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第五章

婉兒指指近處,「這個呢?」
自豐順麵粉公司及其所屬豐順麵粉廠開業以來,生意看著還不錯。肖少泉久住京口,十天半個月的到上海來一趟。當然是來看他的廠子,同時也是來看那個精明幹練的女人。那個女人總是如同根羽毛般不知不覺地撩撥著他的心。
「我是為你肖少泉著想。」婉兒振振有詞,「你想想,你京口、上海兩頭跑,這裏的事本來就不能專心照顧。而你之所以還能在此說了算,只緣佔了五一股,並以占股份過半而雄踞董事寶座。試想,如發行股票,不僅召來諸多董事難以駕馭,而且眾多資本往裡一投,你所佔股份將大打折扣。那些持股者俱是上海坐地戶,一個個賊尖溜滑,倘若聯起手來,遠非你我這樣的半道出家之人所能應裕。不如圖個乾淨痛快,就是你我合資,不再擴大什麼業務,贏利后你我按股分成。」
「快快說來!」肖少泉喊起來。
大旺錢莊易手已數年了,但卞夢龍總是念念不忘。人們總說,時間會磨滅記憶。但在這件事上,時間如同一個停擺了的鍾一樣,永遠停滯在金山大水盪的那個時刻。在佔有了婉兒之後,周穆鎮在他的記憶中淡薄了,而京口之恥便日漸強烈地佔據了他的心胸。不管他考慮什麼,甚至想那些與己無關的事情之後,一種驚恐的思緒便會漸漸地襲來,就像防不勝防的暗箭一樣。他每一想到自己對溫秉項的報復,那一夜,攜帶著溫秉項的錢財前往蘇州,路上黑壓壓的,而他心裏卻灑滿了陽光。幾分鐘后,他面前就會出現另一個情景:他親眼看到被殺了的肖少泉從畫舫的艙里背著手走出來了。他每每想到自己與小鳳姐的床笫之歡,而小鳳姐的祖業最終交到了他的手裡。幾分鐘后,王三千又浮現在他的面前:打開麻袋一看,王三千翻著的眼珠,從眼窩、耳朵、鼻子中淌出來的俱是一種黑糊糊的液體,跟凝結的煤焦油一樣。他常常想起不久前的事,連英國人都被他耍了。他借英國人的勢,裹走了中國人的幾十萬。幾分鐘后,他的心會感到一種悸痛,那張用殺頭來強逼他簽下的轉讓大旺錢莊的契約又出現在眼前。他哆哆嗦嗦地簽了字。隨之,一番苦心籌劃,一番苦心經營,即將到手的金山、銀山全部付之東流。
「喲!」肖少泉倒吸了口涼氣,這可不是小事了。
「非我出爾反爾,而是為你圖謀暴利著想。」婉兒顯得胸有成竹,「原先我反對招股,主要是從你我分成著想。既然你感到所分到的利,遠不抵所要償還的投資的利息,那就只好招股,捎帶著說,一年下來分五千多,於我是知足了,感到不夠本的是你,所以說招股是為你著想的。」
在萬國旅社,他們在燈下草擬了一份招股的文件,雙方簽名蓋章,文中規定,「單買雙」招股事宜由婉兒全權辦理。待婉兒把這張紙小心收好后,肖少泉突然漲紅了臉,說:「婉兒,我今晚不走了,何如?」婉兒笑了,「來日方長,以和*圖*書後看合作情況而定吧。」說完笑眯眯地把春情蕩漾的他推出了屋外。
公司里已經放年假了,無人。他趕到婉兒平素住的萬國旅社,仍無婉兒的影子。待垂頭喪氣地回到下榻的旅社,卻見到婉兒留下的一張便條。條上說,她有事去杭州,三日之後的上午十時在嘉定猗園等著他。
「什麼怎麼回事?」婉兒不解地眨眨眼睛,「我出地皮,你掏九萬,頭年就賺了一萬多,這還少嗎?照這個樣子下去,不足十年,一個廠子的投資就全部回來了,這還不知足嗎?現在軍閥混戰,兵荒馬亂,有多少廠子都垮了,我們不但挺住了,還在繼續贏利,你還要怎樣?」
「也是。」肖少泉感慨地說。
