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成年儀式(上)

直到門前的林中小屋回頭:「沒必要擔心,駒川前輩,一家人喝個茶而已……六叔公總不至於害我的,對吧?」
四姨和善的微笑:「聽說小十九有了出息,老太爺不放心,讓我來看一看。放心,有四姨在這裏,今天誰也動不了你。」
眼見著所有人或遲或緩的點了頭,連光照教派的人都選擇了屈從,他又能怎麼辦……
林十九無奈聳肩,歪頭往地上吐著葡萄籽,漫不經心的說:「要我說,如果不是您老人家開口,我今天是一點都不想來的……來了也沒啥意思,講數也講不出個所以然,萬一吵起來又弄得面子上很難看。」
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跟著年輕人走進了六合會的腹心中去。
就這樣,在茶香的氤氳之中,所有人的笑聲都變得和善又無害了起來。
甚至包括了林中小屋預料之外的人……
雍容的女人淡然點頭:「放心,但凡少一個,四姨都補給你。」
副駕駛的位置,有人走下車來。
「那就要靠四姨保佑了。」
親切問候。
林十一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他。
整個會議室里,長桌之上,唯一擁有戰爭權利的那個年輕人笑了起來,率先端起茶杯,遙遙禮敬:
「小十九,大家都知道你最近凶的狠,沒必要再在這裏耍威風。給六叔公個面子,少說兩句。」
六叔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和煦的建議道:「大家都是想做生意而已,沒必要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誤會,鬧的滿城風雨對不對?」
一時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上首剛剛還在微笑的四姨。那些神情驟變的大佬們在瞬間拔出了武器,對準了林中小屋的面孔,此時已經怒不可遏。
一路上,林十九熱情的笑著,還向著往來的熟人打著招呼。只不過,這一次那些往日里十足熱情的笑容都變得有些勉強,紛紛退避,不敢多說話。
最先開口的是皮膚黝黑的埃及人塞拉斯,他的化學實驗室里那幫種草和做葯的混種淘換的最快,勻一半老弱病殘出來也不傷什麼根本。
「做本來該做的事情啊,六叔公。」
嘴角的煙捲吐在地上,被隨意踩滅。
搭在腰間的手指彈動著。
「那就開戰吧。」
可其他人的視線,很快,都隱隱看向了上首……宛如泥塑木偶一般的六叔公旁邊,那個慈祥微笑的中年女人。
林中小屋吹了聲口哨,笑了起來:「自家人吃頓飯,還要這麼氣派的嗎?」
那一口帶著吳儂軟語意味的瀛洲話說不出的婉轉動聽,只是細長的鳳眼瞥向了下方的人時,卻隱隱帶了一絲威逼。
「您看我這記性……」他尷尬一笑:「我看到您幾位還活著,這不是以為他們也平安無事么?忘了,忘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們死了。」大錦冷冷的瞥了那個看似無辜的年輕人一眼:「一個昨天,一個今天早上……都是一個老猴子一樣的劍客動的手,你該不會忘了吧?」
他拍了一下手,無辜的辯解:「您看,這都是老師的任務罷了,各位何必難為我這個馬仔呢,對不對?」
只有長桌盡頭的老人笑容依舊親切。
再度探問四周。
你們林家的人是真的不當人啊!
怒不可遏。
十一哥沒有回答,仔仔細細的將他渾身搜了一遍,最終鬆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讓開了位置,放開通路。
「四姨你哪兒的話,我沒有想要冒犯您老人家的想法。」
在旁邊的桌子上,林十一驟然怒吼,撐起身體,想要抓住他。
他抬起眼睛,看向了六叔公身旁的位置,那個身著西裝、氣度雍容的蒼老女人:「四姨也來了嗎?」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向著自己的長輩,十足困惑的發問:「我他媽的什麼時候說過——只要一半了?」
好像前幾天狠下辣手殺人全家的不是他一樣!
如同鐵鉗一樣穩定,不容他有絲毫的動搖。
而林中小屋視若罔聞,繼續往前。
「各位,你們來叫我談事情,我談了,你們想要找我喝茶,我喝了,你們想要誠意,我給了……可你們卻跟我說什麼?一半?」
大搖大擺的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之後,坐在長桌末尾的最後一張椅子上,抬頭環顧著周圍的面孔,或是熟悉,或是陌生。
最後,望向了上首。
「那既然是這樣,大家喝杯茶吧。」
因為他握刀的手猛然壓下,鋒銳的懷刀在桌子上劃出了一道深邃的裂隙,將堂兄的另一隻手也乾脆利落的斬斷了。
他說:
感受著那些睚眥欲裂的憤怒眼神,林十九厚著臉皮,咧嘴,露出誠懇的神情:「大家給個面子,把那些獸化特徵者發來註冊一下怎麼樣?
