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餛飩配湯包

這是一雙價值斐然的手,這雙手握著毛筆,會寫出清雋瘦勁的字,筆鋒里蘊藏著的風骨肅肅如松下風。而現在,這雙修長的手正在細緻認真地……剝雞蛋殼。
他迎了過去,叫住她:「蘇雨眠。」
丁肆曾經是她的心理醫生,成功地把她從噩夢裡拯救出來,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
蘇雨眠有點震驚:「這張照片……那天在圖書館,易聊同學就是找我排練一下英語劇里的情節,並不是您想的那樣。」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建造在黑暗角落裡的城堡,所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都封鎖在那裡。她有,他亦有。
蘇雨眠心裏微愣了一瞬,也十分鎮定地點點頭:「對,就這樣,你已經學會了。」
他用餘光觀察了一下,他有一米八七,目測蘇雨眠比他矮了二十厘米,所以兩人並肩走起來,她有壓迫感?
「自作多情。」姜文玉喝了口豆漿,表情譏諷,「我沒吃飽而已。」
「哦。」蘇雨眠不再多管閑事,抽出一套新題準備繼續刷。
易聊微微虛起眼,心裏有些疑惑。
——又帶著害怕的情緒了。
而且,對他的稱呼都變成了「易老師」。
姜文玉把蘇雨眠送回小區,才掉頭回家。
「如果下次再有這種事,請蘇老師拿出懟我時的凶神惡煞樣子行嗎?不然我會很不爽。」
「不是的,老師,我和易聊只是同學關係。」
蘇雨眠痛苦的嗚咽聲被黑暗吞噬。
彼時,蘇雨眠覺得這人可能是有病。
聽到自己的名字,蘇雨眠扭開門的手停了下來。
現在是太陽剛鉚足勁兒的時候,秋季的陽光還有些熱度,蘇雨眠的臉頰上曬出了淡淡的紅暈,鼻尖上因為出汗而帶著點水汽。
「是啊。」易聊漫不經心的語氣彷彿只是在討論天氣。
她假裝沒聽到。
「啥?」
這張桌子在眾多書架的最裡面,靠窗,很隱蔽,不太好找,只能坐得下一個人,平時只有她愛來這兒。
蘇雨眠蒙了,臉上火辣辣地疼。
這幾天,姜文玉有工作要跟蘇雨眠探討,關於劇本里有些情節,她想聽聽蘇雨眠這種不靠譜人類的想法。
說時遲,那時快,姜文玉摸出手機,火速對著幾個女孩「咔咔」兩下,拍了兩張照片。
「因為我不配合。」
而易聊早就睡著了。
有多久沒做這樣的夢了?
診所門口就有公交站,蘇雨眠出來就在這裏等車,沒想到卻遇到了長著一張熟臉的人。
丁肆從桌子上蹦下來,正兒八經地道:「認真、務實是我們醫生的根本。」
蘇雨眠一筷子戳起這顆坑坑窪窪的蛋:「易老師的手作,我是不是該把它裱起來?」
班主任忽然抬起頭來,露出失望的神色:「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我還沒說是誰,你自己就先說出來了,是不是心裏有鬼?」
易聊卻不氣,反而情緒還不錯地說:「想吃什麼?我請你。」
「你家附近有電影院嗎?」
「天哪?易聊?不是吧?」
——但如果那時,蘇雨眠知道圖書館中的這一幕會被人拍下來,她怎樣都會躲開那一下。
「當然有,我關心同事啊!」沈聰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哎,對了,你有病的事公司的人知情嗎?」
蘇雨眠滯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身體迅速向後退了一步,迅速到幾乎像是本能反應,讓他手上的動作落了空。
影院業績還是要靠這種情侶狗們刷。
這是怎麼回事?
易聊揉了揉眼睛,淡淡地道:「沒有,兩天沒睡,怎麼可能睡兩個小時就夠了?」
「易聊不是周董的親戚嗎?蘇雨眠這麼有手腕?」
他站在門口,雙手垂下來,無助得像是個孩子。
蘇雨眠所在的編劇A組,組長是湯霖,副組長是姜文玉。
她們的聲音忽遠忽近,好像和其他女孩的聲音疊在了一起,變成了恐怖的聲浪海嘯。
「青年書法家易聊,不老女神周茜兮的兒子。」丁醫生快速地在電腦上搜索,「字寫得真的不錯,都說字如其人,他長得帥不帥吧?」
出演女主角的是英語課代表,名字叫許瑞。
然而沈聰的視線已經飛快地挪到了她手裡提的診所袋子上,那兒露出了病曆本一角。
蘇雨眠瞄了瞄,他的字跡清秀工整、蒼勁有力,最後一大題的解析步驟寫得密密麻麻,連寫解題步驟都用瘦金體,這是什麼操作?
