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不買單的男人

我想說,這是重點么?
「所有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這是毛主席說的。」他重複,「我看你就像會遇見這些人的樣子,我可是你唯一的機會,你真不把握?」
這簡訊我沒有回。
他望著我的眼睛也閃閃發光。
要知道,歲月匆匆催人老,尤其是對於女人來說。我眼睜睜地看著法令紋在我的臉上一天天滋長,敷再多的精華也毫無辦法。有一天尤溪氣沖沖地向我走來說:「你知道嗎?我的實習生都是95后了!」
小馬略一沉吟,答應了。
「羅秋楠,我們認識也算是緣分。所以有句話我一定要提醒你。」
小馬也笑了,「哎,怎麼現在女流氓這麼多啊!」
「嗯,在大學時代,我也經常吃沙縣小吃。」
「好像還沒有此榮幸。」
就在我和小馬開始單獨約會之後,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妥。他總是一見面就送我禮物,第一次是精美的剪刀六件套,雖然我不知道我要那麼多把剪刀幹什麼,怪嚇人的,但一看到是「雙立人」出品,還是很開心地接受了。在沙市待久了,難免會對名牌有所嚮往。哪怕只是醬油我都用「五月天」牌的,因為它的廣告詞是:醬油中的勞斯萊斯。所以我家布滿了拖把中的勞斯萊斯、馬桶中的勞斯萊斯、洗髮水中的勞斯萊斯,就是沒有一輛真正的勞斯萊斯。
後面幾次見面我就學乖了,只收下禮物,禮貌地表示感謝,不再揚言要請他吃飯。因為我們學校的年級主任花花說過,像我這樣見不得買單冷場的女人要不得的。女人不肯讓男人買單,就表示自己連這頓飯都不值。
他的簡訊滿滿地打足了70個字,不給中國移動一點兒機會。
話題似乎到此為止就僵住了。小馬問了我些當教師的工資如何、家裡有沒有買房等的現實瑣事,使我對他的評分越發低下。我只管盡量往低里說,低到後來,大概小馬也對我興趣索然了,兩人默默不語。我在餛飩中抬起頭來望了望他那略顯清秀的面容和金絲邊眼鏡,在心裏對他說了聲「再見」。
「怎麼樣,這家的燕皮餛飩可好吃?」
在告別之前,小馬很嚴肅地轉過頭來,嚇了我一跳。也使我從思想的神遊中清醒了過來。
「你這摳門的女人。」
我想起我們班學生歷史課上的內容,要是生活在石器時代,小馬一定是交換市場上的好手,足以把人類的價格規律都打亂。
「雖然你打扮有些老氣,但人還是不錯的。」
我決心把小馬一腳踢開,永不見面,但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
「摳門的男人才可怕呢,尤其是還儀錶堂堂的摳門男人。」她回敬我。
我們一笑泯恩仇。
「所以我學了醫。我想找個姑娘和我一起賺錢、存錢,一起組成一個家。我們的孩子一直都有爸爸和媽媽,我們墳墓也要連在一起。我姐姐的則在旁邊。死了之後,我們的孩子會拿著花來看我們。當然也是路邊採的,我會教給他們的。」他的牙齒閃閃發光。
我聽完之後更加噁心難受了。
這是怎麼回事?!
