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到了你,我覺得這就是命運的指示

「靜萱,奶奶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可惜你管不著!」御嘉西提起書包背上,拒絕的動作,陰霾的表情,冷冷的眼神,甚至連呼吸都無不透露出他的不悅。他從椅子上站起,一米八三的身高足以用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著她,他厲聲道,「走開!」
醫院里,鋪天蓋地都是這種冰冷絕望的白色。
靜萱吃力地扶著他,猶豫了片刻才說:「這個不好說,要看什麼情況吧。我沒有生過很嚴重的病,但即使是一般的感冒發燒,奶奶和媽媽都會寸步不離地照顧我,直到我退燒為止,還會給我做很多好吃又有營養的湯和飯菜……」
可是,假若有,那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好事嗎?
她當然知道,蘇君皓哥哥不會回來了。可是,當她看著御嘉西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她的心就再也無法抑制住這麼多年來內心深藏的思念,不管怎樣,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御嘉西當機立斷地拂開她的傘,她卻如同磁鐵一樣跟上他,像機器似的做著反覆的動作。雨幕中,少年的俊臉上布滿了不耐與厭煩,少女則鍥而不捨地追隨,執拗地為他撐著傘。儘管透明的雨絲淋濕了她的髮絲、臉頰、衣裳,她也絲毫不覺。
她拉著蘇君皓哥哥的手,大大的眼睛里閃著晶亮的光芒,小小的她為自己腦海里迸出的這個想法興奮不已。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猶如玫瑰花枝上的刺,狠狠扎入人心,每一個傷口都流出如紅玫瑰花瓣般猩紅的血滴來。
再次來到御家的莊園式別墅前,靜萱便聞見一陣好聞的香氣從莊園里飄出,被數棵銀杏樹圍繞著的銀灰色別墅充滿了神秘感。
他們拼盡所有的力氣朝前奔跑,用盡所有的力氣大聲喊著笑著……
「誰讓你守護了?你覺得你是在守護我?你現在分明嚴重攪亂了我的生活,你就沒有一點點自知之明嗎?」
那天,嬌小可愛如洋娃娃般的小靜萱,和蘇君皓哥哥站在屋檐下,兩人微仰著小臉,笑顏如初綻枝頭的花朵。小靜萱伸出白|嫩的小手,透明的雨絲如綢緞般溫柔舒適地穿過指縫間,微微的涼意竟令她怦然心動……
御嘉西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雨網中。
靜萱連連點頭,如獲重釋,花瓣般的唇綻開感激的弧度,亦步亦趨地跟在管家的後面……
靜萱不由得愣住。愛……
「砰!」,酒瓶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
這是一座面積極大呈斜坡狀的花園,小山型的斜坡上種滿了薰衣草。一眼望去,連綿不絕的薰衣草幾乎望不到盡頭,形成了一片如夢似幻的紫色海洋,空氣中蕩漾著醉人的香氣。
是愛嗎?
像是在大人面前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靜萱微微地低下頭去,又忍不住偷偷睨了一眼御嘉西那張氣惱的俊臉。呵呵,為什麼就連生起氣來的樣子都這樣好看呢?
校園的小道上,一個女孩纖細的身影在快速移動著。
「你的哥哥?」靜萱心驚地睜大眼睛,清澈的瞳孔里漸漸浮起隱約的水光,她屏住呼吸,極力不讓自己發出異樣的聲音來。
視線輕落於薰衣草花海的每個角落,忽然,那紫色中的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你……」
當教室里靜得只能聽見窗外的雨聲時,趴在桌上聽著音樂的御嘉西這才取下MP3,教室里已空無一人。他懶懶地舒展了一下雙臂,側頭時才發現窗外竟下起了大雨,不禁微微地蹙了蹙眉。
蘇君皓哥哥反手握住她的手,他周身散發的溫柔的氣息,如大海般將她包圍著。
晶瑩的水珠淋濕了他們的頭髮,他們的衣裳,他們的肌膚,然而,他們的笑容,他們的心,卻燦爛得勝過一切!
