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困得不行，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清醒了一點：「洞……洞房？」
江辭璟幫她理了理衣領，把她喝完的牛奶盒拿過來丟進垃圾桶，起身沖她伸手，笑道：「走？四千多級台階，還有力氣嗎？」
剛偷偷攥住他腰后衣角的顧念被抓了個正著，心裏一驚，她下意識抽開手就往後退，剛抬頭又被人從身後拽了一把重新擁回去。
她暗戳戳算準了一切，卻沒想到這山比自己想象中高太多。
為了追上他的步子，她曾經偷偷去翻他的微博和朋友圈，聽他分享的英文歌，耐著性子去了解她根本不認識而他卻特別喜歡的球星，甚至傻乎乎去買金融方面的教材，她所想要的，不過是更接近他的生活一點點。
「兩個人都一樣沒意思。」他重複著她的話，揉揉她的腦袋，笑意不減，「你不會非要嫁一個會跳舞的人，我也不會非要娶一個金融女博士。」
風聲遠去，人群里的喧囂聲漸淡，陽光在兩個人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
比累更讓人絕望的是冷。
而旁邊的小攤販還在吆喝著：「牛奶豆漿礦泉水，小凳子軍大衣登山杖，帳篷帳篷，從這裏上去還有四千多級階梯哦……」
顧念收回視線，裝作隨口說說的樣子，一顆心卻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知道前邊是什麼嗎？」江辭和-圖-書璟幫她轉移注意力，指了指不遠處。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半晌聳了聳鼻子，肩膀垮下來，小聲說著：「我就是覺得，你剛剛說的那個女孩子太傻了，我不會非要嫁給一個會跳舞的人的。」
他故意逗她：「你也打算嫁一個擅於跳舞的人嗎？」
溫熱又安穩。
好像在她眼裡，就這麼看到了未來的模樣。
這段時間被縱容得多了，顧念膽子也大了不少，她腦海里閃過一點點小心思，索性假裝自己還沒完全清醒，順勢就這麼靠在他懷裡。
山路很長，她計劃的是慢慢悠悠晃著，走走停停，爬到山頂小睡一會兒，然後一起看個日出，再坐纜車下來，再吃個早飯又是活力的一天。
爬到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她就已經實在不行了，感覺兩條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哪有什麼走走停停，她停下來根本就不想再動了。
有有有！
我不會非要嫁給一個會跳舞的男孩子，你也不會非要娶一個金融女博士。
又冷又困。
顧念越聽越想揍人。
衣服太大，她一時起了玩心，穿好袖子又左右晃了晃，感覺自己像一頭笨重的大熊：「穿著這個好醜啊——」
「嗯？」顧念縮在寬大的衣服里，意識稍微回籠了一些。
顧念側過頭，遠處地平線染上一道紅色的光芒https://m.hetubook.com.com，然後越演越烈，太陽漸漸從雲霞之後冒頭，日光噴薄而出，萬物蘇醒。
「土地國有啊，」顧念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笑嘻嘻，「這山是國家的！」
顧念小口小口吸著牛奶，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側過頭：「江辭璟，你會跳舞嗎？」
顧念似乎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半晌仰起頭看他。
山道上有風涌過來，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並坐在岔道口的台階上，老舊的路燈光線昏暗，在旁邊投下交錯的影子。
江辭璟看著她迷迷糊糊的樣子有點好笑，也沒喊她，從旁邊租了件軍大衣給她披上擋風。
江辭璟沒忍住笑出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慢慢收緊手臂回抱住他，鼻尖忽然泛酸。
她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江辭璟：「嗯？」
啊？
江辭璟笑：「天下第一洞房。」
「不是的，不是的。」她擺了擺手，急忙澄清道，「我就是隨便問問。」
虛幻得讓人不敢睜眼。
好不容易爬到頂峰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了，汗水打濕頭髮貼在額頭上又黏又濕，毫無形象可言。她也顧不上整理，整個人縮在羽絨服里又累又困，意識都有點矇矓。
江辭璟低頭，看著她笑眯眯的樣子，心裏忽然前所未有地柔軟起來。
但是和-圖-書，生活總有意外。
明明是真真實實的擁抱。
顧念心臟直跳，眼睛忽然亮了下。
