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吹薩克斯的少年

舒歌把目光再度投向對面的大廈,臉上仍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溫柔的笑容。
樂聲在老師的手勢下再次響起,而窗外的粉絲已經被剛剛諸直南演奏的一幕震撼,眼睛呈現心形狀。
他看著面前女孩纖瘦的身體,不由得沉吟,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吃得了這種苦嗎?
隨著音樂,輕緩略微后靠的姿勢帥氣得無以復加。
教室的水晶吊燈亮了起來。
「很好!」
父親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說:「歌兒,這我就放心了。不愧是我原連方的女兒!」
「歌兒!」父親擔心地看著她。
時間過得真慢……
舒歌只是淺淺地笑。
他在背後大聲叫道:「舒歌,你為什麼這麼狠心!」那個聲音讓她撕心裂肺。
她以前就是太貪心,才會失去他。現在,她不會再貪心了,這樣,這樣能遠遠看著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一切都好,就很好很好了。
「什麼咖啡?」
她熟練地找到了一塊藍色的絨布,去洗手間洗凈了,輕輕地擦拭著金色的薩克斯,小心翼翼地用藍布拂過金屬光滑的表面,讓薩克斯呈現一種更細膩的光芒。
「是啊,老師,不過我真的已經打掃得很乾凈了呢。」舒歌微微地笑著說。
每天都會接觸這個薩克斯,可是為什麼,手指碰到之時,心裏仍是抑制不住的輕輕歡喜與甜蜜,好像,好像初戀的心情……
「……」原舒歌沒有回答,彷彿知道他會接著說。
大廈三樓有一家著名的咖啡店,環境非常優雅,屋裡的噴泉瀰漫著法國香水的味道,牆上掛著印象派畫作。藍調音樂優美如蝶,輕輕在人的心頭棲落。鞦韆式的座位,繞滿綠色的藤葉,清新宜人。
舒歌抬頭,笑道:「謝謝爸爸。」
繁華街市的十字路口矗立著一幢五十層樓的商業大廈——廣怡大廈。下面三層樓高的外牆,都是用一種特殊的建築玻璃。陽光下,無論是從外面看,還是從裏面看,都能充分顯示出時尚與大氣。
舒歌吐吐舌頭,微笑說:「秋姐,爸有什麼好擔心的嘛?不是每天都這個時候嗎?」
是的,這是直南剛剛練過薩克斯的地方,這裏,還留有著他的氣息……
她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放心吧,我也相信我的右手一定會恢復的。我可是您的女兒,我不會丟您的臉,我怎麼都不會放棄的。」
曲畢,教室里的同學情不自禁地鼓掌。
總有一天,她會感受到他卓爾不群的魅力的。
「直南的笑容像丘比特的箭擊中了我的心……」
舒歌按下二十樓。
後來,聽說他被老師罰,吹了一下午的薩克斯,嘴唇都腫了。那個技藝高超的老師同時也喜怒無常,是最讓學生害怕的老師,但是他為了她,卻顧不上了。
於是,他留下了她。但是令他十分吃驚的是,她果然把這份工作做得相當之好。儘管,要花費比平常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可是,她堅持下來了,整整半年。
而她們的偶像就是——諸直南。
可是,她的手卻慢慢無力,從他的胸膛上無力地垂了下來。
舒歌撲哧一笑:「我才沒有那麼無聊呢。」
她用左手洗的絨藍布,洗得很是費力,但是她仍然抿著嘴,認認真真地洗著,直到洗得乾乾淨淨。
他被纏不過,仍是好脾氣地微笑著說:「當然是更喜歡我的舒歌啊。」
陽光越來越斜了。她偶爾抬頭,看見對面的大廈玻璃,反射出動人的橘紅色的光芒,是那樣溫暖而柔和,幾乎讓人感動得要落淚的疼痛。
她這才笑靨如花。
雖然是雲淡風清的一句話,但是對一向以嚴格出名的老師來說,這已經是一句非常難得的讚美了。
而她的頭上,已經是汗水涔涔。
舒歌點點頭,笑著說:「謝謝老師。老師,我先走了。」這個魔鬼教練其實心好得很呢。
過了許久,她好不容易才止住哭,開始繼續細細地擦拭著薩克斯。
今天……又沒忍住……
她看著煥然一新的教室,微微一笑,關了燈,輕輕帶上門出去。
循著聲音走過去,她看見了一個翩翩美少年,正吹著薩克斯,是她天天魂牽夢繞的那個人。
他帥氣地一個翻腕,便將托盤夾在了胳膊下面。
「天才薩克斯演奏手諸直南,我心中的白馬王子,多麼可惜,我看不到你,嗚嗚嗚。」
