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潔定了定神，又升起了點反抗心。
林星潔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哽咽。
暗沉沉的天空下，小巷盡頭點亮幾盞昏黃的路燈光，像是漂浮在漆黑海洋上的光團。
他細心而敏銳，又具備行動力，絕不會讓身邊人傷心和後悔。
然而，林星潔沒來得及走遠。
林星潔驚訝地轉過頭來。
林星潔覺得自己的腦袋還是有點發暈，就像是在做夢。
一直以來被人們有意無意忽略掉的自己，不就是這樣被他發現的嗎？
言情？偶像劇？我在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夢見到這副場景——
林星潔撒嬌似地搖晃自己的腦袋，臉頰在他的胸膛上蹭來蹭去。
「……是這樣啊。」
徐向陽思考了一下，輕聲回答道。
「我們去外面。總不能把姐姐吵醒了。」
一輩子，一輩子啊，他想，對於兩個十幾歲的年輕人來說，那實在是太漫長了——
「笨啊你。」她抱怨道：「哪有這樣突然襲擊的，一點氣氛都沒有……」
「我還有個問題。」
這樣想來，一輩子……或許也沒那麼長。
她從台階上被踉蹌地拉了下來。
「好。」
這種事情，她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嗎？」
徐向陽深吸一口氣。
「當然，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徐向陽捫心自問：
「我知道！男生有、有那種心思又不奇怪，但是哪有人在告白前說這個的！這很奇怪啊！」
「那作為回報，我要一輩子都喜歡你。」
只是現在，話都已經說出口了……
我根本就不是想聽他說這些啊！
僅僅是通過這樣一句話，徐向陽就察覺到了她內心潛藏著的反感情緒，並且一直牢記在心裏。
那段時間，女孩每次陷入對未來生活的悲觀之中，每次想象自己未來和某個男人在一起，永遠都只能想到令人無比懊惱和痛苦的場景；於是，她的內心深處便愈加排斥和異性的相處。
她決心搞清楚這一切。
「要、要到哪裡去？」
這一回，林星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久都沒能出聲。
徐向陽想起和姐姐第一次搬來這條小巷的那個草長鶯飛的春日午後。
「向陽，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徐向陽有些無奈，站在原地等待，長時間維持相同的姿勢有點累，但他還是只能等到女朋友抱滿足了為止。
她的眼眶微微發和_圖_書熱。
男生沉默，良久后才開口。
「再呆一會兒嘛。」
「謝謝。」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徐向陽的鼻子突然一酸，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
「向陽……」
「你——」
而自從她媽媽找了那個新男友以來，這種心理就愈加變本加厲了。
林星潔的身體是那麼柔軟、那麼芬芳；那一剎那，他覺得靈魂失去了重力，輕飄飄脫離了肉體，正在飄上高空、飄往九霄雲外，直到最後——
至於徐向陽是如何發現的……
她整個人一下子慌了起來。
攬天星入懷。
就好像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全都湧上了腦袋，整個人都變得暈暈乎乎、神魂顛倒。
「決定最後要呆在哪裡，是由你來決定的。」
答應她「我們倆會走在同一條路上」后，就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女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因為她的手已經被身後的男生一把牢牢抓住。
「抱歉，剛才那句話，就讓我再說一次吧。」
林星潔放下遮擋著臉龐的手，看著一臉不好意思的他。
這是什麼，這算什麼？
「你既然決定和我告白，為什麼還要……還要在我和清月面前說那種話？還說什麼有『很不好的想法』……」
……
假如他是發自真心地想要告白，為何會特意承認自己「心懷不軌」這點呢？她實在是無法理解。
……
「嗯。」
「但就算是這樣的我，也希望能去嘗試和改變自己。我想要更快長大，想要將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邊，作為你最好的朋友，和你最重要的人。」
這是個寧靜祥和的夜晚，燈光很安靜，小巷內靜悄悄，而面前男生的聲音同樣沉靜。
「只是，一旦想起對象是你，我就忍不住想要小心、再小心一點。」
她的臉頰浮起緋紅。女孩完全來不及反應，那隻大大的、熱熱的手掌，令她的身體在頃刻間失去了力氣，被輕輕鬆鬆扯了過來。
沉默許久后，女孩小聲問道：
「我是認真的。」
柔腸百結，僅剩唯一的念頭。
過往的記憶像是被翻開的膠捲，和她攜手度過的每一天，都在他的腦海中飛速掠過。
「今天晚上我們談的那些事情，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吧？」
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所以才需要拿出一萬分的謹慎，一htｔps://wwｗ.hetｕｂｏoｋ•ｃｏm•com點點試探。
晶瑩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在淡淡的光暈籠罩下似琉璃般光輝流轉，可少女的臉上卻不止有淚痕，還有大大的笑容，尤其惹人憐愛。