這個點,來看電影的人很少,又是蘇雨眠隨便買的一場。片子質量不高,故事冗長,才放到一半,其他人零零散散地走了,就剩下他們兩個。
易聊站在樹下,眼角像是綴著光,好看得不太像話。
易聊不太想讓她知道他曾經去S市找她的事。
動作自然,毫無違和感,像是在心裏演練了很多遍。
「有的……」
「今天謝謝你。」
易聊垂眼,眸子里的光隱去了,聲音低啞:「抱歉。」
「那好。」易聊笑了笑,道,「我突然想看電影,你買兩張票,我們在電影院見。」
「對,他叫易聊。」
這家診所門牌不大,因為年久失修,有一點泛灰,接待大廳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套布置,處處滲透著窮酸的氣息。
餛飩的湯很清,加了點紫菜和蝦皮提鮮,特別的是餛飩餡兒很小,幾乎只有小指甲蓋那麼點,一口一個不是夢。
蘇雨眠沖完水,剛要出去,外面女廁的大門就被人推開了,幾個女孩嘰嘰喳喳地走了進來。
「可以不同意,但你必須要去。」
蘇雨眠刷完一張卷子,抬起頭活動胳膊,發現易聊就站在自己旁邊。他悠閑地倚在書架上,手裡翻著一本《唐詩三百首》。
姜文玉是個很刻板的人,她每天都會制定計劃,然後嚴格執行。她不喜歡刷微博,很少看朋友圈,微信對她來說只是交流工具,她從不賴床,三餐規範。跟蘇雨眠截然相反。
姜文玉掃了一和圖書眼門緊閉的隔間,又看向這幾個女孩子,目光透過眼鏡,冷得好像能殺人:「哪個部門的?」
她現在不僅害怕,還有點愧疚。
「這不就得了?人生在世,在所難免,分分鐘帶你去擼串,就啥病都沒有了。」丁醫生晃了晃椅子,感嘆了一句,「啊,好想去新疆吃羊肉串啊!」
沈聰提著超市袋子,嘴角揚了一下,叫住蘇雨眠:「這不是蘇大組長嗎?」
「蘇雨眠,老師也很想相信你呀,但是一個同學那麼說我可能不信,所有同學都那麼說,我不能不信。」
這是他第二次揉她的頭了。
易聊目不斜視,彷彿在說工作上的事:「看著挺沉的,我幫你背。」
宅如蘇雨眠雖然很痛苦,但正好可以去把Miyuki新單曲的歌詞交了。如果一次出門可以辦完兩件事,就不算太虧。
隔間里的蘇雨眠卻被姜文玉的吼聲震得漸漸找回了力氣。
「哦。」以後一定把這頁剪下來拍賣掉。蘇雨眠百無聊賴地轉轉筆,忽然來了興緻,好奇地問:「易聊,我們班這次排的是什麼劇啊?」
「哦,我好感動。」蘇雨眠面無表情。
「還有,易聊專門跑到劇組接她,並送她回家。」
——求你們,不要再說了。
「交集多嗎?」
「過來!不然我就過去了。」
易聊長得很好看,但此刻臉色憔悴,眼睛裡布滿紅血絲,整個人懨懨的,居然有點……有點病嬌的氣質?!
