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叫冥蝶,靈修身邊的一隻小妖

僻靜的小島上,紅衣女人就站在那裡,頭髮被風掀起,露出額角的蝴蝶胎記,她說:「靈修,我等你很久了。」
她別開臉,看著窗外,說:「你喜歡他?」
還有,他為什麼總是當著她的面對木萄那麼好?
而葉襲桑的沉默,大概是知道林修去幹什麼了。她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一手拿起旁邊的大衣披上。
不是!木萄笑:「沒有可能是因為超能力嗎?你看電視里經常放的那種。」
木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暗淡,隨後老老實實趴在床上,過了很久才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桑桑姐喜歡這樣的我啊。」
簡直不可理喻!
他回頭看了眼靠在門框上的林修。
女人倒是從容優雅,似乎是早就準備好的,遞過來一張名片,說:「我現在有點事情,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聯繫我。」
也許他所理解的喜歡一直以來都太單一了,這世界上有很多種情緒都可以叫作喜歡,像木萄喜歡葉襲桑,像他也喜歡葉襲桑。
「林修說什麼就是什麼?」
葉襲桑站起來,聲音透著惋惜:「可是她已經死了。」她回過身,試圖去捕捉林修眼底的情緒,可是只看見一片漆黑,宛如深潭。
可是葉襲桑居然也這麼說,一副要趕自己出去的樣子,為什麼?
她是被靈修親手所殺,因為怨恨而有一縷元神不散,直到被那個女人重新塑回本形,在這個地方建起冥蝶族。
「過去和回憶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現在不會說謊,告訴我,你為什麼來這裏?」林修看著她的眼睛,「怕我受傷,又或者來看看我身上的味道是屬於你以外的哪個女人的?」
她纏著顧時溯問他什麼時候再得罪點什麼恐怖組織,或者接點案子之類的,玩完就跑真刺|激。
還是因為林修?畢竟每一件想不清楚的事情,他都是在現場的。
「喜歡啊。」木萄趴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盯著葉襲桑的表情,忽然又笑,「就像喜歡你一樣。」
木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林修:「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桑桑姐。」
林修懶懶看了他一眼,戲謔:「捨不得了?」
葉襲桑沒有追問,輕笑了一聲,緩緩說:「也是,記憶是會騙人的,回憶都能看得見美化過的痕迹。所以我忽然覺得,我活到現在有可能不是為了報恩的。」
而對於葉襲桑來說,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如果她還有來生的話,她大概希望來生做一個好好的人吧。
林修走過來,身後是已經趕過來的警察和顧時溯,他說:「葉襲桑,你說你忘記了很多事,那你記不記得你為什麼要來這裏?現在或者是剛才,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來這裏?」
林修攔不住,至於理由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葉襲桑大概打死都不會承認。
原來是這樣子,葉襲桑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也難為他們,讓她宛如被洗腦一般,只記得自己要報恩。
「是……吧。」
可是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那一天,那個人沒有繼續為難她和葉襲桑,是發現自己殺錯了人嗎?
木萄也跟著笑,說:「桑桑姐,我忽然發現我喜歡顧時溯多了一個理由。就是因為有他,我才認識了特別好特別好的你和林修哥呢!」
顧時溯將信將疑地下了車,然後看著林修的車一路絕塵而去。那個時候他想,作為男人,他應該跟上去的,明明已經猜到林修要去幹什麼。可是為什麼呢?
「林修。」葉襲桑沉不住氣了,偏偏林修就坐在木萄這邊跟沒聽見一樣,她又喊了聲,「林修哥哥。」
冥蝶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看見葉襲桑走過來,蹲在她身邊,說:「我愛不愛誰,我說了算。」
林修問:「你不擔心顧時溯?」顧時溯這會兒剛從病床上下來就去警局了,說要找人民警察為自己主持公道。
可是為什麼呢?木萄想:「因為我喜歡桑桑姐,希望她也能有一點點喜歡我。」
「哈?」木萄垂著頭,有點喪氣,「顧時溯……」
車子停在醫院樓下,顧時溯見林修沒有下車的意思,問他:「你不上去嗎?」
而顧時溯看了眼葉襲桑旁邊放的牛奶,欲言又止:「林修他……逛街去了。」
怪不得身材這麼好,木萄咕噥著偷看林修,他垂著眼睛的樣子可比顧時溯要迷人多了。

02

難不成真像姑姑所說的,自己有一點點不一樣?
