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舊日時光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那一天」與「此時此刻」

他大踏步走到林星潔身邊,惡狠狠地盯著躺在那兒的老鼠男。
「看來是真的做了哎。你這樣顯得很『不成熟』,像清月那樣的女孩子,肯定不會喜歡你這種像幼稚小男生的行為。」
他乾咳了一聲,有點不自在地回答道。
但是,一種感覺——只要它誕生了,不論它如何微渺和不起眼,若是得不到合理的解釋,就會像根刺那樣永遠扎在哪裡。
「他沒有用肉眼看,而是通過另一種方式在窺探你。我的『通靈』隱約察覺到了一點。」
「我是跟著你們一起過來的。本來是想再等等的,結果聽到這人的胡言亂語就忍不住……」
那一天,城市喧嚷的道路上人來人往,霓虹廣告和路燈的光芒連綿交織,熱鬧非凡,可年輕人們的眼中卻只看得到彼此。
「是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以前在家裡學習的時候不是乖乖的嗎?」
「有些東西是會改變,但有的東西就不會。」
「人總是會變得嘛,不希望我改變就是你控制欲太強的表現。電視節目上放的那種會家暴妻子的男人,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等等,我先投降,別晃了別晃了!晃得我頭都暈了啦。」
兩位年輕人不約而同地回憶起了某個周末:第一次立下約定,第一次去逛街,第一次吃飯,在那之後,他們間的關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這是事出有因的,因為你們倆沒有對我說實話……」
沒有任何證據,僅僅是因為一點點莫須有的徵兆,就把一個虛無縹緲、荒唐可笑的傳聞,與身邊這位朝夕相處的鄰家女孩聯繫起來?
林星潔拿手指頭戳了戳男生的額頭。
「那……」徐向陽皺起眉頭,不自覺地將手鬆開,「那你要覺得自己的能力有失控的風險、覺得難以承受的話,不就該早點告訴我嗎?」
女孩能感覺到纖弱的肩膀上傳來的力氣,而且還有種被搖得頭昏腦脹的感覺。
「——說反了吧?明明是你不信任我們倆,所以才會下意識覺得這件事很嚴重,整個人都變得衝動起來了。」
他的女朋友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姑娘,她的手中掌握著毀滅性的暴力。
「你真的覺得這種事情會和你有聯繫?!」
徐向陽意識到女友的指責完全沒錯,真正急躁不安、且沒有對倆姑娘展現出信賴的人,是他自己。
她輕聲回答。
生活中的徐www•hetubook.com.com向陽,幾乎沒有說過髒話。
徐向陽嘆了口氣。
女友纖白的手指在他面前搖了搖。
——這才是她心中盤桓思索的問題嗎?
或許還有周圍環境的影響。校內會把髒詞肆無忌憚掛在嘴邊的人大都是放棄學習的壞胚子,這樣的學生他從來敬而遠之。
「我,我沒有擅自行動啊,我知道你們倆肯定會跟過來的嘛。」
「我沒有——」
林星潔沒有正眼瞧他。但從徐向陽的角度看過去,一樣能發現她目光里的認真。
她不用開口,他已經心有靈犀般明白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的手從腦袋頂上往下移動,抓住她的臉蛋,揉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這就是說——」
什麼叫「遲早變得和我一樣」、什麼叫「你總會有這樣一天」?
「你這不還是受到了影響嗎?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就二話不說動手了,根本不會考慮『這樣做是不是正確』。」
「……我這可真不算瞞著啊,因為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不是因為小安的破壞力太強的緣故嗎?它的體型還在不斷增長……」
在問出這個話題后,他的心臟都在怦怦直跳。
他的話就像是在放連珠炮,片刻沒有停歇。
她注視著人頭鼠怪的眼神,就像在看砧板上的肉。
「像我這樣的人,要是一旦做錯事了,真的有可能會造成很不好的後果。」
再這樣下去,他甚至開始擔心,對方會不會有一天去往他觸及不了的地方……
「等等,他不是一直閉著眼睛的嗎……?」
她也可以選擇將敵人打倒后全部交給其他人來處理,但不是每一次戰鬥都能留手……更重要的是,涉及到人命攸關的問題,從來都不該隨意拜託給誰,如果不想被人當作工具,自己就需要維持獨立的思考。
林星潔的紅潤唇瓣微微翕張,神情終於動容。
徐向陽沉聲回答。
「不過,我總不能一成不變吧。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能當作不存在的,那樣做只是逃避而已……你以前不還誇我身上有俠女風範嗎?要是我未來真的想堂堂正正地當個懲奸除惡的瀟洒女俠,就必須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未雨綢繆啊。」
女孩沒有回答,唯有一雙瑰麗的瞳孔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我們倆的事情先不管,我對這傢伙的看法可沒和-圖-書有變。無論他說的話是發自真心、還是在刻意引導,都是對你都是有害的。」
