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舊日時光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同床共枕

媽媽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發出悠長而平緩的呼吸。
小女孩怔怔地站在原地。
是誰?是小偷嗎?
——「可能是你那裡脂肪太厚……所以才顯熱吧。」
林星潔點點頭。
「清月……出來呀……出來呀……」
「媽媽……」
她的心臟緊張得怦怦直跳。
在獃獃地等了一會兒后,女孩發現門外的人沒有動靜,也沒有破門而入闖進來的意思。
低沉的、陰森森的喊聲。
明明嘴上說著「是我的親身經歷」,但當此事被人當作「幻覺」的時候,她似乎也不怎麼生氣。
竺清月放棄得倒也乾脆。
一種奇怪的好奇心逐漸壓倒了恐懼,女孩還是沒有動,只是將目光落到了門縫下方……
那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我覺得抱著你的時候,反而有點涼涼的呢。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去看看吧?
「好。」
這間屋子狹窄到只能擺下一張床,而他既不可能和倆姑娘擠在同一張床上——關鍵是也擠不下——也不可能去和她們搶位置,所以很自覺地抱著被子睡到角落去了。
她現在已經不那麼害怕了。因為門外徘徊的那個聲音固然詭異陰森,卻始終沒有進來的意思,只是一直念叨著「快出來、快出來」。換句話說,就是那傢伙沒辦法進來。
只能靠自己。
就這樣,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你認識這間屋子以前的住戶嗎?」
她僵硬地坐在床邊,想跑走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想找個地方躲藏也不知道去哪裡,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蜷縮起身體。
「出來吧……出來吧……」
聲音盤桓好久了,她甚至聽見了其中夾雜著的詭異啜泣聲,更像是女鬼作祟了。但女孩不確定,有可能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既然對方進不來,那房間里顯然才是最安全的。
「你這種人的,以後肯定沒辦法當家了。」徐向陽嘆了口氣,「像你這種講故事的風格,沒頭沒尾,最後肯定要被讀者罵死和_圖_書。」
她應該還是睡著的,沒有醒來的意思,也沒有注意到敲門聲。
「嗯,沒什麼。」身後的女孩低聲回答:「只是在剛才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前任租戶遺留下來的東西。住過這個房間的人應該只有你們倆。要看嗎?」
門外的人好像是發現了沒辦法引誘她,便乾脆邀請她出來玩。
「媽媽……媽媽!」
「那豈不是……連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竺清月嘴裏嘖嘖有聲,裝模作樣地朝他搖了搖手指。
而就在這個瞬間,林星潔聽到房間里某人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起來。
而且,如果是敲大門的聲音倒還好說;敲卧室的門,豈不是說明對方已經入侵屋內,此時此刻與她和媽媽只有一門之隔?
女孩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可哪有小偷會彬彬有禮敲門的……
女孩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熱力十足。
「然後呢?那個敲門的人究竟是誰?」
自己是發燒到糊塗了嗎?
然而,事實情況卻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女孩這時候幾乎已經對某件事確信不疑:敲門的人、喊自己名字的人……肯定不是人!
班長大人的聲音中透著笑意。
還好這個聲音並不具備童話里的巫婆或是魔鬼的那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只是一種徒勞的、無力的呼喚,她還不至於就此上當受騙,傻傻地開門出去。
這個突發事件,倒是讓本來意識昏沉的小女孩變得清醒了點。她緊張兮兮地瞪著房門,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報警。
儘管那聲音不算響亮,只是急促的數下,但當它回蕩在原本寂靜狹窄如墓室的這個房間里的時候,卻顯得尤其清晰。
長發姑娘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因為太過睏倦的緣故,所以少女的情緒不是很安定,連帶著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都變得有點奇怪。
「那我們也休息吧。」
當竺清月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從床邊蔓延開來的黑影,正在無止境地擴張「領土」;而在和圖書紗帳下方,坐立起來的瘦削人影投在身後的牆壁上,像是吹氣球般膨脹起來,她分明還看見人影背後的長長頭髮像觸手般在空中胡亂揮舞……
那聲音不是媽媽喊她的名字,而是從門外的方向傳來的!
