壁。
「換個詞,難道不是妙語連珠?」顧博旭轉過頭來時,馮漾這才清晰地看到他左臉頰上有一道淺卻長的疤痕,應當是當年空難時留下的。時間過了這麼久,這道疤痕都沒有消退,可見當時有多觸目驚心。
「去殺了林建鄴那個混蛋!」夏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底的寒光讓人與他對視一眼便不寒而慄。
五
從夏箏入院到現在不過三個多小時,誰的速度會這麼快?林建鄴?不,他沒那麼好心。媽媽?還是夏箏的弟弟夏朗?都不可能,他們是接到消息后,一起和她來醫院的,然後就守在急救室和病房內,寸步未離。
周邊的一切喧囂立刻停滯,整個世界彷彿被洗滌。
八
「對方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抱歉,馮小姐。」護士查詢了一下,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馮倩對一直守候在夏箏床邊的夏朗說:「這些天你辛苦了,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休息一下再來吧。」
雨下了一場又一場,天氣逐漸熱起來。
護士領著一個中年婦人走進來,向屋內的人介紹道:「這是私人看護,是專門來服侍夏小姐的身體的。」
馮倩一步走過去,一巴掌打在錢照倫臉上,「啪」清脆的一聲響。她用力之猛,錢照倫的臉上立馬起了紅掌印,而馮倩自己也趔趄了一步。
另一邊。
「原來你居然還關注我。」馮漾道了一聲。
「很抱歉出了這麼大的事之後,現在才來看你。」他臉上的愧疚之意是真的,夏箏能看得出來,可不知為何,夏箏現在對他的出現有一種本能的抗拒。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他鬆開桌角,朝大門走去,卻被身後的馮漾一把拉住。
「我不痛不癢?」馮漾一把拍掉夏朗指著自己鼻尖的手,然後冷冷笑著。
「放開我!」他低吼道。
顧博旭又笑,「以前總聽別人說,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之後,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會改變。現在我信這句話了。」
夏箏冷笑道:「其實你從未愛護過我,我不過就是你和媽媽鬥爭之下的犧牲品。」
馮漾依舊是不發一言。https://m.hetubook.com.com
「可我遠比你冷靜,夏朗。憤怒、哭泣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只有保持冷靜,才能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馮漾瞪著他,重重的話音落在空氣里,也落在了夏朗心上。
「呵。」夏朗嘲諷地笑了一聲,然後指著馮漾道:「我和你不一樣,夏箏對你來說,也許可有可無,可對我來說,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她也是我的姐姐,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你可以不痛不癢地站在這裏,而我不可以!」
他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西裝,手腕處的精緻袖扣在不經意間,讓他原本單調嚴謹的西裝活潑了不少,淡定自若的態度,迷霧森林一般的眼睛,還有語氣里藏著的一絲不羈,一派雅痞,是他沒錯。
推開車門,溫宇宸一腳陷進沙子里,趔趄著差些摔倒。那些看似柔軟的沙子里暗藏沙礫,溫宇宸的腳被扎得生疼。千城這個五光十色的城市,是很多人的夢想,也曾是他和夏箏的夢想。他們幻想能在這裏讀書生活,幻想一起手牽手走過千城繁華的大街,走過僻靜的衚衕小巷。可到頭來,夢也只能是夢。
「恐怕你還沒近得了林建鄴的身,就會被他的保鏢拿下,然後送到警察局,再關你個十年八年的,讓你把牢底坐穿。」
因為隔得遠,夏箏聽不清他們在竊竊私語什麼,也看不清那男人的面貌,只是瞧著背影實在有些熟悉,不知道曾在哪裡見過,似乎時間有些久遠的樣子。
「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在娛樂圈浸淫多年,是否心意還在?」顧博旭頓了頓,還是拋出了心底最想問的一句話。
可是經紀人卻為難地回她道:「姐,我也不清楚,對方只是出了高價錢,派中間人過來說,我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馮倩語氣溫和,眼神卻很凌厲,一直盯著看護的眼睛,試圖猜測出一個所以然來。
晨光照亮這座濱海城市時,全城的早間新聞都在報道這樣一件事:國內一流珠寶設計師溫宇宸先生,疑精神失控后將車開進海里,遇上漲潮。他的車和能證明身份的物件都已經被找到,但人卻搜尋不到,估計凶多吉少。
馮倩點點頭。
海面被汽車劈開兩半,水花濺起數十層樓那麼高,可不遠處巨大的海浪襲來,一下就淹沒了車頂。
「為什麼不可能?」顧博旭朝她笑了笑,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然後抬手專註地倒茶。
「小漾去應誰的飯局了?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電話也不接,你知道是誰邀請她的嗎?」對於圈內那些個名流富商,只要說出名字,馮倩也幾乎都認識。
一
顧博旭幽深的眼眸里漾開笑意,慢慢的,濃得跟屋內的酒氣一樣,經久不散。
顧博旭用手將她的頭攬了個方向,靠在自己肩上,然後在馬路上調轉車頭,往東山行駛而去。
「呵,她過得不好,難道我就過得很好?」馮漾反問他。
如果是馮倩和夏朗回來,他們會直接推門而入。如果是看護的話,不可能,她人還在樓下,不可能這麼快上到八樓來。
他摔了遙控器,又關了電視機,手抓著桌角,手背和太陽穴的青筋暴突,樣子十分嚇人。
「溫——溫宇宸,真的死了嗎?」夏箏忍住悲慟,還是想要一個準確的答覆。
那麼會是誰呢?
夏朗踉蹌地走了幾步,最後跌坐在沙發上,兩隻手扣住後腦勺,最後拚命地揉著自己的頭髮,眼淚便在這樣暴躁、無助的情緒下傾瀉而出。
顧博旭沒有回答她,而是拉開包廂的門,吩咐服務員開始撤茶走菜。
凌晨一點,海岸線一帶十分寂寥。所有的車窗都開著,濕漉漉的海風灌進車裡,灌進溫宇宸的衣領。
錢照倫的怒意被激發出來,他忍著痛意從地上爬起來,朝馮倩撲過去,將她逼到牆邊,夏箏站在他們身後,喊道:「停下,快停下!」
「我聲明一下,只是吃飯。」
「姐,你醒了?」夏朗關切的臉一下子湊到夏箏跟前來。
「不要再問十萬個為什麼了,我們好好吃頓飯,就當是,久別重逢。」顧博旭說。
旁人不知在那服務員耳邊嘀咕了什麼,服務員滿臉錯愕,然後趕忙拿出手機,拍下顧博旭和他身旁的女子匆匆離去的背影。
林建鄴用遙控器一下關了電視,然後冷嗤一聲:「懦夫,這樣怎麼能成大事?怎麼配做我林家的女婿?死了活該。」
兩人同時望向門口,原來是馮倩回來了。不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錢照倫跟夏箏之間的對話,總之,她現在的臉色很可怕,蒼白中透著黑色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