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二十五小時

槐詩再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不快:「太過分了,彤姬!」
「不不不,不用那麼麻煩。」
桌子陡然一震。
現在是什麼時代?她們又是什麼人?」
頂多會像是一盆花一樣,放在花園,搬來搬去。
「真的會有不可挽回的後果么?」
「瞧你說的。」
「不用,房叔你休息吧,這兩天辛苦你了。」
「是呀是呀!」彤姬認真的點著頭,一臉無辜,就好像滿懷著無法被理解的苦心和無奈,飽受冤屈一般,十足的難過惆悵。
「永遠別忘了哦。」
彤姬擦去嘴角的薯片殘渣,興緻勃勃的介紹道:「是最近收視火熱的晚間劇哦——《渣男二十四小時》!
槐詩雙手抱頭,幾乎尷尬的快要從石髓館里挖一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已經渾身顫抖,淚流滿面:「你是人嗎?!」
「我難道不正常么?」槐詩反問,「還是說,你覺得我有病需要治療?」
說著,她邀請道:「怎麼樣?要不要來參与觀賞一下?」
察覺到槐詩進來,就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槐詩只來得及聽見電視中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一夜無眠。
「啊這……」
「笑話?」
有柔軟的觸感,覆蓋了他的嘴唇,如此溫暖,又輕柔,就像是滿盈著歡喜的霧氣那樣,闖入了他的意識之中,撼動理智,動搖靈魂,乃至,讓他忘乎所有。
或許所有人都會愛你,但到最後,大家愛上了『英雄』,就不會有人在愛『槐詩』。
「是哦。」
「你是我的私有物,槐詩。」
用錢?用美色?金錢於我如糞土,女色於我如浮雲!你該不會還以為你那一套所謂的福利管用吧?」
伸手想要阻止……可是,晚了!
誠然你現在做的很不錯,但你必須對那些外界賦予你的職責和形象,與自己真正的渴求和所愛相區分。
彤姬輕笑:「沒有事物恆常不變,只不過,有時候的變化,未必會如同你所料的那樣——也未必會倒向你所愛的結果。
槐詩就靜靜的看著她表演,不為所動:「我為什麼覺得你只是在找樂子看?」
深夜,槐詩面無表情的推開石髓館的大門。
槐詩毫不猶豫的反駁:「這些不都是我親自造就的么,彤姬?但凡有所成長,必然和過去不同,還是說,我必須像曾經那樣的不可?」
充其量,唔,不過是個戰利品而已。」
彤姬抬起手,從虛空中抽出了莊嚴肅穆的典籍:「當然是m•hetubook.com•com用這個啊,槐詩——」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彤姬,你知道我為什麼而惱火。」
自己純潔的身子,自己的清白,自己這麼多年的操守,竟然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被那個黑心女人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奪走了!
槐詩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回頭忽然問:「彤姬在哪兒?」
「我難道不都是么?」
她抬起手,打了個一個響指。
「可能單純靠描述,你體會不到啦,所以咱們可以先嘗試一下。」
「是么?」槐詩冷眼撇著她。
彤姬端詳著他的樣子,憐憫的輕嘆:「正常的人不會活的像是話本里的英雄一樣的,槐詩,無私,慷慨,又激昂,在光芒中熠熠生輝……誠然一切瑰麗而令人嚮往,可哪怕是王子殿下也是要上廁所的,槐詩。
彤姬眨巴著無辜的眼睛,似乎難為情一樣:「不可否認,我是起到那麼一點點效果來著,但也不能全怪我吧?」
「做演員?」
縱然真的有一天,她們發現彼此之間的矛盾無法解決,也不會用所謂的互相傷害去解決問題。更不會愚蠢到指望你的垂憐和恩賜。
「這同樣又陷入到了另一個極端里啦,槐詩。」
「字面上的意思呀,槐詩。」
「當然不是啊。」
「夠了,夠了,別說了!」
「當然很好啊,槐詩,這並沒有錯,不是么?」
那一瞬間,槐詩,如墜冰窟。
他皺了一下眉頭,看向黯下去的屏幕,「你在看什麼?」
彤姬一臉『我沒有良心』的得意神情,「放心,我已經幫你提前做好了十幾個副本,包含你從小到大所乾的一切傻逼事情,還有你當年內心中對小姐姐們不可言的慾望和幻想,以及那些讓人臉紅的甜美夢境……一旦你都開始從人性往神性偏轉,我就用你的錢,雇你的人,幫你一條龍改編,做個大IP出來。
一觸即分。
啪!