「有嗎?我覺得還好。」
小女孩像受到驚嚇的兔子般往後一跳,從門旁離開,緊張兮兮地瞪著卧室的門,生怕它被一腳踹開,那個呼喚著她的不速之客隨後闖入——
徐向陽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后,從床上拿了條被子。
——「咚!」
她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轉過頭來,下意識地就想向躺在床上的母親——現如今唯一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親人求助。
「啊?等等,這……就結束了?」
班長大人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就像是戲劇落幕的時候姍姍走上舞台的主持人。
「呵呵,這就是虛構故事和真實事件的區別啊。」
小女孩越來越感到害怕了。
「清月……出來呀……你出來呀……」
那個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就像是老式錄音機里放出的聲音,夾雜著令人焦慮的噪音,和電影中鬼怪的聲音實在很相似。
她雙手環繞著膝蓋,將臉埋入其中,就像是把自己關在了那個封閉的小天地里,不願意去想媽媽的事,將門外孜孜不倦的呼喚當作沒聽見。
不止如此,樓梯上是開著燈的,昏黃的光亮從另一頭投射過來,她發現自己甚至看不到對方的影子……
「你不要貼過來啦~好熱的。」
「清月……清月……」
哪怕兩位女孩都身材都屬於苗條纖瘦的類型,這張床對她們來說還是忒狹窄了點,只能面對著面或者背對著背,總之就是得側著睡,要不然就會讓手啊腳啊之類的地方壓到同伴身上。
「那就不知道了。」竺清月一派無所謂的樣子,「我就記得自己後來還是推開門出去了。當然,結果是什麼人都沒有看到,那傢伙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在那之後,什麼都沒有和-圖-書發生。
想到這裏,小女孩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著,很慢很慢地走到門前。
直到門外的聲音慢慢變得大起來,充滿焦慮感。彷彿是有人從遠方傳來怒吼,小女孩才怯生生地回應道:
她想起了幼兒園老師教過的「小兔子乖乖」的童謠,她知道,如果是聽話的乖孩子,這時候絕對不應該開門的。
班長大人問了個在她聽來有點莫名其妙的話題。
林星潔躺在外側,面朝著門口的方向。這時,她感覺到同睡在一張榻上的清月拿手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背。
她將側臉緊貼著門板,傾聽著從門扉的另一頭傳來的聲音。
「隨你怎麼說。」
她喊了一聲,朝床上看去。那個女人依然不曾有半點動靜。
小女孩很早以前就從媽媽聽說過鬼故事:要是在無人的地方——比如空蕩蕩的房子,或者是一個人在深夜僻靜的山路上行走,這時若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下意識地答應,否則妖怪就可能找到你、把你吃掉。
「那就算了。」
「……不要,這是別人的隱私。不要偷看比較好。」
誰會出來啊!
門依然好端端地緊緊閉攏著,誰都沒有闖進來,甚至連那個始終在門外陰魂不散的聲音,這會兒都像泡沫般消逝了。
竺清月撇了撇嘴,隨後對著身旁的好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你們得學會接受。這世界上的人,他們在一輩子里經歷的絕大部分重大事件,很有可能都是在沒頭沒尾中開始和結束的。」
唔……小女孩心想,果然還是有點可怕。
林星潔蹙起纖眉。看來她和徐向陽有著相同的心情。
爸爸早就離開了這個家、拋棄了她們,他叫來的照顧媽媽的人也走了一段時間。除此以外,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上門拜訪這個家……
……
是誰?
