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最接近生生世世的,是點點滴滴

左凡柯笑了笑,三言兩語后把她推進屋裡。他沒有鎖上門,而是露出一顆腦袋對我說:「伍月,你很著急嗎?」

女朋友

沒走幾步,他就突然轉身看我,我趕緊低頭認錯:「老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過我吧!」
我對著水中的自己笑了笑,可我的笑容好難看,一點也不如靜靜可愛。
而此時,白雪公主掌下的「毒蘋果」陷入了痴獃狀。
「我懂,可我……」當我看到靜靜突然跳起,在左凡柯的側臉上啄了一下后,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老爺爺和我一樣,都屬於念舊的人,新鮮的事物和人對我們來說總抵不過舊的分量。
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完美的女孩兒。又或許是在我的潛意識中,她是沒有缺點的,否則她也配不上傲嬌的左凡柯。
他的話沒有起到一丁點兒的實質性的作用,她不理他,只是瞄了他幾眼,又轉過頭來用強迫般的口氣對我說:「你和我們一起去!」
暫停在此處后,我徹底卡帶,從床上坐起來,望著玻璃窗中自己的影子,不可思議道:「哦……原來她就是我夢中的那個怪女人!」
說實話,劉暄究竟對我說了些什麼,現在我已經完全記不清了,稍有印象的一句話是:「放棄是無能的人才會做出的選擇!」
似乎冥冥中早已註定,每次我的窘態都要被左凡柯盡收眼底,他看到的是我最真實的一面:焦急、毛躁,還有點兒神經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吳樂樂之外,他是唯一一個親眼看見了這一切的人。
「凡柯,阿暄怕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啊!」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掏出紙巾來,塞到劉暄的手裡。
每個人都有想要保護某人和被某人保護的慾望,這是人的本能。然而在他保護了我的情況下,我同樣萌生出照顧他的情緒,這就屬於禮尚往來的部分了。
所以,一切的堅強和「不想戀愛」都只不過是不願改變的借口,和愛與不愛無關。
不知道是靜靜太聰明了,還是我太傻了。可能是我太傻了,因為我根本沒料到,除了我之外,她還邀請了很多「電燈泡」朋友。
「為什麼啊?」
聽到此處,我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推理才華來。我猜得沒錯,她果然就是左凡柯的女朋友,看樣子還是個前女友。
「什麼孤獨、寂寞啊,都是你太長時間沒戀愛造成的。你如果還不談戀愛的話,會老得更快!喏,你們看,她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一隻蚊子了!」
即使心情已經低落到了極點,但作為一個有涵養的人來說,是不可以在這個時候罵人的。
「夠了!」左凡柯還是溫柔地握著我的手,但他的目光卻直視著靜靜。我不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麼意思,但靜靜看到后,很快就低下頭來,不再講話,也不再理我。
這樣一想的話,我突然醒悟過來,發現了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種價值。戀愛談不成,當一個紅娘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於是在仔細思考後,我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哦,你好。」我伸出乾枯的手來,和她握了握,以表示尊敬。
我的一隻手被他緊緊握著,在他的身旁,是靜靜,她客氣地遞給我一條毛巾:「怎麼這樣不小心呢?我忘記告訴你了,這裏水很深,每年都有幾個……」
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我彷彿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有種想要自殺的衝動。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身穿白色毛絨連體裙的長頭髮女孩兒,她的頭髮很直很垂,眼睛很明亮,再搭配上一雙鮮紅欲滴的高跟鞋,和左凡柯站在一起,簡直就是郎才女貌。
左凡柯身邊的連衣裙女孩兒,嗯,也可能就是他的女朋友吧?雖然她和夢中乖僻的煙熏妝女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和體型,但她的清新自然卻如同芙蓉出水般嬌嫩,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無法挪開目光。
我真的特別白痴,在空無一人,連一輛車都沒有的停車場,她不是和我說話,難道還是在和鬼講話呀!
我雖然天生的形象不是很完美,可是後天通過讀書已經彌補了不少。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我沾沾自喜地想:「這句話說的不就是我嗎?」
其實我的內心已經無比憤怒了,他雖然是我老闆,hetubook.com.com但總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吧!而且,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老闆就是老闆!不是老闆還能是男朋友啊?
