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睡覺的地方嗎？」李若倩氣得直咬牙，臉蛋卻又不自覺紅了起來，嗔道：「到床上去睡。」
人這一生，要麼在開始的時候不斷尋找最合適的選擇，要麼就選定了一條路一路走到底，最怕的就是在半路徘徊停滯，張望四周，無路可選，無路可逃。
蘇離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優雅美麗，臉色卻漸漸蒼白。
「你幹嘛？」李若倩輕輕踢了他一腳，皺著柳眉道。
是的，也許她可以告訴自己，這是慕羽要付出的代價，所以給別人的傷害，也全都是慕羽的罪孽。但那……只不過在欺騙自己。
慕羽幫著李若倩收拾好房間，將她的行李都一一安置妥當，站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染了一層灰。
「喂，倩倩啊，哎喲怎麼想起給阿姨打電話了？」
慕羽洗完澡出來，渾身還帶著濕氣，一邊問李若倩道：「剛才是我的電話響了？」
喉嚨一陣乾燥，胸口無比地沉悶。慕羽抽出煙，掏出打火機，拚命地點，卻在這片雨中，只有一閃即逝的火光，如何點得上煙？
慕羽輕輕一嘆，摟住李若倩圓潤的肩頭，李若倩很配合地往他懷裡緊了緊。他低頭，親吻著李若倩的額頭，那些髮絲痒痒的感覺停留在他的唇。
這就是李若倩的報復，但這種報復，李若倩忽然覺得茫然。她的報復……究竟是為了要得到什麼？
她頓了頓，似乎在收拾著某種情緒，輕柔地道：「西京反擊戰的時候，你也曾對著華爾修、凌帝狠下殺手……相比起來，現在的你，控制力進步了很多。」
也許……這樣對誰都好……
慕羽一呆，看見李若倩別過頭去，臉上飛起一片淡淡紅暈，心中一嘆，道：「我東西都還沒搬過來呢……」
「呵呵，沒事，能穿。」慕羽笑了笑，撓撓頭，輕聲地道：「那個……謝謝。」
既不能回頭，便讓他從此用盡一生來彌補她吧，全心全意地愛她，無論責難如刀劍，無論眾叛或親離。
關了燈，夜的深，便徹底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在這片黑暗中，有人期待著明天的美好，有人沉湎於過去的往事，有人歡笑、有人哭泣。因為光明之下的世界，帶著一個面具，而只有夜，才能讓人脫下面具，回想或是思考那些在忙碌中被遺忘的事。
這是很反常的情形，慕羽和蘇離彷彿對調了一般，蘇離在一直說著，一刻都不曾停，彷彿在極力地掩蓋著什麼，彷彿在極力地逃避什麼。慕羽從沒有想過堅強如蘇離，竟然有一天也會有為之逃避的東西，就好像看到了當初那個怯弱的他一般。
「傻瓜。」
他已經淪落為不可見光的黑暗生物和_圖_書，蘇離的陽光，只會將他的靈魂燒成灰燼。
雨，下得漸漸大了。
「今天，就住這吧。」
她正胡思亂想間，慕羽放在桌上的電話響了，李若倩瞥見來電號碼，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拿起慕羽的手機走出房間接通了電話。
手機里傳來女人略微疲憊的聲音，和蘇離的清冷空靈不同，這聲音即柔又糯，如煙火般的嫵媚。
「你……不是那樣的人。」
李若倩聽著浴室內的水聲，沉默地坐著，她望著四周，心想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就是她的家了，她將和一個並不熟悉卻糾纏不清的男人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她聲音里的冷然和敵意像一根刺般刺來，李若倩心中冷笑，任何人都有資格責罵於我，但惟獨你不行。人不是物品，一旦丟棄了，便不是你想要撿便能撿回來的。
李若倩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關了燈，也鑽進了被窩，玉手輕張，抱住了背對著她的慕羽。
沒等慕羽反應過來，她就拿起手機撥通了慕羽老媽的電話，還特地打開了手機擴音器，電話沒響兩聲，陳明蘭過分熱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雨中，她邁步離去，無限落寞。
然後兩人就再沒說話了，空氣似乎瀰漫著一種沉重，壓著他們的喉嚨說不出話。匆匆將李若倩的行李拎出門，打了個車便徑直到了李若倩找的房子，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了。
李若倩溫婉一笑，很有禮貌地道：「阿姨，今天慕羽幫我搬家了，不過這時候有點晚了，可能他晚上就回不去了。」