不是,怎麼說呢?顧時溯簡直又急又無可奈何,他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什和圖書麼意思嘛!他都報警了,警察肯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現在只要等警察通知去提供證據就好了,他們還非得自己往賊窩裡鑽。
後來的事情她記不清了,只記得靈修為了一個人墜入魔道,殺了許許多多的人,包括她。

03

也不是不可以。顧時溯被懟得啞口無言,眨眨眼說:「那個,木萄受傷的事被他們家知道了,所以她被她姑姑接回去了。你前腳剛走,她姑姑後腳就來了。」
木萄興奮勁正濃,轉身去拿手機,邊跳邊說:「桑桑姐你把手機帶上給我直播好不好,我可不能錯過……」
「林修哥,你覺得顧時溯喜歡桑桑姐嗎?我說的是你的那種喜歡。」
「為什麼?」顧時溯問。
就跟當年的他一模一樣,葉襲桑擋在林修的面前,說:「說了打斷你一條腿,折了你一個角也不錯。」
「不怎麼樣,你每一句話說的都是對的,但是有一點,你不記得我對你做過什麼,不是我命大,是我命好。你不記得我有多喜歡你,所以我可以再喜歡你一次,試著用那些把你感動壞了的事情再感動你一次。」
林修笑了一下,沒說話。
原來不論在哪裡,她都是在他視線里的。
木萄被問到了,糾結半天,拿出從葉襲桑那裡學來的小傲嬌,說:「我不要,我又不討人喜歡,要是沒錢的話就更不討人喜歡了,大家都是沖我錢才跟我做朋友的。」
一身黛青色的旗袍裝,長發綰成一個髻用木簪別在腦後,又戴著與這身裝束極其不搭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她走上前來,明明是笑著的嘴角,卻沒有一點笑意,說:「姑娘,不好意思。」
哇,木萄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覺得桑桑姐可真酷。這邊顧時溯可沒心情欣賞,說:「葉襲桑,林修說讓我先把你送回家。」
葉襲桑沉默了一下,雖然那一天說得理直氣壯,可是人家也沒反應,今天也就不想說了。
她說著,從額角忽然伸出來的觸角如同閃電一般朝著林修的眼睛插過去,而那一刻林修依舊想問「告訴我她是誰,誰告訴你她死有餘辜,誰又讓你們那樣殺了她」。
「也不是。」顧時溯坐正了身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表情可以說是有些忸怩了,「木萄那人,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就不會放手的,對你的感覺可能就跟她以前追星那股勁兒是一樣的。」
林修裝傻:「哪一天?」忽然又說,「我沒有說話。」
她站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在想什麼,也忘記了剛剛在想什麼。哦,對了,在想林修,她得去找他。葉襲桑回過神,忽然消失。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懶得解釋。
「為什麼?」葉襲桑低著頭揚起一邊嘴角,聲音冷得有點刻意了,「我可沒有林修對你好。」
還有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說為什麼林修一來,葉襲桑就彷彿久旱逢雨一樣,立馬就鮮活了起來。
「……」木萄心想,看吧,這完全是當兒子養了。
她說完把車鑰匙給了旁邊的保鏢,而自己繞開葉襲桑進了醫院。
林修捉住她的手,冥蝶勾了一下嘴角,說:「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想活下去。愛都是屁話。」
眼看著顧時溯深深皺起來的眉頭,木萄笑嘻嘻地故作神秘道:「其實你也別覺得不可思議或者世界觀坍塌了,你要想想,一直在你身邊的我,可是也有超能力呢!」
預料之中,木萄沒有回來。