「晚安~」
而就在他身後的門外,去而復返的彤姬探出頭來,友善提醒:「哦,對了,不用太可惜初吻的那回事兒,畢竟那種東西,你很久之前就沒有了嘛。」
「我……」
當許久,許久之後,他終於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便忍不住一陣氣冷抖。
「嗯?」槐詩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的過去,你的現在,還有你的未來——」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就變得意味深長:「也就是說……」
不知道從什麼和*圖*書時候開啟起,他好像已經漸漸的進入了角色,進入了所有人想象的那個角色之中。
只留下槐詩石化在原地。
「彤姬——」
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個黑心女人給拐進溝里了。
「……」
「也就是說?」
開始頭疼。
彤姬滿不在乎的搖頭,「不對呀,槐詩,這是你遲早都要面對的問題才對。唔,我只不過是,幫你把她們……嗯,提前了?」
「這就是你要面對的難題了,槐詩。」
不過,那也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啦,你連法定結婚年齡都還沒到呢,幹嘛要操心那麼遠?」
她停頓了一下,神情變得微妙:「迄今為止,你的一生,是同她們度過的一生,不是嗎?」
「電視呀。」
大怒。
槐詩點頭,筆直的走向休息室,粗暴的推開了眼前的門。便看到那個癱在沙發,被薯條、蝦片乃至一大堆零食包圍的身影。
槐詩茫然。
一雙微涼纖細的手捧起了他的臉頰。
槐詩冷笑,坐在她的對面,直白的問:「導演是誰?你自己么?」
獃滯的瞪大眼睛。
老人回答:「她似乎已經等您很久了,看起來您有事要說的樣子——我去為兩位添一壺薄荷茶。」
你既然享受著四倍以上的喜愛,那麼必然要付出四倍的代價才對。四等分已經算是很簡單啦……
彤姬說:「在你成為升華者之前,在你成為升華者之後,她們都見證了你的所有。槐詩,你要面對她們,就像是面對曾經的自己。」
劇情跌宕起伏,有刀有糖,結構緊湊,雖然主角是個渣男,但卻讓人不由自主的代入其中,既希望他能夠被柴刀,又希望他能夠化險為夷,唔,雖然兩邊呼聲似乎都很高,我反而是兩邊都無所謂的中間派啦。」
代表著即將崛起的一切,和歸來的榮耀和輝煌。
除了吃多了染色劑的騾子之外,沒人拉出來的東西是粉紅色的蛋蛋——」
「安啦,我知道你很感動,不用謝哦,這都是姐姐我應該做的。」
彤姬不解,疑惑的問:「哪裡過分了?吃了你的薯條么?稍後人家再給你做一份嘛,不要生氣。」
說罷,她緩緩抬起頭,將額前的碎發挽至耳後,愉快的俯瞰著槐詩僵硬獃滯的面孔,告訴他:
「你是不是還在糊弄我?」
想到這一點,他的眼淚終於流下來。
她還在抱著一盆炸雞,專心的看著電視。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
就這樣,她揮手道www.hetubook•com•com別,哼著歌,腳步輕快的踏著細碎的舞步,揚長而去。
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間。
彤姬欣慰的撫摸著他的頭髮,溫柔的說道:「畢竟,從你簽了契約的那一天開始起,我就得為你一生負責,是不是?