慕羽不置可否地乾笑一聲，心想事也差不多幫李若倩做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就想回去了。但他剛一轉身抓住門柄，告別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李若倩忽然輕輕地道：
慕羽的身軀為之一僵。
手機里的女人一下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凝聲道：「你是誰？」
江芷馨……你懂嗎？
慕羽慌忙舉手投降，表示自己絕無非分之想，卻又聽李若倩明明臉紅得發燙，卻還故作鎮定，刻意輕描淡寫地低聲道：「反正又不是沒有過，我遲早也要付出這代價的。」
他抬起頭，眸子不可抑制地顫動著，抖著聲音道：「我和李若倩在一起了。」
慕羽重重靠在後背上，長長吐了一口氣，腦袋依然一片空白：「現在搬吧，反正……早晚也要搬的。」
她還沒有絕望，想要讓她絕望，除非讓她親耳聽到慕羽告訴她真相，告訴她永遠失去了他。
衣服的款式很不錯，黑色條紋襯衫，簡約的牛仔褲，倒也極為符合慕羽的氣質，只是也許是不了解慕羽的緣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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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慕羽依然選擇了她，儘管他愛得人是蘇離。
「讓我們一起面對吧，你的痛，我依然承受。」
當慕羽行屍走肉般來到李若倩家的時候，李若倩已經將行李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她打開門看見慕羽失魂落魄的樣子，隱約知道了原因，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慕羽迎進屋子裡，坐在慕羽身邊，道：「我剛才找到了一間房子，聯繫了房東，現在就可以搬過去……還是等到明天再說？」
那是她人生規劃里曾有過，卻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出現的同居時代。她不知道那個男人喜歡吃什麼菜，衣服穿多大，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厭惡那些事。只有一件事，她能確定，她的人生，將永遠甩不掉這段回憶了。
慕羽的臉不自覺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蘇離終於還是選擇了相逼，逼著他做出選擇。
哪怕不擇手段！
終於她停下腳步，在濛濛煙雨中看著慕羽，輕聲地道：「你很久沒去我父親那了，明天一起去吧。」
李若倩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刻意輕聲地道：「哦，那個……慕羽他現在在洗澡。」
上一次哭，是在親手殺死漢特后，而今天他又殺了一個人，就像當年殺死莉蘭一樣。不同的只是他那年殺了莉蘭的人，而這次，殺的是蘇離的心。
慕羽點點頭，滿懷緊張地跟在李若倩曲線窈窕的身後進了房間，然後躺在了地上，準備閉眼睡覺。
他終於哭著放棄了打火，抬起頭望著蒼灰的天空和雨簾。
柔膩的手握住了他冰冷而的手，在無聲細雨中，他的手被蘇離如此緊緊抓著，那些滑落在手上的水跡，宛若是兩個人的血脈彼此融合，黏合著兩顆心。
「呃……，嗯。」
慕羽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換了睡衣，雖然不是那種誘惑情趣的款式，但薄薄的睡衣輕易就勾勒出了她動人的曲線，高聳的前胸，纖細的腰身，還有兩條裸|露在外的修長美|腿。他心頭一陣突突地跳，忽然覺得口乾舌燥，不敢再看，連忙爬上了床，側著身子躺下。
慕羽看著她的背影，表情漸漸扭曲一團，他想他這一刻的表情和當年發現殺死了莉蘭的表情一樣，痛苦而歇斯底里。
「沒，是我前台長打電話想要我留下來。」李若倩不動聲色地回答。她看見慕羽身上寬大的衣服，俏臉一紅，道：「看來還是大了一號……」
她通紅著臉，橫了慕羽一眼，嗔道：「不許瞎想！」