而且廳堂之外,等候的空地上,那些多出來的陌生面孔上神情也不太一樣。
「吃屎吧!」
「……」
那個猙獰的年輕人抬起眼瞳,漠然的同長桌盡頭的老人對視,就像是幼蛇向巨蟒吐信一樣,帶著如出一轍的黑暗和暴虐。
只是,唯一問題就在這裏了。」
那一瞬間,他的恭敬消失不見。
最後,林中小屋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一時間,所有人都紛紛點頭,不想在這種時候橫生枝節。
於是,林中小屋的笑容越發愉快了起來。
就在屋內,一片凝固的氣氛中,長桌兩旁已經坐滿了來自各方的客人,煙霧繚繞在每一張肅冷陰沉的面孔之上。
後排的年輕人推門而出,不緊不慢的撐起了傘。
林中小屋一愣,和*圖*書忍不住拍腦袋。
其樂融融。
他咧嘴,嘲弄的微笑。
「我他媽的跑了這麼遠來這裏,你們當我是來善堂里要飯的嗎!」
正是林中小屋。
無聲的對視。
當他下達決斷的那一瞬間,從京都到大阪,從黃泉比良坂到遙遠的對馬、四島,北海道……無數龐大的車輛從黑暗中衝出,推開的車廂里,有等待許久的極道們手握著刀劍,向著預定的對手發起了襲擊。
「好的,好的。」
刺耳的警鈴聲從六合會的總部里迸發,門外傳來尖銳的慘叫聲。
媽賣批,一開口就從自己的手裡要一半!
林中小屋瞥了一眼狼狽的堂兄,無所謂的收回視線:「林家的外科手術大夫可是東夏一絕,但凡留一口氣,回去縫兩針休息幾天就好了。」
依舊不確信。
伴隨著他的話語,轟鳴聲隱隱傳來。
延續了一個月以上的戰爭,不見血的鬥爭和見血了卻不能見光的廝殺,一切皆因此而起。
總有帳可以慢慢算。
他雙手合十,再度建議:「考慮一下好不好?就當行善積德啦。」
就連六叔公飲茶的動作都停滯在了原地。
「說實話,如今弄到要全面開戰的程度,我壓力也很大啊。」
連日以來,整個京都的地下世界,雞犬不寧。
面對著他的邀請,那些原本如喪考妣的陰沉面孔,也強行擠出了一絲賓主盡歡的笑容來,想要儘快劃下句點。
血色迸發。
「當然是開戰啊。」
「小十九,你這是鬧哪出啊?」
可形勢比人強。
就好像,一瞬間變成了所有人的敵人一樣。
明明總無事令才剛剛結束,全面戰爭又一次即將到來。
後半句話,是對煙熏霧繞的屋裡說的。
「我拎包的啊。」老猴子抬起眼睛,認真的解釋。
孽業之路的上位者向下俯瞰,漠然的看向了在自己眼前造次的小鬼。
林十九嚼著果盤裡的葡萄,長出了一口氣:「否則這麼大的陣仗,我心裏都有些沒有底……哎,怎麼沒見到輪島先生?還有佐田老婦人?上次見面不還好好的么?怎麼今天忽然不來了?該不會真生氣了吧?」
帶著紋身的新羅人,穿著運動服的俄聯人,還有西裝革履像是上班族一樣一絲不苟的瀛洲人……古銅色皮膚的美洲人,甚至還有漆黑的埃及人。
在街口的前方,兩排西裝大漢沒有撐傘,沐浴著雨水,神情嚴肅,呼喝有聲,恭敬的向著來客俯身問候。
四十六個小時之前,瀛洲。
跟在林十九身後的老猴子撓了撓腮幫子。
每一個廉價的人力資源的存在,都是這一座城市在陰影中的基石,不論是誰都難以撼動的『常態』。
「有些事情,你不談怎麼知道呢?」
略顯稚嫩的面孔抬起時,就被遠方閃和-圖-書爍的霓虹照亮。
無人回應。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這樣吧。」
「還有你,六叔公——」
可令人心悸的壓抑卻徘徊在眾人的心頭,令他們的神情變化……
那一張雍容的面孔變得冷厲陰沉,毫無活人的血色,只有宛如骨灰燃燒殆盡的蒼白,長發如蛇一般捲曲蠕動著,擇人而噬:「還是說,你長大了,出息了,已經連四姨都不放在眼裡了?」
挎刀的老猴子想要跟上去,可十一哥卻抬手,攔住了。
接下來成或者不成,都於他無關。
可緊接著,有一隻手掌猛然伸出,死死的抓著他的臉,將他按死在了桌板上,像是按住一隻待宰的雞一樣。
跟在年輕人的身後,向著兩側『恭迎』的迎賓者們咧嘴微笑。
「還要搜身嘛十一哥?」
「沒事兒,沒事兒。」
「四姨你能做主,一半?」
「要麼,全部,要麼,死!」
整個京都地下地帶有名有姓的頭領,今天竟然都齊聚在此處。
