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躲在角落裡的幸福

像那次一樣消失嗎?
「小槿,現在的你在做什麼呢?是獨自一個人在聽著課,一個人在發獃,還是和白承熙在嬉笑打鬧?總是想要保護你的我,到現在才明白,我居然不及你堅強。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希望身邊的人幸福快樂,哪怕會犧牲自己。所以,小槿,或許從今以後,我們真的要面臨分離了。命運之神讓我們相遇,卻讓我們分離;讓我們再次相遇,卻讓我們歷經傷痛,再次分離。你看,他多麼殘忍!可是,選擇妥協的我們會幸福嗎?會嗎?會幸福嗎?」權泯野望著錢包里兩人的合照低聲地呢喃著。
可是她的心底還是瀰漫著大片大片的不安,像是水草纏繞著她往下墜落。她沒有嘗試過失敗,不管是學習或者舞蹈,她總是要做最好。她就像是舞台上的公主,所有的燈光和掌聲都應該是屬於自己的。
「沒事兒……醫生說只是勞累過度……」權民人小聲地安慰著權泯野,然而神色依舊沉重。
教室里的言論分隔成兩派,討論迅速升級,空氣里是濃重的火藥味,宛如緊繃的弓弦,一觸即發!
白承熙那張俊美的臉帶著裝酷的神情,在玉木槿的腦海里浮現。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啊!」
「唉……」權泯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有勇氣把下面的話說出來,「小槿,我明天……就要訂婚了。」
朴詩妍安撫著傷心的玉木槿,眼睛卻不看她:「你不是還有媽媽在身邊嗎?你和媽媽一起在韓家不是很幸福嗎?不用擔心學費,不用擔心房子、車子,難道不幸福嗎?」
她所有的一切,都在玉木槿出現的時候,被搶走了。她像是落魄的公主,沒有人理睬,沒有人可憐。
朴詩妍忍住自己的心痛,轉身朝屋外走去。其實她何嘗不知道這種心痛的滋味呢?可是生活的殘酷遠比心靈的傷痛要來得猛烈得多,她沒有力氣再去顧及幸福或者不幸福,只有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沒有泯野哥,她應該會喜歡白承熙吧!
那個酷酷的卻溫柔細心的大男孩……
滴——滴——
權泯野陷在了漫無邊際的回憶之中,嘴角和眼底帶著溫潤的笑意,說道:「小槿,你還記得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嗎?那時在彩虹之光下許的願望……我早就下定決心,甚至比你問我的時候更早,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然而,現實似乎總是殘酷,當幸福到達頂點的時候,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推入谷底!」
乳白的奶油上,分明畫著自己的Q版娃娃造型,還寫著自己的名字——玉木槿,節日快樂!
白承熙並不理會周圍的目光,只是專註地望著玉木槿的臉龐。玉木槿的眼睛依舊神采奕奕,然而卻有讓他不能忽視的紅腫。頓時,一個小計劃在他心底升起。
權泯野怔住。
要怎樣才可以讓他再次露出那麼溫暖的微笑呢?
「二樓最裡邊那間。」
五顏六色的糕點像是在呼喊著:「吃掉我吧……吃掉我吧……」
「這件事,我還是想親口對你說,小槿……」權泯野欲言又止。
白承熙說著颳了刮玉木槿的鼻子,玉木槿笑著仰起了頭,這才發現,他真的很高,站得近的時候,自己要仰視才行。
玉木槿看著朴詩妍的眼睛,聲音里充滿了懇求:「媽媽,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麼嗎?是那時候下雪天你背著我,告訴我,不用擔心,只要有媽媽在,我就可以不要害怕;最幸福的是那時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堆雪人;最幸福的是可以和權爸爸、泯野哥一起去遊樂園。這些才是我要的幸福,你知道嗎?」
「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合上日記。韓柔珠握著日記本的手青筋突起!
「你已經麻煩我很久了,所以一直麻煩下去吧!」
玉木槿躲進房間,抱著白承熙送的抱枕小聲地抽泣著。那天朴詩妍的話一直在玉木槿的耳邊迴響。雖然難以接受,但是確實如此。
而且,已經答應過泯野哥,一定會幸福的,不是嗎?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玉木槿了。有幾次,也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和白承熙走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了嗎?」
他每天很忙碌,積極地查看公司的文件,期待能夠找到更好的彌補財務虧損的方法。
權泯野沉默地等候,在權民人被推出急診室的一瞬間,心中所有的不安才有了著落。
答應他的,要幸福地生活啊!
