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地方罕有人上來，讓死人曝露在這兒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就連徐向陽的通靈能力都看不到班長大人所說的「線」，只能通過側面顯示的效果來推測它的真正樣貌，真是一種奇特神秘的能力。
這就是問題所在，徐向陽覺得他們還是高中生，就算掌握的力量再強大，以現在身為民間志願者的身份，恐怕還擔不起數十條、乃至上百條人命的風險，因此根除鬼屋的事情還是得讓別人來做。
「一開始確實是為了你的話才去嘗試，但現在是我自己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我的確需要去努力。不管是提高自己的成績也好，在學校里交朋友也好，還是像現在這樣獨自一人處理事件，判斷局勢的能力。」
在外圍逛圈休息的徐向陽和竺清月，在星潔從裏面出來之前就見到了駛出來的好幾輛掛著牌的越野車。看它們車頭駛往的方向，目標應該就是那棟筒子樓。
「先把屍體處理掉，然後再去報告？」
「那不就好了。」
「啪。」
毫無疑問，這就是邪靈準備動手報復的徵兆。
「你好煩。」
「你覺得麻煩，那我現在就去把頭髮剪短了？」
「所以你不是一個人啊。」
「哎，你們接著抱吧，我就不在這兒當電燈泡了。」
「對不起。」
「啊……」
「我只是有點太心急了。暑假快結束了，馬上就要高三，我們很快就要成年了，說不定一眨眼間，大家都會變成大人……我不知道我們倆還能住在一起多久……時間實在太少太少，我還想努力，還想變得更優秀，更獨立。」
「但我覺得，不能一直依賴你或者清月。」
林星潔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腦袋微微低著，長長的頭髮垂落下來擋住了女孩的臉龐。她直接將臉貼到了徐向陽的胸口，並且第一時間張開雙臂，抱住了男友的腰身。
他們正準備找趙樂聊天的時候，盤踞于樓房下水管道系統內的邪靈就已經開始不安分起來了，當時星潔還和她對話過呢，說自己不想管了，對方想幹嘛幹嘛……
等它真的大舉入侵的時候，廚房乃至衛生間里的下水道管道系統將會一和-圖-書同湧上來怪獸般的頭髮狂潮，在沒有人阻止的情況下，裏面的三人絕沒有倖存的可能。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配得上你。」
「呵。」
三個人聊天的時候，邪靈自然不會閑到在旁邊偷聽，黑色的頭髮從管道內瘋狂地湧出，流淌到地上構築起漆黑的人型——看不出樣貌，僅有年輕女性的身體輪廓，徑直站在門前，就像一個準備敲門的訪客。
畢竟邪靈的力量根深蒂固地盤繞在整棟樓房的陰暗面，這棟樓里每個住戶的性命，相當於都在它的掌控中。
徐向陽聳聳肩。
長發姑娘微抿著嘴，一雙烏黑亮麗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著，看她的樣子是準備反悔了，只是在朋友面前還有點放不下顏面，等到邪靈真的現出真身，她應該會第一時間動手阻止。
他們目前還不清楚這個鬼屋在現實中的涉及面積。按照邪靈上次展現出來的行動邏輯，它被驅散后就會重新退回巢穴里，等到重振旗鼓以後再捲土重來；
他有點猶豫。
……
但要是真的有人表現出想要斬草除根的意願的話，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直接暴走？
還沒等徐向陽抵達樓梯轉角處，他就嗅見了那股濃烈的異樣味道。
林星潔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為什麼要道歉？」
所以，徐向陽只是低聲問了一句：
「別別別，我是開玩笑的！」這下匆忙補救的人輪到徐向陽了，「呃，為了能欣賞到你的長頭髮，這些都是合理付出，我一點怨言都沒有。」
「不是的。」
民間志願者彙報關於鬼屋和邪靈作祟的消息，當然算不上罕見，不過還是需要高度重視的。
「我知道。」
決定好該如何做以後，他們又匆匆跑下了樓。
「……啊。」
「因為我判斷錯了。」
她嘆了口氣，捧著臉頰露出哭鬧的表情。
徐向陽一下子噎住了。
「像兩位老師這樣拋屍隱瞞確實很不好，不過還是情有可原的，他們又上了年紀，應該不至於受到太嚴重的懲罰……嘴重要的是，趙樂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現在不是他的父母需要照顧和顧慮他，而是輪到他要和-圖-書承擔起家庭責任的時候。」
「什麼都不用，只要偶爾像這樣抱著我就好。」她小聲說，「有時候我覺得累了，也會想要躺在你的懷裡休息一會兒，讓你聽聽我的話……」
事不宜遲，這天午後，他們整理好書面材料后，就一起去了一趟管理所。林星潔作為代表填檔案，接受詢問。