為什麼呢?顧時溯不知道,其實一開始就沒有必要非得留在這裏的,可是待著待著就習慣了。
葉襲桑也沒再問什麼,說:「回去了。」
「喂!」
「你這是在……趕我走?」
說到這裏她才覺得自己可真傻啊,怪不得寺廟裡的老和尚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她回去一次,原來一直以來,他們都在超度她充滿怨氣和仇恨的靈魂。
木萄卻不甚在意,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超有錢不是超能力嗎?」
「啊?」顧時溯雖然知道他爺爺來了必然是要諷刺他一番然後建議他回家的,畢竟在這裏一事無成不說,還大大小小惹了不少麻煩。
「葉襲桑,住手。」
林修一直看著葉襲桑,葉襲桑卻不再看他,反問顧時溯:「不可以?」
「所以呢?」林修終於開口,「所以報恩也不關我的事,報仇也與我無關,我既然沒有出現在你的記憶里,也不應出現在這裏?」
林修沒說話,顧時溯已經很自覺地坐到車裡了。和*圖*書怎麼說呢,雖然林修一直表現出這種不咸不淡的態度,可是總覺得他這人對自己還蠻好的,不然也不會在自己三番五次處於危險之中的時候,他都能剛好趕來救自己。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總是太天真了。
顧時溯的話很在理:「她哪敢忤逆她姑姑的意思啊。」接著又嘆氣,「怎麼說呢,他們家本來就不喜歡我,木萄跟我在一起玩他們家是很反對的。這一次傷成這樣,估計得被她姑姑關起來不讓出門了。」
顧時溯正想發脾氣呢,說:「木萄回去的時候可不願意了,說還得等你回來,擔心你回來看不見她會想她來著。」
木萄可把葉襲桑的不好意思給看透了,眼睛亮亮的,說:「不知道,你知道喜歡這事就是沒有理由的,不管是誰和誰之間,喜歡了就是喜歡。你受傷的那個時候我可難過了,一想到你會死就害怕,想用自己所有的東西來換,換你不要死。」
林修也不知道顧時溯在忸怩什麼,問:「那你呢,知道你是她認定的人,她不會放手,所以有恃無恐了?」
他忽然想起來第一天來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地方,那個時候的葉襲桑宛如黑夜裡的精靈,就這麼跳到他的面前,身上有甜甜的牛奶香味,沖他說:「我喜歡你,想和你過日子。」
其實木萄一點也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熱情、活潑、喜歡胡鬧,從小就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小姑娘,能格外敏感地察覺到周圍人的情緒,然後千方百計地逗人開心。從頭到腳都是一個很傻的姑娘。
「聰明。」
葉襲桑眼裡的光一點點暗去,漸漸沒了焦距,卻掩不住狠戾。

04

葉襲桑說:「我不放心顧時溯,你去看看。」
顧時溯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見兩人站這裏,問:「你們一前一後過來聊天的?」
她抬頭看著窗子邊削蘋果的人,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林修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靠在窗邊,一身凌亂的白襯衣,就不像一個普通人,她估計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那樣的場景。
顧時溯拖沓上來的時候,木萄正趴在葉襲桑旁邊給她講題呢。
木萄的沉默是因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林修那樣的人會大包小包長腿闊步地走在商業街上,像廣告裏面的時尚弄潮兒,還戴著墨鏡的那種。
只有木萄單純得要命,瘸著一隻腿蹦蹦跳跳,問:「桑桑姐你要去逛街嗎?要我陪你嗎?」