「泯野哥,你知道木槿花寓意的由來嗎?」玉木槿小聲地呵氣。
「喂!你下了課在學校外那家『IME』甜品店等我好不好?」
他深藍的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憂傷,此刻的他脆弱得宛如海面的氣泡,一碰就碎。
只剩下眼淚……
幸福像是摩天輪,那麼靠近藍天,以為觸手可及,其實離得還很遠。
急症室的等候,一秒都彷彿一生。
「白承熙,想聽我和權泯野的故事嗎?」
「呆女,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吧!你的幸福以後就由我來負責吧!就算你心裏有權泯野也沒有關係,我可以等,我可以努力,等到你心中沒有權泯野……我會努力讓你真正喜歡上我,努力讓你的眼裡有我的影子……」
這些都是她欠她的!
「公司的事情你就要多操心了,一定不能讓它倒下啊!它是我這輩子的心血。」
白承熙全身散發的寒冷氣息讓所有人為之一震!
奔跑在前去醫院的路上,冷冽的風像是鋒利的刀,肆意地刮著自己每一寸肌膚,傷口|暴露在寒冷的季節,胸口沉悶得像是堵住了的潮水,回憶的片段不停地侵襲腦海。
一直存在著,消散不去。
是他,在媽媽身患重病的時候,依舊不離不棄時時刻刻守候照料。
或許,漫天絢爛的煙花轟轟烈烈地綻放m.hetubook•com•com過後,消逝也是一種極致的美!
「再見!明天來接你!」白承熙的聲音還有因為剛剛偷吻的緊張而引起的顫抖。
那令人沉溺的溫柔氣息,像一張網,讓玉木槿無法逃脫。
白承熙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玉木槿,她的笑容宛如他第一次見到時那樣乾淨而溫暖,只是眼神里依舊瀰漫著大片的傷悲。
那些權泯野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等待她的情景又徘徊在她的腦海,浮現在她的眼前。
直到感覺玉木槿的情緒稍微平靜,白承熙才放開懷抱,雙手攀在玉木槿的雙肩,盯著玉木槿足足看了半分鐘,然後再次把玉木槿擁進懷中。
「爸,你一定要聽醫生的吩咐,好好照顧自己。」權泯野扶起躺在病床上的權民人,細心地將枕頭墊在他的背後,讓權民人半躺著。
她和他,只能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從此對面不相識!
「喜歡一個人是怎麼樣的呢?把她抓在手裡,還是看著她能夠幸福就足夠了呢?我想我會選擇後者,雖然小槿站在自己面前說過,和白承熙在一起會幸福之類的話,我的心痛得快要死掉了,但是,只要她能夠幸福快樂就足夠了吧?只要知道她幸福就好,讓我變成影子躲在角落默默地守護她吧,這樣也是一種幸福吧!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也是幸福吧!
這個……在韓柔珠不小心將它打破之後,玉木槿也曾找過很多家精品水晶店,卻總是找不到一模一樣的。
「嗯,謝謝你的蛋糕,我很開心!」玉木槿一本正經地說著,隨即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你以後要是欺負我,我就把你滿臉奶油的圖片傳到網上去!」
不要!
然而,韓柔珠的微笑在下一秒凝固!
「嗯,快樂。」
玉木槿抱著枕頭慢慢睡去,眼角的淚水依舊流淌。
身邊是白承熙淡淡的薄荷味道,清新透明,這個像是露水一般的男生,以後,所有的快樂和悲傷都要交給他保管了。
他偷吻了自己!
亂七八槽的猜測在玉木槿的腦海里運轉著,她只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玉木槿遠遠地看著在夢中百轉千回的身影。
在玉木槿和權泯野分開的三年中,她傷心和難過的時候,只要想起他就會覺得安心了。
她的頭髮已經留得很長很長了,黑髮如瀑,宛如夜的精靈。
「這個……給你。」權泯野遞給玉木槿一個和小時候送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的水晶娃娃。
風中的花香,還有權泯野手中的溫度,她都貪戀。
「請問是一位嗎?要吃點什麼?」侍應生很是禮貌的溫柔語調在玉木槿的耳邊響起。
權泯野的語音突轉,是毫不遮掩的痛苦,是他只在玉木槿面前暴露的情緒。
散在空氣里的,是淡淡的海洋香。
「你好,我是韓柔珠。」
他,是在等自己嗎?