「我只想扶你進屋去……」
「對啊,蘇君皓哥哥現在雖然去了天堂,但是,他還會再回來的。也許他會變成另外的樣子,但總會被你發現的,你會重新找到他,認出他……」
靜萱怔怔地看著他,在風中肆意斜飛的雨絲,飛入了她眼中,泛起淡淡的水光。御嘉西帶著怒意的低吼聲,令她的心隱隱作顫!
靜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視線微移,凝視著他蒼白的面容,堅定地說:「對於我來說,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看著你生病,我不可能不管你。」
「你在胡說什麼!」剛才奚落他的兩個男生立即怒不可遏地瞪著他。
君皓哥哥,靜萱怎麼會這樣沒用呢?靜萱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君皓哥哥就是因為淋雨生病,才永遠地離開了。靜萱不要眼睜睜地再一次看到那麼殘忍的事情發生!
蘇君皓哥哥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他們相視而笑,一起奔入www.hetubook.com.com如畫般的雨網中……
御嘉西淡然地看著她,眼眸中出現冰冷的嘲笑:「那你怎麼不去死呢?」
「小靜萱不要傷心,奶奶告訴你一個秘密哦,蘇君皓哥哥他只是暫時離開了我們而已。」
御嘉西身高腿長,邁步如飛,靜萱知道他故意想甩開她,自然也不甘落後。她睜大雙眼盯著他,他走得快,她便跑,直到下了樓……
「御家本來就是罪惡的地獄不是么?」
「但是,儘管你是個廢物,你也是御家的廢物!爸爸如果知道你逃課,肯定不會放過你!我們可不會替你隱瞞。再說,現在御家上下都不想看你再鬧出什麼新聞了,如果讓家族和公司的名譽受損,那你的罪過可就大了!整天就知道以死來解決任何事情,御家有你這樣的子孫真是前世造孽,可悲可嘆!」
一滴滴晶瑩的水珠似淚一般在她白|嫩的臉頰上緩緩淌下。
一切都那般美好。
靜萱連連點頭答應,十分乖巧卻並不畏懼他的樣子,她笑眯眯地接著表示對他的關心:「你快點進屋去吧,記得趕緊洗個熱水澡,不然會感冒的哦。」
那一瞬間。
雨霧中,御嘉西頎長的身影越走越遠,在靜萱的眼中卻越發清晰起來。
「你知道嗎?剛才那兩個人是我的哥哥……」
另外一個年齡有二十齣頭的男生接著刻薄地說:
微風輕輕拂過他黑色柔亮的短髮,他蹙緊眉頭,氣息微弱地問她:「如果你生病了,你的家人會怎麼做?」
這十幾年來,沒有人比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死亡」帶給他的煎熬與痛苦!
經過半年來的相處,她已經掌握了一招——無論什麼事情,只要她對他撒嬌,他就會無法拒絕她。蘇君皓哥哥是那樣寵她,他就像一個美好的精靈,從他出現的那天起,便將她所有的孤單和悲傷化為了最純凈的快樂跟幸福……
伴隨著小曇驚疑的呼喚,靜萱拖著沉重如冰山般的身體,咬緊牙關,已然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虛弱無力的御嘉西冷淡地說:「你放棄吧……」
她聽奶奶說,蘇君皓哥哥這次病得很嚴重,他的身體是不能淋雨的。一旦感冒發燒,就會有生命危險。
渾身濕透了的靜萱不禁微微哆嗦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笑著輕聲說:「明天見。」
「哦。」
靜萱的心不由得揪緊:指責嘉西的那兩個男生是誰?為什麼會說出這種惡毒的話?她正疑惑著,剛才還閉目沉思的御嘉西倏地睜開眼睛,淡藍色的瞳孔冰冷如冬季凝結成冰的湖水。
雨霧中那個頎長的身影,如同輕薄虛無的幻境……
「君皓哥哥,不要……」
一場無知的瘋狂,一次盡情的嬉戲,所帶來的幸福,都在那場大雨中,在她驚愕的瞳孔中——君皓哥哥的身影緩緩倒下的那一刻,終止了。
心底的某一處彷彿被利器重重一擊!
