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所有的火光停頓，然後所有的黑暗龜裂。
我是誰？我在哪？
血海之中，浮現出一個女孩的臉，她的臉蒼白如紙，瞳孔渙散無神，被緊緊抓在一隻冰冷的鋼鐵機械手中，無力垂著頭。莫名的，他的心驟然疼得彷彿要裂開了一般，臉頰劃過冰涼，淚如雨下。
一個黑色肌膚的少女倒飛在空中，仰著頭，額頭上綻放著一抹嬌艷的血花，伴隨著花的凋零，她的屍體重重落地。
「呵呵，各為其主嗎？」
華爾修皺起眉頭，道：「天華的軍事實力雖然只是中上，但警惕性還是太低了。」
一群機甲前赴後繼地迎著巨大的火光，剎那被火光氣化。
燒得鮮血淋漓。
慕羽怔怔看著她喜極而泣的臉，這才感覺到渾身彷彿散了架般的酸痛，他低低地道：「李若倩……？」
這不是他要的光明，哪有光明會如此鮮血淋漓？哪有光明會如此殘忍無情？
華爾修和凌帝也有接受這樣結局的覺悟，在某一天的戰場上，他們中總有一個會將對方置於死地。
命運對於大多數人其實差不多都一樣，不殘忍、不舒坦，但對於某些人而言，大概是天降大任的原因，他和_圖_書
們的命運在耀眼的同時自然也有慘痛的暗面。自從卡斯特戰爭結束后，世人常常將人類少壯一代最耀眼的兩個人拿來比較，從能力到品性，從勢力到未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華爾修和凌帝將是一生的宿敵。
雪白的天板，精緻的吊燈閃著柔和的光。
他終於嘶吼出聲，帶著悲泣之音，面容扭曲，靈魂殘破。這才發現，原來習慣了內心無力的掙扎，才會習慣不嘶吼出情緒。
他閉上眼，直到聲音消卻為一片平靜，才緩緩睜開了眼。
胸膛有一種恐懼在呼喊，但喉嚨卻嘶啞的發不出聲。這樣的沉默壓抑地讓他幾乎快要窒息。
他的話淹沒在一片人潮湧動中，他看著自己的母親第一個沖了上來，抱著他失聲痛哭，而他的父親站在一邊默默抹著眼角。還有許多人，臉上都帶著淚水和笑容。
一道美麗的臉在下一刻佔據了這些視線，她流著淚，卻滿是激動驚喜的笑容。
只是這光，並不是光明。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光燃燒著，升騰中隱約有著殘酷。
她立刻往門外走去，身後卻響起了一道遲疑的聲音。
但人們卻一直遺忘，他們和-圖-書曾並肩作戰，他們曾生死相依。一直遺忘，他們也曾為了對方的苦難怒髮衝冠。
華爾修吃了一驚：「你是說……天華有人在幕後參与？」
「未必。」凌帝沉聲道：「天華這十幾年來經濟騰飛，中蘇也成為頗具影響力的城市。在所有國際都市中，也只有中蘇因為天華軍事實力薄弱的原因，防禦性最低。」
轟然一聲，世界傾塌。
蘇離眼眶微紅，走到他身邊，柔荑撫著慕羽的額頭，感受了一下體溫，輕聲地道：「還有一點燒，我馬上去叫醫師過來。」
若這就是神給他的光明，那麼他寧願永墜黑暗，孤獨而卑微地在黑夜裡苟活！
「你呀，還是這副口硬心軟的樣子。」華爾修搖搖頭，轉過身，沉默的看著窗外。
「所以這就說明，一，妖獸不是從外太空入侵的。二，妖獸一直就在中蘇附近。」凌帝冷冷道。
那是一個男人，眯著眼睛帶著陽光一樣的笑容。那樣的笑容正是他渴望已久的光明。但下一刻，從盡頭划來一道光束，將光明毀滅在了火光之中。
請給我光明吧！我要光明！
他在內心高喊著，當最後一道畫面近在眼前的和_圖_書時候，他驚恐看著無數的怪物從天而降，將整座城市摧毀成一片廢墟。
一個魁梧的漢子像只野獸般將一個俊美少年撲倒在地，張開口要撕咬少年的脖子，一顆子彈驟然穿透了那個漢子的腦袋，揚起一片血花……
身後傳來華爾修的聲音，凌帝回過頭去，華爾修緩步走來。他標誌性的暗金色碎發在這黑夜中優雅而柔美，黑暗並不能遮掩他劍眉星目的俊美。