書桌上,是零散的幾個文件夾,看來權泯野每天都在熬夜,是在忙權氏的事吧!這樣想著,韓柔珠開始動手清理文件夾,手突然停住,順著她的視線看下去。攤開的本子——
「小槿。」
玉木槿想要掙扎,卻怎麼也逃脫不了,只好跟著他跑,跑在三月的春風裡,跑在漫天的花雨里……
三年了,這個兩人相識的地方。
再見,我的泯野哥。
可是,她太久沒有在自己面前真心笑過了。
玉木槿接過了水晶娃娃,迅速低下頭,不再去看他。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忍不住伸出手抱緊他!
在腦海中幻想過的幸福生活,全部都是和玉木槿有關的。不管是傷心的,快樂的,還是痛苦的,欣喜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和玉木槿在一起時才會發生的,任何時候都想要牽起她的手,只要兩人在一起,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也無所謂。
老槐樹下,香樟樹下,路燈旁,韓家的街邊……
沒有等玉木槿說完,權泯野已經反手握住玉木槿的手腕,拉著她跑起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但,聖誕節權學長為什麼會擁抱玉木槿呢?」
走進店鋪,碎花的牆紙,彩色琉璃的壁燈,咖啡色的藤藝玻璃小餐桌……一一映入眼底,左側,是黑鐵與咖啡色藤條一起編製的糕點架。
是……泯野哥。
「我不接受你的感謝,只接受你的開心。」
擔心她為了權泯野傷心。
「嘿嘿,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像一頭豬啊!」玉木槿嘲笑道。
「那天看見白承熙深夜送她回家,黑夜裡她的眼睛閃爍著幸福的光芒,這樣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想著她的幸福與我無關,我就無端地落寞與心痛。我躲在草叢裡不敢讓她看見我,或許是我自己不敢面對她吧,害怕她談起白承熙就微笑的眸子,害怕再見到她還是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感受,害怕會忍不住想要擁抱她……幸福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奢侈呢?」
「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美的煙花,煙花照亮了夜空,小槿微笑的樣子美極了,我多麼害怕這是一個夢境啊!三年裡,我不停地做著這樣的美夢,希望可以跟她再次重逢。現在她就這麼真實地站在我的面前,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讓她跑開了……
「騙你幹嗎?訂婚典禮的請帖都發出來了,就在四月二號!」
「小槿,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夠過得幸福。」權泯野彷彿在自說自話,目光流轉間,終於落在玉木槿的臉上。
為了他,一定要幸福呀!雖然,沒有了他,再也不會有幸福可言。
泯愛槿。
玉木槿獃獃地看著朴詩妍遠去的背影,「砰」的一聲關上的房門終於阻斷了她的視線。她按在地上的手心不知道壓住了什麼東西,很久很久才察覺到疼痛,她緩緩地移開了手……
玉木槿用餘光看了一眼未關嚴的教室後門,不由得搖頭輕笑和_圖_書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的情況下,白承熙已經拉著玉木槿跑了出去,甩掉了可能認出他們的所有人,一直跑到了高三教學樓后的櫻花林,當兩個人的身影完全被粉紅色的花海淹沒后,白承熙才停下來。
要她獲得幸福才可以吧?所以,一定要幸福,因為不要他擔心,因為想讓他安心,只想讓他再次微笑。
「先給我一份芒果布丁好了,我等人。」玉木槿微笑著說。
「那麼在小槿的心裏我曾經重要過嗎?」
權泯野感覺自己快要被這馥郁的花香弄得窒息,巨大的悲傷包圍著他,他想要逃走,他想逃到小時候,那個沒有悲傷的年紀,那個可以跟小槿相守在一起的歲月。
抱枕裏面滿滿裝著的都是糖果!
按下門鈴,韓柔珠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
「媽,你幸福嗎?這樣的你幸福嗎?」玉木槿迎上朴詩妍的眸子。
「嗯,我來給泯野哥拿東西。」
「小槿。」權泯野的聲音依舊溫和,卻變得沙啞了很多。
玉木槿的語氣輕柔而深情,宛若陷在溫柔的回憶里。
那麼狹小的心臟,裝下泯野哥都已經擁擠不堪了,實在是沒有裝白承熙的地方了。
「小槿,再見……」權泯野在心中默念。
權泯野的胸口仿若頂著千斤大石,睫毛開始騰騰地冒著霧氣,應該是選擇妥協的時候了吧。
可是,這是韓家的門口啊,她能逃到哪裡去?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韓柔珠就要和權泯野訂婚了,希望你以後對待權泯野更加冷漠些,我一定會儘快掌握韓功燦的財產權。」朴詩妍和以前每一次一樣,不顧玉木槿的感受,直白地表明目的。
將韓柔珠的左腳割傷,害得她不能跳舞的娃娃!
