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上，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話。
「說是要玩，是要去哪兒呢？」
「我也是。可能是因為是沿海城市，相對比較發達。」
愛的告白不能讓地球停轉，卻能用浪漫和愚蠢來改變這一個剎那的你我。
「怎麼，還在那兒發獃？」
「這場關係的開端，終究是從你和他開始的。」
於是……
「我知道，什麼都知道。但不代表我會回應你。」
「好啦，我先回家了。」
天光照得她的玉頰似霜雪般白得耀眼，披在脊背後方的黑長直發像一簇籬落幽深的枝條。
他問。
「星潔，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當然要。」
徐向陽與兩位同齡女孩面面相覷。
那種很浪漫也很愚蠢的表白場面會這樣刻畫，但他要是能這麼勇敢（或者說這麼不要臉），那大家可能都會獲得輕鬆點。
在這樣一個燈火通明的城市裡，人們的眼中往往看不見夜晚。
「——星潔，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一想到我還能那麼開心，和你分手好像也不算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了。」
「我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的性格註定我不會接受奇奇怪怪的愛情。所以，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嗎？」
有那麼一瞬間，徐向陽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在路人們好奇目光的注視下，男孩女孩總算是踉踉蹌蹌地跑出了這條街，留下一連串的「我愛你！」「我喜歡你！」和「我要殺了你！」
林星潔說。
徐向陽聞言，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在人頭攢動著站定，朝著城市上空的月亮大喊大叫。
「你聽見我和我媽的話了吧？」
「呃……？」
他覺得有些空虛。但可能是因為早有預料，並沒有感到太傷心欲絕。
有時候，徐向陽也很羡慕這種厚臉皮。
……或許，真的很不可思議。
「可是，就連此時此刻的快樂，都還是你和她給我的呢。」
班長大人開口詢問。她的膽子一如既往得很大，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甚至連他和星潔分手和_圖_書后關係最緊張的那幾天里都不例外。
「我們當然不可能答應。後來就勸說她離開了。」
竺清月盯著她的臉，來來回回一陣猛瞧，從額頭到耳朵，從耳朵到鼻子，再從鼻子到嘴巴，直到對方都有點接受不了為止。
竺清月說。
真是超級乾脆利落的回應。
「簡單來說，就是希望我能藉助今天的機會和你彌補關係吧。」徐向陽回答道：「她很清楚，只有我們倆重歸於好，自己的夢想才有實現的基礎。」
「挺好的。」蓮姐笑了起來，「我也捨不得星潔離開。何況這都高三了，還是穩定點好。星潔這段時間的成績不是提升得很快嗎？這就說明當下的生活狀態對她來說是最合適的，沒必要換來換去。」
哇，好菜。徐向陽心想，這甜言蜜語說得比自己還糟糕，看來班長大人絕非事事萬能。
「沒長。」班長大人笑眯眯地搖頭，「但比花還好看。」
關鍵是——
要說對中國家長對好用的說辭是啥，莫過於從成績上著手，簡直百試百靈。
其實沒有人會在意一個擦肩而過的陌路人嘴巴里咕噥著什麼，哪怕那是足以困擾全人類的世紀難題。
可是，這時候的林星潔已經走遠好一段路了。
「請給我這個機會……不，請至少讓我懷著這份希望離開吧。」
「大家路上走好。」
當然，雖然他們都是不太愛玩的好學生，但還不至於連去哪裡放鬆都不了解。
「給你握。」
「新世紀啊……」
林星潔並沒有因為她的調侃而生氣，而是很明顯覺得不理解。
那表情像是在告訴他：緊張沒有任何意義，她剛才真的只是在發獃而已。
「——我愛你，林星潔！！」
迎著泱泱人海，沉默佇立著的他和她，手掌從緊緊相握，再到十指相扣。
「我們國家一直在發展嘛。要是在天海市或者首都，想來會更熱鬧。」
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要吐露真心話。
但他與她共存的這一刻，終究是真實不虛https://m.hetubook.com.com