公司這幾天莫名其妙的遭到圍剿，資金已經捉襟見肘，再讓她的壓力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從沒有感到如此無望過https://m.hetubook.com.com
，無論她如何儘力，都無法挽回不利的局勢，那潛藏在暗處的敵人實在太強大了，在這樣下去，遲早會走到破產的地步。
蘇離渾身僵硬住，玉手從他掌心滑落，愕然看著他。
慕羽頓時大汗淋漓。
……，這真的是我的老媽？！
所以他和李若倩已經邁出這一步了，就再也不能回頭。
江芷馨已經整整三天沒合過眼了，儘管在人前依然鎮定自若氣場十足，但人後卻總是感到可怕的疲憊。所以她才會想起叫慕羽一起來陪她喝杯酒，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慕羽可以稍微緩解一下她緊繃的心情。
「睡吧。」他說。
「你的傷勢沒問題吧？」
良久后，江芷馨抬起頭，撿起手機，撥下另外一個號碼。她眼眸變幻不定，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按下撥通鍵。
「啊什麼啊，快滾上去。」
「這話應該我來問吧，我知道你是誰，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打電話給他？」李若倩淡淡道：「我是他女朋友，所以，麻煩你以後不要再給他電話了。」
慕羽苦笑不已，就聽李若倩甜甜地說了一聲「阿姨再見」后就掛斷了電話，望著慕羽的眼裡帶著一絲戲謔和小得意。
慕羽低著頭，雙肩輕輕抖動，濕透的發垂落著。蘇離的那道陽光如此溫暖，普照眾生，足以讓一切鮮花綠野明媚在這雨中綻放。
另一個地方，江芷馨臉色發白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傻了一般將手垂下，任由手機滑落。她面前的桌上，還擺著一杯未喝完的洋酒，在房間中瀰漫著濃烈的酒氣。
李若倩看著他汗流浹背的樣子，柔聲道：「去洗個澡吧。」
全世界都在責難於他的禽獸行為，一夜之間，他本以為自己失去一切，一無所有。但獨獨蘇離，那個永遠給予他溫暖的蘇離，那個永遠是他猜不透溫柔的蘇離，卻依然選擇著相信他，並且智慧地看透了真相，雖然她沒有證據，但她的語氣如此篤定。
……
新聞媒體工作者效率的確很高，李若倩在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就找到了一所好房子。兩室一廳，向光的陽台，裝修也頗為精緻。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沒有洗衣機了，但這回頭買一個就行，反正現在的洗衣機倒也不算太貴。
所以，身在黑夜的人，脆弱不堪。
「羽，是我。」
他原以為蘇離聽到這個消息會勃然大怒，或者是轉身離去，從此不見。但蘇離僅僅是收斂了笑意，這一刻不笑的她終於又回到了那個真實而冷艷的蘇離，她看著慕羽，很認真地道：「我知道，但是……」
李若倩怔了怔，隨後笑靨如花。
只是他已經習慣了太久了黑暗，久到在重見渴望已久
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陽光的時候，他如此難過，他渾身被灼燒，他的靈魂在那陽光下冒著縷縷青煙。
冰涼的雨打在鼻尖上，帶著一股酸澀的味道。慕羽閉了眼，努力讓眼裡的滾燙冷卻，然後他睜開眼，道：「蘇離，我不能去了……我和李若倩，在一起了。」
慕羽心頭暖了一些，笑了一笑。人生似乎總是這樣，在你充滿熱情和光明的時候，突然會有陰雲密布，而你以為從此暗無天日的時候，那些陰雲的縫隙中，卻會偷偷漏出一點光亮，雖然一閃即逝，雖然不足以改變所有，但終歸比起沒有和絕望要來得好。
但接電話卻是一個女人……
「啊？」
慕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雖然下著雨，但天色才剛剛暗，哪裡晚了？但他老媽陳明蘭人精著呢，一下子就聽出李若倩的意思，電話里傳說一聲深深地倒抽聲后，立刻就響起陳明蘭極其誇張的笑聲：「哎呦，是啊！沒關係，就讓他今晚住你那吧，你告訴慕羽，我和他爸今天都有點累，再過半小時就睡了。哎呀……好像家裡的門被我反鎖了……唉唉唉，懶得下去開了，反正慕羽住你那了，也不回來。」
慕羽睜開眼，詫異道：「睡覺啊……」
那手心的雨水，終究是水，不是兩人彼此融合的血，無法黏合他們的心。
「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但黑色獄隼也許真的是華爾修和凌帝其中之一謀划的。」
