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主很忙

身後傳來七小邪囁喏的聲音:「你陪我睡,我一個人,怕。」
辛天嚴肅道:「斷腸絕,沾及斷命……」
七小邪頓悟,點了點頭,又將豬蹄爪兒從水月的碗中夾了出來,放回自己的碗里。
穆靈端在主座坐下,七小邪立刻跑了過去,就要挨著他坐。
水月狐狸眸一挑,看向七小邪,甚是勾魂攝魄,夾起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
「大半夜的,怎麼會出這種事。」白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水月等人也已經被吵醒,整個山莊都被這件事搞得夜晚無休。
七小邪鼓起腮幫子,剛才穆靈端輕輕碰她那一下可快將她骨頭傷著了。
漸漸門外聚集越來越多的人,七小邪推門而出,見幾個侍僕一臉惶恐地看著隔壁房間。七小邪走過去,看見屋門大敞。
七小邪將所有藥瓶子堆到一起,她杏眸一轉,衝著穆靈端吃吃一笑:「教主,這都是給你用的。」
七小邪大字不識一斗,但不代表她不認得字。她拿著一隻通身青花的小巧瓶子,靜靜地盯著上面三個字。
一陣腳步聲傳來,七小邪抬頭看去,一個身穿灰色大褂,黑髮夾雜白髮,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老頭與幾個弟子和隨從侍僕向著亭子走來。
見他不理會她,七小邪賭氣地站了起來,故意將身上灰塵拍得四處飛散。
七小邪臉一紅,畢竟也有些女孩子家的自覺,她為自己狡辯道:「昨晚擾得沒睡好,今日得補補覺。」
七小邪在心底歡呼一聲,高興地跟在穆靈端的身後。
這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啊。七小邪聽得咋舌。
七小邪雙臂被人架起,她蹬腿大叫:「問清蓮,你要是敢丟我出去我就把你曾暗戀我爹的事情說出去……」
辛天笑笑,他摸了摸山羊胡,道:「若論武力,我們萬枯谷是絕對敵不過羅門教的,又豈敢背叛。副教主真是多心了,老夫不會是忘恩負義之人。」
七小邪一邊笑著一邊走進來,她走到穆靈端面前,指著他笑得緩不過氣來。
穆靈端低頭看了一眼,說:「若是我教人害的,必挖除雙眼,斷了四肢。」
七小邪早已等得不耐煩,桌子上的水果點心她窺視半晌,偷看好幾次穆靈端,只可惜那隻冷孔雀坐著一直不言不語,連周圍空氣都被帶得清冷不已。
反應過來后,他忙蹲下身去……
見七小邪已經安穩睡去,他闔上那雙漂亮的孔雀綠眸,靜心凝神,無奈苦笑,一夜註定無眠。
穆靈端氣得攥緊手心,卻一言不發。
嘖,教主倒是很淡然,人谷主死在自己家,還能坦然得如同沒事人一樣。
「哈哈哈……」不雅的笑聲繞樑盪徹。
轉身,長袍也不脫,他輕輕倚上床沿,剛觸碰到床面,一雙手便將他緊緊摟住。
孺子可教。七小邪滿意地點了點頭。
「砰」地一聲,七小邪咬著牙齒紅著眼從地上爬起來。
本來擺飾得精緻不已的飯菜,被她一筷子下去,造型盡毀。
問清蓮輕笑,沒有繼續說話。
七小邪愣,看了眼戳在穆靈端胸口的細指,她冷不丁收回手。想到剛才穆靈端一根手指就弄得房梁猛震,這要戳到她胸口上,還不能戳出一個凹槽……
七小邪得意不已,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七小邪塞著飯菜,如同嚼蠟,一旁的穆靈端似乎感覺出了什麼,他一直沉默不語。
七小邪眯著眸子,眼前一片朦朧,半晌,所見畫面漸漸清晰。
萬籟俱寂,雲捲雲舒,星漢迢迢,月隱月出。
白靈媚兒眸轉著,看著一臉遲疑的辛天嬌笑道:「辛老兒,你儘管吃,莫怕,羅門教不擅用毒,這飯菜沒有異樣的。」
穆靈端輕側過頭,對著立在一旁的僕人說:「命人去把客房的床拖走,客人喜好睡房梁,記得在房樑上鋪層被褥,初春乍暖還寒,別凍著客人了。」
白靈嬌俏如貓的臉上帶著一絲惶恐,她道:「教主,萬枯穀穀主死在我們羅門教,會不會……」
七小邪望著碗里多出來的這一筷子肉,忽然想到花無顏,與他吃飯,他也經常將葷菜擺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夜來風寒,七小邪站著只覺得寒意從腳騰升。
微風習習,暖陽鋪灑遍地。霧氣從蓮池泛上,亭紗紛飛。七小邪隨穆靈端在清池亭子里等候近半個時辰,一旁兩個僕人穿著羅門教統一的淡藍長衫,規矩立於一旁。
說時遲那時快,「嘭」地一聲,七小邪倒了下去,橫陳眾目。
見她活蹦亂跳了半天,辛天愈發驚恐,這每一味葯都是他親手研製,可為何這人誤食一點事也沒有?