蘇雨眠吃痛地捂住腿:「沒什麼關係啊,就是同學……」
就像是夏天的蚊子飛進了耳朵里,聲音被無限放大,讓人頭疼欲裂,整個人快要崩潰。
姜文玉決定賭一把,她把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姜文玉推了推粗框眼鏡,古板又平靜:「我真懷疑你到底是怎麼進入A組的?」
從醫院出來后,易聊沒有直接回家。他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著第一撥上班族匆匆走過。
「嗯。」喉嚨里發出這個音節就已經很困難了。
「喂——我的校服……」
她抬頭看了蘇雨眠一眼,說:「可以,胖了。」
蘇雨眠下意識想說去高中學校旁邊的早餐鋪,還好話到嘴邊時打了滑,及時改口:「這附近有一家做南方早餐的,餛飩還不錯,我帶你去嘗嘗?」
蘇雨眠囁嚅著雙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向姜文玉求救,卻發不出聲來。
蘇雨眠打不開門,邁不出去,恐懼緊緊地鎖住了她的身體。
「你住在哪兒?」
蘇雨眠愣住了,磕磕巴巴地解釋:「不是,我……」
理不直氣也壯,言外之意就是:找不到我,活該。
門外的女孩們不知道她也在這兒,興奮地議論起來:「據說是有人看到她上了易聊的車。」
蘇雨眠打了個呵欠,氣息撲在聽筒上,說:「易聊嗎?怎麼不說話呀?」
「啊?」她回過頭,表情獃獃的。
「你怎麼不找位置坐?」蘇雨眠出聲,打破靜謐的平衡。
姜文玉笑得越發殘忍:「就你這樣,寫作生涯少說得減個十年吧。」
「啊?」沒想到這人會問自己的住址,蘇雨眠措手不及,「在城鄉接合部呢,怎麼了?」
蘇雨眠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即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在空曠的大廳里異常清楚。
蘇雨眠心鼓大震,她深吸了一口氣,底氣都沒了:「有……有起床氣的人……」
男人頎長如玉樹的身影不斷浮現在腦海里,怎麼都揮散不去。她抬手在腦袋上摸了摸,那裡似乎有易聊手掌的餘溫。
沈聰仍舊意味不明地笑著:「是什麼病呀?抑鬱症?精神分裂?還是狂躁症?嚴不嚴重?」
蘇雨眠咋舌:「我還以為姜老師要教導我。」
姜文玉看她這樣,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走吧,擦擦汗。」
幾個女孩咬了咬唇,害怕地跑了。
他想找人順順毛。
蘇雨眠有些慍怒,氣得手抖,壓著嗓子問:「跟你有關嗎?」
在接連幾天早晨八點鐘聯繫不到蘇雨眠后,姜文玉一拍桌子,直接讓蘇雨眠隔天早上十點到公司面對面討論。
蘇雨眠驚恐地捂住眼睛。
易聊放下書,不理解地看著她:「她不高興關我什麼事?」
蘇雨眠驚愕:「你兩天沒睡覺?」
「說啊!」姜文玉突然吼了出來,聲音把屋頂都要震翻,「叫你們說話,啞巴了啊!」
雖然仍是嘲諷語調,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姜文玉式安慰」。
「英語劇?」班主任冷笑,「英語劇跟你有什麼關係?他排也不該找你。蘇雨眠啊蘇雨眠,我本來覺得你這個孩子還挺好的,怎麼會這樣?撒謊成性?我說你幾句,你還敢跟老師頂嘴?」
雖然只有一瞬,易聊也清楚地捕捉到了她恐懼和避諱的神色。
易聊開始反思自己的問題。
姜文玉沒再說什麼,她走在前面,像替蘇雨眠開道壯膽似的,只是腳步比平時放慢了很多。
蘇雨眠坐在姜文玉車子的副駕駛座上,靠著椅背,靜靜地看著窗外街景,瞳孔無光。
姜文玉也沒客氣,拿著雞蛋餅就開始吃,吃掉一半才開口:「上次什麼事?」
「嘻嘻嘻,誰知道呢,搞不好她不僅上了人家的車,還上了人家的床呢。」
蘇雨眠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說:「你們在說什麼?」
姜文玉說:「我剛好順路要走你家那邊,可以送你回去。」
她安靜地走在一旁,眼睫自然垂下,長如羽翼,整個人像是一隻溫順的小動物。
丁肆嘿嘿一笑,神秘地眨了眨眼。
「複發了?」
但蘇雨眠的眼神讓他剛才浮起的甜意徹底冷卻。
女孩突然踢了她一腳,戾氣滿滿地說:「問你話呢!」
易聊咬著包子皮兒,想起自己對盧良樹發起的挑戰,突然覺得自己的動作好像也不能m•hetubook•com•com太慢。
蘇雨眠揉了揉左肩膀,那裡被枕得有些酸痛。
丁肆是個美女,個高腿長,身材曼妙,但因為性格豪爽、不拘小節,熟悉她的人都喊她丁哥。
姜文玉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抓起身旁的一罐松子糖,扔給她。
「不過我們蘇老師還真是心善。」姜文玉難得話多,扶了下眼鏡,「對那種欠調|教的智障小女孩這麼包容,可真不像是蘇老師的風格啊。」
十六歲的蘇雨眠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丁肆已經沒有把她當病人看待,交談了半天,完全像是熟絡的老朋友。最後,丁肆也是耐不住她央求,潦草地給她弄了一份病歷報告。
「易老師,我們還有事,趕時間,麻煩您先讓一下。」她拉著蘇雨眠的手臂就走。