江芷馨想過了，她可以為了慕羽而放棄一切，但如果她失去了慕羽，那麼公司就是她唯一擁有的東西。為了她不再一無所有，她一定要拼盡全力保住公司。
他終於落下淚來，無聲的哭。
他抽泣著，看著蘇離的背影漸漸遠去，心知從此再也追不上。
慕羽的臉頃刻慘白如紙，他看見蘇離極為好看的黑色眸子像一道光鋪灑在他的側臉。
慕羽轉過身，黑暗中他依稀能模糊看得見李若倩的臉，他知道李若倩有點後悔的是什麼。因為一個報復，而傷害到了另外一些不相關的人，也許她僅僅是想要向壓迫她的權勢討一個公道，但玉石俱焚的人，連帶燒著了其他人。
晚飯是慕羽做的，飯後的碗筷在李若倩強烈的要求下，慕羽只好閃到一邊，讓李若倩負責洗碗，自己一個人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等到夜了，兩人困意來襲，李若倩看了一眼慕羽，道：「去睡吧。」
那口氣，好像和李若倩認識了很久，從小看著李若倩長大似的。
慕羽猛地睜大了雙眼，心裏有一股暖流殺來，雖然溫暖，但所過之處，必心如刀割、遍體鱗傷。
石板路上寂寥無人，在所能看得到世界，只有自己和蘇離兩人。蘇離和他并行著，
和_圖_書但每走一步，慕羽就覺得兩個人的距離似乎又遠了一天。
「是嗎。」她笑了笑，朦朧的雨中，她的容顏帶著從未有過的凄楚，她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優雅，輕聲地道：「那……祝你們幸福。」
天空下起了青灰色的細雨，眼前的視線被稀稀薄薄的雨幕模糊。
慕羽張大了嘴，愕然看著李若倩，一時沒確認清楚她的意思……李若倩被他獃滯的眼光看得小臉通紅，咳了一聲，掩飾道：「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啊？」
他心如刀割，沉默著，一言不發，只是目光從未離開蘇離，想要將她最後的一點身影也留在回憶中。
李若倩自然也感覺到了，隨後她輕輕地將側臉貼在慕羽的肩膀上，近乎呢喃地低聲說：「我有點後悔了。」
「我也相信他們的為人，可是別忘了，他們早已不是自己，背後代表的是一個集團。」
江芷馨俯下身子，將臻首埋在雙膝之間，散落的青絲垂落在地板，嬌軀不可抑制地輕輕顫抖起來。
「就住我這間吧。」
「不用，你喜歡就行。」
然後她站起身，冷冷看著外面下著的雨。
慕羽也覺得需要一場沐浴讓平息自己激蕩的心情，走進浴室的時候，發現邊上已經放好了換洗的衣服，那套衣服很嶄新，甚至連商標都沒有撕掉，顯然是李若倩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
蘇離大約也是相同的感覺，所以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話，她不是個擅長說話的女人，所以雖然儘力了，但依然無法將他們的距離拉進成過去一樣。
「你要不要看看房子的裝修，這裡有圖片……」
從開門看到慕羽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了慕羽和蘇離的結果。李若倩捫心自問，若她是慕羽，應該不會放棄蘇離而選擇她，因為無論怎麼看，蘇離都比她要優秀，她漂亮、家世深厚，輕易就能懂得慕羽的心。所以李若倩回到家的時候，心中莫名地煩躁，所以她很快找了房子，買了新衣服給慕羽。
「對了，你最近小心一些，納蘭德容被楚雲琦襲擊了，雖然消息被瞞住了幾天，但西北的納蘭家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納蘭家主納蘭言勃然大怒，已經派了納蘭德容的大伯過來向楚家要個說法，不排除他們會將怨氣撒在你的身上。」
說完，她果斷掛斷了電話，忽然回味起剛才竟然如此坦然地自稱是慕羽的女朋友，心裏泛起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李若倩的得意一下子沒了，臉蛋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她當然知道慕羽指的是什麼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乾材烈火，能沒事才怪。
事已至此，慕羽也無可奈何了，但心裏仍有一絲擔憂，對李若倩道：「那個……真的沒事嗎？」
「嗯。」她低聲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