七小邪興沖沖地給穆靈端夾了一筷子魚肚子上沒有刺的魚肉,放進他單獨的銀碗里。
穆靈端使周圍空氣都變得有些冰冷,收回視線,不理會她。
一片漆黑,七小邪突然睜開那雙閃爍著光澤的杏眸。
穆靈端輕輕側頭問:「你從小可有吃過什麼?」
煩悶地四處張望間,一隻纖長的手將身前裝著點心的碟子輕輕推了過來。
一大伙兒聚在一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吃飯,穆靈端卻沒來,七小邪忍不住問:「教主怎麼不來?」
穆靈端也是萬分疑惑,孔雀綠眸微微閃爍,百思不得其解。
他輕輕點頭:「等會會有侍僕送去你屋裡。」
屋中那唯一一張床已然不見,隱約察覺不妙的七小邪抬頭向上看去,房樑上被人放上一床被褥,多出來的兩個邊兒呈懸空狀……
眾人看著這一幕,皆無語。水月捧著碗苦笑不已。
有些味兒很香,有些則刺鼻,熏得七小邪頭暈腦脹,忙將蓋子蓋起。
問清蓮見狀使了個眼神給萬生他們,幾人頓時站了出來,欲將七小邪拉出門外。
推開門,七小邪倏地瞪大了眼睛。
穩下氣息的七小邪抬頭看去,問清蓮披著一件大衣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提著燈籠的侍僕。
小瓷瓶倒是精緻,大小不一。七小邪又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她認不得瓷瓶上面的字,卻將蓋子一一打開,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和聲和氣繼續說:「莫怕,副教主還養狼了,區區小蛇能奈你何?」
穆靈端不多時便過來了,他看著四肢大敞躺在地上的辛天,露出的下巴上一點菱唇輕抿。
盡量讓自己的存在感薄弱一些,七小邪埋下頭挖著飯。
晚膳時,一桌滿漢全席看得七小邪口水直流。
穆靈端不覺愣住。
辛天的表情很安逸,眼睛卻是睜著的。
七小邪聽後點了點頭:「你也多吃點。」說著,她一筷子夾起豬蹄爪兒,也有模有樣地放進他的碗里。
辛天臉色大變,一把拿過瓷瓶看向上面寫的字:斷腸絕。
問清蓮難得招呼,她道:「辛老儘管多吃些,舟車勞頓,得多補補。」雖然話說得熟絡,可是語氣卻是冰冷不已,七小邪甚至懷疑問清蓮是不是和穆靈端呆久了,同化了,難怪一個比一個冷。
七小邪為自己打抱不平,那晚她不過是被點了穴丟出門去,怎麼以訛傳訛成了這些說法。
……
腳下走了半天沒走到門口,七小邪疑惑,這幾步路的距離怎麼走了這麼久?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而衣領不知何時就被人拽住。
好,好一沒臉沒皮的小廝,竟,竟敢明目張胆勾搭主子一同搞斷袖?!
