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忍辱、子彈、嗚咽

「杯杯,這就是你說的比被詛咒更痛苦的沒有詛咒么?」
「抱歉了,小鬼,欠你的一條命沒辦法還你了,所以,別死啊……」
時間是一條灰色的河,他像一支小舟,在悲痛與苦難中沉浮。他的陽光在那個叫做莉蘭的女孩死在凄涼風中的時候就已消失,他曾經絕望而不甘心地尋找,卻發現這條河在流淌向無盡的黑暗。
他痴痴地、低低地說,雙手緊緊握著掛鏈,將頭深深埋進了手臂里,雙肩簌簌輕抖著。
「凌帝……」華爾修定定看著他,低聲道。
其餘四名調查員驚悚不已,慌忙伸手向腰間準備掏槍,但隨後快如雷霆的連續四聲槍響,讓他們永遠也拔不出槍了。
正恍神間,撕裂空氣的呼嘯陡然尖銳響徹耳邊,等麥斯反應過來時,子彈已經洞穿他的腦骨,他眼睜睜看著那些血色飛濺,感覺到身軀最後都失去了知覺!
明亮的燈,潔白的牆,凌帝駐著拐杖倚靠著牆,另一隻手舉著的槍尚未垂下,眼神閃著冷酷的光芒。
華爾修怒得說不出話來,許亮等人也怒瞪著麥基,但顧及到對方調查部的身份,只好極力克制想揍他的衝動。
所以他有足夠的理由恨華爾修。
m.hetubook.com.com你和他都是萊茵聯邦的,不好殺他。但我是雷若帝國的,殺一個萊茵聯邦的狗,再正常不過。」凌帝冷冷道,目中還殘留著未消散的殺氣。
「老子要你的對不起有個屁用!在這樣亂來,總有一天你會死的!把自己扔在那麼危險的境地,會死人的知道不!你今天搞不好就跟我說不了對不起了!!」
麥基似乎充耳不聞,抬起頭,囂張地吹了個口哨:「走了。」
滿足與快|感並沒有如預想般襲來,反而一陣空虛佔領了全身,麥基無法想象,是一個怎樣的人會讓華爾修甘願下跪求他,但無疑,華爾修擁有了之前他們唯一共同沒有的東西——友情。麥基不是蠢人,否則也不會在索克斯軍校僅次於華爾修,他一直以來與華爾修針鋒相對,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而這一次,華爾修得到他一生都不認為華爾修能得到的東西。
「啊……嗚……啊啊……」
麥基饒有興緻地看著他兇狠的眼神,印象中華爾修一直是優雅雍容的,頭一次見到對手這麼憤怒的表情,當然要好好欣賞。他眯著眼,陰柔一笑,道:「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華爾修大少爺,https://www.hetubook•com•com軍部雖然確實已經下達了擊殺被感染者的命令,但你們當時在走道內,確定收到了軍令?」
「監控間,要對錄像做些手腳。」
華爾修渾身一抖,一邊的布萊斯被氣得眼睛都快噴出火來,怒叫一聲:「混蛋!」就要揮拳砸向麥基,好在被許亮等人死死拖住了。
麥基知道自己很嫉妒華爾修,很嫉妒。這種嫉妒甚至達到了憎恨的程度,同為萊茵聯邦權貴世家,華爾修就像一道揮不開的陰影,從小就伴隨著他:父母嚴格要求他,總是拿著他與華爾修比較,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超越華爾修哪怕一次,沒有人看見他的努力,所有人都圍著華爾修轉,而他只是想要家族的一聲肯定,換來得卻是因為惋惜而扭曲的恨鐵不成鋼。
慕羽幽幽睜開眼,那盞照明燈一如以往的首先映入眼帘,它是如此的固執而無情,永遠發著一樣強度的光,不知人情冷暖。
慾望在這個世界肆虐,而人亦有所守護的事物,當他人的慾望侵犯著心裏被守護的事物時,總有反抗者,有人忍辱負重,有人怒而殺伐,這兩種人,都需要莫大的勇氣,是以被人稱為勇者。
「你和圖書去哪?」
「嘖……當時那種情況下,只有射殺漢特隊長!而且軍部不是已經下令擊殺被感染者了嗎!」