到了小區門口,我先鬆一口氣。迎來極品男容易,擺脫極品男很難,幸好這點我很有經驗。
沙市這時陰時晴的天氣還真是糟糕。
喜歡凡事畫上一個句號,大概也是阻礙我人生前進的毛病之一。
「得乳腺癌死了。」
我望著不遠處溫暖的咖啡館,清了清嗓子,希望儘快結束這次會晤。
「那你姐姐呢?」我心想,我哪裡喜歡吃餛飩啊……我選的是不健康的生魚片啊。
小馬一笑,「騙你的。我是覺得你人很好,和我姐姐很像。你喜歡吃餛飩,我姐姐也喜歡。燕皮餛飩就是我小時候覺得最和_圖_書好吃的東西了,因為裡外都是肉。那時候我和姐姐相依為命,雖然沒有錢,但是也過得很快樂。到處都是我們的遊樂場,到處都有我們的食物,比如春天的街道上哪棵樹的果子可以吃啊,郊外哪塊田裡可以抓到青蛙啊,我都一目了然。」
「……啊!」我說不出別的話。這不吉利的對比中似乎又包含著些許感動。
在小馬之後,尤溪總結了想要得到我的心的捷徑,「總而言之就是兩個字,大氣!」她如此告訴她的表弟,他的表弟才十七歲。「如果你到了三十五歲還沒人要,我可以強迫他娶你。」
一時間我有些感慨,心裏動了動。但是我還是很清醒我不能一輩子吃沙縣小吃,哪怕皮和餡都是肉做的,也不能回答小馬關於我的住房補貼、交通補貼等種種問題,我的人生還不想和柴米油鹽挂鉤,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痛恨的事情依然是修家裡的水管、抽水馬桶等生活瑣事。我依然在期盼著浪漫但是不切實際的人生,而不是教育孩子如何去路邊採集不要錢的花。
沙縣小吃的福建老闆娘對著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撥弄著籮筐里的餛飩,小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兩人座位。服務生小夥子把拇指伸進湯里把餛飩端上桌,我覺得「健康」二字如芒刺在背。如果這就是我和小馬的人生,那人生是多麼富有戲劇性。
「因為吃魚生不健康,走走走,我帶你去吃個健康的。」他二話不說就拖起了我的手。只有這個時刻他顯得像黑社會老大,有種強勢的味道,還挺迷人的。
如果他是指我當時身上那件配肩章傑克遜潮爆款黑色小西裝的話,我簡直就要當場昏死過去。該小西裝好歹也是我在淘寶最紅小店秒殺來的——那也是我唯一秒殺成功的一次,之前我都只能在轉衣服專區默默等待別人穿過不要的舊款轉出來。一如我在書上讀來的在寒窯苦等了丈夫十年的王寶什麼什麼。
「你真實的目的就是給自己治病吧。」美環迫不及待地揭穿她,但是轉頭又問我:「婦科和產科是朋友吧?要是我以後生小孩也可以找你們家小馬吧。」
因為我們都是和另外一對介紹我們認識的朋友沈媽媽沈爸爸一起去吃飯的。他們是一對年輕而熱情的夫婦,喜歡吃港式火鍋。每次聚會,總是沈爸爸率先埋單,這使我放鬆了警惕。
收下了小馬禮物之後,豪放的我總是一不小心就開口要請他吃飯。他推脫兩聲之後就不推脫了,遠遠沒有推脫到我的心理底線……我心想,媽媽的,不是一般要推三次嘛,要是他推三次,我就立馬說:「好!」結果小馬就像是洞察了我的心理一樣,他總是在我開口要說好之前閉上嘴巴,使我訕訕地買了單。
我頓時像吃了自池塘里打撈上來的泥巴一樣堵心。大約這是不知道哪個藥廠送給小馬的禮物。靠,乳腺癌可是女性的大忌,雖然我胸是不大,但是關鍵時刻還是要派用場的呀。