眾人皆沉默。
七小邪大駭,她大聲嚎叫:「我死了,我死了……」
七小邪這才發現穆靈端的聲音依舊像是從瓷罐子里發出的。她早已不再注意這事,她不喜歡一件事拿過來反覆調侃。
問清蓮看著辛天,忽然開口道:「如何證明,你不會背叛我羅門教?」
問清蓮走到門口,伸手一彈,頓時屋內蠟燭點亮。火光照亮一片,同時,將地上橫陳的那具屍體也暴露……
還好還好,看樣子不是教主幹的。七小邪心裏一陣沒來由的開心。下一秒,七小邪又有些失落,如果是孔雀教主幹的,那說明他還有意袒護她……內心糾結萬分,七小邪心裏是一陣一陣的變幻莫測。
這廝,跟花無顏真有的一拼了。
辛天愣愣,打量眼前這個素白色長衫的小子,又將視線轉移到一旁的穆靈端身上。穆靈端靜著眸子,不言。
穆靈端面具下的臉愣怔,身體驀然僵住。
問清蓮瞥了七小邪一眼,又繼續轉過頭去用著清冷的聲調說著事情。
玉面具跌落在一旁,清風吹過,拂過他的一絲長發,漫漫陽光下,青絲流轉著深藍的色澤,迷人的靈眸泛著高貴的孔雀綠,高挺的鼻樑下是一片接近肉色的薄唇,下巴呈一個完美的弧度,耳朵上戴著的兩隻長羽隨風輕動,華貴長袍曳地,綉著金花紋絡的綾羅綢緞隨意舒散,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清冷與虛弱。
穆靈端輕挑筷子:「如何幫?」
七小邪無視他們,依舊笑。
皆是沉默不語。
白靈的頭上隱隱可見細汗汲汲,道:「七姑娘怎的來了大堂?」
穆靈端移開視線,不理會她。
辛天略覺尷尬,他欲要再問一遍,就見七小邪痛呼一聲。
辛天底下聲音:「只怕禍亂江湖啊。」
七小邪抵了抵他,促狹地說道:「你除了性別是男人,哪裡像男人了?」
辛天久久不能接受事實,竟也忘了繼續之前說的話題,他目光獃滯地指著七小邪:「你……竟然沒事……」
水月委屈地看了七小邪一眼,七小邪卻沒有理他。
穆靈端點頭,侍僕下去。七小邪忙將盤子又推回原位,囫圇吞棗地咽下滿口的點心,噎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嗝。
不知過了多久,房梁一聲猛抖,巨大的聲響傳過來,震得七小邪一下驚醒,慌忙跳了下來。
他一臉得意之笑,春風滿面,手裡提著個竹簍子,想必就是萬枯穀穀主辛天。七小邪並不喜歡他,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打心裏不喜歡這人。
妖媚的聲音道:「小七姑娘多吃些,好好補補。」
七小邪張大嘴巴,她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他胸前衣裳,怒道:「我就喜歡睡房梁,但擾人好夢就是你的不對。和_圖_書
水月被她說得一愣,啞然氣結。
穆靈端站起身來,在辛天走進亭子的那一刻有禮地點一下頭。
大堂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噤聲,問清蓮臉色鐵青。
水月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動了動嘴角,就聽一旁蛇女沖她低聲道:「水護法最不喜歡吃的就是豬爪。」
看著她伸出的手,穆靈端疑惑:「做什麼?」
筷子與銀碗發出輕微地觸碰聲,穆靈端輕輕側頭,完美的下巴昂揚,清冷道:「哦?」
七小邪彎唇笑著,塞了一嘴的點心后,喜滋滋地跳上了房梁,熄了蠟燭便躺在房樑上歇息。
穆靈端不語,半晌后搖頭道:「還不夠。」
冰蠶鞋,九宗秘笈,七小邪,武林盟主。
七小邪幾根手指動了動,說:「酬勞啊。」
晦氣。
「我不要睡房梁。」
一雙幽靜的孔雀綠眸微光流轉,穆靈端道:「待會會有人來山莊,你且代我說話吧。」
穆靈端就這麼保持著動作,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不知所措。