她咬咬牙,突然放下御嘉西,掙扎著走了幾步,彎腰拾起那個躺在薰衣草叢下的酒瓶,然後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雨過天晴,遼闊的天空中飄著幾縷雲絲,如絲綢般華美輕盈。溫暖的陽光如同精靈般閃爍在翠綠的樹葉間,空氣中瀰漫著雨後清新的氣息。
御嘉西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苦笑:「給你機會?你能把我背出這片花園?我現在渾身都沒有力氣,而且,我也不想去醫院。」
雖然她剛剛喊出那個名字的聲音,小到如同夢中的呢喃,可是,御嘉西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靜萱勉強地搖了搖頭:「就一點點小感冒而已,沒事。」
靜萱嘟起了唇,微垂眼瞼,眼底的哀傷絲絲浮動,聲音小小的:「爸爸答應過我會陪我一起淋一次雨,在雨中開心地牽手奔跑……可是,他食言了,他拋下小靜萱走了。君皓哥哥,爸爸真的很壞對不對?」
她說了片刻,覺得肩膀上漸漸沒有了動靜,低下頭看向他時,才發現他閉上了雙眼,俊美的面容異常沉靜,像是睡著的孩子。只是他那微蹙的眉,令靜萱的心酸澀不已。
只要他好好活著,她能在一旁看著他、守護他就是一種幸福,現在她比誰都明白和珍惜這一點。
小小的她抱著雙膝縮在走廊的角落裡,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沒有焦距地游移在泛著冷光的地板,整個人看起來如同失去了靈魂的娃娃一樣。
聞訊而來的管家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男人,他步伐沉穩地走到了門口,目光深邃地打量著眼前嬌小的女生:「我是御家的慕管家,你是小少爺的同學?」
「君皓哥哥,我們一起去和圖書淋雨好不好?」
靜萱微微地張了張嘴,正要輕喚他時,兩個深色衣著的身影跳入她的眼帘,那兩個人目的明確地向御嘉西走了去。
御嘉西的臉色微變,那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里迸出複雜的光芒:「你以為這是演電影嗎?或者你是白痴?還是你是三歲小孩?人死就不會再回來了!死了就是死了!」
到處都是白白的。
靜萱的神色淡然,她靜靜地說:「你其實根本不用這樣在意我的存在,為什麼你做不到把我當成隱形人呢?」
那沉沉的悲慟令她無助到幾欲昏眩。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越抱越緊,她只覺得冷,刺骨般的涼意滲入了她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凝結成了冰。她彷彿被凍僵了,而心卻被挖空了,她的瞳孔里只剩下絕望,她的喉嚨啞啞的,空蕩蕩的走廊上,她破碎地呢喃著:「怎麼可以這樣?君皓哥哥怎麼可以這樣對靜萱呢……」
御嘉西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奇迹令嬌小瘦弱的她居然有這般的勇氣與力量,在自己也發著燒的情況下,居然能扶著身材高大的他鍥而不捨地一點一點向前挪,即使一次次栽倒,她又一次次站起……
那時,小靜萱只覺得那天蘇君皓哥哥的笑意是那般炫目美麗,像隱隱透著光一樣。很多年後,她無意中看到了一幅畫,畫裏面的天氣十分惡劣,高高的懸崖充斥著危險的氣息。然而,懸崖邊卻搖搖欲墜著開出一朵妖嬈絕美的花,儘管風雨交加,卻絲毫不影響它的美麗與氣質,她記得那幅畫的名字叫:最後的花期。
無論他現在怎麼討厭她,她都會在他的身邊守護著他,哪怕是默默的,能為他做一點點的小事情,她就很開心很滿足了……
上午。
御嘉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要你管了嗎?」