「招股又有何益?」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還差不離兒。」婉兒綻出了笑意。
幾下就把肖少泉問住了。他吭哧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偏頭想想,對方又言之成理,只得長嘆一聲。
麵粉這個行業是卞夢龍確定的。他在上海時早就注意到,素來吃米的上海人當中,喜吃麵食的人越來越多了。而且來上海打工討生活的人當中,吃麵食的北方人佔有不小的比重。這樣,在上海市民中對麵粉的需求日益擴大時,搞個麵粉廠斷無銷路問題。
「還有一條。」
「你的意思是……」
婉兒頭上盤了個圓圓扁扁的髻,髻上罩著個珍珠髮網,旗袍外套著件粗呢子上衣,衣服像是沒有扣子而終日敞著。白日里,她總背著手,平靜地、不知疲倦地在廠子里一步一步地踱著。粗糙的衣領磨蹭著她那潔白細嫩的脖子,她間或從寬大的袖口裡伸出纖細的手,摸一摸紅腫發癢的地方。工廠里,機器聲、人聲喧沸,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她時而隨手拿過來一個面袋,若有所思地把它攤開來,再用手理平,滿懷柔情地來回撫弄著,盤算自己另外的、做女人的種種事情。這時,她的臉煞白透明,眼睛周圍現出了黑圈,彷彿黑圈裡隱藏著不願離去的黑夜。
婉兒這日上了淡妝,外面套了件素白的厚毛衣。她彷彿沒注意到對方的焦慮狀,反而指揮著說:
「現在麵粉業上得太猛,各家相互傾軋,誰的利都不大。所以現在麵粉這行的股票軟,也就是不大吃香。」
周婉兒親自出馬,僅僅過了半年,這裏就面貌大改了。舊建築被翻修,又加了幾幢新廠房,肖少泉拿來的九萬全部用來添置機器。她只收來一批新工人和幾個學機械的。俟機器安裝調試完,她已攬來了一批活,豐順麵粉公司就這樣開業了。
「當初上麵粉廠是你的主意,你把這行的勢頭也看得很好,怎麼事隔一年多就全變了呢?」
「工本怎麼才能下來?」
婉兒冷冷一笑,「我當是啥大不了的呢,鬧了半天就這點事呀。那還不好辦,讓梁老闆賣掉幾個不賺錢的鋪子補上麵粉廠所掏的這個窟窿就行了。」
「肖老闆,別想入非非啦。我又何嘗不想做大,但這是麵粉,不是絲綢,m.hetubook.com.com不是茶葉,不是牙粉,不是肥皂。大凡日用品,多為上海所長,自產自銷,本埠消化不動亦可銷往外埠。麵粉則不同了。上海非小麥產地,只是加工外埠運入的原料,外埠不供應小麥,麵粉廠就沒有活干。因此干這行要盯著上海。上海人就那麼大胃口,只能吃進那麼多麵粉。你要多吸收股本,把廠子搞那麼大又有何益?上海人的肚子並不因為你的廠子大了也跟著變大了。廠子搞得那麼大,多出來那份生產能力又往哪裡打發?豈不是瞎扔錢嗎?」
婉兒的頭髮被深冬的冷風撩起來。她在風中指著遠方說:「你看那是什麼?」
轉眼快過年了,肖少泉心中像讓貓爪子搔了幾道,急得跟什麼似的。他投的本是錢莊里抽出來的,急著要用利堵上窟窿。接到公司寄來的年度結算報表后,他愣住了,這頭一年的進項並不像預期的那麼大。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要去上海。梁秋正籌辦年事,見這火候上他要走,當然不幹,他卻不管不顧,兀自上火車走了。
婉兒露出一口尖細的小牙,笑了。「一有風,二有水,庄稼人就不愁吃不上面。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磨坊,靠風力、水力、畜力,把小麥磨成粉。這些年來,機器麵粉廠興起來了,而種莊稼的仍可指著風車、水磨碾面。」