七小邪瞪大了眼睛,這辛老頭還真是居心不良,難怪自己討厭他,果真不是東西,想當盟主還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拉幫結派不就是為了順利讓自己手掌大權。
蛇女無語地瞥了七小邪一眼,卻是禮貌說道:「定是有人謀殺。」
注意到穆靈端輕輕擦了擦手指,看了一眼被手指頂出一條裂縫的柱子,她氣鼓鼓地瞪眼:「做什麼突然嚇人,戳不折你那指頭。」
她瞪大眼睛:「還有清露水!」
但既然他說是毒,那這辛天便一定是被毒死的了。
「啪」地一聲,一爪子揮過來,不輕不重的力道,剛好將他臉上面具打掉……
萬生等人又氣又笑,這女子如此不懂禮數還自稱香玉。
七小邪搖著頭向門外走去,嘴裏喃喃道:「我得再多練練我那凌風逃脫步了,將來要是被他一指除了,可就真丟人了……」
彷彿被說中了,辛天臉色變了變,拿起了筷子。
穆靈端一抬手,已經將七小邪拉出去幾步的萬生等人頓時鬆開手,失去支撐的七小邪頓時跌在地上,摔得她表情都糾結起來。
水月搶先回答,媚眼一拋:「小七姑娘好生體貼,那就請人去叫教主來。」頭一側,幾個僕人聽從吩咐便下去了。
「做什麼?」七小邪轉過頭去,身子一偏,擺脫牽制。
七小邪笑得眯起眼睛,這教主也不吝嗇,她就喜歡大方的人。
抬頭看向房梁,腳尖將要點起,便聽見隔壁傳來一聲驚叫。
這不是辛天所住的屋子嗎?她疑惑不已。
「嗯。」
在那一瞬間,眾人皆是吸氣。
問清蓮看著咬著筷子的七小邪,看著她問道:「你不是不大喜歡他?」
七小邪暗暗咬牙,他還真當自己是狐狸了。
一圈人再次提起筷子,一頓飯吃得無比壓抑。
穆靈端低頭看了一眼抓住他衣襟的手,髒兮兮的,面具后眉頭微皺,他伸手輕輕撥開她的手,清冷而道:「與男子拉拉扯扯,不懂矜持,成何體統。」
白靈看了看冰冷的教主,又看了看笑得四肢抽搐的七小邪,忙道:「七姑娘,你究竟在笑些什麼?」
七小邪吃得歡快,嘴裏還不忘含糊道:「這個點心挺好吃的,晚上能否送點去我哪裡?」
七小邪看著穆靈端的側面,忽然在心底暗暗欣喜。
想到穆靈端那不決的神情,七小邪心裏煩躁不已,難道他真的想將她緝拿歸案?
頗為不懷好意地一笑,穆靈端眸子一閃。
七小邪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扶著門笑起來。
穆靈端靈眸注視他,示意他繼續說。
七小邪抱緊了他,小聲道:「你不許走。」
她伸手揉了揉摔痛的後腦勺,罵罵咧咧道:「差點摔出個魂……」轉過頭來,冷不丁與那雙泛著孔雀綠的靈眸對視,她怔住了。
七小邪愣住,她轉著眸子有模有樣地回想,半晌板著指頭數道:「家裡放了三年的大米,煎了發霉的葯,烤耗子肉,摻了點餿米酒的水……還有我娘做的饅頭。」
多麼不協調的組合。
眾人紛紛沉默。
知道七小邪指的他是辛天,穆靈端有些遲疑,七小邪再怎麼潑皮無賴,但好歹也是個女孩子,想了想,他點了點頭。
再次安靜。
門被敲響,走進來幾個侍僕,桌上被放上一沓銀票,還有一盤之前在亭中吃的點心,七小邪在看到送上來的兩物后,頓時心中怒氣煙消雲散。
孔雀綠眸靜靜地看著她,猶如一潭清水波瀾不驚,沉默不語。
辛天輕咳一聲,又繼續說:「教主,我萬枯谷雖也給朝廷辦事,卻不與羅門教對立,所以……能否請求教主幫個忙?」
七小邪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他胸口,咄咄逼人:「我就喜歡和男人拉拉扯扯,我樂意。」
「我要去你那兒睡。」
穆靈端沒有應答,倒是七小邪高興地揚眉吐氣。
眾人又繼續談事,無人再去理會七小邪。七小邪一人立在那裡,聽也聽不懂他們在談些什麼,無聊間和-圖-書竄上房梁躺著小憩。
「苦死了……」一旁的七小邪突然驚呼一聲,吐了吐舌頭。
「先回去睡吧,把辛天先抬回去安頓好,留兩個人守著,若有萬枯谷的弟子前來,先攔著再說。其他事,明日白天解決。」
水月斂著的桃花眸在見到地上辛天的極其醜陋詭異的屍體時,臉色一僵,瞪大了美目。