腦子裡空空蕩蕩。
按照契約上的條款,你我將共享榮耀、力量、冠冕與威權。包括,且,不限於……生命,靈魂,乃至一切。」
「這解決個屁啊!」槐詩大怒:「人都死了!」
槐詩冷漠的打斷了她的話。
他想了一下:「要來點曲奇么?」
「好吧,好吧。」
她疑惑的發問:「你所奉行的,是自我的悲憫,還是天命中賦予的慈悲?你所掌握的,是自己的慾望,還是神性中的準則?
彤姬憐憫的攤手:「這可都是你自己選的,但凡你稍微少撩上那麼幾個,都不至於讓你自己下場這麼慘烈啊。
彤姬笑起來了,細長的手指之上,茶杯被抬起,自微妙的均衡之下旋轉著,白瓷和金邊之上泛起了溫潤的光。
你是那個曾經渴求幸福的少年,還是所有人夢想中的英雄?你究竟是發自內心的成就這一切,還是一個如同艾晴所說的那樣的,『道德標本』?」
彤姬詫異的反問:「難道,你覺得,她們會像是後宮文里一樣爭風吃醋,彼此妒忌,打的不可開交,然後在你跟前上演宅斗?
「嗯?」
「如果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呢,彤姬?」槐詩無力的嘆息:「如果她們因此而受到傷害呢,我又該怎麼辦?」
「休息室。」
「——你是槐詩,還是雲中君?」
就算你真的有所謂的後宮和大奧,都容納不下她們其中的任意一個。所謂的情愛或許重要,但卻無從束縛她們的腳步,也無法讓她們成為你的籠中之鳥。
那一副信心十足,十拿九穩的樣子,讓槐詩越發的惱怒。
令一切回歸靜寂。
「沒有啊。」彤姬疑惑:「不是事情都解釋的很清楚么?」
「呵?你用什麼?」他冷哼,「我可不是那麼好搞定的,彤姬,人可是會成長的!
在學生面前,他是慷慨的老師,在天國譜系內部,他是完美無缺的典範,在所有人眼中,他是理想國的後繼者。
彤姬似笑非笑的問:「你有多久未曾直白的表現過自己的喜怒,有多久未曾回顧過自身——又有多久的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像個正常人一樣了?
正義,慈悲,強大,無私,又無懈可擊,宛如鋼鐵的英雄降臨于塵世那樣,帶來救和-圖-書贖和解脫。
槐詩癱在椅子上,只是想象一下那樣的未來,眼淚就已經止不住的衝出來。
彤姬抬眸,鄭重發問:
槐詩沉默了片刻,雖然知道沒有這個可能,但還是忍不住問:「如果,我病入膏肓了呢?如果她們也沒有辦法讓我回歸正常呢?」
「呵呵。」
短暫的沉默里,槐詩愕然,可這麼多年被安排和忽悠的經驗在提醒著他,道理似乎是這個道理,但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而彤姬,托著下巴,似是戲謔那樣,發問:「你可以回憶一下——你有多久沒跟我這麼說話了?」
「……」
得了吧,槐詩。
彤姬抬起手,就在他真正發怒之前,打斷了他的話語,從沙發上起身,湊前,微笑著:「槐詩,我們來說點嚴肅的話題吧。」
但又無言以對,無法反駁,也根本不知道怎麼去處理。
只剩下槐詩的呼吸聲。
「大聖你快收了神通吧,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么?」
說著,她眨了眨眼睛,抬起的手指比劃了一個鳥喙的輪廓,提醒著槐詩那不堪回首的過往,還有自己被這個女人玩弄在鼓掌中的晦暗過去。
彤姬想了一下,察覺到槐詩漸漸蒼白的臉色,安慰道:「往好處想——搞不好大家能達成協議,把你四等分了呢,對不對?到時候一塊在這邊,一塊在那邊,一塊在這裏,一塊在那裡……問題解決!」
槐詩不解的抬起眼睛。
她攤手,無奈的問:「你可以回憶一下,你進入這樣的狀態多久了?」
「有病倒是未必,但正常也不盡然吧?」