他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相信他們沒問題的。」
「我的想法是你們想怎麼樣怎麼樣，喜歡長頭髮短頭髮，還是燙頭髮染頭髮，全都是你們的自由……」
鼓勵嗎？支持嗎？反對嗎？阻止嗎？說是自己配不上她？明明腦子裡裝滿了無數天花亂墜的念頭，臨到關頭卻一句漂亮話都說不出來。
「好像可以耶。」
「當我沒說。所以說，你口中的『線』到底是什麼？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壓根想象不出來。」
竺清月察覺到不對，連忙補救了一句。
「所以，剃成光頭你也接受嗎？」
「我明明說過要做出正確的選擇……結果到中途還是變得很衝動，一時上了頭，就有種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如果沒有你們在，只有我一個人的話，結局就不會那麼好了……我可能會在還沒搞清楚真相的時候，就順著自己的脾氣胡鬧一通。」
「可如果只是為了我的話——」
……
他住的那種地方下水管道同樣很容易堵塞，而一旦堵了就得他這個家裡唯一的男生上手，所以完全能理解……
竺清月微微頷首。
抬起頭往天花板的角落望去，能看見白色的塑料水管的縫隙里正噴出水花，大團大團的水花揮灑在牆壁上，在花崗岩地面上慢慢聚攏；而在透明的水霧中，能見到蠕動的黑色髮絲夾雜在其中。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全都看得見……你做的比我更好，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努力。」
他的目光往前看去，發現班長大人正凝視著自己，神態平靜，看不出她內心的情緒。
「嗯。我會把我通靈出來的內容當作記錄整理出來，你順便幫我交上去吧，應該不至於被誤會。」
班長大人走到門前，笑呵呵地朝地上的和_圖_書水痕舉起了手。
「為什麼？」
徐向陽的心頭沉沉一顫。
「當然接受。我相信你，星潔。」他一臉真誠地說，「你就算剃了短髮也很漂亮，就像是……呃，就像笑傲江湖裡的那個尼姑一樣。」
……到最後，動手的不是林星潔也不是竺清月，而是他。
徐向陽反問。
徐向陽微微一愣，沒有遲疑，動作卻有點小心翼翼，反過來摟住了她。
林星潔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有點可愛。
徐向陽沒有轉過頭去看林星潔的笑話，只是偷偷摸摸地打量著身畔女孩的表情。
徐向陽第一個沿著樓梯走上了天台，看到陳紅英的屍骨依然靜靜地躺在哪裡。
他轉過頭，望向沐浴在陽光之中，被爬山虎包圍的房子。
「將它暫時擊退就好。」
「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懷裡的姑娘似乎是說得太急太快了，中途小聲抽噎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
「……怎麼可能有人會啊。」
「反正能做……不過我還是悠著點吧。」
徐向陽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說告白那天自己講過的話吧？
「可以用你的『線』嗎？」
但徐向陽還沒來得及往下講，就被惱羞成怒的女朋友踢了一腳。
「沒錯沒錯，對於向陽來說，我們倆都是短頭髮就沒意思了。」班長大人在旁邊笑嘻嘻地拱火，「就是要一個長、一個短，各有特色，他左擁右抱起來的時候才會覺得舒服。」
覆蓋在上面的是一團被水浸濕的黑布。
其中面積最大的水漬就在趙樂一家的門前，有一部分已經漫過低低的門檻，往內側侵入；而門內的人對此自然是渾然未覺。
林星潔撇了撇嘴。
他希望一輩子都別鬆開。
她的樣子倒是看不出意興闌珊，可是明明是三個人，最後卻獨自一人回去的背影，多少顯得有點寂寥。
就是啊，線可以控制水嗎？可以透過水去捕捉頭髮嗎？可以順著頭髮一直抓住巢穴中的怪物本體嗎？如果可以的話，那到底是怎樣一種線？
他們走出筒子樓后，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了，門裡的那一家子可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啥。
而水箱中的邪https://m.hetubook.com.com靈並非能獨立行動的甲類邪靈，一旦離開「鬼屋」的影響範圍，它的力量就會迅速消散，所以對方想要大規模地殺人不是一件容易事。
「咳咳，我的意思是星潔除外。」
他聽見伏在自己胸膛上的林星潔頭都沒抬起來地說話了。