七小邪只要一回想起娘做的饅頭,就覺得嗓子發苦。娘長得細皮嫩肉,從未乾過苦活,俗話說十指不沾陽春|水,卻自從她嫁給爹后,就什麼活都得干。她做的饅頭不知都摻了些什麼東西,味兒級怪。她只吃過一次,娘也只做過一次。爹吃完沒多久就出事了。只有無人問津的餓得兩眼冒金星的她抓著一鍋已經干硬的饅頭狼吞虎咽。娘說她是怪物,她知道爹是被娘害死的。但是,她一直記得爹說過的那句話:也是恨他的,也是愛他的。
這令她熟悉的味道,讓她腦海猛然疼痛,彷彿要撕裂了般,好像在哪裡聞過這類似的味道……
就知道穆靈端還是對她好的。
「嗝。」七小邪立刻捂住嘴,杏眸圓瞪。
蛇女手臂上的長蛇盤了一圈,吐著紅信子警惕地看著七小邪,蛇女輕輕一拍蛇頭,低聲道:「七姑娘,我們在談正事,還請你先出去。」
七小邪看了穆靈端一眼,他如玉的側臉一半遮擋在玉面具之下,看不清究竟是什麼表情。
果然,穆靈端輕抬長袖擋住口鼻。
又是一聲痛呼:「別老頂我,疼死了……」
一旁被晾已久的辛天氣得吹鬍子瞪眼。
所有人都走了,見穆靈端也要走,她忽然扯住他的長袖。
兩人衣冠整齊,氣氛卻有些尷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穆靈端有些後悔讓她來了,可這深夜又發生那麼一件令人聞風喪膽的事,也不好讓她一人。
忽然有幾個侍婢將視線投到她的身上,七小邪並未察覺,就聽穆靈端的聲音響起。
穆靈端沒說究竟幫不幫辛天,但畢竟武林盟主這個職位起到很大的作用,江湖兩道素來互不相容,武林盟主一出,魔教必然不會得勝。這個交易,若是成功的話,對於羅門教來說,誘惑真的是太大了。
穆靈端緩道:「是毒。」
她驚呼:「銷魂散!」
七小邪想入非非間,穆靈端輕道:「力道還不夠,要我示範嗎?」
七小邪「啊」了一聲,又說:「會是我們教的嗎?」
不知他是怎麼死的,臉色發黑,身體發臭,如果說他剛進這屋子就死了,那也不到兩個時辰,怎麼會散發出這麼難聞的氣味?莫非……是毒?
不過,辛天為什麼會突然暴斃?
泛著孔雀綠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穆靈端輕咳一聲,不打算理會她。
剛走近,一股撲面而來的腥香味傳來……
華貴的寶藍色長袍一半拖曳在床邊和地上,他半邊身子倚在床沿,胸口是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小巧的身子正依偎著他。
穆靈端側過頭來,七小邪可憐楚楚地看著他:「你要我在隔壁陪他睡一夜?」
眾人均是沉下了臉,這請來的客人真是不識規矩。
也罷,這七小邪雖說無賴了點,但也算天真,還不是很懂男女之間的事,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的……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她搬弄幾瓶葯的樣子。
伸手又撥了撥,愣住:「百補丸!」
他長袖輕輕一拂,笑道:「教主近來可好?」
穆靈端呆住。
七小邪忽然開口道:「自殺是沒可能的,會不會……有人謀殺?」
七小邪彷彿聽見腦中有一根筋崩斷的聲音,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拍桌道:「副教主也是教主,你陪她坐去!」
半天反應過來,皆無言。
七小邪笑得喘不過氣來,她無視已經涔涔冒汗的眾人,對著穆靈端笑道:「你這樣說話嘴皮不會貼到面具嗎?」
這日七小邪走在院子里就聽兩個僕人在那邊說著關於她的話題。
七小邪見二人反應如此反常,心裏咯噔一下,她不過就是覺得這藥丸好聞,偷吃了一顆,別不是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完了完了,她可不想英年早逝,她這一條命可值一個武林盟主的位置呢……
辛天猶豫半晌,道:「教主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一統江湖?」
第五次了,這是她掉下來的第五次了!