「歌兒。」父親慈愛地看著她,說:「今天我讓秋姐做了你最愛吃的法國菜,有肥鵝肝、魚仔醬,還有松露,來,多吃一點。」
少女的肩頭圓滑白皙,泛著健康的粉紅色光澤。可是……
秋姐心疼地看看時間,還有一刻鐘,便轉身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讓爸爸擔心了,她要去告訴爸爸,其實沒關係的,她會讓爸爸放心的,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性自大和-圖-書、要風要雨的原舒歌了。
舒歌微微一抿嘴,笑了一笑,清脆地說:「再見!」便走了出去。
她低下了頭,深恨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
舒歌照例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轉臉望著對面大廈的三樓。對面大廈的三樓,是專業的薩克斯的教授場地。聽說那個老師還是從維也納留學回來的,在薩克斯上有著極高造詣,自然就有學生蜂擁而至。而老師收徒的嚴格也是出了名的。不僅要樂感好,而且要求氣質出眾——老師認為吹薩克斯的人一定要有著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才能將薩克斯那種金屬質感以及獨特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因此,現在能在那裡吹薩克斯的人,不是翹楚就是精英。
她高興地拍著手:「那下午不許去吹薩克斯了,陪我去綠島玩!」
她微微一怔,回過神來,忽然想藏起自己的右手臂,可是無處可藏,現在,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她薔薇蔓藤般的傷疤的右臂。她幾乎想鑽到地下去。她怎麼能讓他看見她這個樣子呢?
越抬手臂,出現的傷疤越多!
紅燈亮了,電梯到了。
直南吹薩克斯的動作真帥。陽光照耀在薩克斯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明亮得晃著她的眼。她不禁閉上了眼睛。
老師點點頭,隨意地說:
秋姐真好,總這麼體貼。
那時,她每次去和直南見面,不也是這種心情嗎?
「或者你是因為想我,所以迫不及待想看到我。」
「舒歌啊,今天又打掃得這麼晚啊。」舒歌猛一回頭,看見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人,正微笑著看她。
女孩子不緊不慢地又喝了一口咖啡。
舒歌起身。
她聽見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像夏花一樣美麗絢爛。
她低頭吃了一口肥鵝肝,細膩柔軟,香醇可口,不禁贊道:「秋姐做的法國菜太好吃了。百吃不厭呢。」當然,秋姐最拿手的還是中國菜,只是偶爾在外國菜上露一小手,卻已經讓人無法不驚艷了。
是的,直南……直南這樣的少年,不就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嗎?
有幾次他晚回家,看著那個女孩兒對著一個薩克斯掉眼淚,神情楚楚,忽然心裏一動,明白了什麼。
「卡布奇諾。」
他捂著胸口低哼,這個女孩子手段太高明了,從來在女孩圈裡談笑自若、進退自如的他,好像,好像有些抵擋不住了……
他趕緊追了上來:「好,好,舒歌,別生氣,我下午陪你去綠島。」接著輕輕嘆了口氣,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真拿你沒辦法,丫頭。」遮掩不住的寵溺語氣。
秋姐趕緊迎上來,替她脫去外套:「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老爺很擔心呢。」
舒歌輕輕推開別墅的門:「我回來了。」
只是,粗心如他,慢慢地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舒歌像這麼炎熱的盛夏天氣都穿著長袖,用左手舉著杯子。雖然,她的左手非常漂亮,纖纖秀美,可是,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她把右手露出來呢?總是用長袖蓋著。
