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到半飽，安詩韻攙著江水聽了一路《千年等一回》。

「好好好，怪我怪我，那什麼費用，我幫你賠吧。」南華認命，「那什麼，你已經簽過合同了是不是？」

人精江水人稱「一杯倒」，畢業那會兒聚會，她突發奇想鍛煉酒量，結果一杯下肚，大半夜在馬路邊抱著大樹唱《征服》，誰也拉不住。

她抬頭，見沈柯軒打開車門，她馬上做出超級賽亞人的姿勢：「不，我不是投簡歷，我沒想去盛世……」

殺青宴當晚，江水還是乖乖地聽取安導的建議，穿上了白色抹胸小禮服，搭了一雙八厘米小高跟鞋。

「不可以。」沈柯軒自己是個腳不沾地的大債主，見過最多的就是哭窮賣慘的老賴，加上得知她是自己曾經，對，曾經喜歡的作者之後，手賤點進她的微博，嗯？他看到了什麼？

喔……這林大小姐是來挑事情的。

江水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畢竟，食色性也。

這個女人，一定是在欲擒故縱，嘴上說著沒有暗戀自己，身體倒很誠實，處處在誘他上鉤。這回酒後吐真言，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賴。哼，他最討厭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又不敢有意見。」江水噘了噘嘴，心裏納悶。她又不是想賴賬，只好在心裏翻無數白眼。最後，她小聲問道：「那個，為什麼……非得在你的公司工作？」

安詩韻帶頭鼓掌，在場其他人接二連三地也鼓起了掌。

「我能不|穿嗎？」江水突然想到安導給她挑的那件白色抹胸禮服，退一步，搖搖頭，不是很敢嘗試。

言簡意賅，沒有廢話。

沈柯軒有點恍惚，覺得面前的女孩兒笑起來實在可愛，讓人想把天上的星星摘給她。

她一瘸一拐地走進電梯，默默哀嘆：「高跟鞋一定是世界上最反人類的設計。」

「五十萬！你不如去搶！」江水張大嘴巴怔怔地看著鑒定說明，忽然覺得「前途無亮」。

「你說他威脅你？」林嫿妝都要氣花了，她篤定沈柯軒對江水有意思，很不服氣，把頭昂得高高的，「反正，你沒我……你沒我美！」她好像又重新找回自信似的，高傲地說，「反正江水，你給我記住了，我過幾天去和圖書拍戲，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不許你……不許你勾引沈柯軒！」

沈柯軒正恨這一點，咬著牙，一字一頓：「新車，正好沒有。」冷下臉，「沒錢就認真工作。」

沈柯軒嘴角耷拉，渾身透出威壓。不想去盛世，她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口無遮攔的人。

跟她打電話的人，是她男朋友嗎？

「男……神！你……好帥……啊！」江水突然乾號一聲朝沈柯軒撲去。

江水眨眨眼睛，有那麼點受寵若驚。原來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總裁居然也有紳士的一面。

「鞋子不舒服？」沈柯軒突然側過身。

江水掛掉電話罵天罵地，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江水想了想，微笑說：「林大小姐想太多了吧，你向沈總打聽一下，就知道是沈總他自己威脅我到公司工作，我還不稀罕。」

沈柯軒今天仍是正裝加身，酒紅色領帶、白色襯衣、深色套裝西服，高貴優雅。

江水穿著白襯衣和酒紅小筒裙，束著利落的馬尾，下午一點半，在皇星公司大樓下踱步，腦中響起皇星的招聘廣告語：皇星，編劇的天堂，夢想的搖籃。底薪高，福利好，五險一金，包吃住。

他很不屑地掃了眼她全身上下不會超過三百塊的行頭，反問：「劫什麼？」

江水的臉慢慢湊近，近到一雙迷離的眸子忽閃忽閃，像泛起的漣漪。她搖搖晃晃地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臉。

她轉過身，一輛眼熟的黑色豪車緩慢駛到她的身邊，車窗落下，露出一張冷峻的撲克臉。

林嫿只卸了鳳冠，還沒下妝，臉上甚至掛著淚痕，劈頭蓋臉地問：「聽說，你要去盛世了？」

宴會廳寬敞明亮，布置華麗，放著輕柔的藍調。流光所照，男男女女成雙結對地在跳舞。沈柯軒和林嫿無疑是舞池中最亮的星。沈柯軒西裝筆挺，在燈光下尤其英俊，而林嫿身段優美，嫵媚動人，兩人的舞步優雅和諧，叫人挪不開眼球。