在很久之後我終於讀懂了那位老爺爺那時候的心情。或許對他來說,手機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物件,他修理了半輩子的手機,每一個手機在他看來都像是一個被遺棄的靈魂。
「呵呵呵……」隨著情緒的一起一伏,我竟笑出了聲來。
女孩兒似乎哭了,聲音中帶著些顫抖:「那你還愛我嗎?我們一起努力,把這些年的雜草清除乾淨,好嗎?」
女孩兒蹦蹦跳跳地跑過去開門,左凡柯一動不動地站著,問:「你找我有事啊?」
我真想戳瞎自己的雙眼啊!我幹嗎要自找沒趣,自討苦吃呢?
半小時后,我站得雙腳發麻,還是沒有動一動手指按響門鈴的勇氣。我是一個懦夫,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那一刻,我竟再一次品嘗到了十幾年前父親失蹤時的心情和滋味。
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
在他的惋惜聲中,我走出了手機維修店鋪。我有些不解的是,為何這位老爺爺會如此傷心呢?壞掉的不過就是一個手機嘛!再買一個新的不就行了?
午飯後,大家開始自由活動。有人選擇爬山,有人選擇鑽小樹林,我無處可去,只能站在池塘邊發獃。水很清,沒有魚,看不見底,只有我的倒影。
劉暄腳傷還未痊癒,顧西西卻恬不知恥地趴在他背上繼續呼呼大睡。我想幫他,他不肯。我說讓顧西西留下,他也不同意。最後他一個人凄慘地拄著拐,攙扶著顧西西向門外踱去。
只顧著感嘆的我,沒把握好身體平衡,一頭磕在了馬路上,衣服連同包裝袋一起散落了整整一地,好不凄涼!
好吧,我在心裏罵幾遍算了!
談到寫作,他的表情輕鬆了一些,說:「放鬆一下,會好的。你要相信自己,對待自己不能太嚴苛了。」
雖然春天已經到了,但我早就失去了踏青的美好心情。我連續拖稿半年有餘,劉暄非但沒有怪過我,而且還用各種方式鼓勵我,不僅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比如微笑,原本應該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在這個複雜紛亂的社會裡,它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在春風正暖的時節,約上三五好友,到郊外小坐片刻,小酌幾杯,不愧為人生的一大樂事。可我坐在一片鳥語花香之中,人聲鼎沸之間,卻倍感凄涼無助。
我的雙腳開始發軟,不由自主地朝下坡處滑。等我意識到危險時,水面已經漫過了我的膝蓋。劉暄拚命朝我伸手,但只抓到了我的一個衣角,於事無補。
我吧嗒吧嗒嘴,替左凡柯感到惋惜,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他都捨得甩掉,可見他不是一般人啊!
那分貝足以將我從昏睡中震醒。我擦了擦口水,聽見左凡柯說:「當年,路是你自己選的。現在你後悔了,想要回來了,可你知不知道,你曾經走過的那條路現在已經長滿了雜草!」
我氣憤地奪過他手裡的毛巾,跪在地上幫他止血。
我哆嗦了一下,開口問她:「你是在對我說話嗎?」
不笑還好,一笑才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什麼女人,什麼煙捲,什麼濃重的煙酒味兒,不過都是我無聊時的白日夢。
「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不可能!」她狠狠瞪著我,想要把我吃干抹凈的樣子。
我不禁拍手叫好:「左凡柯啊左凡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以你這樣的文學才華不寫小說都可惜了!唉!」
眾人紛紛哈哈大笑起來,剛剛發生的一切驚心動魄也隨著日落漸漸被這笑聲掩蓋。
我沒有看清她的長相,但她的五官在我的腦海中拼湊出來時,作為女人的我也不禁感嘆造物主的不公。不過還好的是,她雖然長相極美,身材火辣,但卻行為粗俗,說話大聲大氣,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你是喜歡他的吧!如果你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要如此在意他說的話?」這是劉暄背著顧西西臨走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眾目睽睽之下,左凡柯狠狠打了劉暄一拳。那一拳正中他的鼻腔,他被打倒在地后,鼻血就流了出來。他苦笑了幾聲,擦擦臉上的血跡,沒有還手。
等我反應過來時,房門已經合上了。他們和圖書進入了屬於他們彼此的小世界,而我處在一個大世界中,卻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溫暖。
那天,我徹底瘋了。買新手機只是一個開頭,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里,我進入了純粹掃貨的狀態。這種狀態在我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極少出現過,所以我說,我瘋了。
有人捂住臉,笑了起來:「你看他們,好般配啊!」
她打開了門,將便利袋放進屋裡,又回到左凡柯的身邊,像一塊強力膠一樣,死死黏住他不放。
靜靜扔下手中的東西,跑到他的身邊,拉住他。如果沒有她和眾人的勸說,事情還不知道會演變到何種程度。
我敢肯定,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拒絕如此溫婉可人的女孩兒。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不能,更何況是一直以來都對女人免疫力低下的左凡柯啊!