有一個狼狽的身影倒進來,踉踉蹌蹌的後退,撐著桌子,幾乎快要爬不起來。原本守在門外的林十一張口,嘔出鮮血,斷裂的右臂抬起了,指向那個從門外走進的人影。
擦了擦嘴。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
全面戰爭,在這一瞬間到來。
卻沒有做出回應。
「哪兒能呢,哈哈。」
「今天這事兒就算過去了,怎麼樣?」
雙手抱懷的中年人依靠在大門前面,端詳著林十九的樣子,抬起手,示意他展開雙臂。
不論是生澀還是嫻熟,都飲盡了杯中的茶水,以示盟約的確立。
反正當了這麼多年工具人,也沒啥好活的了,就當做點好事兒,讓他們最後再照幾天太陽不行么?」
反而是紅鼻子羅尼的臉色變了。
走過了寂靜的長街,在無數目光的凝視之下,踏入了那一扇硃紅色的正門,穿堂過戶,筆直的向前。
林中小屋疑惑的瞪大眼睛:「這麼生分啊?」
那個鬚髮捲曲,宛如老猴子一樣的武士。
毫不尷尬的撐著下巴,端詳著他們的樣子。
四姨終於開口,笑眯眯的說道:「江湖上能不要傷和氣,就不要傷和氣。
這跟事先說好的完全不一樣好吧!
老猴子也笑了起來,看向了他的脖頸。
直到在最後的大門前,被來自血親的手臂攔下來。
原本鬆鬆垮垮的運動裝已經被鮮血所染紅了,變得如此凄厲,遍布裂口和槍傷。流淌在那一張面孔上的血水難以遮掩下面的漆黑。
中年人的笑意溫和,提醒道:「閑人免進,謝謝。」
漆黑的眼瞳抬起。
林中小屋無辜的攤手,任由自己的堂兄搜查:「老師又不在,就算我渾身帶著炸藥,也害不了六叔公一根毛吧?」
端詳著那一張略顯稚嫩的面孔,還有m.hetubook.com.com他的笑容。
於是,林中小屋笑了起來。
只能咬牙,點頭。
在那些槍口的前方,林中小屋歪頭,點燃了嘴角的煙捲,輕描淡寫的吹了一口煙:「調停會議結束啦,和談失敗,送客的茶都喝了,還能幹什麼?」
硬頂著六叔公的殺意,一步步走入了大廳里,歪頭對身旁的少年說:「外面的都料理清楚了……倒是你的堂兄,一不小心就斬了一隻手,沒關係吧。」
依舊,笑意不敢。
像是被看不見的劍鋒斬斷。
因此,所發生的事情不難想象。
這不是丹波內圈崛起所能改變的事情。
像是混跡在人群之中的野獸那樣。
林十九不解的摘下了煙捲,在手中掐滅,「您看,我對您的照顧十分滿意,對您以和為貴的想法非常贊同,也對您的主意特別感激。
現境時間二十三點零五分,天空中下著濛濛細雨,神戶·金陵街之外,一輛掛著丹波車牌的轎車悄然停在了路口上。
處處碰壁,舉世皆敵。
林中小屋搖頭:「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佬了,我們日子過的好好的,誰也不想把手往別人的鍋里伸呀。
在他身後,門板驟然破碎。
像是在無形的琴鍵上跳躍那樣。
而在下面,那個握著刀的年輕人瞥著她的臉,再不掩飾鄙夷和嫌惡:「穿西裝打領帶,拿大哥大電話有用嗎?啊?」
「你想要地盤,想要向丹波伸手,你可以跟我講呀,幹嘛推個家裡的傻逼出來說話?你要記住,今天不論死了多少人,損失了多少,都是給四姨這傻逼給蠢死的!」
最近黃泉比良坂的混種走私有一大半利潤都在他們手裡,忽然要他撒手,簡直是割他的肉。
小十九年紀輕輕,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在這裏的都是叔叔伯伯,能幫一把是一把……既然丹波想要,大家手頭的混種湊一湊,勻個一半出來送還丹波不就是了?」
雪亮的懷刀拔出,甩手,釘在了長桌之上,嗡嗡作響,映照著一張張僵硬的面孔。
林中小屋也沒有期望得到回答。
聽到遠方接近的腳步,看過來的眼神就變得不善了起來。
六叔公置身事外,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的喝著茶,作為調停者來說,做到這裏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小十九這是逗我玩么?」
「哇,排場這麼大?」