猗園又稱古猗園,明嘉靖年間鎮人閔士籍所建。清乾隆年間園歸葉錦,重葺並擴充,改名古猗園。園中有逸野堂、鳶飛魚躍軒、小雲兜、戲鵝池諸景。待肖少泉匆匆趕到時,婉兒已在浮筠閣下靜候。
豐順麵粉公司是一家資本有限公司。它的股由兩大部分組成,即肖少泉出資九萬,佔五一股,周婉兒出廠房、地皮,佔四九股。在它開業后,商界同人頗有非議,說那女人吃虧了。在上海地皮費用看漲的情況下,周婉兒既搞到塊地皮,當多選擇幾個合夥的,自己攥住大頭后再撒手。結果她置上海的想搭夥者不顧,反到京口挖來一個出道甚遲的肖少泉,而且自認只佔四九。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進最好的麵粉加工機,一台頂過去多少台,工本自然就下來了,所出麵粉的價格也就能低一些。而要進最好的機器,我只有地皮,你也掏不出閑錢了。怎麼辦?只有招股,用其他股東的投資進新機器。」
「婉兒婉兒,」肖少泉聽到對方賭氣的話連連作揖,「就依你,就依你,『單買雙』就『單買雙』,只要能引來錢,進來好機器,把同業擠垮,吃點小虧也認了。」
「不到萬不得已這步還走不得,要真這麼乾的話,一來岳丈捨不得,梁家從發跡以來,只有吃進人家的鋪子,還沒有過自家賣鋪子的先例。二來是梁家將吃大虧,到手的東西再賣出去就不是原來的那個成色了,尤其是買家倘若得知是為堵錢莊的窟窿才這麼賣的,幾家聯起來殺價,怕是賣也不易。而錢莊上的事又是明面的,誰也包不住。三來,不用說,我肖少泉的小面子算栽完了。」和-圖-書
肖少泉「咳」了一聲,說:「哪還有雅興說這些。我問你,豐順辦得如此紅火,怎麼一年下來才贏利一萬一千元?你我分成,才各得五千余元,是怎麼回事?」
「那……那就招股吧。」肖少泉遲疑地說。
「怕不大容易招。」
即使是枯水期,眼前那條小河也在歡快地流淌著。肖少泉略微驚訝地說:「這是河呀。」
肖少泉一咬牙,「給他優先股。」
按說,豐順麵粉公司不是股份有限公司,它沒拋過股票,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合伙人。當時,這種合夥辦企業的人也可稱為股東。肖少泉和周婉兒兩個股東分配公司的盈餘,公司一旦解散,也由他們分配剩餘財產,但同時也對公司債務負連帶無限清償責任。而招股就得賣股票。股票是證明股東所入的股份數並有權取得股息的有價證券,可作為買賣對象或抵押品。按照股東權利,分為普通股與優先股,前者的股息隨公司利潤的大小而增減,後者一般按一定比率取得固定股息。豐順若賣出一部分優先股,肖少泉尚可接受,因為優先股持有者儘管在取得公司資產方面有優先權,但畢竟只是公司的業主而不是債權人。而婉兒提出的「單買雙」則意味著掏一份錢買兩份股,是一般公司到財政岌岌可危而急需招攬資金時才會採取的非常做法。
肖少泉聽她所說有道理,又不太甘心,因為他極想搞個大的,搞得五光十色,所以急需多吸收些股份再展鴻圖。待他一說出這層心思,婉兒卻又一撇嘴,說:
年前千頭萬緒,他卻要在上海乾等她三天。先回京口?無心思籌辦年事。他一咬牙,等。這三天,他白天在街上瞎逛,晚上在旅館里嘆氣,好不容易才挨過來。三日之後的早晨,他上街雇了輛輕便馬車直奔嘉定縣南翔鎮的猗園。
「請隨我來。」婉兒說著向外走去。