「蓮安公立醫院。」
「嗯,泯野哥,要幸福哦!」玉木槿抬頭看著面前的權泯野,他的輪廓因為她眼眶裡的淚水,開始漸漸模糊不清,想著他的幸福從此以後與自己無關,他的微笑再也不屬於她,再也不能在擔心的時候握住他的手心,再也不能聽到他專屬於她的溫柔的聲音……心,就像是要痛到死掉了一般。
白承熙木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曾經詢問過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一看到玉木槿糾結的表情他就會主動收回自己的問題。
「小槿,我一定會在你身邊保護你一輩子。」
可是,說不好奇是假的。愛一個人,總是想了解她的全部,從而找到她傷口的癥結,撫平她所有的傷與痛,給她滿滿的歡樂與幸福。
「等等!」
「嗯,謝謝!」
「這個送給你!」白承熙慢慢伸出了雙手,他的手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他俊美的臉龐竟然有害羞的紅暈,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哦,你是少爺的未婚妻吧!少爺和老爺都出去了!」開門的是個恭恭敬敬的老人,大概是管家。
天色慢慢暗下來,潔白的月亮冒出了頭,淡淡的云為它蒙了一層輕紗。
「我和泯野哥以前是兄妹……你應該見過他的,遇見你那次,我就是和他一起出來的……」
也是冬天!在失去爸爸的三年後,是這個人接納了自己。
玉木槿看著權泯野憂傷的臉,呼吸著空氣中熟悉的味道,淚水模糊了視線,記得那時年紀小……
一直都在偽裝,強裝幸福,強裝堅強……
她放任它們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朴詩妍看著玉木槿的淚水,心裏一陣莫名的煩躁,只想離開。玉木槿卻一把握住了朴詩妍的衣角。
「什麼嘛,玉木槿和權學長才是青梅竹馬!」
餐桌對面,是白承熙戴著廚師的帽子在笑呵呵地看著她:「對不起,一節課的時間太不夠用了!」
「所以,請記得要幸福,好嗎?」
「如果白承熙才是那個可以帶給你幸福的人,那麼小槿我會祝福你的。我還是會躲在角落偷偷地喜歡你,不會妨礙到你,我會默默地守護在你的身邊。」
她韓柔珠想得到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櫻花落成了雨,撒在兩個人的腳邊、肩頭……
那些明黃色的糖果像是這個黑夜裡最溫暖的太陽,溫暖著玉木槿快要窒息的心臟。
「沒關係,你傳吧!反正我這裏也有你滿臉奶油的照片。」白承熙的眼裡滿是狡黠的光。
玉木槿準備轉身離開,然而權泯野已經迎了上來。
漆黑的夜空,點點繁星。
看著白承熙跑遠的身影,玉木槿突然回過神——
巨大的推門聲,打斷了所有人的言論!
「爸,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吧!」
記憶中的旋律依舊回蕩在花草之中。
「喂,呆女!」
那時那麼天真執著地相信,一定會再遇見彼此,一定會看著對方再次微笑,可是誰知……
「我再也不會幸福了。」權泯野望著玉木槿的臉,愣愣地說,「所以,請求你,帶著我的幸福一直生活下去好嗎?」
「泯野哥,你不知道吧?離開你,我也沒有幸福可言了呢!」
請保重,爸爸!我也希望能夠變成堅強的松柏,像你一直守護我那樣守護著你……
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卻感覺如此的遙遠。
秘密花園裡,只剩下空空蕩蕩的一片,玉木槿慢慢地抬頭。
「一節課見不到我,別太想我哦……」
她害怕自己流淚,害怕自己會抱著權泯野說:「我回來了,你的小槿回來了。」
砰——
「小槿,不要離開好不好?」
既然幫不上他,那就做好答應他的事情,要幸福!起碼在他面前要是幸福的小槿!
聲音不是自己的!