這不,當我站在手機櫃檯前,被琳琅滿目的手機晃瞎了眼睛時,還是阻擋不了想要買新款的衝動。
我看到人群外左凡柯僵硬的表情,又注意到我和劉暄稍顯曖昧的姿勢后,趕緊站起來退後幾步,他的腦袋失去了支撐,身子一下子仰倒在地,弄了一身的泥。
我節節敗退:「您……還有吩咐?您放心,小的一定照辦!」
女孩兒愣了一下,轉頭問左凡柯:「你要幫她找爸爸?什麼時候你換職業了?私人偵探嗎?」
夜深人靜時,我再次把白天偶遇的情景在腦海中細細瀏覽了一遍,像放映錄像帶一樣,每次帶子都被強制性地卡在他們挽著的手腕處。再倒回去,是連衣裙女孩兒清秀的面容。
此時的氣氛顯得很凝重,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們兩人什麼話也沒說,空氣中只有顧西西打雷般的呼嚕聲。
「原來左凡柯前女友的名字叫『靜靜』,和我的名字比起來,簡直弱爆了嘛!」我這樣想著,總算找回了一些自信,昂首挺胸道:「去就去,誰怕誰,不就是看場電影嗎?不過……你們要請客嘍,我現在是窮光蛋了!」
但如今,當我察覺到了自己的心動時,我很後悔。我後悔沒有早一點兒認識他,我後悔沒有在合適的時候對他說出一句合適的話。他答應也好,拒絕也好,我從來就不求結果,只為對得起自己的心。
他說,喜新厭舊是男人的本能,是下意識的動作。他說得對,不僅是男人,對於任何人來說,喜新厭舊都是一種還算不錯的生活態度。
我把頭埋在被子里,想要窒息而死。可我沒有把自己成功地勒死,反而是在腦中一遍遍重溫著她的微笑,她和左凡柯在一起時的親密狀態,以及左凡柯的半推半就。
我冷冷笑了一聲,實在搞不清坐在我面前的這位美少女究竟有何意圖。
那時我正蹲在地上,衝著窗外發獃,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可我沒想到,這場戰爭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自從小區門口一別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左凡柯。他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是玩笑呢?還是認真的呢?
連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因為我站在左凡柯的家門口,渾身哆嗦,手腳冰涼,等待著表白,感受著被屠殺之前的絕望。
那是一種想要逃跑的心情,是一種即使處在人潮中也隱藏不了的孤獨的心情。
大家雖然坐在一起,聊著同樣的話題,但每個人好像都有各自不同的心事,都無法坦誠相對。
劉暄明明有紙巾可以止血,但他偏偏不用。他把它們捏成一團,全部扔到了半空中,任憑它們被風吹亂。然後他瘸著腿,捂著鼻子朝我走來。
當我提著大包小包走回小區公寓時,迎面正好遇上了左凡柯和他的女朋友。
可靜靜說了,只是外出散散心,沒別的意思。
我還保持著剛才歪著頭的姿勢,可手機已經快速沉入到了鍋底,除了一連串具有毀滅性的冒泡聲之外,只剩下我的嘆息了。
左凡柯和靜靜並沒有遵守承諾,因為他們閃人的速度比我睡前脫衣服的速度還快。空蕩蕩的人行道上,偶有幾個行人經過,柳樹正要發芽,鮮花正待開放,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有點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他們雙雙攜手私奔的情景。我想,那一定很可笑。
一開始,兩人似乎就有了爭執,從他們的表情中,我大概可以感受到一陣陣刺鼻的火藥味兒。