蘇雨眠低著頭跟在她身後。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蘇雨眠蹺起二郎腿,忍不住嗆她,「靠我如花似玉的美貌打動湯老師,破格進來的。」
「易聊,這是寫給我的嗎?」
丁肆撩了把長發,戴起平光鏡,道:「說吧,找你丁哥我啥事。」
早在七年前,她就看出來,易聊並不是表面上那樣光鮮完美的人,他也有隱秘的痛苦。
蘇雨眠睜大杏眼:「你居然吃過?B市有賣?我可想念它了。」
幾個女孩笑得抱作一團。
沈聰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大聲地問:「蘇雨眠,你的心理有病啊?」
信號聲「嘟」了很久,那頭才接起電話:「喂——」
蘇雨眠下意識地往姜文玉身後站了站,囁嚅道:「沒事。」
姜文玉眼睛一眯,宛如正要舉刀的劊子手,薄唇里吐出極其惡毒的話:「你們是不是屎吃多了,嘴巴要爛了吧?女孩子背地裡這麼陰險,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們是狗屎是吧?OK,我幫你們。」
上一次還是在七年前,高二年級開展英語話劇比賽,每個班都要出一部短劇。
易聊並不信她的鬼話,又要上前一步,卻被姜文玉伸手攔住了。
「易聊是市『三好』,要考清北的,你憑什麼耽誤他?」
她繼續問:「你今天不用排練?」
曾經有一段時間,這些冷入骨髓的畫面每夜都會來打擾她,大概持續了幾個月。後來,隨著醫生專業的心理開導和時間的沖刷,她很久都沒再夢到過了。
她頓時覺得很內疚,急著問:「那怎麼辦?」
易聊心情大好,嘴角挑了挑:「不用了,我開玩笑的。」
「怎麼了?」
女孩們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到了,一時間不敢答話。
她有些內斂,不是那種隨時把「撩人」這樣的詞掛在嘴邊的人,可是最近她連著說了至少兩次。
「……居然是編劇A組的蘇雨眠嗎?」
姜文玉再次用殺人的目光掃了她們一眼,冷冰冰地道:「快滾!不然我保證,你們的事情中午之前就會傳遍全公司。」
她嚇了一跳,愣了愣,道:「你怎麼了?」
「我對這個沒興趣。」姜文玉漫不經心地聳聳肩,「更何況,蘇雨眠,你們都是成年人,就算有點什麼,她們也沒權干涉你。」
蘇雨眠像個美食解說員似的,時不時給易聊來點科普:「我們那兒還有一種特色早點叫粢飯,主要是用糯米做的,我也吃過黑米做的,裏面裹上油條啦,榨菜啦之類的配菜,其實有點像飯糰,但是是長條形的。」
彷彿已經看到了她奓毛的樣子,易聊的笑意更深了:「一會兒你把電影院的位置共享給我。」
以說完她就覺得後悔,眼前這人可是兩天沒睡覺的啊!她怎麼能這麼惡劣。
蘇雨眠成績中等,存在感不強,理所當然地被老師忽略掉了。但她本來也沒什麼興趣,坐在台下當觀眾就是她最大的興趣。
「不是,我在S……嗯,就我以前去江南地區的時候吃過。」
姜文玉倒是沒生氣,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番,忽然不屑地笑了出來:「黑眼圈都快掉到腮幫上了,你清醒一點吧。」
蘇雨眠腳步一頓。
蘇雨眠咬了咬嘴唇,低下頭,最終沒再說話。
「不過是個窮酸借讀生,招惹誰不好,偏要招惹他?」
易聊憋著笑,看她艱難地下決定:「那……一個半小時的電影成嗎?」
這……不算說謊吧。可蘇雨眠仍舊心虛地摸了摸耳垂。
……
「狐狸精,易聊同學根正苗紅,你要勾引他早戀吧?」
蘇雨眠重重頷首:「兩個小時啊!我的肩怕是不能要了。」然後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小人得志般道,「我要找公司算工傷的,我真是太辛苦了。」
「蘇雨眠!」班主任有些不耐煩,「你們無視校紀校規,在校園內卿卿我我,都有同學拍到了,鐵證如山,你還想抵賴?」
「什麼鬼?這麼早,你確定要看電影?!」
蘇雨眠心裏暗搓搓地想要反擊。
只是後來,在他們班的話劇比賽現場,易聊還是沒有摸許瑞的頭。
在黑暗中清醒的蘇雨眠嗅到易聊清冽的氣息,忽然生出一種貪念:如果,這一刻能夠變成永久,那該多好。
比賽前的一個星期日,她照常到學校圖書館寫作業。周日的圖書館沒什麼人,她還是坐在自己的「專屬」座位上。
蘇雨眠瞪大眼睛:「就這樣?」
易聊愣了一下,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些不妥。
「還可以,以後可能會更多……就是工作上的交集。」
蘇雨眠身體動了動,豎起耳朵聽。
蘇雨眠獃獃地站在廁所隔間里,扶著門把的手已經攥到指節發白,耳邊的聲音一浪一浪,逐漸巨大化。
丁醫生確實沒什麼錢,不隨便賣葯。她曾說,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用藥,因為藥物會讓患者產生依賴性,副作用比較大。所以,她就靠著諮詢費養活全所上下,日子過得精打細算。
易聊心裏m.hetubook•com.com又浮起躁意,開口道:「蘇雨眠,你好像很怕我?」
「還在圖書館里卿卿我我,可真噁心哪!圖書館我都不想進了!」
「哎呀,就放平心態就好了。你把對方當成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摸動物的毛你總會吧?」蘇雨眠一邊說一邊伸手對著空氣進行演示,「當你覺得小動物很可愛的時候,下意識就想摸一摸,這樣的感覺你能體會到嗎?」