那天的蘇君皓哥哥與那朵美麗的花,是多麼的相似。
雨絲如線,千千萬萬的雨滴順著風勢從天空中傾瀉而下,將滿樹的葉子,綠瑩瑩的小草,沖洗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空氣間瀰漫著濕潤清新的香氣。
靜萱目光清澈地凝視著他,唇角淡淡地漾起一絲弧度:「我會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但你可以把我當作不存在的隱形人。」
被下逐客令的兩個男生臉上頓時露出尷尬與憤怒之色,眼睛里似乎有兩簇小火焰竄起,但隨即被御嘉西投來的一個犀利冷絕的眼神給駭得噤若寒蟬。他們愣了幾秒后,憋著一腔的悶怒,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她久久地凝視著那雙迸發出凌厲寒意來的淡藍色眼睛,一眨不眨,她的感情彷彿在不經意間產生了化學反應,衍生出一種極端的倔強與自信。她仰起小巧玲瓏的下巴,語氣篤定:「你就是另外一個他!」
小曇微微地皺了皺眉,覺得她這病生得有些蹊蹺,心直口快的她馬上質問靜萱:「告訴我,你這病是不是跟御嘉西有關!」
御嘉西冷冷地笑著說,那淡淡的聲音,彷彿能將對方擊碎,帶著一種灰飛煙滅的絕望。
隨著一聲破碎的呻|吟,她整個人也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那樣的難受,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光了,她軟軟地趴在桌上,額頭上有細細的汗珠沁出。
靜萱握緊拿著玻璃碎片的手指,鑽心般的疼痛感令她原本昏昏沉沉的頭腦變得異常清醒,但也令她痛楚難當,汗流滿面。
靜萱長而濃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正猶豫自己該不該現身的時候,一眨眼,御嘉西的身體突然往一側栽倒,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緩緩倒在了紫色花海中。
她沒有哭,蘇君皓哥哥說過,眼淚會讓喜歡自己的人得不到幸福,她拼了命做到了,她真的沒有哭!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碎裂的玻璃,狠狠扎入靜萱柔軟的心臟上!從胸口處蔓延出來的絲絲痛楚,那一刻幾乎令她難受得掉下淚來。
如果是在平時,靜萱一定會全身心地融入這樣美好的大自然中,可今天,她卻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盤旋在腦部撕裂般的疼痛令她感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蒼白,就如同她此時完全失色如蠟的面容。
靜萱長長地鬆了口氣,在他的身後吐吐舌頭,模樣說不出的嬌俏可愛,碎步跟在他的身後。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我只記得,在蘇君皓哥哥離開的時候,我也恨不得跟他一起消失……」
御嘉西只覺得頭痛欲裂,胸口彷彿頃刻間窒息了一般,所有的思緒一片糾結,令他無比痛苦而混亂,但聽到「重要的人」這幾個字時,他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
原來剛才的那兩個人是他的哥哥,可是,他們和*圖*書卻那樣對待他!真是太可惡了!
這樣的姿勢難免有些曖昧,靜萱的臉頰霎時染上了一層櫻花般的粉色,同時升起的熱浪漫延到了耳根處。
她目光濕潤地看著虛弱而昏沉的御嘉西,顫抖地呢喃:「嘉西,你醒醒,你聽見我說話嗎?御嘉西……」不行,這樣下去一定會出大事的,她絕對不能讓八年前的悲劇再次上演!