「還在這裏么？」
我要所有悲痛都停止，我要所有殘忍都消逝。
慕羽正望著她，目光茫然。
……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呆若木雞。
然後眼前女孩的畫面幻滅，又一個畫面在離他更近的地方呈現而出。
然後他聽見鋼鐵在高溫中溶化的嗞嗞聲，聽見凄厲的哀嚎聲，聽見……隱隱約約卻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悲泣聲。
但高高在上的神不是任何人的奴僕，從來不會有仁慈憐憫之心。那些光依舊在可怕的燃燒著，燒盡了黑暗，燒盡了所有一切。
凌帝抬頭望著如墨蒼穹，在這濃烈的黑夜裡，他的眸子卻比黑夜更深，黑得泛著冷芒：「我一定會讓他死。」
「走開啊！！！！！！」
「他沒www.hetubook.com.com醒來，我放心不下。你……不也是么？」凌帝淡淡地道。
「不……不要過來！走開……」
一幅幅可怕的畫面，一步步地壓迫逼近。像是壓縮了賴以生存的空氣，壓得他呼吸近乎窒息，整個靈魂都在被一片片撕裂，痛徹心扉。
夜色如墨，凌帝站在病房的窗前看著這座城市。經受了妖獸摧殘的城市，到處都是廢墟，但與此截然相反的是樓外直到此時還在慕羽祈禱的民眾們。凌帝知道，他們祈禱得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宛如初生太陽般發著光的希望。
「妖獸毫無預兆地突襲，事先沒有任何痕迹。如果沒有人類的引導，怎麼可能隱藏得這麼深？我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
「萊茵聯邦的調查也顯示，至少在全球萊茵聯邦駐軍的地方，沒有發現妖獸移動痕迹。」華爾修認真地道：「如此數量的妖獸如果有移動，也不可能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可是，接受這樣的結局，從來不代表著他們願意發生這種結局。
他竟然認得這樣的光，那是火光，來自戰火的火光。
「媽，芷馨……他們，是誰？」
因為在那些被標榜的大道德大仁義面前和-圖-書，這樣個人的情感似乎不值一提。
他毫無反抗之力，只能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看著那一道道的火光中滲出的血匯聚成一片血海，漸漸向他聚攏，將他包圍。
凌帝也轉過身，他的身軀站立得挺直，彷彿這世間沒有一樣東西能壓彎他的背脊一般，他負手道：「我問過凌烈炎了，統一戰線聯盟的布防很嚴密，妖獸如果是從外太空入侵中蘇，不可能沒有留下移動的痕迹。」
蘇離猛然回身！
「慕羽！慕羽！……！他醒來了！！他醒來了！！！」
世界是一片深沉的暗，無止無盡，一個人孤獨地懸浮在這片不明方向的黑暗中。
大許是不可見的神邸聽見了他內心歇斯底里的期待，無止盡的黑暗驟然閃耀起宛如繁星的光。
華爾修苦澀一笑，凌帝眸子輕動，道：「不要動搖你的意志，否則的話……你會死。」
我要一切再回到起點！
華爾修走到凌帝身邊，和他並排靠在牆上，琥珀般的眸子望著天花板，道：「話說回來……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在一起了吧？」
燒得腥臭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嗯，回到地球后就沒什麼可能了。原本以為，再一次的見面會是在戰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