眼神躲躲閃閃的,眼睛紅得像剛哭完,臉色也白得不正常。
「等一下,我還沒同意吧?」
蘇雨眠看到沈聰就有點頭大,僵硬地頷首:「沈……老師,你好。」
蘇雨眠眼角直抽抽:「別,放過它。」
蘇雨眠心裏悄悄算了一下,昨天幫她圓場的時候,他就已經透支熬夜了?怪不得看起來有點沒精神。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就她,厲害著呢。」
易聊飛快地回了一個字:「不。」
「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關係……」
沈聰緊盯著病曆本的一角,眼中劃過一絲光,自言自語道:「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呢……」
兩個女人誰也不讓誰,互嗆了快半個小時,才開始說正事。
「我跟易聊是高中同學,沒有她們說得那麼不堪,更不存在……那種關係。」
……
蘇雨眠滿頭問號:「丁哥你寫歌詞是啥意思?」
「如果你半夜十二點找我,我肯定在。」
見到姜文玉以後,蘇雨眠自覺奉上專門買的早飯,熱絡地說:「姜老師,上次的事我還沒謝你。」
姜文玉笑笑:「教導什麼?只有犯錯的人才會被教導。」
……
易聊笑了一聲,隨後眉頭又皺了起來,厭煩地說:「我不想摸別人的頭。」
早飯吃完,易聊把蘇雨眠送到她家樓下。
「嗯。」碎發擋在睫毛上,他未抬頭,「你的數學成績需要提高一下。」
……
「……還是跟那個人有關。」
易聊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千真萬確!有人親眼看到的。」
他覺得心裏很煩躁,很抑鬱,困意都被沖淡了,只剩下急躁。
姜文玉一直對蘇雨眠的這些壞習慣嗤之以鼻。
走過他身邊時,蘇雨眠微微側頭看他,又很快移開目光。
但她不好奇,對方也不提及,就像今天這樣,反而形成一種心照不宣的平衡。
蘇雨眠心裏「咯噔」一聲,脫口說:「不是。」
蘇雨眠說的這家早餐店離電影院不算遠,打車起步價就到了。她要了兩份餛飩、一籠灌湯包、一籠小籠包,外加兩個茶葉蛋。
她這一聲吼的威力完全超出了她瘦削的體格,女孩們嚇得腿一軟,險些沒站住,哆哆嗦嗦的聲音裡帶著哭腔:「B、B、B組……」
易聊如鯁在喉,頓了半天,最後還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以後去S市你請我吃粢飯吧。」
她剛出了一身汗,額上貼著髮絲,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眼球裡布滿紅血絲,像是個大病未愈的患者。
四十分鐘后,蘇雨眠走進「丁肆心理諮詢診所」。
姜文玉開口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了蘇老師慫如狗的模樣。」她輕笑,補了半句,「因為幾個小孩。」
她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人臉疊在一起模模糊糊的,耳邊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里顯得詭異、恐怖——
「不用謝我。」姜文玉推推眼鏡,「你趕快調整好心態,抓緊恢復狀態,別給我們組拖後腿。」
丁肆本來靠著椅背坐著,聽到這兒忽然坐直了身體,好奇地追問道:「你那個高中男同學?」
可是班主任沒看見,還在喋喋不休地批評她:「易聊是個好孩子,你就不要耽誤他了。當然你也是個好孩子,好好學習才是要緊事。你看看你這次的數學,多少是我講過的題,你還錯成這樣,你這樣,怎麼考大學?」
蘇雨眠搖頭:「不需要。」
蘇雨眠轉身進樓,易聊看了一會兒,忽然叫住她:「蘇雨眠。」
女孩們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驚恐不已:「你要幹什麼……你快刪掉!」
「工傷?很棒。」易聊饒有興緻,湊到她耳邊,「你打算怎麼說?我們兩個在電影院包場,我在你肩膀上賴了兩個小時,導致你肩膀脫臼了?」
易聊看到她的小動作,面色一沉:「過來。」
……
蘇雨眠眼角抽了抽,面無表情地說,「那確實,想想也不順。」
「蘇雨眠,別掛。」易聊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異常沙啞。
「好,那先拜拜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班主任嫌棄的神情慢慢放大,最終扭曲成魔鬼的樣子。
「摸頭殺啊。」蘇雨眠表示理解,「這是比較受女孩子歡迎的橋段了。」
蘇雨眠的臉又黑又紅,一爪子把他推遠,說:「都有精力調侃我了,看來你是睡飽了啊?」
她是一個很清醒的人,她知道自己潛移默化地會被這些陰影影響著,當她的生活中又出現類似的閑言碎語,並且仍舊同那個男人有關,她需要想個辦法讓自己走出困境。
「不勞煩沈老師關心,我朋友在這裏工作,我就算是住在這裏,也輪不到你來管。我脾氣好,懶得跟你計較,請你好自為之。」
易聊斜瞥道:「我的頭很沉?」
還好是夢。
這人最近怎麼這麼撩?