考慮到那棟筒子樓內如今還生活著大量居民，和宋德壽那棟廢棄的住宅不同，事情應該會很快得到解決吧。
「我看這頭邪靈的樣貌大體上是頭髮狀的生物，然後好像還有一定控制水的能力，但它的本體好像一直潛藏在別的地方，和我們以前遇見過的類型都不太一樣……」
「誰要當尼姑啊……」
林星潔對他們說道。
徐向陽覺得自己的側腹被用力扭了一下。
就算不用低頭去看，徐向陽一樣能感覺到女孩正在拚命搖晃腦袋。
他意識到，這就是林星潔的決心，她的肺腑之言，在這份感情面前，他的任何話語都只會顯得淺薄。
面對這詭異的一幕，徐向陽卻像是抓住了轉移話題的機會，立馬大喊，同時聚精會神地發動了能力。
他們沒有當即離開這棟筒子樓，因為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徐向陽的手臂用力，將人生中最珍貴的寶物緊緊抱在懷中。
因為剛才還在考慮別的事情，徐向陽差點就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這句話就講出口了，他好懸才剎住車，聲音輕柔地問道：
「好。」
「剩下的收尾工作，還是讓專業人士來處理吧。」
竺清月歪了歪腦袋，微笑著回答道。
「你會嗎？」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
竺清月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說得對啊。」旁邊的徐向陽卻是深有同感，長髮漂亮歸漂亮，看起來賞心悅目，但維護起來確實很麻煩。
林星潔在旁邊吃驚地張大嘴巴。
就連林星潔這樣天生麗質、不是特別注重保養的姑娘，仍然需要為了保持乾淨清爽的狀態而努力，頭髮一洗起來就是好幾個小時，害的他有時候連廁所都得到外面去上。
「抱歉，星潔是答應過你不會幹涉，但我可沒答應過。」
在如今整起事件已經真相大白的情況下，他們當然不可能和-圖-書坐視不理。
「快看！這傢伙要動手了！我們必須阻止它！」
「因為我一直有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努力啊。」
徐向陽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但這種率真感正是如今女孩身上最能吸引自己的地方，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長發。
位於牆壁內側的鬼屋——這就意味著布滿整棟樓的水泥建築結構的角角落落，都已經化作了邪靈力量大量滋生的巢穴，它的觸角將會蔓延到每家每戶。
「你還問我為什麼……」
「還是叫人來吧。」
「要不然真不知道該養在哪裡了。另外，我討厭長頭髮。收拾起來好麻煩的，經常纏成一團，動不動堵塞下水管道。」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在進步，這種事情我也明白，可是——」
他們剛才離開得比較匆忙，就是從屋子裡隨便挑了塊布蓋上，避免被人發現，但……肯定不能就這樣讓她繼續放下去。
徐向陽低頭一看，發現地上已經積水了，一大灘亮晶晶的水漬漸漸擴散開來。
而邪靈已經等不及了，目前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它馬上就要對前男友一家子動手——
徐向陽連忙提醒道：
班長大人一臉無語地瞪著他。
她威脅道。
女朋友的視線牢牢釘在他的脊背上，明明蘊藏的情感冷冷的，卻像燒起來似的充滿灼熱感，徐向陽感覺自己背上的衣服都被穿了倆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裝作不在意地大聲解釋道：
「有我們的幫助，你才能做出正確的事情，這不是一開始就說好的嗎？一個人總是容易犯錯，所以朋友和同伴才顯得那麼重要。現在事情已經圓滿結束了，這不都是好事嗎？」
就在這一刻，他再一次、做出了決定——
徐向陽覺得眼睛有點發酸，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徐向陽點點頭。
「我要去管理所一趟，要告訴他們邪靈鬼屋的事情，還有關於陳紅英死去的案件。」
不過，最快的那一方不是陳紅英的鬼魂，也不是蓄勢待發的林星潔。
林星潔一出來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抱了過來，說明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可是現在……
林星潔抱著胳膊冷笑，一副「我已經看穿你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