「還有嗎?」
「那是為了看你打算如何處理他,而不是……」
沉默片刻后,他輕聲說道。
「唔……」
「你比我想得還要長遠點。」
「……比如說?」
女朋友柔軟滑嫩的臉部肌膚手感實在很好,徐向陽用力搓了個爽,在倍感滿足的同時,忍不住說出了很任性的話:
正因為明白了,所以他突然有種「臉上發燒」的窘迫感。
林星潔小聲嘆了口氣,似是無奈。
他擁有的「現在」是如此寶貴,就連想象中最美好的「未來」都比不上分毫。
他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
「對。救人者很有本事,且事出突然,連清月都沒能及時攔住。」
「我說過『我們倆要走在同一條路上』,人生的道路很漫長,需要面對的問題可不止學業。」
「我不知道。」
「所以,只有我才能感覺得到。」
徐向陽突然間有點不確定起來,剛才那樣忍不住吼了一下算髮火嗎?見到他激動的樣子,班長大人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以後就算是小事,也得向我彙報。」
徐向陽扶住自己的額頭,等到他自己的心態冷靜下來后,才開口繼續問道。
陰雨綿綿的山林環境,明明與燈紅酒綠的城區街道迥然相異,可浮現在腦海里的種種記憶,卻全都屬於「那一天」——
林星潔用力搖了搖頭。
「哎呀,你幹嘛這麼著急啊,我又不是說要瞞著你。我是準備起碼要從這傢伙口中知道所謂的『失控』是啥情況,整理好情報后,才好講給你聽啊。」
林星潔想了想,總算回憶起了南亞人的長相。
「你怎麼來了?」
被男友表揚的女孩總是會表現得很單純,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女孩低眉思考了一會兒,她突然將身體貼得更緊,微微踮起腳尖,濕潤的嘴唇貼近他的耳廓。
「就是因為不知道緣由,所以我才會覺得心煩意亂。」
女朋友搓揉著耳畔垂落的發梢,輕嘆了口氣。
「那該輪到我問你這個問題了。徐向陽,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們倆?」
可是,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黑白分明。在善惡曖昧的情況下,無法辨別對方心中的所思所想,就很難做出決斷。
「那次醫院的時候你答應我什麼了?以後要m.hetubook•com.com是再遇見這方面的問題,都會老老實實告訴我,不會一個人擅自行動,你是不是忘記了這件事?」
他一直都是好學生,品學兼優的那種,哪怕是在轉學后成績沒跟上的那段時間里,他都一直遵循身為未成年人和學生的規矩,從來不需要大人替他操心。
她的柔荑冰涼綿軟,依舊是熟悉的美好觸感。
林星潔驚訝地轉過臉來。
「你在發動能力后不久,呆在廟裡的那個長相看上去是從印度來的傢伙被人救走了。」
「嗯,相信我。」
「就是被保護起來的那人?」
徐向陽喃喃自語,眉毛卻沒有要舒展開來的意思。
林星潔聞言,不禁抬起頭,回望少年那熾熱真誠的眼神。
「那就拜託你了,徐向陽。」
「還有……就是夢了。」
——「向陽,我事先得和你說清楚。無論成為靈媒要面對什麼樣的風險,承擔什麼樣的代價,我們倆都不曾後悔,你明白嗎?」
「倒是你,向陽,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幹嘛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林星潔似乎是強忍著笑意,她張開雙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同時將軟綿綿的胸部貼上來,輕聲問道。
那雙墨玉般的眼眸不知道是因為身處黑夜、還是由於剛才正陷入沉思,其中暗色的部分似乎變得更深沉,這會兒則是被突然登場的某人嚇到,瞳孔微微放大。
不過,唯有這個瞬間不一樣。
「理由呢?」
在罵出髒話的時候,徐向陽不但沒有產生負罪心理,反而有種酣暢淋漓的爽快|感受,就像將心中鬱壘一口氣發泄出去似的。
如此思考的同時,徐向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女朋友微微抿起嘴唇,正打算開口回答些什麼的時候,她的肩膀就被徐向陽的雙手一把抓住,還用力地晃了兩下。
女孩眨了眨眼,差點以為對方這話是在吃醋的意思,隨後才意識到了某個奇怪的地方。
即使林星潔表現得謹慎克制、從來不濫用能力,但往往是她舉手投足間造成的餘波,就有可能造成大量傷害。
「然後,我發現了一件事。自從那傢伙進來以後,就一直在注視你。」
徐向陽嘴上不肯服輸,心裡頭卻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簡而言之,就是私底下情緒激動的時候,不小心說個「我操」都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好孩子——久而久之,在人前就更不https://m.hetubook•com.com可能開口了。
……
因為就在剛才,班長大人說過意思幾乎相同的一段話:
徐向陽抓了抓頭髮,語氣中充斥著苦惱。
「不止如此。我總覺得,我沒有辦法如臂驅使地指揮從那個洞穴里游出來的『生物』,我和那個世界之間還存在某種壁壘——」
「——會不會……和『世界末日』有關?」