玉木槿在原地轉圈,櫻花在枝頭微笑,再往上,是被枝幹與花朵分成無數細塊的藍色天空。
「參加了柔珠爸爸的婚禮,殿堂華麗,但是詩妍媽媽的出現讓我瞬間石化,那麼也就是說,小槿也回來了!可是我找了好多地方仍是尋不到和_圖_書她的蹤跡,在草叢中發現她的那一刻,我認為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三年了,分開已經三年了。憋在心中有那麼多那麼多的話想要告訴她,可是那一瞬間,我只是想緊緊地抱住她,感受她的氣息,感受她的微笑,不想說話,就想一直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地刻在心裏一樣。」
純白的牆面,深藍色系的裝潢,深藍與白色相交的格子窗帘,同色系的床單,映襯得恰到好處。整個房間是一片深藍的海洋。
權泯野已經走了過來。他一步一步,彷彿含著潮水,踏著月光。
白承熙一邊囑咐著玉木槿,一邊偷偷溜出了教室。
權泯野一直站在樓下,直到玉木槿的房間散出光亮……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心中的傷痛減少一些吧?
權泯野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木槿,沉默不語。權泯野受傷的神情讓玉木槿的心底動容,然而她的表情依舊僵硬。
時間僵持著,空氣靜默到甚至可以聽到腕表上時針的走動聲。
「好的,我會聽你的話。」
「聽說權學長和韓學姐要訂婚了!」
韓柔珠好奇地看了起來。字如其人,權泯野的字跡如他本人一般溫潤。
淚水還是不自覺地在臉上肆意地流淌。其實心裏已經不介意了,不介意泯野哥跟韓柔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不在意幸福或是不幸福,但是真的聽到了真相,還是覺得難過,心臟劇烈地疼痛著,視線越來越模糊……
「嗯,我一定會幸福的,承熙也一定會帶給我幸福的。」玉木槿狠狠地咬住嘴唇,猩紅的血流進嘴巴,這就是心痛的味道嗎?
權泯野已經是自己的了,自己要做的是抓住他的心,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呢?理智壓制住怒火,韓柔珠重新把水晶娃娃放回原處。
是這裏嗎?韓柔珠看著眼前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房間,不由得感嘆。
月光在地板上流淌,玉木槿的肩膀因為抽泣而顫抖著。抱枕里的硬物摩擦聲引起玉木槿的注意。
玉木槿的眼淚噴涌而出。
玉木槿剛轉過去的身子又轉回來,看到白承熙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淺藍色的抱枕。
「媽,你怎麼來了?」玉木槿一聽朴詩妍的聲音便不由得鼻子發酸,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媽媽這麼叫她了。
玉木槿輕輕向前,擁抱著顫抖的權泯野,感受著他所有的傷與痛,除了這樣抱著,她還能如何?
「在哪家醫院?」
空氣靜默著,月光如水。
玉木槿對著白承熙誠懇一笑。
「嗯,記住你們以後只能當陌生人。」
再見,卻要歷經這麼多的無奈和傷痛。
「只要你能夠幸福,只要你是幸福的,那麼就足夠了……小槿,請記得曾經有這麼一個人,他愛你勝過自己的生命,好嗎?」權泯野每一句話都很輕,卻都重重地敲擊在玉木槿的心上。
她看到上面的刻字后,沒有了任何思維,沒有了任何疼痛感,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了眼淚。
白承熙有些憤慨地大叫,他就是看不慣她這個樣子!
沒有玉木槿的權泯野,生命還是完整的嗎?
可是,自從玉木槿出現,她摔倒受傷,再也不能跳舞了。
他是如此溫和寬容,原諒他的每一次任性。
「你,不要再擔心我,我有承熙在身邊……一定會幸福的。」玉木槿的語氣輕得像是氣泡,卻又在權泯野的心中留下沉重的倒影。
第二天上學,各種流言被添油加醋地盛傳開來,像是巨大的旋渦,將玉木槿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是為了告別,為了讓所有的人都安心,也想對你坦誠!」
再見,我所有的幸福。
可是,心好痛……要撕裂了,痛得快要窒息!
「你別跑,看我不把你塗成大花貓!」兩個人相互調侃的聲音此起彼伏,和著他們的笑聲一起傳到了天上。
「呆女!跟我在一起每天都會是情人節啊!」
「承熙,以後要麻煩你了。」
「老爺和少爺去公司了,韓小姐你先坐,有什麼事就吩咐下人。」
不一會兒,他又恢復了平日里在玉木槿面前的耍寶態度:「你難過的時候,就抱著它吧!心情會好哦!」
「幸福?幸福就是保全自己!你以為權泯野為什麼會和韓柔珠訂婚?那是因為權家需要韓家的幫助!如果沒有韓家,權家將什麼也不是。權泯野怎麼捨得權家就此敗落!」
玉木槿抬頭,卻感覺臉頰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然後瞬間又消失了,白承熙害羞地倉皇逃跑。
啪!