御嘉西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想到了昨天她和自己一起淋雨的場景,內心有些複雜:「你現在也不舒服,很虛弱對嗎?那幹嗎還來這裏找我?你以為,憑你的力量能把我帶出這裏?你還是自己走吧,不用管我。」
御嘉西只走了兩步,修長的腿忽然頓住,霍地回頭,瞪著緊隨其後的她:「不要跟著我!」
徹骨的冷直直地侵入了人的骨子裡。
靜萱沉默片刻,冷靜地說:「那麼,他們便不配做你的家人!我想做你的朋友,也願意拿你當我的家人,請你給我機會,讓我帶你去醫院。」
他俊美的臉蒼白如一張薄薄的白紙,那樣的脆弱,憤怒的氣息幾乎在透支著他所有的力量。
「誰告訴你的?」
「奶奶今天不是出門辦事了嘛,蘇君皓哥哥陪我一起淋雨好不好?肯定很好玩哦。」
「放開我……」
「不用了。」靜萱拒絕了小曇,聲音里透著些微的虛弱,「等下你去幫我到學校醫務室拿點退燒藥就行了,我的病一向來得快也去得快,你不用擔心。」
她怔怔地站在薰衣草中間,唇瓣微僵,終於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君皓哥哥,你在聽嗎?求求你一定要聽到靜萱的話,然後回答靜萱好不好?告訴靜萱要怎麼做才好……
御嘉西心底的訝異一閃而過,他眯了眯眼睛:「你還真是鍥而不捨,陰魂不散啊,你說你到底想怎樣?」
透明的汗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一陣心煩意亂,微微皺著俊眉,淡藍色眼睛冷如寒冬里凝結成冰的湖泊,透著深深的質疑:「你的那個君皓哥哥,你很愛他嗎?」
「你說什麼?」靜萱不由得抓住小曇的手,眸子緊緊地盯著她,蒼白如紙的面容上覆滿了擔憂和關切,「嘉西他生病了?他沒有來學校是因為生病了嗎?」
當白色的床單蓋住了蘇君皓哥哥那張蒼白得仿若透明的臉龐,遮住了他的眉眼,她也倔強的沒有哭。
她迎風而跑,咬緊下唇,似在努力隱忍著些什麼。毫無預兆地,晶瑩的淚珠如斷線的珠子般湧出,她不斷地奔跑,一串串破碎的嗚咽,也終於沒能抑制住地衝出喉嚨……
靜萱似是接到命令般趕緊讓開路。
她的臉色很蒼白,卻咬緊牙關硬撐著,飛快地向學校大門奔去。病痛帶給她一種難以言語的不適,太陽穴處極度緊繃,突突地涌著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他們就這樣一路忍受路人的頻頻側目,來到了一棟月牙色的莊園式別墅大門前。
御嘉西欲言又止,淡藍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輕哼一聲,轉身繼續向前走。
記憶如新,八年前的那個雨天恍如昨日……
御嘉西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原地,身材頎長,白色華美的襯衫在紫色的花海里輕輕飄蕩,俊美的面容里透著一種脆弱的孤寂……
靜萱驚聲喊出,澄澈的瞳孔遽然睜大,一股恐懼感瞬間如潮水般襲上她的心頭,她下意識地邁開步子飛奔向前……
這時,奶奶輕輕走過來,蒼老的臉上泛著溫柔,輕輕撫著她的頭髮:
小曇氣勢十足地說:「不可能,御嘉西今天讓人請了病假不能來學校,而你也生病了,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那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站在御嘉西的身旁,雙手環胸,年輕的俊臉上露出居高臨下的表情。其中一位左耳戴了鑽石耳釘的男生不屑地挑了挑狹長的眉,嘴角勾出嘲弄的笑意,說:「以生病為由不去上課,也只有你做得出來了,不覺得這理由爛到令人發笑么?不過,大哥,咱們是不是也不能對這小子抱有太大的期望呢?像他這樣的廢物,能想到這個理由已經不錯了。」
「我警告你。」御嘉西的目光冷凝,厲聲道,「以後如果再胡說八道,我絕不會放過你!」
御嘉西嘴角掀起嘲弄的笑意,聲音冷如冰霜:「這是我十幾年來聽到的最荒唐的一個笑話,跟你說話簡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他像是一個受了傷被遺忘在另一個世界里的精靈,那是一個很美很耀眼的世界,只是卻孤單得令人窒息。
「還說沒事,都燙手了!不行,現在你得馬上去醫院!」小曇說著就要去扶她。
和圖書嘉西迅速地在牆面上的鍵盤上按了一串密碼,鐵門緩緩移開,他「哼」了一聲,表情冷冷地大步邁了進去。靜萱默默地凝視著他遠去,直到逐漸關上的鐵門掩去了他的身影……
她旁邊那個座位是空的,整個上午都沒有看見御嘉西的身影。
「好吧,好像是我想要管你哦。」靜萱無奈地笑了笑,清澈的眸子里透著幾分狡黠與可愛。
雨簾是那樣密,彷彿給天地間披上蟬翼般的白紗,蕩漾著化不開的濃郁憂傷。
只是小靜萱不知道,那次淋雨帶來的開心的背後,悔痛也悄然在她的心裏埋下了種子,然後逐漸發芽,在她的心裏生出了根,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茁壯。
不知不覺,她的聲音哽咽起來,眼睛里隱約閃現著晶瑩的淚光,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蘇君皓抬手輕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那雙淡藍色的眼睛溫柔地凝視著她,她似乎聽見他發出了一聲來自內心的長嘆,然後他的嘴角綻出迷人的笑意,堅定地說:「好,那我們牽手一起在雨中盡情奔跑一次吧!」
御嘉西臉色發白,如同絕美的櫻花失去了所有的色澤,只剩下一片蒼茫的白。
怎麼會這樣燙!