顧時溯嘆了口氣,把她扶到床上:「疼成這樣還蹦蹦跳跳?我本來就覺得你挺傻的,可是看到葉襲桑身邊的你,怎麼就更傻了呢?」
林修找到顧時溯的時候,他正在警察局裡慷慨激昂地總結陳詞。明明頭上還纏著繃帶呢,看著有點傻氣。
她叫冥蝶,是跟在靈修身邊的一隻小妖。而靈修那個時候只是一個普通人,其實也不普通,天賦異稟,只不過後來……
哇!木萄簡直目瞪口呆。
林修說:「冥蝶,你以前很聰明,不會傻到做自己不該做的事情。」
而葉襲桑最近越發沉默,總是坐在陽台上看著那棵老樹發獃,林修就站在她的身後。
顧時溯壓根沒聽清葉襲桑每天在說什麼,就問林修:「葉襲桑怎麼跟我爺爺那個歲數的人一樣,喜歡曬太陽,還會自言自語?」
林修大概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眼,問:「要吃?」
木萄覺得那一天的事情比自己過去十幾年所經歷的事加起來還要好玩,這麼一想自己過去這麼多年都白活了。
「那顧時溯呢?」
葉襲桑看著他。
「……」有嗎?顧時溯沉默了,忽然想起來那個時候,以為木萄死了的時候自己的心情。不行,想想都覺得無法呼吸。
這種喜歡,和林修喜歡葉襲桑,是不一樣的。
林修看著那縷紅色的煙霧漸漸消失,說:「也許我本來就不是你記憶里的人。」
要是木萄知道了林修當時還抽空救了自己,估計得後悔死,就應該爬遠一點的。耽誤了兩人談戀愛的時間,死不足惜!
「不過沒關係啊。」木萄狡黠一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因為你可比顧時溯要好多了,我站你和桑桑姐,最後顧時溯和我就在旁邊骨碌碌打轉,轉到一起啦。」
葉襲桑瞟了一眼她的腿,說:「捉姦要去嗎?」
葉襲桑很想當面問問林修,那一天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話被葉襲桑聽見了,目光不善回頭地看他一眼。顧時溯又說:「對了,我爺爺過兩天可能會來看我了,最近身體好得不行和*圖*書,嚷嚷著要四處奔波一下證明自己的實力。」
冥蝶躺在地上,她感覺那個女人寄生在她身上的力量漸漸消失。完了,那個女人不要她了,那個女人要放棄她了,她最終還是要死的,不要……不要……她不想死……
葉襲桑看著身後踉踉蹌蹌跑過來的顧時溯,說:「那又怎樣?」
葉襲桑回過頭,眯起眼睛顯然有些意外。木萄也覺得意外,不是意外自己喜歡葉襲桑,而是自己居然承認了。
林修透過桌子旁邊的杯子看見身後葉襲桑的影子,說:「我以為這件事你自己是有答案的。」
走到醫院樓下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車子忽然停在她面前。葉襲桑愣了一下,眯著眼睛看著從車上下來的人。
她是怎麼走的?
過了很久,她又泄氣:「行吧,還是換吧,有你和林修哥兩個朋友就特別好了。」
林修沉默。
……
那樣子,就像是葉襲桑殺了她一樣。
「省事兒。」
「葉襲桑。」林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聽不清是什麼情緒。葉襲桑不理,她背對著林修,看著冥蝶一點一點消失,最後變成一張薄薄的紙片。
顧時溯愣了一下,木萄又接著說:「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喜歡胡鬧又傻裡傻氣的我,陪在她身邊,她好像要高興一點點。」
葉襲桑看著手裡的名片,上面除了「白華」兩個字,什麼都沒有。
「林修,我不記得跟你有什麼仇,但是既然你身邊的小妖得罪過我,你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現在我不記得了算你命大。」
顧時溯擠進來:「葉襲桑為什麼還不把你趕出去?」
「疼!」疼得要死。
對啊,而且在擁有超能力和超有錢之間選一樣,一般人會選哪一個呢?很明顯吧……
林修笑:「顧時溯,你為什麼要留在這裏?」
木萄說,你再想想林修,是不是不一樣?