麥基笑眯眯看著他們憤怒的模樣,想起兩年前他還對不能進入黑隼小隊而難過惱怒,想不到現在竟然能讓他們難堪,報復的快|感幾乎快要淹沒了他。華爾修深吸一口氣,在麥基驚訝的目光中眼眸漸漸回歸平靜,沉聲道:「你想怎麼樣?」
「你!」
「沒有受到詛咒的人,大概會比受到詛咒的人還要痛苦吧?」
「無論背叛、痛苦、內疚、悲傷,都當面對;無論劫難、無力、掙扎、信仰,都當堅強,藏於過去的,永遠不屬於未來。」
嗚咽聲像是從咽喉一絲一絲被抽出,這悲切而壓抑之聲,讓整個房間連同窗外的景色,都為之灰暗沉寂。或是說,凄涼的不是聲,不是景,而是人心。
悲怮與痛苦充斥在胸懷,他想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放聲痛哭或是撕力怒吼,但無論如何努力,最後只能無力地發出如蛇一般的嘶嘶聲,眼睜睜看著他們沉淪在灰色的河中,再也不見。
麥基怔然看著他,一陣恍惚感籠罩了他全身,他雖然極盡手段羞辱華爾修,卻從來沒想過華爾修真的會下跪,正是了https://m.hetubook.com.com解華爾修是多麼驕傲的人,才會對他下跪有多麼的震驚。那個在哪都散著高高在上光芒的華爾修,竟然向他跪下了?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還不是由我們怎麼說。」凌帝蔑然冷哼一聲,蹣跚轉身。
「根據監控錄像,慕羽中尉(西京反擊戰後晉陞中尉)在未得到軍部的命令下私自射殺了黑色獄隼隊長漢特,我將確認此事並彙報上級,在此之前,慕羽中尉將由我們監禁,直到送到軍事法院。」
華爾修愕然起身,和所有人一樣,震驚向後看去。
而還有一種勇者,是面對被踐踏成廢墟的黑夜中,尋找陽光。
「這件事,你也可以不用彙報的。」
他艱難坐起身,腦海回蕩著那個女孩抵著槍口閉眼的模樣,低頭,怔然抓著胸前的掛鏈,那是最後陽光遺留的溫暖。
「也就是說,你們在當時並不知道下達的軍令,但慕羽中尉已私自射殺了漢特隊長。根據軍事管理條約第三十三條規定,未得到軍令而私殺上級長官,罪當槍決。」
暗金色碎發彷彿在無聲的嘲笑他,跪著的身影如一座高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許亮面如土色,急急地道:「可是,他們是調查部的人啊!上級那……」
也不知過和-圖-書了多久,轟然一聲雷鳴,假象的光輕浮地照了進來,卻驅散不了半分黑暗。
「這……」
這壓抑的地方,是他已成廢墟的精神世界。這裏,一秒便如萬年,難熬而讓人發瘋。
華爾修沉著臉,雙拳握緊,臉色因憤怒而漲得通紅,狠狠盯著麥基道。
他在夢境中不能痛哭,在現實中,竟也無法放聲。
雜亂卻清晰的言語在黑暗中回蕩,一張張面孔或微笑、或嚴肅、或關懷的在長河中浮現、熄滅,他們曾經是如此地栩栩如生,以致每當出現的時候都讓人如此痛苦卻又不忍他們消失。
「大少爺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只是秉公辦事而已。」麥基低頭撥弄著手套,頓了一下,忽又漫不經心地道:「真是煩惱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你跪著求我的話,我肯定會左右為難的。還好你沒這麼做。」
他扭頭示意,身後的四個士兵會意,往慕羽病房走去,而麥基則漫不經心的轉身準備離去。他豎著耳朵,訝然聽到一聲輕響,猛然回頭,驚愕看著單膝跪著的華爾修。
他奮力掙扎著,只是這河如此的寬廣不見盡頭,他的掙扎無從說起。
他冷然的聲音消失在轉角,眾人還在震驚之中,連他已經蘇醒的喜悅都來不及感受到。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