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敬神

宛如聖靈。
「可以宣布開始了。」
有人愕然失聲,反覆端詳著那一條河豚身上酷似鱗片的斑紋,還有那熟悉的氣息。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坐在最後面那個神情陰沉的地獄廚魔。
面色如土的那個哆嗦了一下,張口,結結巴巴的開始重新吟誦那些沒人會在意的條令。臉色鐵青的那個敲響了旁邊的鍾。
伴隨著他的話語,就在天穹之上,有龐大的日輪緩緩升起。那一團烈光在暴虐的迴旋之中跳出了地平線的引力,漸漸的上升,一點點的,佔據天和地的主軸。
直到清脆的一聲迸發,迅速的旋轉和嗡嗡聲中,震動的硬幣在桌面上恢復了平靜。落針可聞的寂靜里,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向桌子上的結果。
硬幣上面的那一面,是字……
槐詩想了一下,抬起手,隨意的將手中的硬幣拋出。
一片寂靜的看台之中沒有人說話,哪怕幾乎快要坐滿,所有人或是神情陰沉,或是一片不安,只有隱約的哼唱從賽場之中傳來。
大笑。
回過頭看向台下的時候,就看到琥珀平靜的眼瞳,還有廚魔們或是厭惡或是不快,或是充滿期待的複雜神情。
我由衷的對它,表示欣喜與感激。」
自始至終,這個老傢伙都好像沒有動手的想法,就好像……放任一樣,不曾有任何舉動。
哪怕眾叛親離,哪怕沉痾不愈,哪怕現在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夠感覺到靈魂里傳來的刺痛,可這樣人生,實在是太幸福了!
進入比賽狀態的郭守缺有多麼卑鄙和下流他可是早已經有所體會,怎麼可能著了他的道?哪怕是這老東西下一瞬間拿出拿自己的臉P圖P出來的裸|照,槐詩的內心都不會有任何波動和詫異。
不解。
在褪去和-圖-書上衣之後,上身已然赤|裸。後背精壯的肌肉展露在清晨的天光之下,那是充沛生命所帶來的活力。
材料箱終於打開了。
懷紙素子第一輪廚魔對決的對手,來自邊境·黃泉比良坂,百年老店『三途』的主廚大將——深津慶!
當黑暗的大門在自己面前再度開啟的時候,槐詩覺得自己在一步步的走進地獄。
台上的郭守缺微笑著,鎮定自若,毫無任何凶戾的氣息。
「沒必要再一開始就破壞對手的對決體驗吧,郭老前輩。」槐詩抬起眼睛看過去:「你應該知道,如果要比對線的話,我倒是比廚藝要更有信心一些。」
看向槐詩。
郭守缺點頭,笑容依舊和煦,沒有絲毫的反對。
那樣得意的神采,實在是讓人怒火中燒。
一個惡魔一樣的老人,在如此莊嚴和鄭重的,祭拜神靈。
十四歲那一年開始,每天早上五點鐘之前起床,沐浴更衣,虔心祈禱,並對那高妙而神秘的命運,由衷的獻上感激。
但是,在那看似健康的膚色之下,涌動的確實灰黑的色彩。異常的肌理和肺腑在那一具軀殼之下搏動著,散發非人的氣息。
郭守缺滿意的頷首,「看啊,大家都很期待,不要讓他們久等。」
槐詩跨上台階,一步步的,向著郭守缺走出,放下了手中的箱子。
敬神。
最後,看向了他手中巨大的材料箱。
彷彿得聞妙諦真解,有枯萎的蓮花在池中悄然盛開,純白的花瓣招展,馥郁而貪婪的芬芳擴散,縈繞萬丈紅塵。
這樣說話的時候,郭守缺就露出了笑容,就好像是……得到了幸福那樣。
同時,也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能夠拿出龍河豚的男人……
最後,雙和圖書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想要去蹂躪自己的對手。
明明是背對著自己,可是琥珀卻能夠感覺到……那個人在微笑,正在無比滿足,無比感激的微笑著。
這話確實有道理。
仔細的清洗著自己的身體。
請你,照耀我吧!
這樣虔誠的禮敬,不曾有過一日的間斷。
琥珀嗤笑:「你竟然會期待這世上存在的那幾位神明對你降下垂憐?」
「看起來,帶了不少東西啊,需要我幫忙搬運一下么?」
郭守缺回頭,看了一眼賽場之下的兩位公卿。
依舊如此的令人焦躁。
琥珀端詳著他虔誠的樣子,只感覺到一陣荒謬:「郭守缺,你竟然會祈禱自己的勝利嗎?」
可是卻難以壓制那樣不安的預兆,也無法想象,賽場之上等待著自己的,究竟是怎麼樣的敵人。
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加突兀和滑稽的事情了。
「琥珀,東夏人所敬畏的,並不是那種有形的東西——因為有形必朽,不可長存。」
「誠然如此,懷紙小姐實在是勁敵呀。」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探入其中所附帶的水箱里。從其中取出的,乃是一尾活蹦亂跳的……
「那我要字吧。」
郭守缺撩起湖水,清洗著雙臂和泛起絲絲斑白的長發,表情寧靜的簡直不像是他自己,輕聲述說,「真正自亘古延續而來的,唯有不可揣測的天意。
當最後的大門開啟之後,凝固的空氣和場景便展露在眼前。
郭守缺聳肩,攤開手:「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在這冰冷的清晨庭院之中。
琥珀靜靜的佇立在遠處,許久,直到郭守缺再度睜開眼瞳,才好奇的發問,「你在做什麼?」
節操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人人都有。
郭守缺幸福的www•hetubook•com•com微笑著,抬起手,指向了天空。
近乎凝固的時光里,只有硬幣緩緩向上升騰,穿過了兩人的視線,爬升到了頂峰,懸停了一瞬,在空氣中映照出一絲微弱的鐵光,向下墜落。
如果他眼眶上沒有紫色的淤青的話,那就顯的更真實了。
越是向下,就越是能夠感受到這一種深入骨髓異常感。
一個面色如土,一個神情鐵青。
幾乎放平了之後依舊如此巨大,豎起來的話恐怕就有一整個人那麼高。
「看我幹什麼?」
只有槐詩,凝視著郭守缺的眼睛。
快點吧,太陽啊!