他再笑,將手中木簍子放在桌上:「這是老夫一點心意,都是萬枯谷剛制出來的極品葯。」
七小邪被指,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她也發現自己竟然沒事,剛才不是說那什麼斷腸絕是致命毒藥,可她為什麼什麼事都沒有?
七小邪沒有經過穆靈端的同意進來就跑到了他的床上,她睡床,他便忍忍睡于卧榻。
穆靈端無言,還沒開始幫忙就索要報酬,這種事也只有這不知羞恥的女子做得出來了。
難得是聚在一起吃飯,可是穆靈端卻沒來。她旁邊坐著的就是辛天,隔對面是問清蓮,白靈,水月等人。一個圓桌,圍得滿滿的。辛天的弟子們站在後面,和侍僕一樣,統www.hetubook.com.com統面無表情,毫無生氣可言。
七小邪揚起笑容對著辛天笑:「很好很好,好得不得了。」
他的旁邊是水月,七小邪獻媚一笑,悄聲道:「水護法,往邊上挪一個?」
羅門教大堂門口,問清蓮等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七小邪走進去,還正好瞧見高高在上的冷孔雀穆靈端。似乎是被她那句話說的,半邊面具已然換成了一副完整玉面具,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整張臉,只露出兩隻瀲灧著孔雀綠色的眸子和兩隻鼻孔。
半晌,穆靈端淡道:「萬枯谷的確不敵羅門教,可若等一統江湖后,就不一定了。」
她不懷好意地勾唇一笑,美人教主可被她摸了個遍了。心裏忽然一絲甜蜜泛上,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嘩」地一聲,七小邪猛地坐了起來。
穆靈端聲音倒是很平穩,他清冷而道:「不妨事,就算整個萬枯谷都來,也無勝算。」
白靈揮了揮筷子,嬌脆的聲音響起:「快吃吧,都冷了。」
提起筷子,穆靈端垂眸看了碗里一眼,沒有什麼過多反應,低下頭去挑起一塊魚肉送進了嘴裏。
眾人聽從,紛紛四散,幾個侍僕將辛天的身體抬起來,七小邪沒有窺人屍體的習慣,她轉過頭去。
「教主啊教主,你光露倆鼻孔,好歹也挖個嘴啊,難不成要一直這樣說話?」七小邪咬唇笑話他。
辛天在見到穆靈端的那一瞬間笑容四溢,忙不迭過來作揖一禮,一旁弟子和侍從退到一旁。
穆靈端立在原地,感覺腰上那雙手臂越環越緊,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不知該做什麼。
穆靈端眸子瞥過去,看不清是什麼表情,須臾,他清冷地站起身來,又坐到了一旁。
一個侍僕從橋上匆匆過來,低下頭在穆靈端耳邊說句:「啟稟教主,辛谷主來了。」
穆靈端不緊不慢地伸手將地上面具拿起,好在沒有摔壞,又將它戴起。
見七小邪在一旁光顧著搗鼓藥瓶子,也無心思代他辦事,穆靈端索性破罐破摔,悶聲道:「辛谷主是為何事前來?」
七小邪高興地伸手就抓起盤子的點心,將嘴裏塞得滿滿的。
七小邪揚起笑容,手下卻沒有停歇,將水月推搡出去,緊挨著坐在他旁邊:「水月說他想吃那桌豬蹄爪兒,所以跟我換個位置。」眼一瞪,半是威脅半是強迫地將水月安置好了。
想著隔壁就是那討人厭的老頭,七小邪便不勝鬱悶。
眾人表情皆不一,有訝異有疑惑,有不解有驚恐。
剛要點七小邪幾個穴位以遏制毒素蔓延穆靈端停住手。
「嗯。」