雖然這幾年正兒八經的KTV沒有多流行了,但幾個女人的唱歌大會總是很愉快。尤溪總是唱那些老男人的歌曲,比如「縱貫線」。「你這樣會暴露年齡的,你會影響我們被別人看做『95后』的。」美環提醒她,「我們要唱TFboys好嗎?那個什麼慢動作快動作的。」
所以,剛認識小馬的時候我的朋友們幾乎全部拍馬趕到我家。尤溪甚至踩在我深愛的宜家藍色布沙發上,一邊拍著我高貴的橡木桌說:「就是他了!羅秋楠!我預感到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和他好多好啊……那個啥,以後我要是再得了婦科病也可以找他治療了……」
m.hetubook.com.com我不願意使他難堪。我不願意使任何人難堪。我只好故作沒事般笑笑,但是暗自在心中把小馬咒罵了一百遍。
一連三家店,他都如法炮製,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到了第三家,我已經決意就在店外站著,決不至於進去丟臉再出來。但是小馬的臉比我還要黑。出了第三家他說道:「日本料理可以請你吃,但是我覺得還是不吃為妙。」
事後我開始不確定婦科醫生是不是可以和醫生畫上等號。對於小馬關於魚生不健康的說法,似乎並沒有什麼確鑿的根據。我從理論上認為婦科醫生對飲食提不出什麼好建議。當我們步行了半小時到達了小馬所說的那家健康小店之後,我的雙腳如生根般站在門口。我說的沒錯。
還好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坐下之後,只暗暗發誓要好好考慮我和小馬接下去的交往,我想我還是少說話為妙。
門口是沙沙的落葉,但明明還是初春的開始。沙市裡遍地都有的梧桐樹高大寬廣,我的心卻顯得空蕩蕩的。
「他還帶自己的相親對象去參加科室聚餐,蹭公款,他帶的不是你吧。」
「對了,據說那個人滿嘴都是謊言,他說的你一點兒也不要信。他經常說自己身世可憐,騙別人同情,沒用這個來騙過你吧。」
小馬立刻掉轉頭離去。我在後面尷尬地跟著,出了店也不便問他,但已隱約覺得不對。日本料理店自助自然是要比單點便宜,但這可是我們的頭幾次約會。
回到家,仔細觀摩小馬送我的雨傘,我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其他字已經被小馬細細磨去,當真只有一個「癌」字被磨得淺淺的,但沒完全消失。傘骨里倒有一行嵌進去的小字解決了我的疑惑。
「所有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小馬擲地有聲。
「59個?你每周都要相親一次啊!那我豈不是佔用了你好幾周?」我大驚失色。
永別了小馬。就在我在心頭如此默念時,手機響起,我一看,又是小馬發來的,「都忘記我們兩家住一個方向了,早知道讓你搭我一程到火車站附近,我再自己乘車,還可以與你多聊一會兒。」
嗯。我今年二十四歲,已經是跨過兩個本命年的女人了。尤溪比我大一年零三個月,她每次都請我把那三個月四捨五入掉,但是我都巴不得精確到分秒。
想得真周到啊。我打算轉頭走掉。
有這些朋友我感到很羞愧。她們總是強迫我和律師、醫生、警察談戀愛,無一不是出於一己私利。但我和美環初中就認識了,和尤溪也認識了五年多。每次聽到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話我都感到膽寒,要回家反思個幾天才罷休:難道,我也和她們是一類人?