女孩沒有動,默默嘀咕著那個童謠。
他還故意提高了音量。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誰來也不https://m.hetubook.com.com開。」
是的,在母親沒辦法保護自己以後,這個世界上,能倚靠的人只有自己。
「爸爸……爸爸,是你嗎?你回來看媽媽了嗎?」
「你這麼一說,感覺更像是你小時候發燒犯了糊塗,產生的幻聽和幻覺。」
是誰在外面?
「怎麼了嗎?」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卧室外不可能有人,整棟房子里都沒有別人,門是鎖住的,她進來的時候就有檢查過。
敲門聲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之後門外又變得無聲無息了,但小女孩的心臟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本身就有點累了,在這張床上更是連轉身都覺得麻煩,於是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清月……清月……」
徐向陽瞪大眼睛。他本來只想當個老實的聽眾,奈何班長大人講的故事太過於吊胃口,還是忍不住追問。
過了一會兒,林星潔迷迷糊糊聽見身後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然後發現一隻小手悄悄放在了她的側腹位置,與此同時,背後傳來了飽滿而富有彈性的柔軟觸感。
等竺清月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直到不耐煩的時候,一種奇特的情感逐漸萌生,它慢慢成長,從心底深處探出腦袋:
過了一會兒,像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她終於有了反應。
那傢伙到底是誰?居然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就在這時!
林星潔有點不滿,小小地掙扎了一下。
「嗯。」班長大人輕輕頷首,「而且,要是門外真的是一頭兇惡的邪靈,那就不應該一直不闖進來。而如果是故意不發出聲音裝作離開的人的話,我現在也不可能活著呆在這裏,和你們聊天了……」
睡在這兒的一共就三個人,是誰發出的聲音不言而喻。背後的竺清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她則是有點惱羞成怒,大聲指責自家男友。
像是有人重重往上面砸了一拳,門上驟然響起沉重的悶響,因為女孩的耳朵還緊緊貼在門扉上,所以相當於是在和她只有咫尺之遙的地方響起的!
m.hetubook•com•com女孩嚇得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可等她冷靜下來再仔細一瞧,卻又發現那僅僅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她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果然很燙。
聽不出是男是女,靜靜地在陰暗的卧室中回蕩。只叫人覺得很可怕。
「徐向陽,不準偷聽!」
坐在床邊的女孩的雙眸睜得大大的,怔怔地看著那扇卧室的門。
模糊不清的呼喊之後,對方似乎覺得這樣下去沒有意義,於是換了句台詞。
這份回憶對此時的竺清月來說不算遙遠,以至於她有時候會忘記,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柔的母親。
「阿姨,阿姨……是你來了嗎?」
站在門前等待了十分鐘、半小時、一個小時……終於下定決心要出去的女孩,朝著卧室的門邁開步伐。
門外的聲音喊了好久,她卻始終不敢回應。
「清月……清月……」
「聽了個無聊的故事,搞得我都困了,睡啦睡啦。」
近在咫尺的敲門聲。
在兒時的回憶里,母親的懷抱永遠是最溫暖的,就像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壁壘,躺在那裡就有種被庇護的安心感。
話是這麼說,她其實只是懶得翻身罷了。這種無關緊要的人還不值得她認真。
這時,敲門聲再度響起,同時還混雜著人聲。
——「完。」
是幽靈?鬼魂?
然而,無論她怎麼喊,把自己認識的人全都喊了一邊,門外的人卻始終沒有回應,只有那呼喚著「清月」的聲音始終像幽靈般在門外徘徊,不肯散去。
「很有可能。」
這傢伙沒有腳!
那人聲模模糊糊的,又很輕微,就像是在邀請她出來玩。
「當然不認識,這地方我總共都沒來過幾次。……怎麼了嗎?」
……
媽媽……她的媽媽可不止是「沒回來」,她病重躺在床上,根本沒有能力去保護和幫助她,女孩只能萬事靠自己。
小女孩縮得更厲害了。
小女孩縮了縮脖子,整個人再度緊張兮兮地蜷縮撐一團。
「是啊,這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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