愛情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和顧時溯也是這樣。
「啪」的一聲,是清晰的骨骼折斷的聲音。那兩個字似乎沒有發出聲來的,只剩她撕心裂肺的叫聲。冥蝶捂著鮮血淋漓的一隻眼睛,模糊之中,她看見那個身影,染上了血的顏色。
他記得她說過,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存在都是有理由的,有的人的靈魂遲遲得不到安生,是因為有人惦念太深。所以總是記得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好事,執念會化成一條線,線的另一端牽著的人,變成了一隻孤魂。
「可是她以後還會遇到更多的人的,比如說你,帶她見識不一樣的世界,給她更好的東西,這都是說不準的,所以不能太早下結論了。」顧時溯低下頭,「我就是覺得,她還可以有選擇的。」
葉襲桑一開始就是知道這件事的,可是難得見木萄為了擊退情敵將喜歡的人說成這個樣子,於是故意作對,說:「那可不一定,愛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
「那為什麼要走?」在葉襲桑看來,要是真願意留下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
其實她也是,要很克制很克制自己,才能讓自己不喜歡上林修呢。葉襲桑笑起來,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眯起眼睛像是彎彎的一條小船,差點沒把木萄給迷暈了。
木萄心跳恨不得驟停了,看了眼對面床上坐著看書的葉襲桑,點頭:「要。」
葉襲桑才注意到,不過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問他:「誰欺負你了?」
「可是這還不算愛嗎?」木萄嘆氣,「而我就不一樣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著我的時候他什麼都不需要防備,儘管這樣他還是不喜歡我……」
「哈?」木萄恍然大悟,「原來顧時溯欲言又止的,就是因為林修哥陪別的女人逛街了不敢說啊!」
的確,葉襲桑那天說完那句話之後,林修並沒有回答她,甚至連個聲音都沒有。他直接走到木萄身邊給她處理胳膊上的傷口,主要是她這血再這麼流下去她估計得乾涸了。
木萄看了好幾眼葉襲桑,最後還是問:「桑桑姐,你肯定是喜歡林修哥的!」
顧時溯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問:「你怎麼不送?難不成你想留在醫院看著木萄?」越想心裏越慌。
葉襲桑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意思大概是說回去了就回去了。
顧時溯說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再把她丟到那個島上去走一遭准嚇得屁滾尿流回去當自己的豪門千金。
葉襲桑將目光移到林修的眼睛里,又問了一次:「那又怎樣?」
林修不知道葉襲桑為什麼一直對死抱有那麼大的執念,也許是這漫長的一生和_圖_書,她一個人太孤獨了。
葉襲桑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她。
木萄握著手機,對上顧時溯的視線,臉上的笑意漸漸緩下來,說:「顧時溯,你覺不覺得……桑桑姐、林修哥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
木萄一本正經地說,愛情這種東西呢,往往是潛移默化的,她對顧時溯只不過是一開始的先入為主。仔細想一想,顧時溯並不能算愛情,頂多算個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小男孩,是尋歡作樂。
可是就這麼一轉身的工夫,葉襲桑已經沒影兒了,就連旁邊一直很焦躁的顧時溯也有些驚訝。
葉襲桑無所謂,就覺得顧時溯挺傻的,說:「要是你爺爺要你回家,你就回去吧。」
葉襲桑記得那個時候護著自己的木萄,明明怕得要死。她抿著唇,抬頭對上木萄的眼睛,說:「要是拿你們家家產換呢?」
她在等,等一個了結。
對於葉襲桑來說,自己身上的傷只要安生待在家裡就可以了。以前便是這樣,絲毫不避諱自己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可是現在忽然就跟改邪歸正了一樣,就說做戲要做足,哪有這麼重的傷不去醫院的。於是就陪木萄來了醫院,還非要睡在隔壁床。
