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去找溫宇宸。」夏箏攤開手心那被自己揉得皺巴巴的一團紙,應道。
夏箏一步步往門外退,口中呢喃道:「也許我也該試一試。」
馮倩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她並沒有跟他們交代,可大約晚間的時候,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因為新聞曝出錢照倫涉嫌非法斂錢、欺詐,且侵犯隱私權等罪,前妻馮倩被民警請去協助調查。
這一刻,出於同情也好,出於不舍也罷,夏箏的心早已軟了下來。
溫宇宸無言以對,想要走開,卻被夏箏拉住。
六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默契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溫宇宸驚得眼皮一抬,夏箏已經跑出門外,他跟著她跑出去。
「是我對不起他啊。」馮倩最後長嘆。
「會。」夏箏居然想都未想,便又堅定地點頭。
這些天,他造訪了多次小巷的那家店,也從那家店買了很多小玩意兒,老奶奶才跟他吐露,他們進貨的渠道原來是在海邊的這家作坊內,裏面有一個手很巧的小夥子,他的設計總是別出心裁。顧博旭知道,他離他要找的東西已經不遠了。
馮倩肯定了她,「你想得沒錯,之前被他封殺掉的記者私下搜集他的罪證,已經全部交給警方了,他很難脫逃這次。」
他和夏箏一起朝著城郊的這兩座孤墳連磕了三次頭,然後才起來。
「找一個叫溫——」夏朗回。
她望著他們,眼底慢慢浮上水霧。
時間真是有趣的東西,它逼迫人為了生存與利益,從善良便邪惡,卻又最終使人回歸善良,像極了一個奇妙的輪迴。
三
此刻已是漲潮之際,幾米高的巨浪朝岸邊以鋪天蓋地的姿勢襲來,夏箏迎著巨浪跑去,瞬間被浪潮所淹沒。
「所謂一物降一物。」溫宇宸攬著夏箏的肩,淡淡總結道。
她還穿著戲中的衣服,一套簡樸的長衫,頭髮挽成一個鬢,一席風塵僕僕的樣子。馮倩仔細地梳洗了一下,換上了自己的便服,然後一臉欣喜地望著面前的兩對人。
「很累,想回家。」夏箏沖他輕笑。
遠方一直在觀望這一幕的馮漾對著夏箏輕笑:「看你弟弟性子那個倔,沒想到現在冒出一個比你弟弟還要倔強的姑娘。」
「你去幹什麼?」夏朗甩開她的手道。
兩人穿過展示廳,就快走到後堂,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好,那我陪你回家。」溫宇宸從容地說。
溫宇宸頓時覺得心驚肉跳,他想都沒有多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三兩步撲入海浪里,鼻腔口腔都漫入咸澀的海水,這種感覺好熟悉。他伸出手去,抓住夏箏的衣服,就抱在自己懷裡,然後拚命擋住一浪高似一浪的海水。
「所以你去看看他吧,好歹是你的親生父親,他那麼對你,也不過是想爭取你的撫養權。」馮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
兩人隔著厚重的玻璃,只能通過電話傳聲。
夏朗見況,強拉住凌粒往外走,想給夏箏和溫宇宸創造一個單獨相處解釋的機會。
「是呵,所以來找你了。可你呢?你也沒死,為什麼要躲在這樣的地方?堂堂一流珠寶設計師,居然甘心窩在這小作坊裏面?你這算是自暴自棄吧。」顧博旭臉上帶著嘲諷的笑。
顧博旭掛了電話之後,就披上一件衣服,打算外出。
冷風中,夏https://m.hetubook.com•com
朗在公司門口等她。
顧博旭從桌上隨意抽出一個記事本,然後寫下了一個地址,又將那張紙撕下來,塞進夏箏手心,「你去看看他吧。」
夏箏快速跟上,卻在出入電梯時被攔下。