肖少泉的嘴唇嚅動了幾下。他想說麵粉業現在勢頭正好,豐順應有下一步的打算,上海一地有幾家麵粉廠,麵粉產多了當地是消化不了,但可運往外埠。外地人跟上海人的肚子是一樣的,也是要吃麵粉的。
閘北老碾米行這塊地皮是他出資用周婉兒的名義買下的。這裏的建築不成個樣子。但面積蠻大。剛買下時,這裏闃無人跡。幾幢鐵灰色的房子在陽光照耀下顯得十分安謐,屋頂上長出了小草,在低洼的地方和水溝里草長得更加茂密。廠區本來就空寂,他隔著模糊、骯髒的玻璃窗向外眺望,那兒的一切顯得更加寂寞、乏味。即便是白天在這裏走動,也能感到那披著縷縷紋路的白楊樹發出的颯颯聲響,好似在祈求黑夜快些降臨,用暮色熄滅它們多餘的生命。
她肯定能把魚釣上來。卞夢龍就像相信自己一樣相信婉兒,以其手腕,籠住京口的那個票友,是手拿把掐。
婉兒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沒等他的話說出來便淡然一笑。「你想用豐順的產品打入外埠的市場是不是?往哪裡打?往北方打?北方是小麥產區,人家的麵粉廠,原料不https://m.hetubook.com.com用長途運輸,用工少,價格可以定得比你低,豈是你的麵粉能擠進去的。往南邊打?南方天熱,稻子兩三造,大米價格極低。守著這麼便宜的主食,人家不大接受麵粉。往西南或西北去?路途太遠,運費搭不起。所以,豐順只能盯住上海一地,必須斷了去擠占外埠市場的念頭。既然只盯住上海一塊,就沒必要重新招股,擴建廠房,增加人員,添置機器。」
「肖老闆,你看,這裏的山石花木是赫赫有名的盆景藝人朱三松所布置的。」
「婉兒,你讓我等得好苦!」肖少泉幾乎跑步向前說。
「怕是還不夠。」
在豐順的員工眼中,這位女老闆性情溫和,可又不大好惹,一旦動起真的,說開誰就開了誰,沒一點含糊的。在肖少泉眼中,這個搭檔算找准了。他在京口有一大攤子事,在上海方面需要這麼個說一不二的人撐著檯面。
「你得想明白了,一旦招了股,你可占不了大頭了。」
肖少泉隨她出了猗園,來到一條小河旁,正對著的是南翔鎮外空曠的原野。他這時方隱約感到,婉兒給他引到上海的遠郊來,所要說的話正是對此地而言。
婉兒搖了搖頭,「你坐鎮京口尚有所不知,現在麵粉業招股困難,『單買雙』能招來一批錢就算不錯了。」
婉兒撅起小嘴,瞟過去一眼,不滿地說:「瞧你這人,人家是約你來郊區名園走走的,可你一見面就是公司的事,把人家的玩興全敗了。這樣吧,我對眼下的經營還滿意,不滿意的是你。你如果認為『單買雙』吃虧了,不抽股票就是了,就這麼一年三五千地賺著,也無傷大雅。」
「單買雙。」
「那還要怎麼樣?」
犀利的寒風中,他們擠在馬車裡往回趕。隨著馬車的顛簸,肖少泉的肩膀不時地碰撞著婉兒的肩。他見她不介意,趁著車轉彎,她的身子倚過來時,一把摟住了她的肩。她沒掙脫,只是平靜地說:「到此為止,不得再越雷池一步。」就這樣,她斜倚著他,一直回到上海。
「到這種時候就不要埋怨我一個剛出山的女人了吧。當初我是把麵粉業的勢頭看得不錯,各路俊傑也一起往這行上擠,這就犯了古已有之的『粥少僧多』的忌了,再好的勢頭也不會長久。」
「我倒有個辦法。」
婉兒淡淡地看他一眼,笑了。「嘆什麼氣嗎。忙了一年,心都快操碎了。這不,快過年了,人家約你出來玩玩古猗園,你倒上來就談經營的事。」
婉兒的這番見識,當然是有出處的。關於豐順的前景,她自己不願過多地動腦子。她對肖少泉所說的那些話,俱是卞夢龍一個字一個字教給她的。
