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恢復期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光怪陸離症候群(一)

泛著陰冷的濕鹹海風從失去玻璃的窗框灌進房間,又從帶著可疑啃噬痕迹的破損房門缺口離去。垂落的生鏽風鈴無聲搖晃。堆在散架木椅上包裹著骨骸的臟污的、染血的外套乾涸多時。牆壁攀爬的惡濁霉斑黏連著黴菌與幼蟲屍體。
長廊盡頭的陸離原路返回,微微駐足后從窗檯翻出無名畫廊,走到開闊的十字路口,他抬頭眺望向蘇加德山——那裡也應該沒有約瑟夫男爵。
水毀壞了文字,也保存了文字。
陳舊而陌生的布置眼前呈現。
嘭——
陸離來到空蕩街道,這裏同樣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迹。
陸離感知他的詛咒頭銜。
沒有奧菲莉亞。
褪色的壁畫于幽暗中若隱若現,這堵牆壁堵住陸離的去路。
窗外一片海港,灰濛濛的陰沉天氣讓羅德斯特港只剩下一片輪廓。
沒有安娜。
摸索、敲擊牆壁,摸不到洞孔、牆壁傳出實心的悶聲。
沒有魔鬼詛咒,沒有埋著救贖碎和_圖_書片的傷疤。
眺望蘇加德山上延綿的建築,沒有瑪瑙湖營地,沒有漩渦之地。
沒有通靈槍,沒有胃袋,也當然沒有末日啟示書。
安蕾夫人藝術畫廊坐落於此……
打字機列印的字體無法辨認,只有右下角模糊潦草的字跡能夠辨認出是一個人的名字。陸離抬起玻璃板,想要拿出文件,但玻璃板下涌動的潮濕洇痕將紙張撕成一片碎絮。
現在,能去的地方只剩最後一個。
沒有入夢之人,沒有樹語者,沒有燈塔,沒有他曾擁有的任何詛咒頭銜。
塵埃未落的走廊沒有奇怪腳印,這棟建築許久無人問津。
灰暗世界籠罩著死寂的破落城市,鉛灰色的海洋是這幅素描畫里唯一會動的事物。
沒有奧利弗和喬喬。
房門與窗戶被木板訂死。但因潮濕,木板早已腐朽不堪。
沿著無名的街道向港口步去,路上什麼也沒發生,彷彿貝爾法斯特早已失落,遺棄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久。
風衣衣角和長褲膝蓋不可避免沾上此地灰塵,陸離忽略這些,站在窗前。
陸離從海岸街道向山頂步行,沒有遇到倖存者,也沒遇到怪異。沿途經過普利斯貴族學院,陸離站在爬滿鐵鏽的圍欄外注視這棟歷史悠久的古老建築。
畫廊正門的鐵門鎖死、銹死,陸離挽起袖子,從破碎的窗檯爬進畫廊。
眼前,應是安蕾夫人藝術畫廊的建築成為一間航運公司的辦公室。
離開圖書館廢墟,然後,陸離來到達芬奇街區23號。
踩著焦黑泥土留下足跡,陸離鑽進危險廢墟,推開塵封的鐵皮門,灰塵簌簌落下,幾節石階延伸進不可目視的幽暗。
從昏暗的維修站走出,遼闊的海灣吹來海風,羅德斯特港外拋錨船隻孤寂地飄蕩在海面。
水手街區。
沒有光怪陸離偵探社。
找到自己所在位置的陸離來到一條街區外的貝爾法斯特圖書館。
沒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光明之地,沒有黑暗時代。
往日需要藝術造詣和學識才能品鑒的藝術品如今歸於塵土,與泥灰為伴。
本該是這樣。
工業區的煙筒已經停了很多天,但霧靄依舊詭異的籠罩貝爾法斯特。
落地聲在長廊回蕩,皮鞋踩著泥濘而乾涸,雕塑破碎形成的塵土污漬,陸離踏入這間與記憶無關的藝術畫廊。
被人類遺棄,被怪異遺棄。
從貝爾法斯特地表建築凱爾薩斯大教堂的崩頹大門與失落墓園外短暫停留,在猶如頹廢畫家的鉛筆下的素描世界、無聲訴說往日繁華的商業街走過,攀爬被貝爾法斯特人親切稱為「小麥克唐納山」的山丘,站在蘇加德山第二峰眺望無邊無際的海洋。
離開窗邊,陸離走近房間里唯一的屍骸,抽出口袋裡半露的一支鋼筆。
沒有調查員基地。
名貴的油畫歪斜掛在牆壁、躺在地上,無一例外因雨水潮濕變成扭曲、渾濁。成為無法辨認、融化蠟像和圖書般的油畫。
回憶最多的地方。
猶如矇著紗幔的陳舊房間勾起陸離埋藏深處的久遠記憶。
陸離走出辦公室,沿著街道向前,在航運公司旁的25號看到一間畫廊。
忽略桌角鎖死的保險柜,陸離看向書桌玻璃板下壓著的一張文件。
早已不能再用的鋼筆被放回骨骸中,陸離走到門前,推向破損房門。無法承受用力推動,房門向後倒去,能傳到街道上的巨響在落滿灰塵蛛網的陳舊長廊回蕩。
陸離將從廢墟撿來的炭塊拋進黑暗,幽暗深處響起回聲,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
掰掉第三塊木板時,陸離停下,望向透進光亮的房間。
某隻怪物在不知多久以前闖進心理醫生的辦公室,將毫無準備的醫生殺死,但沒吃掉他——起碼沒吃掉衣服包裹的部分。
這裏的人都去哪了?
陸離眼眸微垂,將畫框放回原處,沿著回蕩腳步的幽靜長廊繼續向前。
姓氏因刮痕模糊不清,留下刮痕的尖銳物同時撕裂口袋上的布料hetubook.com.com,因此裸|露的骸骨呈現與房門同源的啃噬痕迹。
維持安靜聆聽片刻,沒有其他聲音響起,陸離邁出房間。
那場大火將這座知識殿堂付之一炬,而政客的推脫讓使人傷感的殘骸無人問津。
臨近傍晚,陸離來到低矮長屋前。
陸離輕易掰下封死窗戶的木板,微光探入房間。
來到海風吹拂的臨海街道,陸離走進因風吹雨打褪色的安雷斯兄弟維修站。邁過倒塌腐爛的木架,來到最深處。
沒有雕塑,沒有德古拉。
陸離踩著倒塌的房門走入辦公室,繞過歪斜、倒塌的書桌,來到最深處的房間。
黑眸微垂,陸離看向伸出的左手手背。
手掌按著凝固在地板的污濁,一道身影從幽暗房間爬起。
封閉讓這幅油畫保存不錯——一名站在農莊前拿著農叉的農夫。
手掌摸向腰間。
曾經價值不菲的手工鋼筆如今與塵埃和鐵鏽為伴,其上細小文字寫著:費瑟利·???
陸離來到記憶中的所在,一幅畫框扣在地板,被他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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