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一天，山林都消失了呢？或者是空氣不適宜它們生存，因此滅絕的生物不是沒有。」
無論是她還是她，此刻都沒有說話、因而顯得安然，表情平靜肅穆，像雕塑般靜態的美，就好像上天在製造其他人的形象時都是隨手捏捏，只有這兩人是用小刀一點點精心雕琢出來的。
和他見過的所有其他人都不同，兩位姑娘身上有著某種相似的特質，好似不屬於這個人間……
女朋友的語氣很平淡。
「但是啊，要是她不可能說，就說明有想要瞞著我們實現的願望，對吧？徐向陽，你身為男友難道就一點兒都不覺得好奇？你不想知道星潔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要是一般的需求，她可以直接和你或者和我講啊。」
唯一有點奇怪、有點讓人煩惱的是，仙女有兩個，所以那樣的線，有兩根。
螢火蟲漫天飛舞，景象頗為壯觀。
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很爽快。
就像竺清月說得那樣，是像童話那般如夢似幻的景象。
現在的徐向陽就有相同的念頭，不過，不止是因為煩惱，還有幸福。
站在岩石邊上的兩位女孩正在小聲說著話，徐向陽則拿著一根樹枝，在溪水裡撥來撥去，在水中翻起了一陣泥沙，幾隻銀鱗小魚在他手邊游來游去。
「小心點，小心腳下。」
遠處就是山腳下的村莊，大小不一的屋宅在平原上星羅密布地排列著，絕大部分都沉浸在如海洋般湧來的黑夜裡，也有幾戶亮著燈的人家，就像是大號的螢火蟲，靜靜地停在田野上。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
……
令他感到遺憾的是，煙火的聲音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工廠里聚集起來的一群人就離開了，留下一地碎屑。
林星潔拍了拍自己的褲腳，從坐著的石頭上跳下來。
對於班長大人的追問，林星潔好像並沒有覺得窘迫或是害羞的意思，而是輕輕笑了起來。
「以後說不定就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
可能偶爾會有點貪嘴，不過基本上不怎麼主動要求，在大部分時和_圖_書
候還是靠徐向陽察言觀色看出她對什麼感興趣，才主動淘錢包替她買的。
好像是從不算太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會實現的。」
「說得真好。」
這種壓抑在心底的情緒有時候會讓他覺得迷茫，但正如歲月流逝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他總該要有做出選擇的那一天，且不能太晚。
或許是她天性就有著乖孩子的一面，或許是因為和過去的生活相比，她覺得現在這樣就很滿足、很幸福……總之，他很難想象得出女孩心中的欲求。
有時候，人在遇見難以抉擇的問題時，就會這樣想：
話雖如此，他的心中確實還是升起了……那麼一丁點的好奇心。
「感覺就像走到了童話世界里一樣。」班長大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小時候看過的國外繪本里，好像就有這樣的場景。」
「我現在覺得很幸福。所以，我的願望很簡單，只是希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當然，也不用像清月說得那樣每年都來這裏一趟。那樣太誇張了……而且，地方其實無所謂，只要是三個人一起，無論是哪裡，隨便走走就行啦。」
夏日的煙花又一次升空。
他擦了擦眼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心情很快平復下來。
他們穿過密林、越過山坡，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很快就發現了那個地方。
他們開始踏過溪流，穿過柔軟的草甸。這片空地的面積並不寬闊，到處閑逛了一會兒后，很快就看到了兩側的盡頭，都是山崖和峭壁。
「那正好，我們在這兒立個約定吧。明年暑假，我們就高考結束，高中畢業了。想來周圍的生活會有很大的變動吧……不過，我想這改變不了我們。」
只是，對於徐向陽來說，他看的不是煙花。
「真的是在放煙花……」
「看樣子是村子附近有工廠落地了。那位記者可能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告訴我們。」