的。
「好熱鬧啊。」
之所以要仰著脖子，不是因為他生來高傲，而是因為他還沒膽子去看周圍人的表情。
「肯定啊。」
「不要嗎？」女孩眯起眼睛，笑得有點促狹，「這是獎勵。」
徐向陽覺得很放鬆，又隱隱感到後悔。
她一說，徐向陽的心情反而變得有些複雜。
李青蓮伸了個懶腰，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她披上警服外套，笑眯眯地看向他們。
不過，問題在於……
「嗯？」
林星潔補充道。
就算星潔是普通家庭里出來的孩子，要是能以成績單作為證明，她的家長應該也不會反對自家女兒的早戀吧……
直到對方轉過身來，朝他勾了勾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人們紛紛將驚訝的目光朝他們兩人投來，以及身畔女孩的眼神從愕然、後悔再到慌張。
「還行吧。她本來是想找星潔回去的。」
他其實很難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在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對著心愛的女生喊出心裡話。
「什麼意思？」
他原本還打算等兩人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時再說，但就在這一分、這一秒，徐向陽再也無法克制內心的衝動。
他和一大兩小三個姑娘站在酒樓門口，目送著客人們遠去。
「難得人家都替你創造機會了，你難道就不想要和我獨處嗎？」
徐向陽的世界卻很安靜。
從這一刻開始，我們不再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這裏……還會變得更繁華嗎？」
「我知道。但你可別得寸進尺哦。」
「不要在外面遊盪到太晚回去，我會一個個打電話和你們的家長聯繫的。」
「我喜歡你，星潔。」
對啊，還有這招。
徐向陽聽見班長大人的喃喃自語，不禁深有同感地點頭。
「你們仨自己慢慢玩吧，我就不管了，再見。」
「我以前住在靠近城郊的地方，見過人最多的時候就是在集市裡，從來沒想過這世上還能有天天都這麼熱鬧的地方。」
「所以，她是啥意思？」
徐向陽還沒ｈttｐs://ｍ.hｅtuboｏｋ•cｏm.ｃoｍ抒發完內心的激昂情緒，膝蓋窩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長發姑娘扯著他的胳膊，悶頭往人潮裡頭擠。
徐向陽看著她的背影，有一會兒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兩人離開這條無人的街道，走上寬闊熙攘的大路。
「你幹嘛這樣看我？」
是啊，如果在他們倆分手之後，林星潔卻表現得對此一點兒都不上心在意，那可能又要輪到他覺得難過了，就像彼此間的感情沒有得到尊重似的……
說到底，要是和朋友或是戀人一塊兒出門，就算是單純地壓壓馬路吹吹風都有趣得很。
來來往往的路人，店鋪里晃動的人影，林星潔與徐向陽並肩走在水泥路上，像魚般在人群匯作的河流里穿梭，紅路燈和斑馬線像是一座座橋樑，勾連一片又一片的漫漫河岸。
林星潔好像不太驚訝。她只是輕笑著說道：
說成是「勸說」屬於往臉上貼近了，事實上，林阿姨根本是被倆姑娘罵跑的。
遠處路燈底下的班長大人朝他們倆用力擺了擺手，隨後她轉身離開，走得與蓮姐一樣瀟洒。
「我臉上長花了嗎？」
徐向陽說。
這裡是市區最熱鬧的地方。
在包廂里呆了好幾個小時，大家全都臉色漲紅。就算沒喝酒，還是有種熱氣上頭的感覺。
「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國際大都市，像紐約啊倫敦啊東京之類的，以前感覺就像是在看另一個世界的風景，現在終於有那麼一點實感了。」
竺清月斂起笑容，深深地嘆了口氣。
……
「為什麼這樣說？」
林星潔眼帘低垂，微微側目。
「……是這樣的。」
「你們倆擅作主張替我操辦生日會，我不是一樣屁顛屁顛跟過來了嗎？」
「我很想繼續和你們倆在一起啊，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吧。」
她指了指上方的紅燈籠。
到時候身為組織者的他們就得負起責任了，萬一有人沒能及時回家就糟糕了。
從他口中吐出來的熱氣，遠比鉛塊更沉重，擲地有聲。
「哦？」
長發姑娘瞥了竺清月一hetubook.com.com眼。