白日,冬夜……
「不就是個第三者嗎?看她那樣也只能當第三者。」是某男生不屑的聲音,芭蕾公主韓學姐一直是他的偶像。
玉木槿的笑容讓侍者微微地失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請您稍等一下。」
「小槿,總有一天,我們會再遇見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看到彼此的微笑的!」
「小槿,我要與柔珠訂婚了呢!」權泯野抬頭望向遠方。
玉木槿的心微微地顫抖,像極了夏末秋初風中搖曳的木槿花。她琉璃般的眼底閃著光,矇著一片水汽,她的左手再一次握成了拳頭。
訂婚晚宴比預期提前了,雖然玉木槿跟權泯野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每一次,權泯野看向玉木槿時,眼中的溫柔總是刺傷韓柔珠。於是在她的一再要求下,父親答應,把訂婚提前,並且準備給兩人籌備念大學的事。
「小槿……」
「我想要去看看泯野哥生活的地方。」帶著這樣的想法,韓柔珠一個人來到權泯野的家中。
可不可以有那麼一分鐘,就這樣,全世界就只有我們?
打開昏黃的床頭燈,玉木槿小心翼翼地把抱枕邊上的拉鏈拉開。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走出每天想你的影子吧!
是不是,從來沒見過反而更好呢?
「誰在那裡?」
擔心流言會傷害和圖書到她。
玉木槿不說話,反而傻笑。原來白承熙逃課,就是為了給自己做蛋糕,他是看出自己的眼睛因哭泣而起的紅腫,所以想給自己驚喜吧!
聖誕節雪地里的那一幕無疑震驚了所有人,加上韓柔珠即將與權泯野訂婚的消息,無疑成為學校最勁爆的八卦。
身體更加不是自己的!靈魂抽離了身體,成為在身體之外的存在,懸浮在半空中,那樣無力地看著石化般的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玉木槿抱著書,一個人走進了學校對面那家叫做「IME」的甜品店。玉木槿每次路過這家小店,都會被小店大櫥窗外用咖啡色柵欄圍起的小花圃所吸引,花園裡種的是生命力極強的小太陽花。
「泯野哥,有什麼事嗎?」玉木槿掩藏好心底的悸動,故作冷漠地問。
可是現在,因為自己的不妥協,他躺在醫院……
眼前的權民人早已經沒有當年的英氣,他現在只是個脆弱無助的垂暮老人,再也不是當年可以把他架在脖子上的男人了,再也不能陪著他坐一天的雲霄飛車……
擔心她將傷痛都放在心裡,獨自難受。
玉木槿!玉木槿!玉木槿!都是玉木槿!
白承熙更加用力地抱緊玉木槿,希望這樣可以給她力量。
是權泯野送的心形項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激烈的動作被帶到了地上。白銀的質地,在地板上泛著冷光。
「小槿,以後要看我拉琴,不用躲著哦。」
權泯野從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的幸福會與玉木槿無關。
其實真的不開心,不快樂,不幸福……
玉木槿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水晶娃娃握緊了些,側身,越過權泯野,彷彿逃離黑暗一樣,跑進了燈火輝煌的韓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夕陽在天邊散放著光芒,將雲朵都染成了絢麗的紫紅。坐在玉木槿的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林蔭路盡頭的上空,很美的火燒雲。
「沒事呢!那些流言絲毫不能傷到我!」
「小槿是住在童話里的公主,所以一定能夠獲得幸福的哦!」
但是能夠有幸福的感覺,這也是一種進步吧!