說不定那時候我孤獨終老,連個像樣的墳墓都沒有。
鍾勇總說自己是大齡女青年吸鐵石,隨著年歲的增加,定語也不斷增加,演變到今日,我們已經墮落為肥胖、好高騖遠、沒錢買單大齡女青年,他則成為了「肥胖、好高騖遠、沒錢買單大齡女青年吸鐵石」,他不禁感嘆道:「吸鐵石還是那塊吸鐵石,但女青年已經不是當年的女青年了。」
其實尤溪不知道,在那次約會之後在她的調查之前我還是單獨見了小馬一次。雖然我已經輾轉讓沈爸爸轉達我不能繼續約會的願望,推說我媽已經給我找了對象。但是小馬還不離不棄地要求再見一次。我心想可能他要向我索要送我的禮物,於是就懷揣著六把剪刀,打著乳腺癌雨傘前往他說定下的免費公園:街心公園。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美環和尤溪就像是陰陽兩面,月亮和太陽。而我正介於兩者之間。
答案無疑https://m.hetubook.com.com是肯定的。
「什麼?」
沒料到走進第一家料理店,小馬並不直接坐下,而是問服務生:「你們這裡有迴轉壽司自助嗎?」那家店紗幔重重,氣氛很好。我不知道小馬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心想也是,靠,我堂堂沙市高級中學的語文老師,好歹也值一頓日本料理吧。於是在我收下了小馬送我的那把傘后,我毅然勇敢地說:「要不你請我吃日本料理吧,我想吃生魚片了。」
因為那招牌上寫著:沙縣小吃。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總閃著光,望向我,一瞬間我會不知道說什麼好,彷彿我們就這樣互相凝望著,過了很多年。
他們的孩子會拿著鮮花去看他們。
小馬那短刺刺的頭髮就是我印象里的最後一幕了。儘管尤溪提醒我小心,但是我還是願意相信他和我說的話都是真的。管他的,也許前面58個姑娘他都是這麼說的。但是他最終會找到那個和他葬在一起的姑娘的。
「嗯?」
所以我搖搖頭。
「這種人,你以後理都別理他!就算是哪裡病了他免費給你看,你都不要讓他看!」尤溪憤憤不平地說。
飯後小馬提出要到周圍夜市隨便逛逛,我也欣然應許。我心想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這點兒要求我還是可以滿足。
小馬一開始掩飾得很好。
我覺得這話太難接了。「希望還是用不上他吧。」
小馬轉過頭來淺笑輕吟:「來,快進來,這裏的燕皮餛飩不知道多好吃,我每個星期都固定來這裏吃。」我看他說話的樣子不像半點兒開玩笑,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這一逛,我就擁有了小馬親手別上的塑料花朵夾子。
我在麻將桌前從少女坐成了怪阿姨。
「不過既然是家長的話,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我這個人,就是沒有家長。」他低下了頭。又拿出不知道哪個年間的手絹給我擦了下板凳上的水,讓我坐下。小馬細心還是蠻細心的,但是光細心有什麼用,細心又換不來一杯熱拿鐵或者flatwhite。
「哈哈。無福消受。說真的,你會找到更實在、更適合你的姑娘。」我笑。
尤溪曾說「不願意使人難堪」就是阻礙我人生前進最大的缺點,正是從小就有了一心想當好人的心態,才使得我如同人渣吸鐵石一般,放任一個又一個的極品男人糟蹋了我的大好年華。
或者一個開著勞斯萊斯的男人。
雖然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眼鏡的反光。
「這樣看來他送我的禮物還算體面的了。」我自我安慰。
「什麼?」我愣住。
「哦。」
我知道我遲早會被我的物慾吞沒,被它吃得一點兒不剩,或者是只剩下一堆脂肪……
那時候我想起了鍾勇,想起他要是知道我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不知道又要說出多少刻薄話來了:「羅秋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下了車,把傘撐開,一路想著如何去臭罵、勒索沈家夫婦,我一面抬頭看雨。一看嚇了一跳,只見一個若隱若現的「癌」字正在我頭頂上方,嚇得我差點兒沒把雨傘丟掉。
表弟照例頭上三個黑人問號,然後打籃球去了,走之前給尤溪發了20元紅包說:「姐,那就買個冰淇淋給我的童養媳吃吧。」但實際上我並不想和尤溪成為妯娌,因為該妯娌連表弟發給我的20元都不放過,給自己買一個明治,只給我買個東北大板,還要把剩下10元錢收入囊中,美其名曰:「這是我給弟弟存的老婆本。」
所以更加不倫不類。
「心情這麼糟糕,要不我們去唱歌吧。」
「呃……哪裡滿意呢?你不是說我很老氣嗎?」但我還是沾沾自喜。
我曾經在十六歲時寫日記希望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己三十歲死掉就好,如同瑪麗蓮·夢露,只要那三十年我能過得苗條、美麗、男朋友應有盡有就可以了。但是轉眼間我就24歲了,手上戴著紅色線圈以求各路神靈保佑。三十歲就在眼前,看起來我還完全不想死掉——因為就在這過去的二十四年裡,我並沒有實現苗條和美麗這兩個僅有的夢想,男朋友也一路告急!
