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的殺人都不會讓人感到麻木。納蘭德容生平作惡無數，大概他的死，會讓大多數人拍手稱快。但慕羽看著他流著血卻平靜安詳地臉，忽然對那些關於他此前惡人印象模糊不清。
「是！」楚雲琦重重地道。
胸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得保重二字。
「放心，我還等著你娶我呢。」
「嗯，很不好。」
「呃……」
慕羽瞥了他一眼，道：「這隻是，戰爭的序幕而已。」
蒼穹如墨，草動蟲鳴之聲，不僅沒有帶來分毫熱鬧，反而渲染地這夜更加沉寂。
「我以為我做好了殺人的準備……但是，我一定會做好殺人的覺悟的。」楚雲琦推開慕羽，年輕的眸子漸漸凝定，斬釘截鐵地道。
次日天亮的時候，基地已經被清理得整潔乾淨了，彷彿昨夜那一場激戰從未發生過一般。而一大早，基地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慕羽心中憐憫，問道：「為了楚門的榮耀？」
蘇離回過神，玉眸凝望著她，嘴角含笑。
楚雲琦身體猛地一僵，隨後又軟化下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殺人的感覺，很不好。」
她在慕羽目瞪口呆中輕描淡寫地說完，微微一笑，昂首大步離去。出口處，許亮背靠門楣，咧著嘴大笑，高舉手臂，伸出兩根手指大力揮舞著。
皮製軍靴的聲音即使踏在柔軟的泥土中，發出地沙沙聲也讓人心生凜然。許亮走到納蘭德容的屍體身邊，輕輕踢了納蘭德容數腳。
慕羽心中一抖，雖然並不意外，但想到蘇離要再次踏上戰火之中，他便心神不寧。他沉默了片刻，道：「許亮……也去么？」
慕羽苦笑一聲，本來是想說這件事蘇離不用向他道歉，因為他們已經沒有那樣曖昧的關係了。只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的心裏，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讓蘇離刻下了一道烙印。
砰、砰、砰！
她轉身的那一剎那，似乎散落的光拉長了她堅強的背影，那些跳動的發梢，彷彿有一道無言而澎湃的力量，從遠方而來，近在咫尺，重重殺進了慕羽的靈魂。慕羽心中一悸，終和_圖_書
於還是沒能抑制，猛然大聲喊道：「你要給我活著回來！！」
「那麼，保重。」
慕羽聽著他倔強的話，忍不住嘆息，輕聲地道：「這就是殺人。」
然後他漫不經心地掏出手槍，漠然對著納蘭德容的心臟、頭部又連開數槍。
「嗯。」蘇離道：「他雖然現在變了不少，但依舊是個值得相信的人。他讓我轉告你，下次一起喝酒，我們三個。」
這就是歲月可怕的地方。慕羽走在許亮身後，低聲地道：「他死了。」
蘇離很滿意地笑了笑，道：「那麼，你也保重。」
周圍響起那些斬釘截鐵的聲音，像是一道嚴酷的嘲諷。慕羽原是熠熠生光盯著許亮的眸子變得暗淡，他低著頭，想起那個活蹦亂跳、搞怪瘋癲的許亮，看著地上月光影射出的那道冷峻嚴厲的影子，突然胸口發堵。
慕羽還要再說些什麼，許亮已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有些東西，我永遠不變。沒有下次了，我保證。」
他說得沒頭沒尾，但許亮與他出生入死，他一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許亮輕嘆www.hetubook.com.com一聲，搖搖頭笑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慕羽在他們的身後佇立了許久，鄭遠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拍了拍慕羽的肩膀，道：「放心，以後你還有大把的機會！軍部這一次沒讓你加入西北戰鬥，是想讓你留下好好培養楚雲琦。當然……如果戰事焦灼，你就是決定勝負的最強英雄。」
煙頭在黑夜中忽明忽滅，不遠處傳來震動耳膜的轟鳴聲。慕羽對這樣的聲音有著太多複雜的熟悉，他站起身，望著蒼穹。
來來往往的人們中，只有那個孩子是靜止不動。他靠著牆壁，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軀，雙肩微微抖動。而他背後的牆，那些沾染的血跡狼藉，像一片潮水將他包圍。
許亮轉過身，黑夜中，慕羽的眼眸發著讓他陌生的光。他對那目光陌生地有些不安，因為那道目光對他變得陌生。
「累了的話，早點休息吧。」
「第一句，對不起。」蘇離臉色一正，歉然對慕羽道：「因為是軍部的秘密行動，所以假意于納蘭德容的事沒來得及通知你，讓你擔心了。」
慕羽坐在納蘭德和圖書容屍體旁的石頭上，看著納蘭德容渙散的瞳孔和那些汩汩流出滲入土裡的殷血。他默默點上一根煙，默默地看。
慕羽心中嘆息，走上前去，楚雲琦的眼眸終於恢復了一點神采，抬眼望他。慕羽輕輕拍著他的頭，將他的頭按在肩膀上。
「第二件事，西北開戰了，所以……要暫時去那裡一段時間。」蘇離眨眼道：「因為某人不主動為我送行，所以我來讓某人來讓我送行。」
「你怎麼來了？」慕羽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太白痴了，至於白痴在哪裡，他卻還是白痴地沒想明白。
簡直判若兩人。
終焉基地中，喧囂已經寧靜，但零碎的殘骸，到處沾滿的血跡，還是說明了剛才那一場戰鬥有多慘烈。范思涵正指揮著人員忙碌于清理掃尾，慕羽一眼就望見了楚雲琦。
蘇離笑盈盈地看著他，道：「只是找你說兩句話而已。」
時間宛若為之停頓了那麼一秒。
那是大批機甲引擎一起響徹燃燒天空的聲音。
蘇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慕羽有種錯覺，似乎蘇離已經知道他沒說出的話卻故意裝作視而不見。和-圖-書
「走吧。」許亮欲言又止，最後又放棄了解釋，只是柔聲對慕羽道，隨後目光環顧，陡然變得凌厲，冷喝道：「帶上叛國者的屍體！」
慕羽點點頭，望著蘇離微笑而美麗的臉。縱使在熊熊焚燒的戰火之中，她永遠像是一片純凈的清泉，從容地讓人安靜。這樣一個勇敢的女子，自己又何德何能讓她為之傾心？
慕羽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明明是不對的事情，他卻無言以對。大概是因為殺戮穿著美德的偽裝，就這樣從一個孩子的身上剝離，大概會很痛吧？
他如此安靜，怎麼能讓人聯想到他是個暴戾的人？
「這，其實你……呃，那第二件事呢？」
轟鳴的引擎，機甲在夜色中離開。慕羽和許亮同坐在一台機甲上，一路無話。
……
隨著機甲一台一台地落下，大地微震中，為首機甲的駕駛艙緩緩打開。許亮冷峻地表情隨著升降索的降落愈發清晰。
「是！」
「教官……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楚雲琦顫著聲音道。
他們消失在光的盡頭，帶著從戰火來的驕傲和自信，走入戰火中。
他最後只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