「還能有什麼辦法,都怪我平時做事太狠,不給別人留退路,現在終於風水輪流轉,轉到我跟前了。」頓了頓,錢照倫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他知道探視時間不多了,於是問道:「你以後還會來的吧?」
夏箏坐起身來,將口中的海水吐出來,然後笑得花枝亂顫。
不遠處,一棵老槐樹下站著的顧博旭輕嘆一聲,他的手滑向身體左側的馮漾,不動聲色地牽住了她的手,然後反握,與她十指相扣。歲月在這一刻,安靜得像無聲的默片鏡頭。
溫宇宸揉了把眼睛,又抹了把臉,發現夏箏的眼睛還緊閉著。
兩人緩緩步行,走到石光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的轉角處。那裡早已拆遷。原先是低矮潮濕,電線杆交錯的房子,如今,房子全部煥然一新,可還是保留了一些當年的東西。他們攜手走過,那街燈,曾經的小店,曾經的土坡,夕陽晚照,卻是無限好。
「在這裡有什麼不好?有得吃有得喝,日子簡單,不需要操心太多,並且——」溫宇宸彎下腰去,打算撿起小刀,可刀子卻被顧博旭一腳踩住。
姐姐,無論你去哪裡,去見誰,我都陪著你,永遠陪著你,哪怕那個人是我最不喜歡的。
夏朗默不作聲,只是沉沉得一跪。一路上唧唧喳喳說不停的凌粒此刻也緊閉了嘴巴,她並不了解這一群人之間的故事,但她能隱約察覺到,一定是很了不得的過往。她也學著夏朗的姿態,沉默地跪在他身後。
夏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腳冰涼,她緊緊攥著那張紙條,直至下班。
其實他交給她的任務都很輕鬆閑適,大多數時候她都是在漫無目的地刷網頁,或者戴著耳塞聽歌。
四
如果這就是最終結局,她也得勇敢地邁出最後一步。
夏朗很尷尬,只得板起臉,壓低聲音說:「你別鬧,我回去拜祭父母的。」
馮漾和顧博旭,夏箏和溫宇宸。上天拆散他們,讓他們吃盡苦頭,最後卻又讓他們認清自己的內心,重新組合在了一起,這樣的畫面才是最圓滿的樣子。
錢照倫聽了之後,面上露出了一點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就是苦笑。
馮倩從影視基地回來的那一天是晴天。
「那,我以後出獄了,變成了一個糟老頭,你會嫌棄我嗎?還,還會認我嗎?」錢照倫緊張得聲音都結巴了起來,他真的不確定,他曾做過那麼多傷害過她的事情,她會徹底原諒他。
夏朗望著她許久,最後抓著她冰涼的手道:「那就去吧,我陪著你。」
二
夏箏望著眼前的他,又再一次想到那年初雪時第一次見他,一切彷彿都是冥冥之中天註定。那時候的他慈和又大方,說著他們一定還會再見。可是再見后的他完全變換了一副面孔,夏箏開始怕他,躲他,直至最後厭惡他的不擇手段。
「瘋子,簡直是個瘋子。」溫宇宸低聲罵道。
最後夏朗妥協,將凌粒也帶上了車。
一行五人打算出發,卻聽到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一個面容清秀,卻兇巴巴的女孩
https://m.hetubook.com.com子跑過來,一下揪住夏朗的衣領:「你又打算丟下我一個人去哪裡呢?」
「會。」夏箏堅定地回道。
「你都沒有聽我把名字說完,你就知道我要說誰,心裏有鬼吧?」夏朗一下子便看出不對,拉著夏箏硬要往裡闖。
「找人。」夏朗擋在自己姐姐面前,這個動作幾乎是一個直線反應。
「我,我——」顧博旭未發現自己,可是電梯門就要關上,夏箏急中生智道:「這樓廁所滿了,我想去下一層。」
夏箏拉著溫宇宸來到夏母的墳前,輕聲說:「媽,你的在天之靈一定是保佑我的吧。你走之前就不讓我怪他,你是看出我喜歡他的吧。現在繞了一大圈,我們還是在一起了。以後我們也會好好的,好好地在一起。」
「什——什麼事?」夏箏強裝鎮定。
時過境遷,此時此刻的他,隔著玻璃看起來,他身上沒有任何利器,不帶任何陰謀,他甚至沒有任何的身份,只是一位慈和的父親。