我逐漸後退,退到無路可退時,左凡柯這個渾蛋hetubook.com.com才站出來幫我:「走吧,你不是要看電影嗎?去晚了可就散場了!」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我看到岸上幾個躍動的人影,還有橘黃色的太陽,以及被柳枝割斷了的陽光……
「哼!你會知道的!」她對我表現出了一點不屑的神情,扔下即將燃盡的煙頭,撇撇嘴就走了。
電話那頭剛剛傳來笑聲,只聽「咕咚」一聲響,我就被濺了一臉的湯汁。
他的道歉反而讓我覺得難過起來,我把腳邊的一堆小石頭通通踢進了水中,「咕咚」一聲,就攪渾了我們兩個人的倒影。
我想要呼救,但開不了口,頭腦是清醒的,肢體卻是不聽使喚的。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下墜,墜落到谷底,墜落到人生的深淵。
他拉了拉袖口的襯衫,清了清喉嚨說:「下次,見了伯母,別說我是你老闆。」
「對呀,如果我能有這麼體貼的男朋友,我也會和她一樣心疼的。看看,流了多少血啊!」
她講出這句話時,是肯定的口氣,而不是疑問和邀請的語氣。
我一臉尷尬地收回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手機:「我不怪您,老伯伯,要怪就怪我自己不小心。」
「嗯……你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但我怎麼感覺哪裡錯了呢?」我歪著腦袋,用肩膀的力量夾住手機,騰出另一隻手來攪拌著鍋里的土豆湯。
像是剛剛洗了一個冷水澡,還來不及擦乾身體就匆忙穿上了衣服的感覺,潮濕,難受。
我以為自己可以像一個透明人一樣逃開,但不巧的是一隻精緻的手輕輕抓住了我的胳膊。這一畫面在日後我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講起時,總將它形容為「白雪公主手中的毒蘋果」。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那麼幾次衝動,愛情的衝動,想要逃離現狀的衝動,結婚的衝動,離婚的衝動,想要跳樓自殺的衝動……當然,也少不了想要表白的衝動。
老爺爺嘆了口氣,摘掉眼鏡,瞅了瞅我:「小姑娘,你這是怎麼搞的?這真的超出了我的維修能力範圍,不要怪老夫無能啊!」
「怎麼了,你有事啊?」連衣裙女孩兒問我。
這一個描述真的十分貼切,但顧西西經常會問:「你是說,你是白雪公主,而她是那個乾癟的毒蘋果?」
我不好意思地從他手中接過幾大包衣服后,低著頭準備離開。
在這個過程中,左凡柯沒有同我講過一句話。在左凡柯撿衣服的過程中,他的女朋友始終黑著臉,當然也是一言不發。
在我堅強站立起來的過程中,左凡柯蹲下身子來,幫我把散落的衣服放進包裝袋。
「有—沒有!」我回頭看了看氣質清新的連衣裙女孩兒,不知該如何講出告白的話來。
後來,顧西西索性坐在地板上,和我一起聽劉暄的演講。他連連點頭,我卻連連犯困。
一顆石頭從我的身後飛過來,準確地落在了池塘里,水波蕩漾,打破了我的影子。
但這個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

微笑這件小事

白雪公主,哦不,是左凡柯的前女友看到了我的態度后,更加逼近我幾步。那種足以壓倒人的氣息使我喘不過氣來,很快,我的臉就被憋紅了。
眼下,我不能在地上多待,只得拍拍臉上和身上的塵土灰溜溜地站起來。
我曾經對左凡柯說下過一段豪言壯語。我說,戀愛算是什麼啊!人沒有愛情會死嗎?不會,人沒有空氣才會死呢!