……
「別裝傻!」為首的女孩嘩啦一下扯開她的校服外套,直接扔到廁坑裡,「你跟易聊到底什麼關係?」
「說你什麼了?」
「我溜了。」
蘇雨眠被她隨意的氣氛感染了,忽然覺得自己的確多慮了。
蘇雨眠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戳進肉里。
「沒問題,管飽。」
女廁的大門又被人推開,女孩們還在洗手池鏡子前說著八卦,突然有個冷漠的聲音穿透進來,一下沖走了蘇雨眠眼前的黑和*圖*書暗:「你們很閑?」
「不然呢?電擊你?」
「我又做那些夢了。」
她始終沒有追問他怎麼了,為什麼今天這麼反常。因為她知道,她問了,他也不會說。
「我不掛,不掛。」蘇雨眠的睡意散了些,直覺告訴她,易聊的情緒不太對。
「啊?沒有沒有。」蘇雨眠反應過來,咧嘴笑道,「因為易老師最近荷爾蒙爆棚,太撩人了,我有點眩暈。」
言外之意,你根本沒錯。
她不解地看著。
很倔強,莫名其妙地堅持。
姜文玉推了推眼鏡,說:「出來吧,我都看到你的鞋了。」
話音剛落,為首的女孩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撒謊精!」
他薄唇微啟,聲音低啞,平添了幾分男性荷爾蒙:「你可是有什麼?」
易聊微微抬頭,眉頭緊鎖:「不太順。」
易聊在病房裡守了兩夜,饒是他體力好,此刻也覺得有些累,喝上一口熱乎乎的鮮湯,餛飩皮軟到入口即化,覺得身心都舒展開了。
丁醫生瞟了她一眼,會心一笑,道:「所以你們重逢了?」
「對。」
她怎麼能情緒轉變得這麼快?
蘇雨眠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不是你的錯,我就是下意識……」
他眯了眯眼,掏出手機,考慮再三,按下綠色撥通鍵。
「我回了,你上去吧。」
易聊聞言笑了起來,像是倏然化開的春|水。
「彼此彼此。」
女廁里恢復安靜。
苦思冥想了一番,他伸手拿過蘇雨眠的包。
「最近什麼情況都跟我說說。」
「我沒事,你別掛電話。」
報告上面寫了十一個大字: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班主任生氣地甩出一張照片,照片背景是圖書館,易聊摸著她的頭,因為錯位,他們倆的臉看上去貼得很近。
蘇雨眠的眼角抽了抽:「……丁哥,這麼說你的病人,合適嗎?」
「排得順嗎?」
蘇雨眠這才無奈地走到他旁邊,卻不抬眼看他。
姜文玉瞪了她一眼。
「另一邊肩膀再借我兩個小時?」
蘇雨眠張了張嘴,低頭看向那個迷你錢包款式的超超超小包。
……
「你怎麼了?」易聊皺著眉。
是姜文玉。
易聊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自然地摸別人的頭,感覺很彆扭。」
易聊長「哦」了一聲,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惡臭白蓮花,你繼續裝啊,裝柔弱啊!易聊現在不在學校里,你猜會不會有人來幫你?」
「而且,還是和我們班的尖子生……」
她坐起來,從善如流地脫下被汗水浸濕的睡裙,站在洗衣機前發獃。
「那就順其自然吧。」丁肆將鍵盤一推,又拿起指甲銼準備磨指甲。
終於把蛋殼全部剝掉,他把這顆雞蛋放到蘇雨眠面前:「給你。」
剛睡著時,他的頭垂到她的肩膀上,她覺得局促,下意識地想推開,可是扭頭看到他憔悴的臉色,她又於心不忍,放下了手。
縱然易聊這個人性格沉穩,但眼神騙不了人。
她在思考一件事——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真的好可惜啊!易聊這麼好的男人,長得又帥,又有才,還多金,鮮花插在牛糞上咯。」
易聊似乎不太擅長做這樣的事,蛋白總是連著蛋殼一起被剝下來,蘇雨眠眼皮直跳,無奈地說:「你放著,我來吧。」
恰巧要坐的公交車來了,蘇雨眠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再也不想多看這人一眼。
蘇雨眠噎了噎,最後還是把「那你可真能吃」這話咽回了肚子里。她深刻地意識到,跟姜文玉這人真不能好好說話,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要被對方嗆死。