彤姬扳著手指頭,在他面前細數:「孤身一人從監察官開始一步步走進統轄局核心,成為架空樓層關鍵人物甚至還更近一層握有秘密使命的權力生物;蒙受人類和深淵之愛,兼備凝固和升華之種的公主;虛無中誕生的真實之人,暗網未來之王,事象記錄的掌控者與創造主;還有一個被這個世界與白銀之海所鍾愛的緘默之人……
「但如果——」
正因為如此,才會覺得憤怒,對彤姬,不,應該是……對自己。
「也就是說——」
她向著槐詩眨了眨眼睛,消失在門后。
清脆的聲音擴散開來,驅散了窗外的蟬鳴、夜色中的蟲叫,電子設備中的電流聲乃至一切微不足道的雜響。
只剩下槐詩一個人坐在寂靜的休息室里。
槐詩冷聲問:「我知道你喜歡戲弄我,喜歡看我狼狽的樣子,可就算是你想要看我的笑話,也沒必要把她們牽扯進來吧?」
hetubook.com.com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客廳里,房叔回頭,「少爺,要吃點夜宵么?」
保證你每一個粉絲,和現境每一個動畫、小說、電影愛好者都人手一份。」
他張口欲言,但沒有發出聲音。
以及還將被玩弄很多年的殘酷未來……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了悵然和無奈:「倘若放任的話,你將沉浸在神性的輝煌和莊嚴中,日復一日,直到有一天將曾經自己作為常人的一面徹底遺忘,最終變成冷酷無情的正確機器,或者是被命運所主宰的工具人——這樣的事情,我已經見過太多了。」
初吻,我的初吻……
至少死的清清白白……
這也已經不是你能干涉的範疇,要我說,像你這樣瞻前顧後的傢伙,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要太高估自己。
然後,看到了她近在咫尺的臉頰,還有自己在那一雙泛著隱隱光芒的眼瞳中的倒影。
彤姬拿起來,翻了兩頁,點頭:「從你九歲寫的奇幻小說的背景設定開始吧!話說,天驅大陸,音律為王,窮苦的少年周詩和姐姐相依為命,唔,那會兒你就有姐控傾向了么?啊,無所謂啦……你看看這個設定,你看看這個劇情,哎呀,真是跌宕起伏,令人讚歎。要不咱花錢出個漫畫怎麼樣?將來說不定動畫就一炮而紅……」
「嗯,麻煩了。」
彤姬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唯獨這一點,你沒有別的選擇。」
旋即,他惱怒拍桌:「但這和你折騰我有什麼關係啊!」
忘記了靈魂。
和那樣的結果比起來,他寧願被四等分了算了!
彤姬的笑容變得害羞起來,抬起拇指和食指,比劃:「當然也無法否認其中有那麼一小小部分是出於這個啦。
彤姬托著下巴,笑起來:「那不是還有我么?」
「唔……」
彤姬笑起來:「我只是想要讓一些人來提醒你,你究竟是誰而已。」
他想要反駁,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
但除了她們之外,誰能將你從那個光輝偉岸的殼子里敲出,還原曾經那個傻仔的本來面目呢,槐詩?」
槐詩愕然許久,竟然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她停頓了一下,露出充滿期盼的笑容:「寫滿你黑歷史的命運之書……」
「可歸根結底,這一份變化,又來自哪裡呢?」
必須明白自己究竟在何處。」
「唔?還不明白么?」
「可這樣……不好么?」。
豐沛的神性會讓你愛所有人,可眾多美德中,唯有愛是必須有差別才能顯現——到最後,你不便會再愛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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