玉木槿的眼底泛起了淚光,像是落雨前總會潮濕的空氣一樣。
權泯野在放學之前趕回了學校,依舊等在學校的那株大槐樹下。站在樹下的權泯野,宛如一個高貴的王子。
終於爆發的悲傷像黑夜將她吞噬,泯野哥離開的背影佔據了心髒的全部,無法呼吸。
許久之後,白承熙緊緊抱著顫抖的玉木槿,聲音嘶啞地說:「沒事的,都過去了。」
「是不是,所有的幸福都在取捨之間,得到一樣便要放棄一樣?」玉木槿的聲音減弱,像是在問白承熙,又像是在問遙遠的天空,只是都沒有迴音。
「少爺,老爺在工作中昏倒了!」老管家的聲音十分焦急。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喂!你傻笑什麼呢?不會是感動得傻了吧?」
湖水碧綠如初,牆面上藤蔓依舊盤桓,枝葉繁盛,只是木槿花期未到,碧綠里仍是缺了些點綴。
「沒事了,你下去吧!」韓柔珠把手中的糕點放在付伯手中,「對了,泯野哥的房間在哪兒?」
玉木槿朝白承熙吐吐舌頭:「隨便你,我不怕你!再見!」
從未見過他那麼憂傷的眼眸,從來沒有見過他忍在眼眶的淚水。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疲憊,說著,權泯野習慣性地摸了摸玉木槿披散的長發,那樣熟悉的發香將他滿身的疲憊瞬間洗滌乾淨。
「泯野哥,你曾是我的太陽,現在……你終於成了別人的太陽。」玉木槿放開了擁抱,輕聲地說,表情像是談論天氣般風輕雲淡,誰也看不到,她左手心裏的血痕。
眼前的這個人,明明那麼想一點點地走近。可是,現在就近在眼前,她卻又覺得那麼遙遠。
玉木槿的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了一下,琉璃般的眼底霧氣更濃。
「分開了三年,因為媽媽再嫁的原因,我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城市……重新遇見泯野哥,可是由於一些原因我們不能在一起,就像你知道的,現在他要和我的姐姐訂婚了。」
「嗯,我以後也一直會是你最……溫柔的,最希望小槿能夠獲得幸福的泯野哥。」權泯野看著眼前的玉木槿,想將她的模樣刻在他的心裏。
「哇!真是天作之合啊!」
「請陪我假裝像戀人一樣在一起,讓泯野哥放心好嗎?雖然我知道這樣對你而言,十分不公平,但是,對不起,承熙,請你幫幫我好嗎?知道泯野哥要訂婚的時候,我的心痛快要把我淹沒了,但是我不能阻止他,只能夠讓他沒有牽挂地去做他的選擇。承熙,幫幫我好嗎?請……原諒我的自私好嗎?」玉木槿的肩膀開始顫抖,積聚的委屈和悲傷在瞬間爆發。
「可是命運之神太過殘酷,讓我遇見了他,又讓我離開……我十一歲那年,考上了泯野哥所在的初中。我們都以為我們的故事終於能有個開始的時候,卻被迫分離了……」
「這樣的結局似乎是最好的。這樣,我和媽媽在韓家就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是他,在同學們欺負嘲笑他沒有父親時,那麼堅挺地站在自己身後,仿若松柏。
那時是他的微笑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彷徨和不安,是他的微笑陪伴她走過了一段又一段傷心痛苦的日子……
權泯野安靜地看著眼前的玉木槿。
「你看,流星。」白承熙大喊。
是權泯野的日記本!
「嗯,我知道呢。」玉木槿的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顫抖。
「可是,為什麼是節日快樂呢?」玉木槿眼裡是毫不遮掩的高興和好奇。
「嗯,你是最……溫柔的泯野哥呢!」玉木槿努力忍住眼淚,壓抑著聲音里的哽咽,把「重要」兩個字生生咽下。
「嗯?」
「白承熙,今天,謝謝你,我https://m•hetubook•com.com真的很開心。」到了離韓家不遠的路口,玉木槿轉身跟白承熙告別。今晚的月亮格外亮,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商場的那一幕在白承熙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原來是那個少年老成,遇事波瀾不驚的男孩。
跟白承熙在一起的日子,漸漸感覺到了幸福的味道,那種淡淡的幸福的味道。雖然看到街角某一個熟悉的背影,依舊會覺得心痛……
玉木槿感到自己是這麼無力,她根本幫不到泯野哥任何事。
「啊?訂婚,真的嗎?」
白承熙的聲音很溫柔,彷彿是戈壁上長出了繁茂的青草。他順手颳了刮玉木槿小巧堅挺的鼻樑,教室里一陣抽氣聲。
「小槿……」他的聲音如她每次夢見的一樣,溫柔清晰,像風吹過海面,三月的花雨落在水間,被溫柔包裹。
「玉木槿是單戀學長吧?」
「你自己不會看啊!還用問嗎?」
韓柔珠美麗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
還有什麼可以傷害到她呢?權泯野已經離開她了,還有什麼會讓她受傷呢?