奈何丹波人口普查和混種戶籍統計註冊,這是老師臨走之前就定好的安排,我一個做學生的只有點頭執行的份兒,哪裡有說三道四的餘地呢?」
「今天,在這裏,我最後說一次!都給我把你們手裡的混種交出來!」
從一開始的丹波人口普查到混種戶籍註冊,乃至人權維護……每一道從分校中籤發出的決策,都是往這裏所有人的鍋里狠狠的挖肉。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和_圖_書?」
「可不是嗎?」
「這是哪裡的話,我家小十九在六叔公的地盤上,誰還能動你一根汗毛?」
一隻斷手飛起,落在了四姨狂怒的面孔前面,五指依舊抽搐著,徒勞的尋求援手。
只不過身上無一例外都帶著某種殘忍的氣息。
可事到如今,要麼玉石俱焚,魚死網破,要麼讓出手裡一半的黑戶,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么?
眼瞳之中迸發出了猙獰的火焰,殘忍升騰:「今天來這裏,我尊敬你是長輩,可你算哪根蔥?京都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說話了?」
一路暢通無阻。
短暫的沉默之中,所有人都終於做出了計較。
不顧自己堂兄另一隻手的拉扯,他抬起沾了血的面孔,環顧著在這裏的所有人,一字一頓的告訴他們:
六叔公依舊不發一語,只是沉默的飲茶。
不論是禁藥的加工和販運、非法貴金屬的開採,各個地下實驗室的急需的試驗品,乃至風俗產業、高利貸、食品加工等等……
熟稔的就像是回家一樣。
死寂里,另一雙冰冷的目光向著此處看來。
一言既出,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猙獰起來。
四姨的笑容消失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林十九看著那些面孔,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倘若在貿然有所動作的話,只會讓渾水裡的獵食者們有所反應。
一道道的詛咒屍斑擴散在他的臉上。
中年男人的畫風分外古怪,穿著一身運動裝,可腰間卻挎著一柄歪歪斜斜的太刀。臉上鬍子拉碴,頭髮捲曲翹起,腰背佝僂,活像是老猴子一樣。
輕鬆的一甩二五六,就把鍋甩到了外太空去了。
「其實一切都沒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遠方的被雨水所籠罩的城市中驟然傳來升騰的火光。
短暫的沉默里,所有人的神情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那些彼此之間拉開距離,涇渭分明的外來者們都在抽煙閑聊著,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各有不同。
林十一撇了撇嘴:「六叔公說了,別人都可以隨便,唯獨小十九要搜一下,萬一再來一次仙人跳,他老人家受不了。」
倘若不是上首主持會面的六叔公忽然抬起眼睛,強行壓下了那些躁動的殺意的話,恐怕如今的會場里就有人要拔刀分出生死了。
所有人都站到了懸崖的邊緣。
至於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K字黨的三把手『紅鼻子』羅尼;光照教派的大教宗沼原兼一;怒吉團的代表大錦寬市;大圈的紅棍陳禮博;美洲黑手黨的老教父強森;埃及的禁藥巨頭塞拉斯……
「大家都來這麼早么?吃了嗎?上了年紀不要光喝茶,傷胃的啊。」
從一開始的緩和,緊接著的試探,再然後的摩擦和最後的爆發,血水將光照不到的地方洗了一次又一次。
走進其中,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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