江水忍住不笑，不放在心上。在她心裏，林嫿就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哼！」

沈柯軒腦子「轟」的一聲。他驚得只敢睜大雙眼，迅速眨了幾下。

遇上紅燈，沈柯軒一個剎車，默默地看著倒計時。

安詩韻疑惑地瞥向沈柯軒，一向冷臉的人居然會偷笑了，稀奇啊。

江水有點蒙，但電梯里沒別人，應該是對她說話。她搖搖頭：「還好。」

她做夢啊！她以為親的是蘇一桉！

沈柯軒摸了摸下巴，轉過頭，嘴角小幅度揚起。

現在才八點出頭，老總沒有夜生活的嗎，這麼早來上班？還有，盛世與皇星隔著兩條街，沈總來這兒幹嗎？

江水正暗自傷神，有人繞到她身邊拍拍她肩膀。

江水咂咂嘴，戳戳男人的下巴，笑眼彎彎：「男神……你……嘴唇……好軟哦。」

「但是，沈總……或許……」江水默默算了一筆賬，按照底薪五千來說，最快一百個月不吃不喝可以還清，但這是不可能的。他給的一年時間期限，無論如何都過於緊迫，並且她還得打錢回家。給她十年，十年節衣縮食就能把錢還上。

江水覺得沈總不僅有撲克臉，腦子裡還有月球坑。

沈柯軒只是出去透個風，事情就找上門，見江水一邊爛醉如泥一邊哼哼嚶嚶，覺得有點好玩。

江水擠出一個微笑。

起個大早，像蝴蝶一樣穿梭在房間里。今天要拿出百倍的精神氣面試。哎，不知道到皇星之後第一個會見到誰，南華那個臭小子還是蘇一桉呢？

「昨天太晚，就沒跟你詳說。」沈柯軒手裡窸窸窣窣地揉著什麼東西，打開遞到她面前，「關於面試，正好，你給我投過簡歷，我覺得挺好，現在跟我去談條件。」

哇……好有殺傷力的威脅。

那她不能示弱。

江水拿著那幾張紙，只覺得有千鈞重量，手也抖了，牙也顫了，家裡的債務已經壓在身上，再加上這五十萬，她何年何月才能翻身農奴把歌唱。

江水醒來已是第二日，日頭高照。

「喂什麼啊……你是誰啊，這……么冷，你不是……不是我男神。」江水粲然一笑，甜甜地露出酒窩，像看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咦，又……又好像是男神啊！」

「雨刮器扭損，前玻璃剮蹭，各種費用一共五十萬。」

「喂，醒醒。」沈柯軒捉住她的手腕，這女人，居然和-圖-書膽敢捏他的臉。

他環抱雙臂饒有興緻地看著：「怎麼喝成這樣。」

「你肯定會摔。」

他看著她懨懨的樣子，覺得，她還是笑起來好看。

隨著灌進的一股冷風，沈柯軒走了進來。他面前的玻璃映出身後人縮進角落的樣子。他按下關門鍵，門外的助理腦門上冒出了問號——沈總，不等我了嗎？

過兩天就是中秋了，如果能夠成功入職，第一筆工資預支買什麼月餅給爸媽好呢。如今她總算可以獨當一面，扛起家庭的責任。

「我不是慈善家，我是吸血鬼。我拿得出充分證據，是你的責任，你就要負責。江水，我會同情你，但窮不是你的正當理由。」

他覺得嘴唇上像是有一隻小貓爪在輕輕地撓，撓得心裏某處酥酥的、痒痒的。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幾個月的劇組生活流光溢彩，似在做夢，也終於到了謝幕的時候。

江水瞪大眼睛，感覺那個恬不知恥的女人有點像自己……不會吧……

江水以為她來恭喜，歡樂地說：「是的。」

「唉，是啊。」江水又說了一串要賠償的數字。

理由，得現編。直到計時結束，紅燈變綠燈，他憋出一句：

要南華看見了肯定會說，哎喲，好一隻性感的野雞。

「沈……沈總？早啊？」

她深吸一口氣，剛準備邁步，「嘟嘟」幾聲，背後忽然有人按喇叭。

一隻柯基的大狗頭下是一行「蘇一桉首席出軌對象」，怎麼，連男朋友都沒有就想著出軌了？他心裏莫名地有點窩火。

幾張紙雪花片似的貼面撲來，被她憤憤地抓到手裡。

「嗯，會場的地板很滑。」

「我緊張什麼。」

「啪啪啪……」

「媽呀！」

幾個字理所當然地從他口裡說出，加上他偶像男主的氣質，好像拍攝虐戀言情劇的台詞。江水搖醒自己，抓狂：「我欠你什麼了？」

林嫿撇開頭，不屑地說：「你還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啊，不是說要去皇星嗎，怎麼又來盛世了？」

沈柯軒渾身一顫，瞬間從路人變成主角，他本能地扶住她的腰，她個子小小的，腰也細細的。

她默默地跟著沈柯軒上了車。

「什麼，你過幾天劇組工作結束就直接去盛世工作了，你不來皇wｗw.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星了？」南華不可置信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江水清理完碎片，突然起了興緻，趴在地上把一枚枚硬幣按年份堆好。