「沒關係嗎？你願不願意跟來？你不來就沒有意義了。」
……
大紅色的燈籠來回搖晃，照得女孩的粉頰時明時暗。
一棟棟建築物被裡頭投射出來的絢爛燈光熊熊點燃，在馬路上灑下片片彩虹色的發光顏料。
周遭人潮湧動。
她淡淡地回答道。
「什麼都知道」的話，他想，能不能猜到我會這樣做？
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從她那副水鏡般波瀾不起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女孩內心的情緒如何。
而腳下的這顆星球，更不會因為一句愛的告白就停止運轉。
「知道啦~」
「我想讓一切都重新來過。」
邀請班主任來參加生日會，這樣的選擇看似有些大胆、有些不可思議，但也有相應的好處。
即使沒能完全理解彼此的想法，即使還無法包容背叛，與那個荒唐的夢——
而就在這時候，林星潔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擺到他眼皮底下。
「你、你真的要死了！」
聽見了嗎？
少女的話輕飄飄的，溶散在瀟瀟秋夜的風與月中，繁密燈火淹沒了人的聲響。
……
「嗯。」
這樣一來，兩人乍看上去和滿大街的情侶沒什麼兩樣。
「我喜歡你……」
「我愛你，林星潔！！！」
徐向陽沒有回答，只是嘆氣。
「你有話快說。」
站在紅通通的燈籠底下，迎面吹來的夜風捲走了額頭上的些許熱度。
此情此景，就只差鮮花，音樂和——
大家都聽見了。
「我請完假一路趕回來，實在是有點累了，想回去躺一會兒。」
「我發現，我的存在就和這幾個玩意兒一樣……」
……
「你還真坦誠。」
他的心中微微一動。
林星潔的嘴角微微上揚，總算是露出了些許笑容，卻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可以算是撿了漏。
林星潔抬頭望著月亮，安安靜靜，好像沒有聽見兩人的交談。
「你們和林女士談得怎麼樣？」
班長大人輕聲回答。
她的語氣就像是在咀嚼著什麼很不可思議的詞語。
「畢竟，馬上就是新世紀了。」
她的心一如和-圖-書既往得大，對年輕人們極為縱容。
「嗯。」
李青蓮在一旁開口問道。
他也不敢問，只能趕緊跟上她的腳步，心中則開始默默思索這個問題，反覆回憶著那燈籠底下的驚鴻一瞥。
「你們安排就好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台階上的長發姑娘。
林星潔不太自然地撫摸著自己的側臉。
徐向陽從來不覺得星潔會答應林女士的提議。但母親的出現對她的心態是否有所影響，那些在指責林女士時指桑罵槐的話語究竟只是在發泄怨氣，還是……
當然，同居就是另一碼事了。要不是林星潔的家庭背景特殊，就不可能讓他實現當下境況的機會。
林星潔沒有掙扎，將手放下。
徐向陽同樣感到困惑，本來很想問一句「是啊，為什麼？」但在看到竺清月落寞的眼神后，他很快閉上了嘴巴。
蓮姐伸手往後腦勺甩了甩馬尾辮，很瀟洒地轉身離開。
徐向陽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看她，看見一道道光斑與陰影隔成的柵欄像山澗潺潺的流水，從少女的臉龐上淌過。
旁邊傳來女孩羞憤欲絕的聲音。
林星潔笑了笑，自顧自走下台階。
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像是一架鞦韆盪至最高點，再輕盈下落。
「今天晚上，我覺得很開心。」
有她的督促，吃完飯後眾人就都乖乖離開了。要不然，這群難得有機會出來瘋玩，一個個全都興奮起來的年輕人們不知道會鬧到啥時候。
他說。
「嗯。」
徐向陽也沒問是什麼的獎勵，二話不說便趕緊抓住那纖白的素手。
「無聊的問題。我這不是正和你們在一起嗎？」
「……所以？」
「根本就是電燈泡。時間已經不早了，回家睡覺前的這幾小時，還是留給你們兩人獨處吧。」
「呵呵，別生氣呀。」班長大人搖頭微笑，「只是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要是你把我們倆都拋下，那就沒意義了。」
哪怕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也想聽到她的答案。
「呃……」
果然，林星潔一點兒都沒有開心的樣子，反而蹙起眉毛，緊繃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