「你才跟潑婦一樣呢,還有我清不清秀關你什麼事!」女孩子口氣依舊很沖,但臉卻莫名其妙地紅了。
兩人搭了一輛計程車到海邊,夕陽西下,早已打烊的小店在落日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寂寥。
夏箏想要偷偷跟著顧博旭的想法立刻落空,她只得在去了衛生間后,又回到了辦公室。她越想越狐疑,她也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她對「溫宇宸」這個名字的敏感程度遠遠大於自己的名字。
「我都沒有怪你,你何苦要怪自己。」夏箏又道,她走上前,想要摸摸他的臉,感受他真實存在的溫度,不只是泡虛幻的影子。
「流氓!」她罵道。
夏箏望著馮倩,時間一天天地過,他們當中的每個人幾乎都經歷了脫胎換骨的改變,馮倩也是。從前,她對自己的前夫喊打喊殺,如今卻能用一顆沉著的心去看待一切,還勸她去看看自己的親生父親。
「找誰?」女孩子不甘示弱地問。
溫宇宸自然也是要回去的,而顧博旭一直好奇養育了夏箏和溫宇宸,馮漾生活過的土地是什麼樣的,便也打算去看看。
「不是。」溫宇宸否認。
「那我也要去。」凌粒說。
「媽媽昨晚跟我聊過——」
夏箏整個人愣在原地,不得動彈。
一時之間,所有過去的新聞再一次被挖出來。馮倩又一次登上了新聞頭條,可不同的是,這次,她是以受害人的形象出現。新劇播出的第一天,馮倩在劇中「受害人」的形象也是深入人心。於是,輿論一邊倒,所有的炮轟都對準了錢照倫。罪還沒有落實,錢照倫手下的藝人就都跑了。一時之間,牆倒眾人推,曾經風頭一時無兩的金牌經紀人,終於走下神壇。
他將她的身體放平,雙手交叉,擠壓著她的胸腔,隨後又攥住她的下顎,對上她的嘴唇,想要做人工呼吸。溫宇宸的嘴唇剛剛觸碰到夏箏,夏箏的雙眼就立即一睜,溫宇宸嚇了一跳。
他望著那塊寂靜的石碑說:「還沒有好好和您說過話,您就走了。不過您放心,您生前最疼愛的這個女兒,我會保護好她,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您的在天之靈應該也可以安息了吧。」
「有人嗎?」夏朗打起了前陣,敲了敲門,然後徑直拉著夏箏往裡走。
「還好,就是,挺好的。」錢照倫盯著她,有些語無倫次。
「其實我這樣的人,真是不配得到——」話說著說著便斷,馮倩欲言又止。和圖書
一
夏箏沒有任何反應。
「你沒死?」溫宇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比起之前撕心裂肺的決絕之詞,溫宇宸看似平靜的此番話才像是遺言。
夏箏見她一臉疲憊,忙她攙扶到沙發上坐下。
溫宇宸貼在夏箏耳邊問她:「還有哪裡想去的嗎?」
「沒,媽媽說,是她對不起你。我這次來看你,也是她讓的。」夏箏實話實說。
溫宇宸攬著夏箏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像是帶著某種沉澱下來的決心。
夏箏因為怕那女人將自己偷偷跟著他的事泄露,所以看到顧博旭心下有些慌張。她剛想低頭匆匆走過,卻被顧博旭叫住:「夏箏,你等一下。」
一幕一幕的回憶像溝渠一樣橫在他們面前。
她緊緊抱住他,用彼此的熱情將寒冷融化。
「那是什麼?」夏箏往前邁了一步,有些咄咄逼人道。
男人聽到動靜后抬頭,看到顧博旭的那一眼,手上的小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表情又吃驚又不可思議。
說完馮倩就從玄關處走出了大門,留下其餘四人面面相覷。
「這麼簡單的飾品你都能做得這麼漂亮,你看,我一直戴在手上,連睡覺都捨不得摘下來呢。」夏箏抬起手腕,展示出自己的手鏈,說著說著,眼淚就自眼眶流出來,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像時光迅速倒轉的聲音。
其實怎麼會好呢?