但考慮到彼此間的實力差距,徐向陽心想,要是真的有家暴,怎麼想我才會是受害者。
……是啊。
被氣勢洶洶的男友抓著手臂亂晃一通,長發姑娘說著「投降」,嘴角卻浮起了笑意。
聽上去完全就是在咒人。而且在徐向陽眼中,這傢伙已經變成了會勸誘人自殺的混蛋,他深知對方和自己絕對不是同一類人。
「你說得對。」
女孩長長的睫毛微微低垂。
她的動作親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都沒有男女間的曖昧情愫,反而嚴肅到嚇人。
「沒關係啦,我又沒有在聽。」林星潔笑著搖頭,「我只是在想,要拿這傢伙怎麼辦。」
「別聽這傢伙胡說八道!」
他表情嚴厲地俯瞰著對方。
「關於我在一片漆黑無光的海岸邊上,獨自行走的夢。這件事也和你提起過,我在發現自己的能力前的那個晚上,就做過這樣的夢,後來還不止一次夢見過相同的場景,不過自從住進你家裡后,這樣的夢就很少做了。而且,夢只是夢而已。對不對?」
恐怕這世界上最會白日做夢的人,都不至於產生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
……他明白了。
「徐向陽,我問你,在你眼中,我和她難道都是沒有你照看就不行的廢人嗎?不好意思,事實恰恰相反,自從成為靈媒后,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對於能力危險與否,我從來都是心裡有數的……簡而言之,就是『我可以在這方面照顧好自己』,懂嗎?」
「還笑。」
「向陽……」
徐向陽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說道。
徐向陽不由瞪大眼睛,他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不過還是努力壓抑著音量,小聲說道。
「……是啊,夢只是夢。」
「而且,我身上存在的問題,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我每次召喚小安以後,要只是維持存在的話還好,可一旦想要大規模地干涉現實,結束后就會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渙散,每次都需要你扶著走。」
「這、這又不是什麼腦筋急轉彎,有什麼『說反和圖書』不『說反』的……」
「還有你,你們剛才聊得事情我都聽見了!為什麼不和我說?」
兩人說話玩鬧的時候,幾乎是完全將在場的另一個人拋諸腦後;等情侶間的氣氛緩和下來后,徐向陽這才將話題重新拉回到這個人身上。
「是的。」徐向陽的表情顯得沉重,「我猜,這群人很有可能就是衝著你來的。」
當然,比起對這個人的痛恨,令徐向陽憤憤不平的真正緣由,是他感受到了與兩位好友間信賴的缺乏。
林星潔搖搖頭。
然而,不管將來如何,至少此時此刻、就在這流逝的一分一秒里,她正陪伴在他的身旁,對於徐向陽來說,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嘿嘿。」
這話可謂振振有詞。
「可我並沒有覺得難以承受啊。」
一群訓練有素、善於戰鬥的靈媒,其中還有外國人,這樣一支團隊,大費周折的目標竟然是一個女高中生?
對於討厭的壞人,胸懷意氣的少女會毫不猶豫地讓對方變成植物人,徐向陽也只會誇她做得好。
「嗚嗚……」林星潔的一張漂亮臉蛋被捏成滑稽的樣子,她嘟著嘴巴抱怨著,「你太霸道了,管得太嚴。」
徐向陽再一次鮮明地感受到,這位與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姑娘,她的思維方式、她的人格與閱歷,都在飛快地成長,逐漸變得成熟和出色,直到能遠遠將同齡人,甚至是成年人拋在腦後。
雖然言辭犀利,少女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
徐向陽愣了一下。
「又或許就像你說得那樣,是它的力量太過兇猛,有時候才會顯得不受控制。」
「他能對自己的家人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我本來不打算留手的,所以才會一個人追上來。不過,要是真像他說得那樣……」
「所以,我只能去做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能搞懂所謂的『失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話,就可以從中汲取經驗教訓。這樣一來,就算真會發生變故,我相信自己也能應付得來。」
「瞧你那急吼吼的表情,好像生怕我跑掉一樣。等等,你該不會還對清月發火了吧?」
「然後呢?」
其實要說「無法觸及」,現在的兩人在能力上已經有了無法逾越的差距,假如靈媒的地位在不久后的世界中變得舉足輕重——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情——這種差距會變得更鮮明吧。
「比如說,我答應過要幫你的忙,就一定會幫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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