蘇雨眠做了一個夢,夢裡她穿著藍白色的校服,穿過B市一中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女衛生間,她不想上廁所,卻突然冒出了幾個人架著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推了進去。
……
聽到他的聲音,蘇雨眠頭都沒抬,身體僵住。
蘇雨眠捂住狂跳的心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見蘇雨眠不說話,班主任以為自己的教育管用,繼續道:「我們一中可不是誰都能進得來的,你爸媽送你來借讀,花了不少力氣吧?你知道我們學校對早戀是怎麼懲罰的嗎?你也不考慮考慮你的父母……」
蘇雨眠氣呼呼地趕到電影院門口,老遠就看到易聊頎長的身影,她衝上去就要找他理論:「我可是有起……」卻硬生生把話止住了。
他表面上很鎮定,輕描淡寫地問:「是這樣嗎?」
她還沒開口,班主任就招呼她:「來來,蘇雨眠,我正好要找你。」
這是一件現在不太好解釋清楚的事情,蘇雨眠還很被動,他要慢慢來。
易聊點頭:「好。」
在激烈的拉扯之下,蘇雨眠的頭被這幾個女孩強行按進洗手池裡。她們打開水龍頭,讓涼水直接澆在她頭上。
周圍的人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眼神如針尖。
沈聰情緒不明地笑了一下,順勢看向她過來的方向,看到「心理諮詢診所」幾個大字時忽然怔住了:「蘇大組長,你到這兒來看病?」
蘇雨眠他們班的參演人員是由老師指認的,易聊第一個被點到,出演男主角。
丁肆晃著修長的雙腿,桃花眼挑了挑:「蘇雨眠,你曾是我的病人,我最了解你了。你已經痊癒了,做夢嘛,你就當是做夢,不要太跟自己過不去。」末了,她又問道,「至於被人說閑話……你需要所有人都喜歡你嗎?」
易聊點點頭:「我吃過。」
「灰姑娘。」
她目光帶著探尋,瞳孔色澤清亮,頭歪著,蓬鬆的長發微卷,披下來,搭在淺杏色的針織外套上。她迎著光而站,整個人像是籠了一團溫柔的光暈在身上。
蘇雨眠喝了口熱湯,愜意地眯了眯眼:「我們那邊的特色就是小餛飩,可以直接喝的,跟這邊大個頭的餛飩不太一樣。」
蘇雨眠舔和*圖*書了舔嘴唇,輕聲道:「我在公司聽到了和當時類似的話語……不,比當時還要惡劣,一回家就做夢了。」
她的鞋子早上被人扔進冰水裡,現在鞋子濕漉漉的,她還穿在腳上,風一刮,腳冷得像是要裂開了。
蘇雨眠卻產生了一點歸屬感。
「嘁。」姜文玉毫不掩飾地嗤笑,「因為你太蠢了,而我身為副組長,不想看我們A組被你拉到同一個水平線上。」
易聊卻更加相信她在說謊了。
「她們非讓我摸女主角的頭,我不想。」
蘇雨眠牙根痒痒:「我怕等不到職業生涯結束,我就要被你氣死了。」
「有很多同學向我反應,說你早戀了。」
她咬了咬下唇,腦子裡閃現過高二時經歷的種種場景,才使自己冷靜下來,不動聲色地離他遠了幾步。
英語話劇準備的這段時間,蘇雨眠照常學習、生活,沒有關注過這件事的任何進展,連劇本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起正事來也是硝煙不斷,兩個人分別是傳統派和新式派,在伏筆設置和台詞上爭論不休。等討論完,蘇雨眠感覺腦細胞已經死了一大半,就連去衛生間上廁所時還在想著故事里幾個主角之間的事。
蘇雨眠舔了舔嘴唇,輕聲問:「她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她們說蘇雨眠如何如何抱上易聊的大腿,依她看,易聊才是深陷其中的那個。
蘇雨眠的心情好了很多,斷斷續續地說:「我以前也被別人這麼誤解過,但當時幾乎沒幾個人相信我。」她深吸一口氣,道,「姜文玉,謝謝你。」
易聊走進創藝大門時,先看到了那一頭蓬鬆微卷的長發,隨後注意到蘇雨眠的表情不太對勁。
蘇雨眠聳聳肩,繼續道:「我的一天基本上是從下午開始的,要不你下次提前預約我的office time吧。」
蘇雨眠慢慢抬起頭,眼神平靜:「我忘了。」
蘇雨眠終於沒忍住笑了一下,嘟囔道:「你幹嗎安慰我?我怕我會忍不住感動。」
灌湯包也承襲了江南地區偏甜的口味,但為了適應B市人的味蕾,甜度減了很多,吃起來不那麼容易膩。
易聊打了個激靈,感覺自己的心都被酥化了。他半天沒說話。
「……這樣好嗎?許瑞會不高興的。」
夢境跳轉,她站在辦公室門口,深呼吸好幾次,才鼓足勇氣踏進去。
「就上次開會,易老師給我們帶了早飯,你明明吃過了,還幫我爭取……」
蘇雨眠打開門,別彆扭扭地走出來。
女人都是這麼善變的生物嗎?