「我的耳膜……再也不勸你喝酒了，你這個酒瘋耍得真清奇。」

「閉嘴……這些錢都可以給我買輛好車了。」

沈柯軒頂著一張沒有夜生活的臉單刀直入地命令：「上車。」

電梯門一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宴會廳。

忽然，她想到什麼，像抓住救星一樣弱弱地問：「沈總，你的車沒有上保險嗎？」

眼見他越走越近，江水護住錢包：「沈總，好漢，有話好好說，你你……你不能在這裏打劫，你要幹嗎啊？」

「不會吧，好可惜，今天不會破財吧……」

江水捏緊自己衣袖，眼淚呼之欲出。從始至終，林嫿都是女相的不二人選，就憑她，這部劇一定火。

沈柯軒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好熱，他一定是病了。

手機那邊的人陷入沉默，她差點以為南華掛了電話。

「你欠我的。」

劫財？他不缺。劫色？她沒有。

不，他在想什麼，沒這回事！

「就這樣吧。」

「你自求多福吧。」

花園角落裡，江水四下瞄了眼，發現沒有人，便放飛自我，捶胸頓足：「你當我想留在盛世嗎！要不是你那天被粉絲髮現，害得模特把羊排甩出去砸壞人家的車，我至於落得這田地嗎，都怪你！」

自始至終她都沒發現，「撲克臉」在附近古樓的二樓倚著窗框抽煙，他腦海里詭異地閃過一個念頭——

「噗！」安詩韻看到一場好戲，忍不住笑出聲，「哥，你緊張啦？」

哎？「就這樣吧」是什麼意思？不懂啊！

林嫿穿著火紅華美的鳳冠霞帔，跪坐在金鑾大殿中央喝下一盅毒酒，眼光流轉，脆弱而決絕，一抹苦笑，一聲嘆息，如一片輕葉，翩然凋落在自己深愛的這片國土。

「嗯？然後呢？」

大家互道辛苦，揮手示意。

這還不止，她又在他嘴巴上蹭了幾下。

安詩韻指著沈柯軒很不安分的手，他趕緊把才打了對摺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江水接過皺巴巴一張紙，心中升起無數個問號。她認真一看，頓時目瞪口呆，這不就是那天她著急忙慌遞ｍ•heｔubｏｏk•ｃoｍ.ｃｏｍ過去的簡歷嗎！

安詩韻肯定不知道，這裏也沒人知道，加上江水心裏覺得，這些酒好且貴，不喝白不喝。

她一打開手機，就收到安詩韻發來的微信，是幾段小視頻。

完了，今天還要去盛世報到。

劇組殺青了。

什麼啊，一個醉酒的女人像只考拉般恬不知恥地掛在沈柯軒身上……沈總？

安詩韻受累地把江水拖到洗手間，正準備叫助理拿點醒酒藥來，眼一抬見到救星沈柯軒正好在盥洗池邊擦手。

打劫？沈柯軒沉默了，他衣冠革履一身正氣，有半點像壞人？

「不要想抵賴，我給你一年時間，把債務還完。」沈柯軒環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揉了揉因宿醉引起疼痛的頭，昨天……居然喝了那麼多酒！

江水心裏生起絲絲繞繞的不舍之情。那些堆在房間里的劇本該怎麼辦，扔掉可惜，留著佔地方。

江水的慘叫劃破天際：

江水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去皇星面試的這一天。

「親錯人了！」

「喂，你啞了嗎，說話啊。」

「叭唧」一聲，江水突然捧著沈柯軒的臉就是一口。

「上……上什麼車？」見他從車裡走出，江水退後一大步，是她沒睡醒還是他沒睡醒，還是有位長得跟沈柯軒一模一樣的大哥光天化日之下進行打劫？

江水撇開頭看看四周，又見這些熟悉的面孔，而離別就在眼前，情緒上頭，短暫地忘記了自己酒量不好的事實。

「江水，還愣著幹什麼，回房間收拾東西，明晚殺青宴，記得穿小禮服哦。」安詩韻突然笑得有點猥瑣。

「男神……我最喜歡你了！」

她仰面一個酒嗝，醺了他一臉，他臉有點熱，還有些嫌棄。

他們很般配。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你一緊張就折東西！」

「你家裡不缺錢啊，我可不可以……」

「哥，你過來搭把手。」

江水不小心打翻了書架上的柯基存錢罐，看著滿地的陶瓷碎片和金光銀燦的硬幣，心裏直突突。

她撓撓頭，剛準備回去，這時，安詩韻走了過來。

「叮」的一聲，電梯門又忽然打開，她立即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