「請問,美麗的小姐,要喝點什麼?」
對著鏡子,她已經無法逃避白天一直遮掩的事實。
一個,兩個……
只是現在,這種心情,多了一絲隱秘,一絲憂傷,還有一絲凄涼。
「沒有,我只是在心裏有一種感覺,我總感覺有人在默默關注我,那種關注透出一種愛意的溫暖,就像此時金色的陽光。」
她想起他以前對於薩克斯的喜歡,一點也不亞於她對卡布奇諾的痴迷。
「你看,你看,我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她自言自語地說,「我還能見你嗎?」
鏡子里的少女忽然又微笑了,凄涼美麗得無法形容。
「咖啡。」
很明顯,這個女孩每天來到咖啡廳是為了多看他一眼,至於她那種憂傷的表情,自然是為了吸引他而做出的。不過,那種表情真的很動人呢,尤其是在五點半以後,浸在夕陽里,女孩子的臉更顯得玲瓏剔透,而她憂傷專註的目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沉靜得就像一幅歐洲的名畫。
她定了定神,聽父親已經向醫生道了晚安,掛上電話,才舉起左手,輕輕叩了叩門。
「小姐!」她轉身,是秋姐,正疼愛地看著她。
「舒歌,」他輕輕地說著,聲音是歌謠般的柔和,「你跟我說過的,你的右手,有著傾聽愛情的能力呢。你現在,來聽聽我的心,我心裏的愛情……」
那滿是薔薇蔓藤般的傷疤的右臂,又悄悄滑入了雪白的泡沫之中。
秋姐憐憫地看著倔強地咬著嘴唇的小姐。即使在復健之時,她仍然用長袖遮擋著手臂,不讓自己脆弱的一面讓任何人看見。小姐原本是多麼驕傲多麼快樂的一個人啊,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情以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她真正開心地笑過了。https://m.hetubook.com.com
舒歌慢慢走到了洗手間,極其仔細地洗著那塊絨藍布。清涼的水流過她的左手臂,肌膚白得如同雪一樣,是柔滑嬌嫩的少女手臂。可是她的右手,仍是垂在身下,長袖覆蓋得嚴嚴實實。
金屬的薩克斯閃爍著動人的金色光澤。
公主,公主……她的嘴角不由得又浮上了一絲凄涼的微笑。她望著自己藏在泡沫下的右手臂,輕輕地,輕輕地一寸一寸抬起。
台上的老師依然很冷靜地看著他,道:
「舒歌,你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這麼狠心……」他英俊的臉忽然間滿是憂傷,讓她再也沒有勇氣看他的臉。
對面大廈三樓。
當老師知道她的來意時,沉吟了半晌。
他立刻就為這句話後悔了,因為舒歌忍不住,一口咖啡全噴在了他的衣服上。
很累了,馬上她就進入了夢鄉……
他看著舒歌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把頭湊到舒歌面前來,神秘地說:「其實是你對我的魅力沒有體會。要不然,就做我女朋友吧,讓你對我的魅力有個徹底的認識……」
舒歌聽話地讓秋姐擦著自己的頭髮。
彩色的泡泡仍在柔和燈光下飛舞。
潔白的浴缸,浸在童話般的泡沫里,暖熱的水,她仰躺著,雪白的肌膚讓水蒸氣蒸得微微粉紅。
是的,她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對面那座大廈的二十樓。
清原一直十分受女孩子追捧,他對自己的帥氣外貌也極其自負。在他突發奇想來咖啡廳打工之後,滿以為瞞過了所有的追捧者找到了清靜之地,卻沒想到一個女孩子從他打工的那天起,每天都在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準時來到咖啡廳,點一杯卡布奇諾咖啡,然後就獃獃地望著對面的大廈,目光迷離而遙遠。
清原不由得抱著頭大叫道:「我的魅力為什麼這麼不可阻擋啊,躲到這裏來居然都逃不掉美眉的追捕。」
「對不起,對不起……」她慌亂地搖著頭,奪路而逃。
此時,教室內,高深莫測的老師對學員打了一個手勢,合奏的樂曲頓時停了下來。
立刻一點也不氣了。古時候還千金買美人一笑呢,他不就花了一件衣服的代價嗎?值,太值了!
這隻手臂的主人,究竟曾經遭受了怎樣的災難?