「對。」
兩個人休整完畢，繼續沿著台階往上爬。
他的胸膛很寬很暖，有種乾淨清冽的味道。
「伸手。」江辭璟拽了把衣袖。
「兩個人都一樣有什麼意思，不一樣才好玩啊。」說完，她又偷偷看了江辭璟一眼，試探著求證，「對不對？」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一陣涌動，有人歡呼：「哇，日出！日出！太陽要出來了！」
她歪著腦袋埋在他胸前，周身溫暖一片，入耳滿是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深夜裡風大寒重，顧念靠著意念也不過再撐了個把小時，生理上的睏倦再次襲來，剩下的路程里，她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那種老弱病殘，全程都靠江辭璟扶著。
顧念受了莫大的鼓勵，攥住他的手，一骨碌從台階上爬起來，別說四千多級，就是爬上天她覺得自己現在都沒有問題。
可是，實在太難了。
江辭璟笑了笑，很自然地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側過頭用拇指蹭掉她嘴邊的牛奶漬，又重複了一遍：「你說得對，她太傻了。」
語氣溫和，帶著一絲莫名的寵溺。
四捨五入，這算是……告白了吧？
兩個人在附近又轉了一會兒，六點多的時候開始爬山。
江辭璟以為她要再發表一下看法，或者ｈｔtps://ｍ•ｈeｔubｏok•ｃoｍ.cｏm羡慕一下之類的，默默地等著她接話。
身上忽然又暖和了一點。
頭頂有染著笑意的聲音落下：「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一下？」
山風洶湧而過，他低頭用大衣裹住她圈在懷裡，反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你成功了。」
海拔越高溫度越低，拚命往上爬的時候倒是熱得不行，一旦累了休息下來，溫度散得很快，汗水浸濕衣服貼在身上冷冰冰的，再吹點山風，寒意直往骨子裡鑽。
「我覺得吧，」她喝了口牛奶，舔了舔嘴角，「她夢見的那個人肯定是騙人的。」
所以，即便她一百遍自我安慰，可懷揣了六年的心事還是一直不敢說出口。
顧念眯著眼睛看了看低頭幫她系扣子的江辭璟，傻笑一聲。
什麼都看不清。
她怔了一下，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里。
江辭璟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不會啊。」
縱然這山河遠闊，縱然終有一日，你我鬚髮皆白，垂垂老矣。
「嗯。」江辭璟買了杯熱牛奶遞給她暖手，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陪她休息，「相傳在春秋時期，秦穆公有個擅於吹笙的女兒，她愛好音律，立誓要嫁給一個擅於吹簫的人，然後有一天她夢見一個人自稱是這座山的主人，奉天命來跟她成婚。秦穆公派人來這裏，真的找到了一個很會吹簫的人，後來兩個人結為夫妻，一hetubook.com.com生恩愛。①」
她瞬間就覺得暖和了很多。
她為了今天的約會，還特意穿了件連衣裙，早上覺得自己是個小仙女，這會兒覺得真的冷得分分鐘能成仙。
江辭璟沒說話，笑著看著她。
一路上人還不少，三三兩兩地有說有笑。顧念跳了這麼多年的舞，平時也沒少鍛煉，體力和興緻都還不錯，更何況在江辭璟面前不能跌份兒，兩個人跟著人群邊走邊聊，她時不時還去玩一會兒旁邊的小溪流。
而你的存在，已然讓從今往後的每一天都變得值得期待。
江辭璟從包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羽絨服給顧念穿上，揉了揉她的臉給她醒神：「念念？」
她乖乖揚手穿進去。
顧念聽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她悄悄收了收手，抵上他的后腰。
話音未落，人群里一陣推搡，有熊孩子嬉笑著躥過去，顧念穿得厚重，正玩著袖子，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整個人往前跌了兩步栽在面前人的懷裡。
她到現在看球賽還是會睡著，還是記不太清楚那個球星的長相，搞不懂偏微分方程和收益率曲線……
身後天光乍現。
路燈昏暗，顧念抬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像夢境里重複過無數遍的場景。
江辭璟感覺到腰上的力度又稍微緊了一點，輕笑一聲，故意道：「原來你穿這麼單薄，就是為了製造這樣的親密機會？」
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