概念之間的這種聯繫是合乎邏輯的,一喜一悲總是交替出現,時而令他煩惱,時而令他膽戰心驚。這一次,他下手了。他熟悉錢莊,亦了解對手的要害處在哪裡。婉兒出馬,把肖少泉從他手裡硬奪過去的大旺錢莊的錢挖出來,僅此一手已使肖少泉露出了大破綻,但事情尚遠遠沒有完,下一步是要向這個破https://m•hetubook•com•com綻處下刀子。刀子怎麼捅下去?卻也很簡單。大旺錢莊不大,甩出來九萬已經見底了。肖少泉之所以敢往外甩,是因為確信很快能通過麵粉業翻回本來,大賺上一把。那不讓他翻本就是了。
「你是說……」
「眼下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肖少泉長吁一口,「這是沒法子的事,也只得如此了。」
「什麼?」
「我是說,像我們這樣的麵粉廠仍有一個致命處,就是工本還不夠低,不足以把依靠磨坊的庄稼人的活兒都吸引過來。特別是現在,看到麵粉加工賺錢,不少家全在上麵粉廠,跟我們搶活的對頭越來越多。照這個樣子下去,今年還能賺個一萬多,明年可能就到不了這個數。後年呢,能持平就不錯。怎麼辦?只有用最低的工本來獨佔鰲頭,把同業擠垮,把庄稼人手中的小加工活也抓過來。廠子里的機器只有日夜不停地轉著,總有干不完的活,我們才有暴利,你才能儘快還上大旺錢莊的本息。」
不遠處是一架破舊的風車,巨大的葉片在風中緩緩地轉動著。肖少泉嘟囔了一聲,「這誰不認識,風車唄。」
但他不見兔子不撒鷹,往後的幾著棋才是最難走的。若走不好,肖少泉真能因此發起來,因為開麵粉廠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只要搞穩了應是能撈一票的。要真那樣的話,他倒是給肖少泉幫大忙了。
「招股?」
他思忖著說:「按照本公司目前的經營狀況,只是贏利不大而已,遠未山窮水盡,尚不至於『單買雙』吧。」
「非也,非也!」肖少泉急得跺了下腳,「我是票友,亦是玩主,但時下實顧不了這許多了。你有所不知,我岳丈少有積蓄,所賺的錢大部投入經營,所企盼的是把梁家產業像雪球一般滾大。因此,我投入麵粉廠這九萬,並非壓庫底的閑錢,而是從所經營的大旺錢莊中提出的。我原所圖的是幾年間滾出暴利,還上錢莊的本息之後再慢慢白吃麵粉之利。而頭年所賺,還息還不夠,別說翻本了。照此下去,錢莊九萬那個窟窿非但填不滿,反而會越撐越大。我肖少泉將栽到此事上。」
對這些話,周婉兒如同沒聽到,依然我行我素。有人看到麵粉業有搞頭,想搭股,肖少泉聞知,也與婉兒商議,不妨發行些股票,以擴大麵粉公司的業務。不想,這個建議叫婉兒一口回絕了。
他肯定會上鉤。卞夢龍就像認識自己一樣吃透了肖少泉。他的虛榮、浮華、沾沾自喜,對轟轟烈烈的渴望綜合到一塊,他不到上海來開碼頭才怪。
「對。招股。」
「瞧給你急的。」在他面前,婉兒頭一遭顯得輕浮起來,她輕佻地拍拍他的臉,慢條斯理地說,「我的辦法嘛,說來也很簡單。既然逼上這一步了,那咱們就招股。」
肖少泉大惑不解。「我一年前提示要招股,你大力反對,所說振振有詞。事隔一年,怎麼你反倒提出要招股了?」
婉兒所說讓肖少泉服服帖帖。他萬萬想不到,這個女人有這麼高的見識,虧得她提醒了自己,於是招股這個念頭也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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