夏箏有些錯愕。
另一廂,顧博旭驅車直往海邊而去。
回到辦公室的顧博旭,將外套丟在椅子上,鬆了松領結,撞上出來倒水的夏箏。
也許要讓她親自來看看如今甘於墮落的你。
「我們這兒沒有這個人,你們請回吧。」女孩子作出一副要趕人的架勢。
夏朗被打,自然很惱火,額頭上青筋暴突的他強硬地箍著凌莉的手,將她扯到外面。
她沖夏朗說:「你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我沒勇氣一個人去。」
「哦是嘛,我也要去,和你一起吧。」女人朝她笑了笑。
「你沒看錯,是我。算上這次,我前前後後一共私下找過你三次。」顧博旭走上前,徑直搬了一張椅子,與他面對面。
時間真的足夠長久,鄰里們將夏父和夏母的骨灰葬在一起,就在城郊。如今墳頭已經長出青草。
「有什麼話就說吧,只有一小時。」警衛提醒道。
誰知凌粒的性格非常潑辣,在夏朗的手剛觸碰到她時,她甩手就一記響亮的耳光刮過去。夏箏和溫宇宸都嚇了一跳。
錢照倫似乎沒料到夏箏會主動來看他,眉眼間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激動。
夏箏沉默,全身一片冰涼。
她兇巴巴地質問:「店已經打烊了,不賣東西了,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有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夏箏從門縫中看到他接起電話后,聲音明顯小了很多,好像是故意躲著她一般。人都有好奇心理,越是藏著,就越想知道。夏箏努力集中精神去聽,竟隱約聽見「溫宇宸」的名字。
「不是。」顧博旭頓了頓道:「如果是原來的你,我會勸。但是如今的你,哪配我勸第三次,也許——」
「你們去吃吧,我有事情不能去了。」
原來,他真的還在人世間。那天在海灘之上,他其實一直都在某個角落默默注視著自己吧,他為什麼給了自己希望卻又不出來見自己呢?還在生氣,還不肯原諒嗎?或者,有別的苦衷?
「你看你還是擔心我的吧,就這樣你怎麼能一個人回鼓鎮呢?你真的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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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倩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馮漾還沒有回來,夏箏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開著燈等她。
「好。」馮倩點頭。
「去拜祭你的父母呀。」凌粒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他更瘦了,兩側臉頰都凹陷了下去。下巴處還有青青的鬍渣。
「為什麼?是你發自內心地覺得被百般糟踐的我早就配不上你了是么?」夏箏面帶一絲冷笑。
「你去哪裡?」又是上次給她安排工作任務的女人,她的語氣表示她絕非善類。
顧博旭微眯了眯眼眸,向那家小作坊走去。
空氣十分安靜,夏朗緊緊是拉著夏箏的手,都能聽到來自她胸腔劇烈起伏的心跳聲。
這圈子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爭鬥。明星和同行斗,和老闆斗,和經紀人斗,還要和記者斗,可真有一天將所有人都斗趴下了,該和誰斗呢?
午後的陽光將這小鎮的線條照得格外柔和。
「我要考千城大學的珠寶設計系,將來要為你親自設計一條手鏈。」
出門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本以為是劇組的人,可看到的卻是一個本地的極其陌生的號碼。
無論做錯了什麼,出發點都是愛。也許只是不想失去,也許只是想和她在一起,那她就該什麼都體諒。
溫宇宸靜默地站著。
「你還好吧?」夏箏抓著話筒,手有些顫抖。
夏朗鬆開自己姐姐的手,似乎很生氣,雙眼都熬紅了,他原本便是容易被激怒的性格。
春風溫柔地拂過耳際,像是某種迴音。
馮漾張了張口,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和他鬥了一輩子,現在落到這步田地,也有我的責任在裡頭。」
夏箏抬了抬眉,連連搖頭。
「是每次看到你因為我而受傷,我卻沒辦法保護你周全,我覺得自己很無能!」溫宇宸打斷了夏箏的話,低聲嘶吼道。
陰森森的屋子裡,彷彿在一夜之間瘦了一大圈的錢照倫雙手戴著手銬,被警衛帶到夏箏跟前。
冬去春來時,夏箏和夏朗打算回鼓鎮一趟。他們早就想一起回去拜祭夏父夏母了,可誰也沒料到中間發生了那麼多插曲。
顧博旭臉上嘲諷的意味更濃:「你現在連一點血性都沒了,真叫人失望。」
「我要你,現在就要。」
「那他這些事被抖落出來——」夏箏停住,她和馮倩對視一眼,互相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屋內安靜下來,只剩下互相對視已經的溫宇宸和夏箏二人。
她接起之後,默不作聲地聽了幾句,然後掛斷電話,穿鞋的動作又迅速了許多。
兩人僵持不下。
夏箏五指攥緊話筒,柔聲安慰他道:「不會判很久的,最多就幾年,一定會有辦法的。」
站在夏朗身後的夏箏探出身子,在看到溫宇宸的一剎那,心底所有被壓制著的各類情緒都齊齊翻湧上來。
顧博旭是知道了什麼了嗎?