「你聽見了嗎？那是……那是什麼聲音？」
是煙花。
過剩的幸福感是他一直放不下心的主要緣ｈetｕｂｏoｋ.ｃom.ｃoｍ由，他的同齡人一般都會渴望著成長、渴望擺脫當下無聊的生活，渴望擺脫成年人的束縛，渴望成為大人……徐向陽不同，他總是希望時間的腳步能慢一點、再慢一點。
一道閃亮的光束衝上夜空，在一聲炸響中，濺開成無數碎銀。
女朋友笑著對自己說。
班長大人突然說道。
以社會常識、以他從小接受的道德教育來看，在有了戀人後，他其實早該和班長大人保持距離了；但是有人會願意主動放開手中的這根線嗎？
風漸漸有些涼了，他們重新回到森林，走回螢火閃閃的山谷。
「最近有什麼節日？」
竺清月笑眯眯地朝他們舉起手掌。
當這種完美凝固在漆黑的夜色與微微呼嘯的風中時，更有種出類拔萃的美感，和平日里那鮮活的印象有所區別，近乎神聖。
「是在慶祝吧，比方說剪綵和開業之類的。」
「是鞭炮吧。」
「那你許了什麼願望？」
「——喏，是這樣才對。」
他在聽，那爆炸的聲音仔細去聽就會覺得震耳欲聾，於是掩蓋了他小小的想法和動作；
「我的意思是，有機會要常來這裏看看，免得有一天這樣的景色消失了、徹底看不到了，才會覺得遺憾。」
「你好像總是很悲觀。」林星潔反駁道：「只要有山林在，螢火蟲就不可能消失，只是城市裡的人看不到而已。」
月上枝頭，清輝遍灑大地，螢火蟲漫天飛舞的世外桃源里，年輕人們的手掌合在一起，又像是不約而同地感到了害臊，一觸即放。
其實並不算太好看。起碼和春節時那種鬧哄哄的賀歲煙花，熱鬧到一晚上都睡不著，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噼里啪啦」的聲勢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一邊說著，她將那隻手掌攤開來，伸到他們面前。
徐向陽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
「是啊。」
不但只有孤零零的幾朵，而且每隔一段時間才會發射一支。
林星潔說，她的臉龐被煙花的光芒照亮了一瞬，倏忽間又重歸黑暗。
聽見這個問題和圖書
，回過神來的徐向陽忍不住插嘴：
「星潔想說就說唄，我可沒有強迫她的意思。」
「你剛剛那副低眉沉默的樣子，該不會是在許願吧？」
「砰！」
「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口有一盞暗黃色的燈泡，光芒靜靜籠罩著旁邊的拖拉機。站在山坡上往下俯瞰，只覺得安靜肅穆；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卻更顯氛圍清冷。
而它現在，就在自己手中。
在路上，徐向陽聽到竺清月開口問道。
……
真希望時間能凝固在這一個剎那，永遠、永遠地持續下去……
「織女是天上的仙女，牛郎是靠拿走她的衣服，織女沒辦法了，才嫁給他為妻子的。」
這處螢火蟲山谷的地理位置可謂得天獨厚，走出不算寬敞的密林后，映入眼帘的就是無邊無際般的夜色。
長發姑娘鼓起腮幫子，好像有點不滿。
而作為第一個擁有這樣的機會，能觸碰到她們的心靈的人，徐向陽覺得自己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輩子一定都是大好人，才有這樣的幸運。
徐向陽想了想，還是搖頭。
他想，自己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夜晚。
徐向陽忍不住驚嘆。
……要不想辦法讓她說說看？徐向陽的想法在短短的數秒鐘內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甚至有了想要張嘴附和班長大人的衝動。
「所以，這大概不算是真正的許願，而是在談論我們未來的事情。」
年輕人們都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前方，望著煙花在夜空中央燦爛盛開。
你這是不叫「強迫」，根本就是「脅迫」，是「道德綁架」，根本就沒好到哪裡去！徐向陽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道。
他們又轉了回去。
「七夕節？那還太早了吧，而且哪有人會在七夕放鞭炮的。」
夜空再度恢復了平靜，白色的煙氣在天鵝絨般的漆黑背景中裊裊升起，很快又消失不見。
「我是聽說過有對流星許願的，還有對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許願的，但是對著煙花……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竺清月笑著說道。