表白的衝動

我蹲到腳都快麻了,他們卻還在不溫不火地談話。後來,我坐在了濕漉漉的土地上,快要睡著時,晴空突然響起了霹靂:「你要扔下我嗎?」
我覺得身體漸漸暖和起來,有了力氣,想要慢慢坐起來。但劉暄把我抱得太緊,我快要無法呼吸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我不被淹死也會被他掐死的。
聽到顧西西的話后,我趕緊斂起笑容,不過這已經阻擋不了群眾圍觀的好奇心了。在一圈又一圈欣賞皺紋的看客外,我瞄見了左凡柯的笑容。那種笑容不是尷尬,不是嘲笑,更加不是鄙視,至於它究竟代表著什麼含義,我說不清,也想不透。
答應了她的邀請后,我總算得以從魔爪中掙脫出來。在左凡柯猶疑的神情中,我一溜煙跑回家中,用最快的速度打扮好自己,再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可hetubook•com.com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
我順手拋給他一個青蘋果,萌生出了一絲絲想要砸死他的心情。
我生氣地回頭罵道:「誰呀?這麼沒有禮貌,砸到人的話怎麼辦?」
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像是有話要說。
他嘻嘻笑著,準確無誤地接到沒洗的蘋果后,一口便填入嘴中,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我知道……你才是那個毒蘋果。」
不能否認,我關心著左凡柯的一舉一動,他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皺眉,甚至話語中的每一個停頓,我都無法不在意。不知何時,他已經悄悄走進了我的生活,還有我的心裏……
可命運偏偏就是喜歡堅持不懈地捉弄我。不知他們在搞什麼鬼,竟然正好停在了我的視線前方。
扔石頭的人是劉暄,他局促地走到我身邊,說了聲「抱歉」。
在這群電燈泡中,有我認識的顧西西、劉暄和左拉。當然,還有許多陌生人的臉孔和一個個陌生的名字。
我垂頭喪氣地站起來,說:「我來……」
我嚇得倒退幾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快要落山的殘陽。我正躺在劉暄的懷裡,他和我一樣,渾身濕漉漉的,像極了一隻落水的大公雞。
「沒關係,顧西西說過,絕望的盡頭就會是希望。」我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幸好左凡柯把劉暄拉到了一邊,我總算可以暢快地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了。
我反覆確認了三百遍有餘,直到天空微微放晴,才終於得出了這個答案。
「是是,我懂了。」我學著他手中拐杖的樣子搗了幾下頭。
「你是神經病嗎?」一個濃妝艷抹、穿著高檔晚禮服的女人叼著一根香煙,煙圈從她的嘴裏吐出,慢慢越過我的頭頂,最後升入無邊的天空中去。
我伸手動了動緊貼在頭皮的黏膩的頭髮,只是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一個溫熱的東西握住了。
他當真也就罷了,還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我來。我們談了整整四個小時,中間顧西西醒來一次,看我們都在忙,一個人悄悄去廚房吃了點東西,回來后倒頭又接著睡了。等到他第二次睡醒,劉暄對我的批評教育還沒有結束。
「靜靜!」左凡柯的聲音很低,但我仍能從中聽出些不耐煩和氣憤。
「你就在她身邊,為什麼不及時救她!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
雖然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沒有再夢到那個可惡的女人,但我仍舊心情沉重。
有些微笑,像顧西西這樣的,即使是發自內心的開心,也不免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成熟和世故漸漸泯滅;有些微笑,如劉暄這般的,算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或是肉笑皮不笑;還有一些微笑,總是會伴著一點讓人捉摸不清的顏色,左凡柯的笑容是這樣,靜靜的笑容也是這樣。
他傻傻地看著我,鼻血不但沒有止住,反而是越流越多。旁觀的眾人像植物大戰殭屍中的殭屍一般,一撥撥朝我們湧來。
「伍月,你怎麼在這兒?」是左凡柯的聲音,我不用回頭就可以聽出來。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無理的要求!
「伍月,怎樣了,好些了嗎?」我朝聲音的源頭看去,是同樣落湯雞造型的左凡柯。
但顧西西說,每一個男人都是在海邊嬉鬧的小孩子。他們撿到一個貝殼,然後會為了更加美麗的貝殼扔掉懷中的這一個。在不斷地撿和不停地扔的過程中,男孩兒變成了男人。
他越是這樣包容我,越是對我好,就越是讓我感到羞愧難當。如今的我別說出遊了,恐怕連出門的心情都沒有了。
從大家的話中,我大概了解到了自己落水的全過程:那時其他人離我很遠,只有劉暄一個人在我身邊,我不清楚他究竟為何會害怕水,但他最後還是克服了心理障礙,和之後趕來的左凡柯一起跳入湖中,將我救了出來。
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我怎麼可能不寫小說呢?不寫小說就意味著我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家回,只能露宿街頭。就算我放棄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也不會放棄寫作。
我心想:「沒別的意思才怪!肯定是讓我做你們的和事佬,如果是熱戀中的情侶哪兒會自找沒趣,約會還帶一個明晃晃的電燈泡呢?」
所以我和劉暄說的話只能算一種不是很幽默的玩笑。我隨口說說而已,他卻當真了。和圖書
我低下頭來,憋紅了臉頰,半天才吞吞吐吐說出一句話:「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找到我爸爸?」
「你好!」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還沒有站直,從左凡柯的身旁突然伸出一隻細嫩小巧的手來。
「對啦!」我打了一個響指,「顧西西,你說得不對,應該是『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
「滴答滴答」的是水聲,還是心跳聲呢?