下午時,一行人抵達了鼓鎮。
看視時間已到,兩個警衛架著錢照倫離開,夏箏拿著話筒里已經沒有聲音的電話,望著玻璃內已經失去人身自由,很無奈,卻時不時望著自己不想離開的錢照倫,那兩個字在嘴邊猶豫徘徊了很久,終於還是脫口而出:「爸爸。」
「媽,博旭已經定了餐廳,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算是給你的戲殺青。」馮漾挽著顧博旭,「一家人」這個詞說得格外自然,毫無違和感。
屋內傳來一聲低咳,溫宇宸挑m.hetubook.com.com起帘子走了出來:「凌粒,你不要吵了。」
「哪裡?」夏朗問。
他踩著鬆軟的沙子,走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家叫做「海之靈」的手工小作坊,外表很不起眼,所以很難被注意。
溫宇宸卻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她的手道:「夏箏,我是個男人,你不會明白的。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現在這樣挺好,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過段時間我想回鼓鎮,照顧年邁的爸媽,就這麼一輩子吧,你要好好的,如果可以,當從沒認識過我一樣地活著。」
五
溫宇宸並沒有發火,他兩隻手抬起顧博旭的腳,然後抽出小刀,放進桶里洗了洗,繼續雕刻手上未完成的飾品。
他和她之間達成了協議。接下來,他就得靠這協議度過往後漫漫長年。
「她很恨我吧,你要恭喜她,她贏了。據說新劇反響不錯,她永遠是實力派,恭喜。」錢照倫打斷了夏箏的話,又連聲說了兩句「恭喜」。
「恩。」錢照倫似乎因為情緒太激動,牙齒咬破了下嘴唇,手上的銬鏈也因抖動而不斷地發出「鐺鐺」的聲音。
說完,顧博旭就回到了寬大的座椅里,繼續處理公司未完的事務。
「你的直覺沒錯,溫宇宸沒死,他還活著。我剛才見到他了,你手上戴著的這條鏈子,確實是出自他的手。」顧博旭神色複雜地盯著夏箏手腕上的鏈子說道。
顧博旭很少與她說話,他在工作狀態內時無比嚴肅和認真。
幾番衝擊后,海水開始往下退。兩人被沖至岸邊,她還在他懷裡。
「哎,我和你媽鬥了一輩子,最後還是她贏了。我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哎。」錢照倫連聲嘆氣。
「爸爸——」他似乎已經聽不見了。
夏箏還未開口問,馮倩便一把拉住她說:「你去看守所看看你爸爸吧。」
「我看到紅薯就想到你了,想到你給我買紅薯時的表情。」
「夏箏,我覺得我們是真的回不去了。」溫宇宸語氣淡淡的,話語間卻藏著一絲不易為人所察覺的顫抖。
女孩子用力搡了夏朗一把,夏朗連帶著夏箏都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當初我還在娛樂場所工作,遇見了他,他承諾會帶我進他的圈子,會捧我,我頭腦一熱就跟他走了。後來才知道他原本是有家庭的,為了他的孩子,他也根本沒打算讓我見光,於是我就天天這麼鬧啊鬧得,因為沒安全感,他就用錢來滿足我。所以他非法斂錢,其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獅子大開口。後來我運氣好,拍戲紅了,我們也鬧僵了,明裡暗裡一直在斗。其實我只是想讓他認輸,並不想他變成現在這樣你明白嗎?」馮倩抓著夏箏的手,吐露心聲。
夏箏去了看守所。
溫宇宸沉默,手握成拳頭,因為太過用力,攥著的小刀將手掌心都刺出了血。
夏箏內心暗痛,她苦笑著,還能開玩笑:「被海水淹過一次后,好像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他和她的一對視,似乎只一眼,便隔了萬年。
「一個看起來挺清秀的女孩子,怎麼跟潑婦一樣?!」
「小箏,醒醒,你醒醒。」溫宇宸拍了拍她的臉。
溫宇宸低著頭,輕聲道:「你今天來,又是來勸我和夏箏和好的么?」
「這是kiss goodbye。」
並沒有打招呼,他徑直走到最裡面,在光線照不進的角落,他看到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坐在牆角,正用小刀雕刻著什麼。
夏箏自此被調進了顧博旭的辦公室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