徐向陽猜測道。和圖書
徐向陽越發地覺得自己很貪婪、很貪心，可他真的不會這樣做。
他看到林星潔的臉蛋像喝醉了酒似的浮起微醺的紅暈；他見到竺清月的瞳孔正閃閃發亮，不知道反射的是天上的月色還是流螢的光，又或者她眼睛里本就有閃耀如火。
回答的人是林星潔。
正當他覺得有點無聊的時候，突然聽見後方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雷雨來臨前天空深處傳來的悶響。
……
「想到就做了唄。」
此起彼伏的蟲鳴如同一支和諧的奏鳴曲，灌木叢在清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晃，一條潺潺的溪流沿著山石盡頭盤旋煥然，清澈的水波倒映著碎金般的斑斕光彩，不知道是天上的星星還是地上的螢火。
因為根據徐向陽在平日里與女朋友相處得出來的經驗，這姑娘的物慾其實很低。
不過，在徐向陽成功勸說自己改變主意之前，他的女朋友就主動開口回答了。
竺清月輕掩著嘴唇，反倒是笑了起來。
徐向陽沒有猶豫，連忙探出手去，和那隻白|嫩的小手擊掌，結果反而被對方瞪了。
徐向陽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風景，像是自言自語般回答。
「你怎麼不說話？」
當他和她們一起並肩站在山坡上時，女孩子們身上的味道縈繞著他，手臂偶爾碰擦間傳來溫度和柔軟讓人心神蕩漾。儘管是本該早已經習慣的體驗，但心中的幸福卻沒有因此減弱一分一毫。
畢竟我和她是情侶嘛，他想，在這方面表達一下關心未嘗不可。
……
「前面還有路嗎？」
「笨啊你，三個人怎麼擊掌發誓啊？」
說這話的時候，女朋友的目光沒有看向自己，始終眺望者無垠的夜空。明明那裡什麼都沒有，她卻好像是見到了他們三人長大后的景象，面露微笑。
靠得近點、再近點。
實際上，過去的她們確實總是和人群間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感覺；是在和他在一起之後，才慢慢開始有了人情味，會和他人接觸。
不知為何，在胡思亂想間，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來在水庫那時候，林星潔對自己說過的話。
就和-圖-書在距離村落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大片被紅色煙囪圍繞起來的地方，房屋建築都是彩色玻璃搭上去的。
他們撥開茂盛生長的枝葉，層層綠意的遮擋之下，是另一片遼闊的新天地——
當然，這輩子還是。要不然就沒有抓住機會的主觀能動性……
他在看，在偷偷看，看得是林星潔，也看了竺清月。
螢火的光芒不止是照亮了周圍環境，它還襯托得月色柔和、草木芬芳，本來會讓人感到畏懼的濃郁夜色，被籠罩上了一圈淡淡的、朦朧的光暈，讓入眼所及之處的景色全都變得溫柔起來。
「……是啊。如果一直生活在城市裡，就很難見到這樣的場面。」
班長大人一本正經地回答，隨後又笑呵呵地看向身邊的女孩。
「幹嘛要挑這種時候說這個，真掃興。」
她們像白瓷般的側臉，和帶有各自風情的美麗五官。
「你肯定知道牛郎織女的故事吧。」
「我知道。」
「別的我不知道，我倒是聽說過『許下的願望一旦說給別人聽就不靈了』……」
徐向陽搖搖頭。
仙女的衣服，就是將來自天上的仙女拉扯著固定在大地上的線吧？就像風箏一樣，只有手中握了線，才能保證繼續它能回來，無論到哪裡都能回到自己身邊。
真的好像是夜空中倒懸的銀河落到了地上，一口氣傾瀉流淌開來，將蔥鬱的森林層層浸染。
「我只是在剛才看煙花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那地方傳來的聲音很響，我卻覺得周圍好安靜，我能感覺到有風吹在我的臉上，涼絲絲的，很舒服；我還知道有你們陪在我身邊，就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伸手就能碰見……」
是在問自己嗎？
「哇，原來這裡能直接看到山下。」
徐向陽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發現林星潔正在一臉疑惑地注視著自己？
一輪明月高高懸挂在寂寥夜空之中，他看到蜿蜒的水流與被分割開來的田地，還看到了電線杆和村中央的黃土路。
這一瞬，徐向陽的腦海浮現出了無數念頭，其中有一半都在互相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