她的一隻手提著一個便利袋,另一隻手微微搭在他的臂彎里,這個姿勢頗有一種宣告主權的味道。
很快,我就把夢中的女人拋到了九霄雲外。不過只是一個夢而已,太當真就不好玩了。
「沒事啊,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說話沒輕沒重的,你別放在心上。」當我說到這裏時,劉暄把目光瞥向遠處的左凡柯和靜靜,那意思很顯然,好像我所有的開心不開心,所有的心情變化都和他偉大的表哥有關係一樣。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最後還是以我的道歉和保證作為結束。
為了讓他儘快離開,我只能再忍一次。
左凡柯又開口說話了:「可我不想除掉這些雜草了,怎麼辦?因為那條路上現在不僅有雜草,還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我捨不得了。」
我下了一百次的決定,終於想到了一個結束這件事情的最好的辦法。劉暄雖然經常嘻嘻哈哈的,但他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有時他還是一個哲學家,總能說出些震撼世界的話。
就算有關係,我也一定不會承認:「你看他們做什麼?呵呵,我吧,就是……就是,發現自己寫不出東西來了,就算寫出了東西,也很難讓我滿意。如果一本書,我首先無法做到讓自己滿意,怎麼給讀者看呢?」
「這個世界上,就算是一片小小的樹葉,也沒有絕對的精緻完美,它總是有缺憾的,就像在海邊撿鵝卵石一樣,永遠也找不到最合心意的那一塊。」顧西西勸我。
「你……」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樓下,「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考慮的,你該去問他本人才對。」說完,他還用拐杖戳了幾下地面。
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一前一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了我身後。
「別問為什麼,照做!」
那一刻,我不自覺地激發了自己身體內的母性。當我看到劉暄低著頭坐在我的身邊,鼻血一滴滴地流,他卻不管不顧,反而用干毛巾幫我擦拭手掌時,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想保護他的慾望。
關上門后,我在心中罵了他無數次:「劉暄,你是神經病啊!」
他問得我無法回答,問得我茫然。但冥冥中,我似乎讀懂了這句話的深意:如若不關心,就不會在意。
和我的吃驚相比,左凡柯也因為她的舉動受到了更大的打擊,愣了好久都紋絲不動。
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之前鋪墊的所有悲情傷感因素全部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我之所以記得這句話,是因為他說這話時,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像魚一樣瞪著,稍後嘆了口氣,眼神才軟下來:「我錯了,你喝口水吧!我以後再也不胡言亂語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靜靜策劃了很久的一個極深極深的陰謀。不過在愛與被愛的關係中,這種陰謀也實在算不得什麼,頂多只是女人的小聰明罷了。
我想,聽他的總不至於走太多的彎路。
沒有他們,我或許早就不在了吧!而我竟然忘記了劉暄的腿傷還沒有完全痊癒,他頂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還被情緒化的左凡柯重重打了一拳,他該有多麼委屈啊!

看電影和郊遊

夢中的怪女人

在被左凡柯和靜靜雙雙戲耍后的第三天,她竟然主動登門拜訪,還友好地提出邀請,想邀我和他們一起去野外春遊。
我保持著應該屬於我的羞愧難堪的姿勢,左凡柯和他的前女友被我的突然出現嚇得目瞪口呆。我知道,雖然我渾身沾滿了泥巴,而且衣衫不整,但他們也不至於像看著一個異型怪獸一般看著我吧!
我左右看看,迅速隱藏在了一片灌木叢的後面,想等他們走過去后再出來。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都低垂著頭。左凡柯在前面,走得很快,雙手插兜。連衣裙女孩兒今天換上了一身鵝黃色的長短款棉衣,黑色的靴子,她在後面一路小跑追趕著左凡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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