林修跟著他將視線移向窗外,看到的不是慘白的月光,而是陽台上葉襲桑又孤獨又寂寞的背影。
木萄一蒙,想了想說:「顧時溯不也對你好嗎?!」說完又補充,「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可能因為……稱呼?你看我老喊他林修哥,他就真把我當妹妹了。」
短暫的沉默。
木萄正叫喚著,就看見了顧時溯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身影。明明她是背對著門口方向的人,可是既然能比葉襲桑早發現,證明這是天意。
他們的相處方式,總是用另外一個人來試探彼此。木萄想,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大人呢?況且她可都沒說不放心呢,剛想說話卻見林修站起來說:「我晚點帶他回來。」
顧時溯看著木萄,看了很久,問:「腿不疼嗎?」

01

顧時溯走過去,問:「你不會是特地來接我的吧?」
「也是。」木萄自顧自地說,「你知道吧,顧時溯不喜歡葉襲桑,是因為在一開始他就把她劃到不可以喜歡的人裏面。所以在跟葉襲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都要克制自己,警告自己不能喜歡她,不能愛上她。」
這麼一想,幸好當時他定性好沒有陷進去。葉襲桑真是太狡猾了,她明明不喜歡他,卻能把簡單的一句話說成那麼好聽的情話。
林修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更何況還是對這個榆木腦袋解釋。
「林修為什麼對你這麼好?」葉襲桑問,也難得能有人把這樣的問題問得這麼理直氣壯。
「顧時溯得跟我結婚啊!」還提顧時溯,木萄從桌子上抬起頭,擺出一種護著小雞的姿勢,「林修哥那麼好,我忍了好久才不讓自己愛上他的,你可好好珍惜了,別肖想我的顧時溯了!」
顧時溯說:「林修他……」
冥蝶笑,走上來:「靈修,你說錯了,愛情裏面沒有不傻的人。我傻,你傻,她也傻……」她伸手,撫上林修的臉,「只有葉襲桑是不傻的,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愛你,沒有愛任何人。可她死有餘辜。」
葉襲桑說:「林修,你會後悔的。我大概知道了上一次我們為什麼能從那裡全身而退了。」
顧時溯斜著眼角偷偷看了眼林修,聽他說:「葉襲桑大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送她回去。」
她笑嘻嘻的樣子:「桑桑姐,我可喜歡可喜歡你了,雖然你總說要跟我搶顧時溯,有時候會讓我很氣,但我仔細算了下,更多的時候還是喜歡你的。」
「是你。」
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等他,等他救她,他不救她,她就殺了他。
不是這樣的,對於現在的葉襲桑來說,她已經不想走進任何人的生活,也不妄想誰能走進她的人生。
葉襲桑說:「她說她是一直跟著你的小妖?」
怎麼說呢,葉襲桑雖然整天把自己偽裝成一隻又高傲又放肆的生人勿近的孔雀,可他總覺得她不過是一隻很可憐的小麻雀而已。
葉襲桑說:「我不吃,我過敏。」
「他欺負你?」這也不是什麼怪事,葉襲桑低著頭等他說下去。
林修走了之後房間里只剩她們兩個人,葉襲桑盯著木萄,盯得她臉紅心跳,木萄忍不住開口說:「桑桑姐你別這麼看我,我不好意思。」
木萄是這麼覺得的,畢竟現在自己還躺在醫院里,一條腿給吊得老高。
原來和-圖-書所有的人都可以不念舊情,靈修殺她毫不猶豫,而現在那個女人也是將自己棄之如敝屣。
葉襲桑笑了一聲,心裏彷彿裂開了一個口子,所有的仇恨爭先恐後地從那條裂縫裡冒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記起來了。也許是冥蝶的怨氣,畢竟這世界上的惡意都是一樣的,沆瀣一氣。
「你在逃避?」林修開著車,漫不經心的語氣。明明說了她認定一個人就是那個人,可又說她會有別的選擇。
他看著窗外的月光,有點出神,說:「以前你還沒來的時候,我不在這裏,她就是一個人了。」
就連顧時溯特地去白家找人也沒找到,估計是真不讓她再跟他一起鬼混了。
比如說為什麼她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卻安然無恙?