她咬著牙做著右手的復健,額上又爬滿了細密的汗珠。
抵擋不住就馬上做出反應唄,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大大方方地走到女孩子面前,用最紳士的聲音說:「這位小姐,雖然你很喜歡我,連我在這裏打工你都知道了,但是我要說清楚,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可不要抱太大幻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父親,在事情發生以後,一直對自己越發關愛和體貼,千依百順的,連重話也沒有說過一句。當她提出去打工時,父親雖然驚訝,仍然沒有不順從她的意思。
那個人吹得很投入,她獃獃地看著他。
她咬著嘴唇,不願再想下去。
他不由得一怔,這個女孩子,清秀的眉眼,小巧的櫻唇,象牙般挺直的鼻子,那樣精緻的五官,配上她冷若冰霜的表情,幾乎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他仍是沉吟了一下,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她被長袖覆蓋的手腕上:「可是,剛剛你也說了,你的右手不是不能用勁嗎?」他心裏不由得有一絲憐憫,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右手卻殘廢了,真的是太令人惋惜了。
現在,只有在這裏,才是離他最近,而又不被他發現的地方……
舒歌安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六點,對面大廈的學生下課了。
諸直南鎮定地輕笑,回答:
清原晃晃腦袋,舒歌這個女孩子,和他以前認識的女孩子太不一樣了。不過,既然想不明白的話,那也就不用想了。
手指微微一抖,哦,下一個要擦拭的薩克斯,就是,就是直南每天吹奏的這一個了。
「警告你,不要愛上我哦。」他這樣隨意地笑著。
聽到「任性」這個詞,舒歌忍不住又輕輕咬住了下唇。
眼淚,你從來就……從來就不聽我的話……
可是,自己一定要干這個,因為……
「小姐出來了。」秋姐趕緊上去,用寬大的浴巾幫忙擦著舒歌的秀髮。舒歌自己只能用左手,十分費力。
但是,她仍然咬著牙,一寸一寸抬起,直到自己的右臂完全|裸|露于空氣之下。
他卻溫柔地笑著,走上前來,輕輕地,像捧著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把她的右手輕輕拿了起來,放在他的胸膛上。
很好的天氣,白雲絲絲卷卷,藍天如同用泉水洗過一般清徹,純凈得就像嬰兒的眼眸,陽光燦爛得如同在空氣里綻開了一大朵一大朵的梔子花。
老師看著她,微微一笑說:「如果我沒記錯,原舒歌,應該是本市的地產大王原連方的掌上明珠吧?」
和*圖*書對了,這個怪才老師還有一個怪處,就是每次教課都會拉開窗帘,打開窗戶,說是讓學生在陽光與空氣中自由感受音樂的脈動,一點也不像其他名師一般閉門授課,生怕被別人學了去。因此,在這邊的大廈,能很清楚地看到那邊授課的情況,看到……直南。
曲調悠揚。
那個女孩子緩緩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把薩克斯整理好,然後換了另一塊絨布,開始擦拭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橘黃色的燈光,很柔軟。燈光下放著的成排的薩克斯,金碧輝煌。
她看了看表,快到五點了。
儘管聽不到他吹薩克斯的聲音,可是,能遠遠看見他的樣子……
這是怎樣的一隻手臂?滿是薔薇蔓藤般的傷疤,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清原泄了氣,聲音不覺變小:「好啊,你果然……行,算你厲害!」趕緊轉頭溜走。
清原覺得心裏有些空空落落的,哎,帥哥的痛苦就是明明很帥,卻不被欣賞。
他一直就是這麼完美的一個人,每一個動作都無可挑剔。嘉美曾經說如果現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王子的話,這個王子一定就是直南。
她轉過頭,不敢再看他受傷的臉,可是,仍然無法逃過他傷痛欲死的眼神。
不同的是,清原是為了好玩,而她,是為了……直南。
秋姐一邊擦一邊無聲地嘆氣。
自己,原本就是個任性的孩子……任性……
他臉上有為難的表情:「舒歌,你也知道,老師很嚴厲的……」
唇角慢慢浮現出凄涼的笑容,這能怪誰呢?如果她不是那麼任性的話……
她搖搖頭,閉著眼把回憶沉澱下來,把銀色小勺輕輕放在碟子上,端起杯子,細細抿了一口。
彷彿香草味卡布奇諾咖啡的味道,芬芳宜人,卻還有著淡淡的苦澀縈繞舌尖。
他溫和地笑著,眼神清澈:「我都喜歡。」
終於擦完了。
什麼!真的還說!清原大聲吼道:「好啊,你果然,你果然……」周圍人的目光都投射過來,不禁都在暗暗為那個女孩子擔心。
果然,她聽到了薩克斯金屬般明亮的聲音。