當她步入青春期，對這方面有了朦朧的認知以後，就因為生活環境的緣故常常見到男女間的齷齪而產生反感。
徐向陽點頭。
「之前說的是我在一周前答應過你的『很重要的事情』。我考慮了很久，才得出這個結論。」
我在懷疑什麼？
過了好久，她才搖搖晃晃地抬起腦袋，像喝醉了酒似地雙目含光，臉蛋漲紅。
明明向陽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
——啊。
「我想起來了，星潔。」他低聲說，「我說不定……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
至少，我應該表現得更坦率才對。
——「男人和女人做那種事，真的需要那麼長時間嗎？」
「我喜歡你。」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啪。」
徐向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很清楚，自己對於林星潔而言有著特殊的地位，因為他是第一個願意朝她伸出手的那個人，於是時至今日，女孩在心理層面對他有著強烈的依賴性。
徐向陽轉過身來，巷子里的路燈照亮不遠處豎立的水龍頭與腳下的青石路板，他的聲音在她耳畔回蕩。
就算目前的自己還不能反過來幫到他，至少……
畢竟她半夜主動爬起來，可不是為了和他犟嘴的。
「我好高興。」
「我本來是覺得，如果你不在這裏，就不容易顧慮我的意見、受到我的影響，我就能在對等的情況下與你交流，但是沒想到這會讓你更加感到不安，真的很抱歉。」
「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徐向陽在懷中女孩的耳邊小聲說道：「一會兒氣溫就要下降了，再呆下去容易著涼。」
「……能陪我一起嗎？」
可是，當徐向陽剛剛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林星潔立刻用手堵上了。
會不會自己已經睡著了，從她決定開始起床那時候起，之後發生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夢？
……不會真的是在做夢吧？
「只是現在，我比不上清月，更比不上你，我還沒有獨自一人活下去的勇氣，所以，恐怕我暫時還做不到你口中的『對等』，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從你身hｔtps://wｗｗ•ｈetubｏｏｋ•com•cｏｍ邊離開后的日子。」
他聽見耳畔正傳來心跳聲，「轟隆隆」響個不停，就像火山迸發、熔岩噴涌。
搞錯的人是我。林星潔意識到，只是一味被動地承受他的好心和善意，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他在情感問題上終究是缺乏經驗，很害怕自己會忍耐不住，最終傷害到彼此。
感情上的不平等容易造就錯誤，而他一旦做錯，就會令班長大人失望；更重要的是，若是這種錯誤傷害到了對方，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
他輕聲回答。
等徐向陽將門拉開走出去后，林星潔在台階上站住了腳。
原來如此。
千言萬語，抵不過這一句話。
剛才還在掙扎扭動著的手，一下子軟了下來。
有無數的話堵在她喉嚨眼裡打轉，卻說不出口。
徐向陽毫不猶豫地將女孩的縴手牢牢攥住。
他終於忍耐不住，往前踏前一小步，將她纖瘦的身體緊緊抱住。
正是因為察覺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會想要追求對等的關係，提出讓林星潔搬離自家的建議。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向陽一直在為了我而努力……」
夜色與小巷都離自己遠去了，天地茫茫，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說到這裏，徐向陽不禁有些赧然。
林星潔繃緊臉龐，她放下手臂往回走。心中想到：事到如今，等會兒再去敲他的門就太奇怪了，今晚恐怕是沒機會了，自己又要到等到什麼時候呢？高中時光還剩下一年多，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總不能一直「明日復明日」下去——
徐向陽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站在門檻邊上的她。
心中那洶湧澎湃的潮水正漸漸停息，匯作在開闊而平坦的大地上，緩緩流淌的大江大河。
這對剛剛向彼此袒露胸懷，成為戀人的年輕人們正緊緊相擁，如痴如醉地沉迷在彼此的味道里，連對時間流逝的感覺都變得模糊起來。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是那種事情，我都……我都很樂意啊。」
——我想保護她，我想佔有她，我想……得到她。
但是，自從和徐向陽成為朋友以來，林星潔已經很努力將身上的刺收了起來，她自以為將這點隱藏得很好——
壓榨出了身體里的全部勇氣，女孩說完了這句話后，像是虛脫了似地不得不抓住男生的肩https://www.hetubook.com.com膀支撐住自己，一時間只能聽到她喘著粗氣的聲音。
「接下來，輪到我來說。」
