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核與殼
第二十章 狂信徒與犧牲者

他感受著氣血湧入大腦、如同微醺時般視野變得明亮,感受著自己的指尖微微發麻、呼吸變得急促。感受著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攥住、卻又在更憤怒的跳動著……感受著自己的掌心灼熱,像是攥著火熱的鐵。
羅素搖了搖頭。
兩人簡短的交流完畢,便乾脆利落的兵分兩路。
「好,」羅素點了點頭,「那我回通神島準備動身,然後再去找一趟麥芽酒。在明面上,把『群青』這個的身份先給調回來。」
「是對那個男人,感到失望了嗎?」
但那沉默並非是因為智慧、不是因為洞悉了凡間的一切,不是如同清泉、深澗般的淡然,而是如烈火般灼烈——焚盡自己的靈魂與生命,犧牲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將剩餘的人生奉獻于自己所追奉的道途。
而是在不失去冷靜的同時,清晰感受著心中有種東西在涌動。那是會讓原本怠惰而懶散的人認真起來,讓老實人變得發狠的什麼東西。
但翠雀卻是瞭然的點了點頭,簡單而明確地答道:「那我會幫你……我是幸福島最好的賽博偵和*圖*書探。
不知為何,翠雀看到羅素的神情變得有些失落。
「畢竟我們說的話,她是都能聽得到的。而對精神分為許多份的鹿首像來說,也不存在『沒有時間聯繫我們』的可能。
翠雀感受到了羅素心底的怒火。
他這話就有些重了。
「既然我都說到這份上,她也是一聲不吭。就說明鹿首像並不想跟我說些什麼。
那人的確也是一樣的沉默……
作為愛麗絲的兒子、同時也是鞘的兒子,他有權力去過問鞘在犧牲掉愛麗絲之後得到了什麼。
「不。」
作為同伴、作為協同者、作為好友提出了最有效的建議。
從這點來說,他屬於是理想之路上的掠奪者——如同開疆拓土的將軍,他並非不懂戰爭的殘酷、也並非不知此乃侵略之舉……而是在知曉這一切之後,依然堅定的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摧毀他人的夢。
翠雀微微點點頭,認可了羅素的說法。
白髮的女孩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董事長那邊會不會突然反應過來;也不知道這『特別https://m.hetubook.com.com執行部部長』的位置還能坐多久。趁著現在還算安全,不如立刻就開始查……用盡便利、早做準備、留好後路。」
「也就是說,如果鹿首像真想說點什麼的話,就算我們不去找她、她在這裏也是一樣會告訴我們。
至今為止,他不知道自己假裝發怒了多少次。也有些許時刻,讓他的神情焦急、言語之中帶著怒意。
如此一來,羅素就非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值得他如此去做了。
「也對。」
「……這種感情,就是真正的憤怒嗎?」
換言之,他依靠著他人對自己的「愛」與「信任」,犧牲了並不屬於自己、而屬於他人的東西。
她左手攥拳置於胸前,右手用掌根一根一根去按響左手的指節。
羅素低聲喃喃道。
彷彿只有這樣博學而智慧、沉默而深邃的男人,為了真理而發起的孤獨而浪漫的行途,才能配得上愛麗絲這樣溫柔的女人,才配得上她拋卻了榮華富貴的這二十余年的寂寞與貧苦。
竟是如此。
若是那個答案不能讓他滿和_圖_書意——甚至在方向性上無法達成認同的話,羅素也不介意痛揍對方一頓、或者站在對方的敵對之處,乃至於親手將那份理想殘忍的斷絕埋葬。
名為「鞘」的男人,並非是不懂得愛的那種怪物。
「好。」
因為對浪漫、自由與生命本質的追奉,倒是能解釋他的狂亂之舉,姑且將他拋棄愛麗絲的行為視為他的「病」。因為羅素也知道,有些靈魂向來就是無法被束縛的。如果他是突然變成了那樣的怪人,那麼就誰都不用去責怪了。這隻不過是某個靈魂突然發了病,是天災、是不幸。
他低頭出神的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查,從哪裡查起?」
「鞘在作為『神父』之前,也是一位靈能者。我希望能夠得知他的靈能。」
羅素並不知道他所追尋的理想、追奉的道途,因此也不能評價他此行此舉是對是錯。他只是有一種莫名的失落……
就像是那位倫敦的證券經紀人斯特里克蘭德,遵從內心那低語的瘋狂召喚、拋卻了自己幸福美滿的家庭,孤獨的旅行、孤獨的作畫,www.hetubook.com.com從那人生苦旅之中尋找生命的本質與靈魂的自由——羅素曾以為他會是這樣的男人。
羅素同樣冷靜的回絕道:「鹿首像的殘軀,根本就不能說話。而她植入到我們腦中的程序,也是能夠對我們發話的。
她只是輕聲詢問著。
「失望……也不至於。但確實與我開始所想的不同。」
並非是智者,而是犧牲者。
「比起動機,更在乎能力嗎?」
而是在認知、接觸、了解、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愛之後,再毅然決然將其捨棄。
他並不會因為這結果是「犧牲了愛麗絲才得到的」就因此而畏手畏腳不敢動彈……倒不如說是恰恰相反。
可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正巧……我也不是那種離開巴別塔之後,就什麼都查不到的廢人。還是自己動手更好一些。」
「記得幫我帶飯,我晚上不回家了。就在你家幫你看家吧。」
並非是旅者,而是狂信者。
「若是我直接走到她面前去詢問,那就不夠尊重也不禮貌了。就彷彿我在逼問些什麼一樣。真到那種時候,我又如何確定一個『不希望告訴我和-圖-書這些事』的人,所說的情報就一定百分之百確鑿可信呢?
「畢竟,比起親人、他要更接近假想敵。」
可是,他是基於功利的目的捨棄了一切、並要求愛麗絲隨同自己一併犧牲——儘管他或許並沒有這樣直截了當的要求,但若是不加以阻止、就看著妻子憑藉著「愛」來支持自己……也同樣是一種無言的道德綁架。
他是一位犧牲者。
可這次,他卻並不會感到悸動。並不會躍躍欲試,想要發泄些什麼。
「那事不宜遲……」
她沒有安慰羅素,也沒有開導他。
「……原來是這種類型啊。」
「要去找鹿首像嗎?」
若是那個答案真無法讓羅素滿意,他就寧可將其毀掉。只因為他不配擁有這結果。
但他所犧牲的東西,超過了自己所擁有的範疇……
他原本以為,比起「掠奪者」、鞘會更傾向於「旅行者」,他離開愛麗絲只是為了尋求真相。他是歷史的收集者,問題的解答者……比起那種給人以危險與銳利感覺的持劍之人、應當更接近於那種孤高而寂寞的學者。
她關切的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怎麼了嗎?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