薩克斯課程快開始了。
是的,他不但擁有王子般的英俊,他還有著王子般完美而夢幻的氣質。
鏡子里的少女也在一寸一寸,抬起自己的右手臂。
「歌兒,今天跟醫生通話了,他說你右手情況很好,一定要堅持做復健啊。」父親想起了什麼,囑咐她說。
哎,女孩的心思真是神秘之極,反正猜來猜去也不會猜明白。他才懶得讓自己傷腦筋,想不通就不想了唄。
他的目光非常明亮,明亮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帥氣的臉,完美的五官,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魅力,彷彿天生就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每次小姐洗完頭髮臉色總是蒼白,她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舒歌。」那個人溫柔地喚著她。
而且每天教室打掃得那麼乾淨,晶瑩瓦亮的。
原來,舒歌和清原的認識非常具有戲劇性。
舒歌卻低頭微笑,然後淡淡說一句:「自戀狂。」
秋姐擔心地看著她,卻一直沒有走過來,不停地看著客廳里的大石英鍾,過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舒歌就可以休息了。
「對不起!」她猛地坐起,清醒過來,原來是一個噩夢。
他哀號一聲:「哎,我的工作服啊!」雖然不貴,可是他是個很敬業的人啊,怎麼可以讓工作服受損失?這個舒歌,還真是他的剋星。
秋姐嘆了口氣,說:「小姐,不是我說你,你不該這麼任性,也不讓大林開車去接你。老爺天天都很擔心你,只是他怕你不高興,不說罷了。」
「啊!!我看到諸直南了,看到了,哈哈哈。」
電梯平穩上升,細小的風吹過她灼熱的臉,帶來一縷清涼。
沒想到她堅決地點頭:「我可以的,老師,給我一次機會吧!」
舒歌微笑著擦拭著,她的臉上,浮現的是恬靜的微笑,月光般柔和,好像沉浸在某個美好的世界里。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看著那個女孩子小巧的唇輕輕一抿,然後緩緩吐出三個字:「自戀狂!」
都是她,都是任性的她……
她低低喘著氣,取出放在旁邊的紫色手帕,輕輕擦著汗水。
「直南,你能把剛才的曲調重新吹一遍嗎?」
只見外面的女生有的瘋狂大笑,有的傷心欲絕、掩面而泣,有的存在於自我想象的世界中,無法自拔。她們就是自稱史上對偶像最痴迷的「海枯石爛」粉絲團。
他感到這個女孩兒彷彿是用自己的心在打掃著。
什麼!敢這樣說我!清原怒不可遏,大聲叫道:「有本事你再說一遍!」心裏卻默默祈禱:不要再說不要再說……
英俊男孩子立刻暴跳如雷:「喂,跟你說了很多次了,叫hetubook.com•com我清原,不要叫自戀狂!」
帥哥的本分就是要呵護女孩子,即使像自己這麼帥得驚天動地的超級大帥哥也一樣。清原很有風度地把舒歌送到門口,微笑:「歡迎下次光臨。」
她的臉上彷彿投射進了一縷鴿灰色,但馬上又轉晴了:「老師,我的右手雖然不能提重物,但是,我還有左手啊,請你相信我!真的,我能做好的!」她美麗的眸子里閃爍著熱切的光芒,定定地望著他,讓他覺得再也不忍心拒絕她。
觸目驚心!
「你是喜歡薩克斯還是喜歡我?」她嘟起小嘴問。
可是舒歌理都不理他,自顧自地喝著卡布奇諾咖啡,然後說:「自戀狂,干你自己的事情去。」
她走在滿是綠色藤蔓的小道上,空氣很清新,感覺非常舒暢,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忽然蕩漾著某種期待。
她微微一笑,父親這半年來,到處尋醫,總是安慰她說,她的右手恢復得非常好,但是要完全康復也需要時間,可是自己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么?早就心灰意冷,不作它想了。可是不想讓父親難受,於是,每天仍堅持做著復健練習,喝著苦藥,再難也咬著牙,她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任性的女孩,她已經傷了一個最愛的人的心,她不要讓親人再為她傷心。
現在,看見她又是汗津津地出來,眸子卻明亮得很,不由得有些擔心:「以後打掃不要那麼晚,早點回去,女孩子一個人在晚上走很危險的。」他知道舒歌出來不肯讓司機接送的。
以前,她最喜歡的就是洗澡,在蓬鬆雪白的泡沫中遊戲,在鏡子里欣賞自己的美麗,她甚至還在浴室里掛上了一串風鈴,一邊洗澡一邊開心地聽它叮叮噹噹地響。
她不依不饒:「不行嘛,你要說更喜歡誰!」
可是現在,她最怕的也是洗澡。
半年前,當自己找到這裏,第一次看到這個老師時,還真的無法跟直南口中的「魔鬼教練」聯繫起來,是和父親年紀差不多的一位大叔,看上去很是和藹可親。
清原訕訕地笑,靠近舒歌,低聲說:「那次是我不對嘛,可是我怎麼知道那麼巧,剛好我來咖啡廳打工你就每天來這裏了。你要是我,也會忍不住懷疑你是我眾多崇拜者中的一個吧。」
她的右手臂,猙獰地布滿了傷疤!