她說:「林修,我是為了報仇的。當年殺了我們整個村子的人,殺了我的人,把我埋在地下變成妖的人……我活著不是為了報恩,是報仇。」
葉襲桑抬手拍了拍她的頭,說:「是的,我這就去打斷她的腿,回來給你做伴。」
「林修,我覺得我可能有點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怎麼死的?我為什麼還活著?那個人……為什麼不願意放過我?」葉襲桑彷彿是喃喃自語般,盯著林修,「可我還是不記得,你究竟是誰?」
顧時溯張了張嘴,說話的時候心裏有一塊是塌掉的,可是依舊想努力說服自己:「對,都不要命!一樣的胡鬧!」
講愛情這道曠世難題。
顧時溯不明白她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說:「木萄姓白啊,白木萄。」不過……剩下的話,他沒有說。
「葉襲桑,你沒法騙自己。」
她之所以做出補充是覺得葉襲桑受傷還挺重的,怕自己懟來懟去把人又給懟壞了。嗯,自己可真善良!
誰說她不傻,她也是傻到極致。
可是這算什麼?他說:「我和木萄……她還小,沒見過什麼人什麼事,從小就是一個我在她身邊,大概能滿足她的一些想法,所以把少女的一些小心思全部用到我身上了。」
木萄就繼續說:「其實你不需要擔心桑桑姐,她雖然每天嚷嚷著要嫁給顧時溯,我覺得她完全是鬧著玩的。她肯定也喜歡你。」
林修差點用刀削到自己手指,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直了直背,意思大概是,你說,我聽得見。
顧時溯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抱著枕頭去敲林修的房門。林修打開門上下看他,說:「不敢一個人睡了?」
顧時溯垂頭:「可能。」
「別胡鬧了。」顧時溯有氣無力的。
木萄說著說著,一抬眼就對上對面葉襲桑的目光,於是接著傻笑起來,舉著手裡林修削好的蘋果,說:「桑桑姐,你也要吃一點嗎?」
林修也不說話。
顧時溯除了通曉天文地理宇宙奧秘,其餘的方面可以說是文盲了,逛街這個詞不知道怎麼就脫口而出,還越抹越臟,他繼續:「他就逛逛,待會兒就回來了。」
葉襲桑說:「顧時溯,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將來會做很厲害的事,沒必要待在這裏委屈自己。」
可所謂的愛情哪裡會有那麼多理由,所有的理由都不過是為了掩藏不夠喜歡這個真相而已。
林修笑了一聲,拍了拍木萄的頭,她看起來比誰都迷糊,可是她也能看得比誰都透徹。
木萄瞅了瞅她旁邊堆積如山的草莓牛奶,有一種除此之外她對所有食物都過敏的感覺。
你憑什麼說我不愛他?
林修並不怎麼想進去,覺得挺無聊的。於是顧時溯出來就看見這麼一個修長挺拔的男人環手靠在車上等著他,雖然表情不怎麼好,可是還挺酷的。
她忽然覺得很愁。
「是。」
林修後來是找了盤子還切了小塊放了牙籤端過來的,木萄覺得一顆心都要化了,小聲問林修:「林修哥,你那天跟桑桑姐說什麼了?」
林修說:「我晚點回來。」
顧時溯一時無言,自己沒說完葉襲桑就應得這麼爽快,心裏還挺難過的。
「林修。」顧時溯在床上躺下來,聲音淡淡,好似囈語,「雖然說出來極不可靠,但是總有一種沒有人能陪她走下去的感覺,除了你……嗯,就是這種感覺。除了你,只有你。」
葉襲桑偏著頭,似乎有點不明白。木萄就換了一種簡單點的說法:「可能因為我有錢吧。」
「回去?」顧時溯有點愁,「醫生同意了嗎?」
所以到最後的答案也許是,顧時溯他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但是就對一個人動過心,她叫葉襲桑。
葉襲桑忽然想起什麼來,問:「木萄,本來就是姓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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