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悠半天,突然發現一切都還是安穩的,七小邪鎮定下來,頭一偏,與一旁帶著面具身穿華貴長袍的穆靈端對視。
可辛天天天與草藥打交道,一向對這些比常人更為敏感的他,應該會有所察覺才是,萬枯穀穀主被毒死,這個說法實在是難讓人相信。
她嘴裏慌忙喃道:「地震了,地震了……」
耳邊是問清蓮不冷不淡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幾個下屬的議論聲,這些在七小邪耳朵里全都轉化為了催眠符,不知不覺她就夢周公去了。
眾人沉默了。
他輕拍胸口:「真是要嚇死我……」
侍僕們慘白了臉,卻無人敢驚叫。跟隨在問清蓮身後的兩個侍僕面無表情,想必是見過太多類似的場面,早已麻木。
穆靈端垂眸,欲要起身向卧榻走去,忽然,身後一雙手臂將他的腰摟住。穆靈端一怔。
辛天回過神來,忙道:「教主這侍從真有意思。」
水月狐狸眸一閃,尖下巴輕昂,故作猶豫:「蛇女坐在那兒,我怕蛇,不去。」
嬌柔的聲音道:「你真好。」
「副教主來了。」不知是誰的聲音,頓時周圍騷亂的侍僕們噤聲。
她埋怨地嘀咕道:「真是蠻子,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水月妖嬈的面孔變得有些義氣決絕:「護法本就該陪教主坐。」
見他沒有拒絕,辛天進一步說:「幫忙捉拿七小邪歸案。」
杏眸笑彎,要知道她七小邪,可是自稱江湖百曉生的。
亭中白紗紛飛,穆靈端愣住。
辛天偷偷擦汗,七小邪還在一旁大喊大叫。
穆靈端與辛天兩人同時看過去,只見七小邪拿著一隻小瓷瓶,吐著舌頭皺著臉。
一旁水月見了七小邪,知道她是個沒規矩的主兒,怕白靈把她得罪,手臂輕輕碰了白靈一下,兩人互換個眼神,水月揚起妖媚笑容道:「小七姑娘莫不是嫌悶,想要到處走走吧?怎麼就來了大堂,好不巧,我們剛好在說事……」
想到自己胸口頂著一個凹洞的詭異摸樣,七小邪猛地搖頭,訕笑:「您是大爺,您不跟小的一般計較,快回去吧教主,在這裏孤男寡女的不免會被人說閑話,讓問副教主顏面掛不住,教主也不好解釋……」
僕人低頭,按吩咐退下。
面無表情說著什麼的問清蓮等人轉頭看來,包括那道冰冷的視線也隨之降臨。
辛天說:「那七小邪偷了王爺和官府總督的寶貝,和-圖-書正被整個江湖通緝。與朝廷有些關係的幾派們教都已經出動人馬了,若是武林盟主為他們所當,那是必然會口上聲張正義,揚言剷除魔教。但教主要相信我萬枯谷,多年以來我萬枯谷一直與羅門教有所聯繫,倘若武林盟主歸我們萬枯谷,我定會好處開闢一般,輸往羅門教來……」
阻斷了一面芙蓉傾城色,七小邪回過神來。
辛天見穆靈端問話,忙答:「如今武林盟主之位懸挂在外,江湖尚未成型,區區一個七小邪說被緝拿就被緝拿,倘若盟主之位落到歹人手裡,只怕……」這辛天說話還真開門見山。
穆靈端不言,眸子卻泛上笑意。只是消失得太快,讓人懷疑那抹笑意是否是真的。
跟個死人住一隔壁她居然毫無察覺。
但是,除了教主,如果真的是羅門教的人做的,那必然算是內叛,沒有人會在沒有教主指令下斷然行事。但如果不是羅門教的人,又會是誰潛伏在教里?
雕花鏤紋的房門關上,搖曳的火燭被吹熄。
半夜。
「我怎麼聽說她是要討好教主?好一個不知廉恥的人,副教主定是要氣死了……」另一僕人道。
七小邪皺起眉頭,仔細聽著,好像還是羅門教女侍僕的聲音。
倒是問清蓮他們瞪大了眼睛,七小邪剛才還咬過自己的筷子,教主會無所察覺?