餐桌上,舒歌拿著銀叉和銀刀低頭吃著飯。
他顯然發現有人來了,輕輕放下薩克斯,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神,和過去一樣溫和而專註地看著她。
她和清原一樣,雖然出身富家,但是也選擇了打工。
關於原因,他也慢慢猜到了。
這件事情以後,他們卻熟了起來,成為朋友。用清原的話說,那是因為:「我有著海洋般寬廣的胸懷……」並配以自鳴得意的表情。
她的笑聲好聽極了,好像……好像小時候掛在窗邊的風鈴,風一吹過,天籟般的聲音就細細碎碎地灑進心裏。
一段默契的問與答,流暢得像是演練了很多遍。此時原舒歌旁邊站著一位少年,穿著咖啡店的侍者服,但是一點也不有損他與生俱來的帥氣。他的眼睛總是帶著笑意,但是笑容卻曖昧至極,足以讓任何女生看了都臉紅心跳,所以說他是一種帥到邪魅的少年。
同學們都不禁為諸直南捏把汗,這老師也太恐怖了吧,難道剛剛直南有走神他都看出來了嗎?
「啊!!你踩到我了!」
「嗨,我的崇拜者,你在陶醉什麼呢?臉上的表情還真是可愛呢。」剛才那個身材高大、英俊逼人的男孩子又走了過來,嬉笑著詢問。
她把自己的手輕輕按在薩克斯上,不出聲地哭了。
可是手指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她靜靜抿了抿嘴,現在,她面對的這個薩克斯……就是……直南吹過的了。
她輕輕伸手擦去額前的薄汗,終於幹完了。
老師繼續說道:「你的家境,根本沒有讓你達到來打工賺錢的地步,我不知道你來打工的目的是什麼,只能說,會很辛苦,絕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也許你承受不了的,不如早點放棄。」
只是,既然她不是因為自己的魅力來到這裏的,那會是因為什麼呢?她從來不說,他問了很多次,她只是低頭笑笑。
他很有把握地握了握拳。
父親在外面是一位叱吒風雲的地產商,只要一句話,本市的地產市場也會搖上一搖,沉默冷峻不愛說話,很有企業家不怒自威的魅力與風度。可是在家裡,他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慈父,這是舒歌從小就最引以為自豪的。
但他一直沒有說出來。
她忍不住放下絨藍布,伸出左手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光滑冰涼的金屬表面。剛才,他的手指也按過這裏,這裏還有著他留下的溫度。他蹙著眉,輕輕吹吐著氣息,悠揚的音樂,不絕於縷。
「爸爸!」她讓自己的聲音hetubook.com•com聽起來很愉快,「吃飯了,我們一起下去好不好?」
只是,每天的四點半到六點,成為了他最期盼、最快樂的時光。
他氣沖沖地回頭,卻看見伏在桌子上笑個不停的舒歌,微微一怔。
魅惑散發。
綠色的風鈴叮叮噹噹響個不停,清脆入耳的聲音。
色彩鮮艷的牆壁,深綠色的百葉窗,璀璨的水晶吊燈,中世紀的油畫……這個教室,像歐洲的藝術殿堂。
不過,那只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太遲鈍了呢。
她笑起來真是好看,整個臉都生動起來,有一種清靈的美。
可憐的孩子……
「……非常感謝您……雖然沒有起色,但是我也明白您盡了力了,您是我們市最優秀的醫生,我當然信得過您。我女兒很堅強的,她的手一定會康復的,謝謝您,我也覺得意志是最重要的……」
結果女孩子優雅地慢慢抬頭,又看了他一眼,櫻唇輕啟:「自戀狂自戀狂自戀狂……」
同時,他令人心動的嘴唇略微向外,向上輕吹一口氣,吹起了額前斜長的劉海。
諸直南不解但是嘴角輕揚,便吹奏起來。他穿著深藍色外套,有點像紳士的禮服,將他完美的身形展現。
她小嘴一撅,說:「你看,明明是最喜歡薩克斯嘛。再也不理你了。」返身就走。
御風高中高三班的諸直南是學生會主席,有著天才薩克斯演奏手之稱。在運動時他健康爽朗的笑容,在吹薩克斯時王子般的憂鬱,讓他的粉絲團從學校發展到了校外,並且成為了延朗市高中粉絲團最強大的隊伍。
金烏正徐徐收起她的羽翼,夜色,正潮水般湧來。
可是他苦惱著,這招在原舒歌面前好像沒有一次成功過。
然後意料中地看見某人暴跳如雷:「舒歌,你怎麼可以跟一個帥哥說這樣的話?要知道,帥哥的心靈也是很脆弱的……」他清原最痛恨這種不珍視帥哥的人,要知道,帥哥可是稀有資源,要不然,他這個大帥哥後面怎麼會有這麼多追隨者?