k絕對算不上我所有男友中最具奇聞軼事的。他和小馬比起來,小馬起碼把他甩了八條馬路,因為小馬從不買單。
除此之外,據說有一年小馬去廣州代表科室參加醫學大會,同事們千叮嚀萬囑咐請他要帶禮物回來給大家,也算是特意為難他。「結果你猜他帶了什麼回來?三個青芒果!又大又青!是他親手去廣州大學的校園裡偷摘的,不要錢!那三個青芒果,放到流水兒了都沒有熟,完全不能吃!」
「是啊,所以說最滿意啊。」
其實這一步里我還暗藏殺機。我想日本料理店氣氛曖昧,又提供足量的清酒,也許我和小馬的事情可以在此迅速搞定。我也好向沈家夫婦交代。
說從不有點兒誇張。在我們相識的那一個星期內,他在馬路邊的投幣機里買過一瓶可口可樂給我喝,在若干臟死人的小攤上試圖給我買炸雞、肉串,還在地攤上強行買了一個花朵夾子送給我,雖然當時我難堪得要死,壓根兒沒打算彎下腰去拿起那個夾子。但小馬蹲在地攤邊上仰起頭來衝著我傻笑的笑臉激發了我的母性關懷,我覺得他有點兒像我弟弟,於是我伸出手去領過了那個夾子。
我愣住了。不過我說:「沒有,我們還沒到那個階段。」此時外面又下起雨來了,沒有樹葉被打落,時髦的女郎們舉著雨傘端著熱拿鐵走過,像是要蒸騰起一陣煙霧。
春天的夜晚,車外下起了毛毛細雨,我看著手上那把小馬送的長柄雨傘,心想著大概是他唯一大方的時刻了。
幸虧那時有輛計程車剛好停在面前,不然我懷疑他肯定要問出些住房補貼之類的問題了。我坐在計程車上勉強回頭,只見小馬拚命對我揮手告別。
沒料到他進一步提出要求,要求親手給我戴上,還說了句使我出離憤怒的話,「你平時打扮得太老氣了,配上這個夾子就年輕多了。」
我不清楚。曾經有段時光,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什麼。如果當時上天給我任何一個各方面都還湊合的男人,我也能過上歲月靜好的日子。就好比打麻將一樣,只要有叫下,哪怕是農民叫垃圾和,我也會盡量和牌。但是搓著搓著,我就把這一副牌搞大了,眼見時日一長,我不和個清一色大對子就對不起自己似的。但究竟清一色大對子哪個先來,我卻無法預料,唯一改變的,只有時間而已。
第二天因為心中堵得慌,我把這事如苦水般倒給了尤溪。她撇撇嘴巴說:「這有什麼。小胖和我出門的時候,總是只帶幾十元現金,啥也吃不了。他還總是說,刷卡就行了。結果呢,盡帶我去那些不能刷卡的小店。有回我和他去吃拉麵,因為要35元一碗他嫌貴,死都不吃。我們就硬是只點了一碗,他看著我吃。不過他看著我那眼神還真叫銷魂。」
因此我默然不語,沒想到小馬卻把它錯會成我對他的依依不捨,對我打開了心扉。「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是和姐姐一起長大的。我對爸爸和媽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問姐姐,她說也沒印象。反正就是和姐姐一起長大。靠著這家親戚、那家親戚一點點的施捨長大,受盡了別人的白眼。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快點兒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剛工作才一年,我就託人給我相親了無數次。我那天翻本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查了一下,你是第59個,也是我最滿意的一個。」