將頭在他胸前蹭蹭,七小邪尋了個舒服的角度,閉上了眼睛。
聽說來的人是萬枯谷的谷主辛天,七小邪對著人有著一知半解,只是據她所了解,萬枯谷擅長制毒醫人,應該屬於江湖所謂正道之人,怎麼會和羅門教這所謂的魔教有所勾當?乖乖,看樣子有情況啊。
七小邪看了穆靈端一眼,他孔雀綠的眸子在燭光下泛著清亮的色澤。
穆靈端當然了解自己屬下,明知七小邪說的是假話,卻還是點頭應允。
辛天瞪大了眼,七小邪揉了揉腰部,撐起笑容說:「多謝多謝,不客氣了。」說罷伸手就將桌子上的木簍子拿了過來。
傳來七小邪虛弱的自言自語:「我還沒活夠呢,遺書還沒寫,遺言還沒說,你個小鬼做什麼要拉我……男女有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不對,你的臉怎麼了?」
七小邪拿開筷子,眨了眨眼,故作健忘:「是嗎?我不記得了……」
一襲寶藍色長袍的穆靈端已經換上半邊面具,七小邪看向他,忍不住又傻笑兩下。原來是去換面具了,也是,之前那個面具根本就沒辦法往嘴裏送菜。
還不夠?什麼意思?是說拉拉扯扯還不夠?七小邪杏眸轉悠,想不到大教主也不是什麼君子之人嘛……
一襲寶藍色華服的穆靈端輕輕點了點頭,衣擺垂下,迤邐在地。
為了當穆靈端的傳話人,七小邪還專門被拖下去一番洗漱,但七小邪堅決要穿自己那套素色男裝,拗不過她,穆靈端只好派人送給她一件寬鬆的男裝。身穿素白色的男裝,將頭髮全部束起,乍一看,也是一個清秀的小公子。
七小邪歪頭看了穆靈端一眼,真不像魔教教主,這麼禮貌,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樣,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穆靈端淡道:「只怕什麼?」
她傻笑兩聲:「長得好生俊秀……」
半晌,她伸出手。
無人作答,半晌。
「此女半夜欲偷襲教主,後來被教主敲暈送回去了,真是好大胆子……」其中一僕人說。
穆靈端顯然也看到了那字,眸中漸漸凝肅。
七小邪誘他:「白靈在那邊,你陪她去。」
穆靈端沒來,眾人也都不敢下筷,唯獨七小邪一雙筷子遊走在每盤美味中,行雲流水,風捲殘雲。
她抓起他的胳膊一頓搖晃:「教主,你就娶了我吧,娶了吧,娶吧,娶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穆靈端不會來了,輕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忘不忘恩負義這不好說,貪武林盟主之位這顆心,就夠讓人不屑一顧了。
水月睜著狐狸眸,故作不解:「為何要挪?。」
七小邪笑得快要滾到地上,問清蓮等人僵住身子,難怪教主從來了就沒有說過話,原來是換了面具導致聲音……她的肩膀開始顫抖,努力忍笑。
辛天啞然,他輕蹙眉頭,還想再辯。
問清蓮臉色微變,看著地上的屍體,與此同時,七小邪也看去了那是誰——辛天。
穆靈端靈眸輕佻,淡淡地說道:「睡得可香?」
見辛天和穆靈端都坐了下來,七小邪也冷不丁一屁股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將木簍子打開,把裏面的瓶瓶罐罐一一掏出來擺在面前玩弄。
穆靈端抬眸,不解:「怎麼了?」
七小邪瞪起杏眸,還真要她睡房梁?
七小邪才來羅門教幾日,名聲就傳了個透徹。
西邊小樓的萬枯谷的弟子們睡的正香,無人知道自己的師傅已經無了生氣。
只當她是玩笑,穆靈端並沒有多問。
穆靈端更是咬牙,半晌冷冷地憋出幾字:「沒規矩。」聲音猶如在瓷瓮里說話般沉悶。
晚膳后,辛天被分到她隔壁的客房住,他的弟子們則是到了頂西邊的小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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