那是一面很美麗的鏡子,產自歐洲,圍繞著鏡子的是一圈繁複而美麗的木製花紋,那種復古高貴的風味,常常讓她產生錯覺:自己是某個歐洲王室的公主。
「叮咚」。
她痴痴地看著他的眼睛,他寵溺地看著她,微笑。
她用一隻手勉強擰乾了絨藍布,回到教室,繼續細心地擦著薩克斯。
其實自己真的是很幸福呢,只是以前太不會珍惜了,所以,所以就失去了一些,也許再也尋不回來的東西……
「你今天來早了三分鐘。」
舒歌輕輕用小勺攪拌著咖啡,微笑著說:「可你不就是自戀狂嗎?」
右手鑽心地痛。
她費力地把薩克斯一件一件地收好。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她只能用左手來提著那頗有重量的薩克斯,還要小心翼翼,因為這些薩克斯,每一件都貴重得很。
「去洗個澡吧。水我已經給你放好了。」
這樣,已經很好很好了。
清原立刻來到她身邊,微笑道:「小姐這邊請。」
她的嘴角禁不住沁出一絲微笑。人要是不長大多好,永遠快樂永遠開心,不用在長大以後靠著以前的回憶來支撐自己生存下去……
舒歌急了:「老師,我什麼都能做,我能吃苦的,請你放心吧,讓我做這份工作吧。」
終於……終於熬過來了。
她靜靜地看著浴缸對面的圓鏡。鏡子里映出一個美麗的少女,她的臉秀麗得讓人驚嘆。
肥鵝肝、魚仔醬、松露是齊名的世界三大美食珍品,是法國的傳統名菜,難得秋姐把它們全部烹制出來,以完美的技藝呈現在寬大的餐桌上,看著就賞心悅目。
「呃……」原舒歌尷尬地笑了笑。
她怔了怔,微微笑道:「謝謝秋姐。」
在家從來也沒有干過這樣的活,父親心疼女兒,家裡又豪富,什麼事秋姐都可以干。
教室外面一群女生爭相湊到門上的小塊玻璃旁往裡看。
她咬咬嘴唇,心裏忽然湧上來極其複雜的情感,有甜蜜,更多的是凄涼,像是卡布奇諾咖啡清涼的苦味兒,縈繞心間,久久不散。她雪白的牙齒輕輕咬了咬嘴唇,極力壓抑下那些感情,靜靜地走了出去。
難道,她得到的教訓還不夠么?
她悄悄換了鞋,柔暖的睡鞋踏在木製的樓梯上,輕軟無聲。
「你剛剛在想什麼?」
她想象著英俊的直南就站在她面前,手裡拿著金色的薩克斯,目光如瀲灧的湖水,輕輕吹出優雅的曲子。
對了,帥哥的另一要素是一定要有職業道德和職業精神,不是有人說過么,「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他,清原,就是一個熱愛工作、極具責任感的極品帥哥!
而自己驕傲任性的性子,也是慈愛的父親給慣出來的。
她走到父親的屋子前,輕輕抬起手,正準備叩門,忽然聽見了父親低低的聲音。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