鍾勇是唯一被邀請參加我們這個純女性聚會的男人,很奇怪,他並不是gay。但是他喜歡與我們為伍。他和尤溪在一個亂七八糟的聚會上認識。尤溪後來坦白承認說:「原本是想睡他的,沒想到成為了談心的朋友。」
聽見交通補貼四個字,小馬眼睛放光,說了聲「真好」。
只是這個可能遲遲沒有出現。我們就像兩個雙手不空各有舞伴的舞者,在舞池裡凝望著對方,滑近又滑遠。
「因為你們學校有交通補貼!還有寒暑假可以放!以後我們的孩子也可以由你來教,連請家教的費用都省下了。」
更使我放鬆警惕的是小馬的職業。小馬是一名婦科醫生,按理說很富有。我曾經去那種地方探望過尤溪一次,在她二十一歲,也許是二十二歲的時候吧,我不大記得清楚了。只記得那裡的長條板凳很冰冷,但是卻擠得滿滿的,都是女生,年輕的女生、成熟的女人,應有盡有。一米八的尤溪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還揮舞著驗尿瓶沖我大喊大叫:「羅秋楠,羅秋楠,我在這裏,快過來!」引起周圍病友紛紛抱頭逃竄。這使我天真地覺得婦科醫生多半是個富有的行業,並且應該富於戀愛經驗。
我歡欣雀躍。跟著他前進。我們碰頭的地點是著名的花市街,日本料理店遍布,我想這回總算能吃個痛快了。
下著雨的傍晚,小馬打著和我差不多的雨傘顯得有些凄楚,「聽說你媽媽給你介紹了必須結婚的對象,我覺得可惜了。」
而一想起我和鍾勇這兩年的點點滴滴,我就會不知所措。他女朋友從來不缺,我雖然沒有出眾的外貌,但憑藉著堅忍的意志,也不斷嘗試著愛情的可能。但是夜深人靜時,我常忍不住自問:「會不會有一天,輪到我和他呢?」
也是小馬粗心,那幾個鋼字完全不顯眼:××牌藥液,您治療乳腺癌的標兵。
某天,尤溪在公關部的95后實習生大言不慚地對她說:「老師你知道嗎?我那天去酒吧,泡了一個比你還老的女人。一開始挺順利的,後來她問我的年紀,我就照實說了。結果你猜她說什麼?她用眼睛斜瞟著我,連連甩手說,『死小孩,滾滾滾,老娘都比你大一輪了,沒空和你玩!』」
「啊?為什麼呢?」我故作可愛地瞪大了眼睛,其實心中已經頗為不快,但性格使然,我又把不快偽裝起來了。
聽完這個故事,尤溪勃然大怒,當然,她勃然大怒的點是「我哪裡比『95后』大一輪了!哪裡!哪裡!他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別著難看的花朵夾子。小馬提出送我回家,「你家好像是住在南市區的吧,從這裏坐一輛19路再轉一個36路就可以到了,我知道的。」我連忙擺手,忙不迭地說:「我打車回家就好,我們學校定期有交通補貼的。」
後來尤溪特意把自己的病情複查轉到了小馬工作的那家醫院,藉此一番打探,我們才知道,小馬一直都是他們醫院的王牌殺手「小摳摳」。「我的主治醫生、也就是小馬的同事李阿姨告訴我,小馬每天去醫院吃中飯都自帶盒飯,但是裏面只有榨菜和白飯,然後他就跟著同事到食堂,坐在大家中間,把筷子伸向其他人食盆里的菜,美其名曰大家換菜吃更親熱,就用榨菜去換別人的牛柳。李阿姨看他可憐,有天給了他一包麻辣筍乾下飯,轉眼他竟然就用筍乾去換別人碗里的紅燒肉了!」
服務員搖搖頭。
其實就是美環她自己穿得最為老氣橫秋,一點兒都不像才剛剛二十四歲的人。不是長裙垂地,就是媽媽級開衫。只有我和尤溪是超短裙熱褲愛好者。
那重點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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