要接受一切殘忍的事情,要學會在他面前微笑。
「喂!呆女,那種時候你不會自己走嗎?為什麼要留在教室里給人家做靶,難道那些話很好聽?」
「媽媽,媽媽!」玉木槿淚眼婆娑地仰頭凝望著朴詩妍的臉。
那個冬天的早上,像是卡在權泯野心口的一根刺,吞不下去,吐不出來,伴隨著長久而細密的疼痛。
「很久沒回來了吧?」權泯野轉而輕輕牽住玉木槿的右手,拉著她走進他們的秘密花園。
這樣想著,玉木槿心中淤積的悲傷稍微散開一些。路邊轉彎,家門口那一抹修長的身影讓玉木槿瞬間定住了腳步,不知名的情緒湧上來,心痛感再次侵襲,像潮水一般快要把自己淹沒。
「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小槿了,近日忙於公司的事情,很累,不過還是習慣性想起她的微笑,然後就覺得有力量了。
侍應生的聲音讓玉木槿從美景中回過神來。轉頭,芒果布丁已經送上,同時出現在玻璃桌面上的,還有一個蛋糕!
此刻,白承熙的氣息讓玉木槿感覺溫暖,玉木槿仰頭看向天空,幾朵白雲飄浮著,爸爸能夠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吧。應該會覺得欣慰吧。
「小槿,不哭哦,哥哥拉琴給你聽好不好?」
玉木槿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冷酷的冰窖里,像是突然抽空了所有的空氣,腦部缺氧,不知道該怎麼行動,也沒有辦法行動。
一股怒氣直直地衝上來,韓柔珠一把抓起娃娃,甩手……這一系列的動作在韓柔珠的指節快要鬆開的時候停住!
韓柔珠慢慢走過去,在書桌前坐下,視線掃視著,卻在突然間定格,擺在上面的水晶娃娃灼傷了她的眼。
那是——
「那年我九歲,在我最傷心的時候,快要忍不住哭出來的時候,是泯野哥的微笑給了我這一生里最溫暖的力量。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陽光,而他就是我的太陽。」
長久的相擁與沉默后,玉木槿才再次開口。聲音里有些許沙啞,卻也篤定:「對,都過去了……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
呼吸不是自己的!
霧氣迷濛了玉木槿的眼睛,拿著抱枕的雙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些。
還有權泯野,她那麼想要緊緊抓住的人,卻深深愛上玉木槿。
「是的,一直維持著老樣子……等你回來。」權泯野站在玉木槿的一側,和她一起看著這一湖綠水,聲音輕柔,夾帶著潮濕的溫潤氣息。
玉木槿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她穩定住情緒,偷偷背過身擦乾眼淚,想要對他微笑,或者說一些祝福的話,可是眼淚卻怎麼也忍不住要掉下來,心痛得快要窒息。
如果就這樣被他牽著,如果這條路沒有終點,那該有多好?
走過花園,韓柔珠的腳步停在白色的建筑前。住慣了奢華的別墅,權家純白簡約的希臘式建築讓她小小地驚嘆了一下。
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這個……送給你,或許對於你已經沒有了意義,但我卻會永遠記得,收下好嗎?」權泯野聲音沙啞,栗色的頭髮在月色里散著微光。
權泯野照例每天接送韓柔珠上學。只是,關於訂婚的事絕口不提。
「我會很樂觀地面對那些流言飛語的,所以,請你不要擔心我好嗎?」
只是,感情這個東西,一直都是不公平的吧!
上面居然刻有字——「M LOVE J」。
她什麼也不能做!
所以,一定要讓玉木槿一無所有才行!
眼前的權泯野,看不到憂傷,看不到焦急,優雅得如同童話里走出來的王子。
「木槿花,朝開暮落,追隨著太陽開,追隨著太陽落,因此,寓意溫柔的堅持。」
「哪有!你不也在傻笑嗎?白承熙,你看那邊那朵雲像不像一頭被烤熟了的豬啊?」玉木槿狡黠地看著白承熙,白承熙順著玉木槿手指的方向朝窗外看去。可下一秒只感覺臉頰一片冰涼黏稠,轉過頭便是玉木槿狡黠的笑容。
有人說是玉木槿橫插在了權泯野和韓柔珠之間,是個不要臉的第三者。有人說是白承熙與權泯野為了爭奪玉木槿而引發的戰爭。甚至有人找出了當年權泯野初中時的資料,說當時玉木槿就和權泯野出雙入對,之後又神秘消失。
不能有回應,不敢有回應!
「那是很漫長的故事了……」
白承熙其實一直在心裏默默地擔心著……
所以,這就是泯野哥眼睛里憂傷的原因嗎?
那時,雖然他不在她身邊,但,感覺那麼近。
訂婚典禮越來越接近,朴詩妍自然也跟著忙碌起來。三月的最後一天,四月二號的訂婚典禮進入倒計時。朴詩妍百忙之中來到了玉木槿的房間。
韓柔珠雙手顫抖著,往前翻閱。
「小槿,你和白承熙在一起,快樂嗎?」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