儘管林星潔覺得自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這個男生了，可在這一瞬間，她的心臟卻再次前所未有地鼓動起來。
「老實告訴我，星潔。」
可當少年低下腦袋，靜靜嗅著她髮絲上傳來的淡淡清香時，激動的情緒卻忽又安靜下來。
他看見面前的台階上，正有一雙樣式老舊，卻洗得很乾凈的白色球鞋，再往上是淺色的短襪，和白皙光滑的小腿肌膚……
「上次運動會的時候，那個作弊的傢伙不是邀請你？我那時候忍不住自己的嫉妒，被清月一提醒，才明白過來我對你不是普通朋友的感情；要是再往前想想，在你還是不良少女的時候，我就會因為你的事情胸口發悶……那其中同樣夾雜著嫉妒的成分吧。」
「我也不希望你離開我，但這是有必要的。」
「我有話要對你說，跟我來。」
……
原來……
明明路燈與街巷、夜色與房屋，全都一清二楚；可唯有眼前的人，卻被籠上了一層迷濛。
——「你相信世界末日嗎？」
但是林星潔很清楚，對方的猜測並沒有錯。
拋開好學生的外靠，拋開朋友的義務，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男人，我對星潔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再往前，再往前又是什麼時候？
「我是來向你道歉。」
「那你說完了就趕緊走吧。你不睡，我還要睡呢。」
「那是我的錯嗎？」
她的瞳孔中透露出這般堅定的意志，認真地與他對視。
林星潔心下贊同，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向門口。
記憶深海中浮現的無數畫面，最後定格在這一幕。
「——我喜歡你，星潔。」
她朝著他伸出手。
「——但我真正想對你說的話，從來就不是這個。」
徐向陽微微低頭，那雙近在咫尺的黝黑清亮的瞳孔，好似天上的星星那般閃閃發亮。
「是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本來不想在家裡和你告白的。」
「你太沒耐心了，星潔。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戴著棒球帽的長發女孩就站在自己身後，俯瞰著他。
林星潔雙腳一落地便慌慌張張地抬起頭，她看到有陰影覆蓋住了自己的視野，而男孩手掌上的熱力，仍在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放心，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徐向陽丟下這句話和_圖_書后，就態度強硬地抓著林星潔的手，將她從房間里拽出來。
永遠都在設身處地為她考慮、永遠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是啊，我在抱怨什麼？
回想起來，這幾個月的時光本身就稱得上如夢似幻，所以在此以前的事情，她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林星潔將雙手抱在胸前，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如說，他要是沒過來敲門，就該輪到自己去敲開對方的門了！
「我不想再聽你——」
不過，他可能確實是有點太心急了。
「為、為什麼你會發現……？你難道就是因為在意這件事，所以才——」
女孩緊貼著他的胸口，如夢囈般輕聲喃喃。
只聽他嘆了口氣。
「——你是不是對那種事……我是說男女間的事情，感到厭惡和排斥？」
「是啊。」
「我也不會一直都想當好孩子的啊。」
「嗯，我也喜歡你。」
無數紛亂的念頭在她的心中流淌而過。
只不過，被徐向陽拉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要發生些什麼，心中小鹿亂撞，夾雜著害羞和緊張，結果卻又聽他一本正經地說著「道歉」之類的話，實在難受得緊。
「所以，你這麼晚了敲開女孩子的門，羅里吧嗦的就為了說這些？」
「你、你到現在還……」
所以，他才覺得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
林星潔等了一會兒，卻沒見他說話，突然間覺得有種悶悶的難過，她心中有氣，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於是板著臉說道。
答案不言而喻。
千百年前就照耀著這片大地的無數星辰，如今仍不厭倦地長久眷顧在夜空下相擁的有情人。
沒辦法，自己畢竟是男生，內心的衝動和渴望有時候總會變得難以抑制；再加上還有清月，三個人的關係早已在糾纏不清中變得曖昧而微妙……
「我沒想到你所謂『重要的事情』就是說這個，根本就沒有意義。你現在還堅持這樣想嗎？」
他搬行李搬得累了，準備坐下休息，聽見背後有人招呼自己，於是轉過頭去。
這話剛說出口，女孩就感到後悔了。
林星潔忍不住用手遮擋住了臉龐，聲音微微顫抖著。
「……真的？」
「星潔，我不願意說『我不會趁人之危』這種話，因為我們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認識的，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我原諒你了。」
林星潔住進這個家的第一天晚上，她曾經說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