哪怕最後贏的是槐詩!
灑下你憐憫的陽光,照耀我,照耀我老朽的殘軀,去見證這所剩無幾的美好時光——你是如此的短暫,離去時那麼迅速,到來時又何妨匆忙?
但不論如何,在鐘聲的清脆的聲音里,在上皇的使者見證之下……最後的廚魔對決就這樣毫無排場的開始了。
郭守缺體貼的提醒道。
慈眉善目,如此安詳。
「不,我在祈禱,太陽快些升起。」
「我們誰先來?」
今天依舊在鑽研廚藝,今天依舊在進步,真是太好了!
快樂的唱起了歌來!
但是工作,還是得繼續。
徹底的將她擊潰,奪取勝利,灑下陰影,贈與嘲笑和傷痕,收穫挫敗的神情和憎恨的眼神……她會痛苦嗎?她會不甘嗎?她難道還能夠保持自信嗎?還能夠擁有那樣堅定到令人嫉妒的眼神嗎?還能夠露出那種宛如聖靈一樣無暇的笑容嗎?
槐詩擰開礦泉水的瓶子,將一桶又一桶巨大的純凈水,倒進了鍋里,打開了火,然後在材料箱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個被幾層過濾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包,隨意的拋入了鍋里,蓋上m.hetubook.com•com了蓋子。
撲面而來的並不是寒風,雙目所見的更是與以前無二的景象,一步步向前邁出時所感受到的乃是和平常一樣鎮定的心情。
「……」
只是想到這一點,郭守缺就興奮的不可自抑!
在湖水之中,那祈禱的男人眯起眼睛,沐浴著天空中落下的陽光。
縱然坎坷和艱難,可在漫長的人生之中,郭守缺從來沒有後悔過哪怕一秒鐘。
「不,我覺得他們只是期待你的敗亡而已。」
如是祈禱著,他的神情就越發的莊嚴殊勝。
「看啊,琥珀。」
當結果出現的時候,反而眉開眼笑,表露出發自內心的歡欣。
他背對著琥珀,還殘存著中年的模樣,正在旁若無人的低聲哼唱著什麼。
「不必了,老胳膊老腿兒了,閃了多不好啊。」
「這是……要燉湯么?」郭守缺挑起眉頭,怪笑:「消耗戰這就開始了嗎?無所謂,三個小時,五個小時,哪怕是一天一夜我也會等你的,懷紙小姐,老朽的內心對你可是一片火熱呀!」
郭守缺由衷的感慨:「不過,剛剛可是老朽發自肺腑的話啊,我可是十分想要見到懷紙小姐作為對手在賽場上活躍的影子呢!宛如傳說中來自金宮的女武神那樣剛毅又艷麗的姿態,實在是,令人心折!」
深津抬起那一張蒼白的面孔,漠然的反問:「我早就看那老傢伙不爽了,不行嗎?」
久違的,郭守缺感受到……心潮澎湃!
無比的安寧。
「別想多,只不過是對接下來會用的食材進行預處理而已。」
槐詩瞥了他一眼:「接下來才是這一回合要用的食材。」
「龍河豚!?」
自從一百六十歲之後,再沒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渴望!
但沒有個人發出反對的聲音。
他說,「我的神和-圖-書回應我了。」
琥珀再一次見到了郭守缺。
「好慢啊,懷紙小姐。」
在那緩慢的翻轉里,向下墜落。
話雖然這麼說,但很可惜,槐詩一個字兒都不信。
槐詩低頭,看著硬幣所浮現出的結果,哪怕是已經佔據了先手,卻無法感受到任何的輕鬆。
懷紙小姐微微一笑,抬頭,看向了高台之上:「今天那裡沒有人嗎?」
「我要花。」他說。
「我不喜歡有人站在太高的地方評頭論足,所以,就讓他們坐的靠下一點……兩位使者都是善於傾聽意見的人,從善如流。」
宛如看破世間的高僧那樣,無欲無求,只有那一雙眼睛中的黑暗越發濃厚,像是洞破一切偽裝。
郭守缺低下頭,端詳著蕩漾的湖水,許久,平靜的回應:「敬神。」
……
愕然中,槐詩竟然不知道怎麼接這麼老的梗,只想嘆息:「老人就不要勉強自己跟上潮流了好么,大家下次一起上網衝浪吧。」
他說:「因為它回應我了。」
「真好啊,懷紙小姐,我為你感到高興,你不會在回合沒有開始的時候就被擊潰……」郭守缺鼓掌,愉快的大笑出聲:「果然,運氣站在我這一邊啊!」
「好啊。」
可是,依舊慢的讓人心生厭棄,讓人等之不及。
這一副馴服如狗的姿態,讓槐詩忍不住懷疑:這老頭兒跋扈成這種樣子……難道早餐的時候給他們做了肉餅吃?
就連正午的烈日都在漸漸失去溫度。
就這樣,郭守缺挽起褲腳,一步步向前,跨入齊腰深的水中,一直到冰冷的湖水淹沒了腹部,他抬起雙手,舀起冰冷的水滴,撒在自己的面目和身軀之上。
槐詩問道,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個買了飲料剩下的瀛洲硬幣,拋了拋,提議道:「要猜硬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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