蘇雨眠默默拿起手機,調出微信聯繫人「丁哥」,發了一條微信:你今天上班了嗎?
蘇雨眠進入諮詢室的時候,丁肆正坐在桌子上,專心地銼著指甲。
蘇雨眠還沒有睡醒,尾音拖得很長,酥酥糯糯,像是江南地區特產的小甜點。
蘇雨眠猛然驚醒,看著自己小單間的天花板,呼出一口氣,原來是夢。
但是他沒有追女孩的經驗,到底要怎麼做才好?早知道就多跟爺爺討教一下了。
多好。就像她一樣,也有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嗯。」
幾個女孩一齊撲了上來,把她的辮子扯開,撕著她的頭髮,尖厲的聲音此起彼伏:「易聊都承認了!你還裝什麼裝!」
「他可是能保送的人,你算哪根蔥?」
蘇雨眠深吸一口氣,表情極其糾結。
她臉頰發燙,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餓了。」緊接著她想到了什麼,添了幾分強勢,「都是因為你,突然叫我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易聊抬眼,聲色淡然:「我喜歡站著。」
這裏不是市中心,又逢工作日的早晨,電影院里始終沒幾個人,工作人員的興緻也不高。看到他們兩人看完整場粗製濫造的電影才出來,影院的工作人員頓感敬佩。
易聊的心臟酸腫,帶著酥麻的甜意,他伸出手,忍不住去揉蘇雨眠的腦袋。
蘇雨眠住的是一個新小區,前些年拆遷戶們分到的房子,基本上是用來出租了。這裏沒有市裡那麼喧鬧,過了早班高峰期,來來往往的人流也不太多。
「怕什麼,如果她真跟易聊有一腿,估計人家也只是跟她玩玩。她有什麼啊?她都不是B市人,連戶口都解決不了。」
「說吧,他家世背景那麼好,你到底想圖什麼?」
易聊笑著掛了電話,伸手攔了輛計程車。
蘇雨眠不知道易聊心裏正打著小算盤,視線完全被他的手吸引過去了。
她這幾天是生理期,被扔了校服外套,被涼水澆了頭,穿著冰水浸過的鞋子,現在小腹痛到幾乎脫力。
蘇雨眠想了想,認真地說:「還可以。他現在長開了,比以前還好看。」
易聊移開視線,按捺住心中的喜悅,故作鎮靜地道:「我還可以再剝一顆。」
「不確定。」
她回到家,在沙發上躺了二十分鐘,耳邊好像還是有熱浪。
易聊也轉身離開,不一會兒拖著一張凳子回來了。他坐到蘇雨眠旁邊,拿起她剛才刷的數學試卷一邊看一邊寫。
姜文玉忽然把話鋒轉向她:「倒是你,天天都聯繫不上人,你到底在忙什麼啊?」
半路上,她想起剛才在公司大門口,易聊的眼神和表情。
「易老師,最近公司有些不太好的風聲,影響我組同事正常工作了。您看,要不要找人查查這事兒?」
「沒成年就這樣,肯定已經臟死了。」
「知道啦。」
剛才這丫頭分明紅了臉,露出了女人被撩到時特有的嬌羞,可她為什麼一下子又變得有些怕他?
「喂,我的美容覺時間,你要是沒事,我就接著睡了。」
蘇雨眠含了一顆糖,甜甜的,似乎帶著暖意。
班主任終於發表完他的演講,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來,問:「對了,你來找我要說什麼的?」
電影有兩小時,易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出字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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