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榮老僧不論是幻滅還是寂滅，對於人間來說，都是死了。
只有他知道，枯榮舍利並非毫無動靜。
時不時地掃向四周每一個角落。
對他們來說，生活是柴米油鹽，不是琴棋書畫。
但兩樹卻是一枯一榮。
滿樹的桃花妍艷如朝霞，隨風輕動，陣陣清香撲鼻。
初時不以為意，慢慢地竟然有些沉浸下去。
所謂枯木里聞龍吟，闃寂中聞巨響。
不過這麼好聽的琴聲，還真是第一次聽。
一種充滿喜樂、愛欲，卻又有種種污濁、哀苦、衰敗、滅亡。
也只有那個新來的貴人才會有這樣的興緻了。
如同經歷了一個生死輪迴般。
讓江舟不由再次感嘆一下腐敗的人生。
從房中出來，準備開始新一天的活計。
左右四鄰已經從夢中醒轉。
「纖雲姐姐，公子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掏螞蟻洞啊？」
一株枯枝無葉，蕭瑟枯敗。
有人卻忽然驚呼一聲。
越過門牆，傳到街巷四鄰。
只覺這琴聲能令人心https://m.hetubook.com.com神祥和喜悅。
這是陳青月化生的桃樹種。
從床上爬起，竟覺渾身有力，精神熠熠。
陳青月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當成免費的園丁加保鏢了，知道他要離開吳郡，小樓下本已長得十分茂盛的桃樹瞬間枯萎。
紛紛尋著聲音走出家門，發現琴聲竟是從洞庭湖邊新搬來的那個年輕公子的家中傳出來。
弄巧兒有些耐不住性子，站不住了，想喚一聲。
此時若有人闖入，必將遭到他雷霆一擊。
江宅小院。
卻都只覺得是自己難得睡了個好覺，沒怎麼放在心上。
一陣流水般的清揚之聲開始響起。
他便想試試能不能種出來。
入夜之後，躺到床上，竟是很快就安然入眠。
「哎呀，這真是奇了怪了！」
但江舟懷疑他的真靈並不是跑去什麼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凈土，而是被九泉號令符給拘了。
兩株大樹高矮大小，形容輪廓，俱無差異。
院中。
這枯木琴wｗw.hetuｂｏok.ｃom.ｃｏm與枯榮無常之道隱隱有暗合之處。
這一覺竟前所未有的睡得安寧、舒服。
生長、綻放、結果、枯敗……
外邊的四鄰，卻早已經回返家中。
都是高有五丈。
現在體悟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反而自己在如饑似渴地汲取其中的養分。
存身的桃花瞬間綻放又凋零，化作了一顆種子。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發現。
都有種果然如此的恍然。
看著眼前的一幕，雖是垂手靜立。
另一邊，兩顆枯榮舍利卻仍沒有動靜。
眼底卻隱有精光微閃。
「這家人不會是妖怪吧？」
雖然知道自家主人不是凡人，但親眼所見這一切，仍覺震撼無比。
抽枝發芽，寸寸生長。
「怎麼才過了一夜，那小公子家裡就長出了這幾棵樹來？」
直到天色將晚。
「胡說八道！那小公子長得這麼俊，怎麼可能是妖怪？是神仙還差不多！」
院子一邊，弄巧兒和纖雲遠遠站著，眼看著江舟蹲在地上，掏土和圖書挖洞，竊竊私語。
江舟也不心急。
被纖雲拉住，拖著她在邊上遠遠侍立著。
一種清靜、祥和，似乎永恆不變，又跳動著濃郁生機。
眾鄰議論紛紛。
琴聲響起時，他就感覺到了一股晦澀的波動，于無形之中與琴音糾纏。
不止如此。
「不大可能吧？這麼大的樹，說運就運？而且這剛種下的樹，也不可能有這麼繁茂的花果啊！」
在被左鄰右舍用勾欄瓦舍中的清樂相比的清揚琴聲之中，牆角剛剛種下的桃樹種，一顆綠苗最先破土而出。
絕滅妄念，死中得活，不生不滅中得大自在。
遠遠還能看到那家院中有兩株大樹聳立。
反而他們覺得今天幹活都格外有力氣。
聞得琴聲，雖不解其中意趣，卻也覺得這琴聲煞是好聽。
漸漸地也忘了原本的目的，只是不斷地撫琴。
紀玄和二婢在他身後，滿目驚奇。
江舟本想席地而坐，纖雲見他拿出一把琴，早已靈心通透地給他搬來了一張矮几放在身前，很及時地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一把小凳塞在他屁股下。
並沒有理會竊竊私語的兩人。
在時如流淙淙，時如激流奔涌，時如龍吟潛嘯。
江舟蹲在剛剛埋下的兩顆舍利旁。
看著眼前兩棵大樹。
琴聲清揚，傳揚開來。
絲毫不覺得那響了一天一夜的琴音刺耳攪擾。
那個年輕公子的家中，一株繁茂的花樹從門牆之後探出幾根枝葉。
不過江舟覺得，這妹子八成還是覺得在他身邊，有機會接近神秀和尚。
他們可是親眼看著這幾株樹從無到有地破土而出。
兩樹相隔數丈，樹枝于空中相連。
或許也是因為這點，他將兩者同放彌塵幡中，才會產生某種異動，讓他發覺枯榮舍利的奧秘。
大多是普通市井百姓。
勾欄里的那些名花大家，也彈不出來吧？
江舟本來是想種樹，給種子提供些生機養分。
兩股截然相反的迥異氣息在泥土之中醞釀。
他留下的這兩枚舍利，很有可能是他的佛果所化，當初在他眼前一現即逝的枯榮雙樹。
只是靜心撫和圖書琴。
一株繁茂，枝葉豐蔚，華如車輪，滿樹異果，果大若瓶。
便靜靜地侍立著，似乎隨時在等候江舟使喚。
也是一顆種子。
想了想，又從彌塵幡中拿出枯木龍吟。
紀玄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吸引了過來。
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趕。
這宅子之前雖是官員住所，卻地處幽僻，左右住的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
不過也沒有人有控訴江舟擾民的意思。
「莫不是連夜運來栽下的？」
將枯木琴放在矮几上，雙手撫過琴弦。
之後又在牆角里挖了個坑，再次從彌塵幡中拿出一物。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從夜色如幕，到晨曦灑落。
琴聲好聽，卻也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這。
都是種樹，也不在乎多種一棵。
卻不知原由。
纖雲嗔怪道：「不要胡說。」
不過埋下去也有一會兒了，也沒什麼動靜。
江舟拄琴而立，低語道：「果然是娑羅雙樹……」
剛才就是因為枯木龍吟，他才發現這兩顆舍利有可能是兩顆種子。
江舟早已收起枯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