靜萱眨了眨一雙小白兔般純凈無辜的眼睛:「可是下樓的路只有一條……」
突然,一把淺粉色的雨傘出現在他視線里,緊接著,女生甜美的聲音與身影一齊出現:「我帶著傘,我送你回家吧!」
靜萱晃了晃手中的傘,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說:「我沒有想怎樣呀,就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你沒帶傘,一出去就要淋成落湯雞了!」
君皓哥哥,你這個大騙子,你根本就不喜歡靜萱對不對?你不可以淋雨,為什麼還要陪靜萱做傻事?
慕管家思慮片刻,微微舒開濃濃的眉,看著靜萱:「三少爺現在正在花園,我可以帶你去,但是你想見他,這得看他的意願了,我作不了主。」
淡金色的陽光薄如輕紗般灑下。
他冷冷地移開視線,大步地往前走,任憑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
靜萱忽視了心理作祟的曖昧感,咬著牙緊緊地挽著他的手臂,絲毫不理會他的掙扎。只是她的額頭也冒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那種極力隱忍的強烈不適感越發明顯,像數千隻螞蟻在咬噬著她的所有感官神經,提醒著感冒帶給她自己的難受。
儘管那嘲弄的笑聲讓人無法忽視,然而,那抹白色的身影卻一動也不動地保持原狀躺著。只是如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眼眶周圍那長長的睫毛隱約在顫抖……
靜萱毫不遲疑地上前,拾起其中一塊,攥在手心……
或許是這些聲音有些刺耳,意識模糊的御嘉西皺了皺眉,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她究竟在做什麼時,她卻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再次架起他的一隻手臂,將他攙扶著站起。
一抹尖銳的疼痛劃過她的心間。
「嗯……」
御嘉西的聲音如同輕輕拂過紫色花海的微風,淡淡的,非常飄渺,嘴角那抹譏誚的弧度昭示了他此刻內心的不滿和嘲弄。
「等一下啊!」
靜萱自責不已。她終究還是疏忽了嗎?明知道御嘉西淋了雨,她昨天居然就那樣離開了!可是……當時不離開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纖白的手指緊緊地握著傘柄,輕輕地喊了一句,疾步追上他。她高高舉著粉紅色的雨傘撐在御嘉西的頭頂上,透明的雨滴順著雨傘周邊滴滴嗒嗒滑落。
靜萱的身體微微一僵,極力忽視他嘲弄的眼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來:「我一直都在期待著重新遇到他,認出他,我以為,那就是眼前的你……」
靜萱攙扶著他,倔強地就要往前走時,倏地,她覺得眼前發黑,腦海里一陣暈眩,胸腔里湧起一股乾嘔般的難受。等她好不容易平息這種難受感之後,眼皮卻沉重不已……
靜萱邁著小心的步伐走在花叢間,衣擺輕輕地拂過兩旁的紫色花瓣。隨著她步伐的前移,那抹白色在她的視線里越來越清晰,彷彿害怕打擾到那抹安寧的白色,靜萱的呼吸都放輕了。
他整個人意識模糊,就連靜萱在他的身邊蹲下,他似乎也沒有察覺。靜萱緊張地伸出手輕輕撫上他隱隱冒著虛汗的額頭,那灼熱的溫度駭得她立即縮回了手。
一陣酸澀感瞬間直涌眼眶。
耳邊,忽然傳來御嘉西微弱的呢喃聲。
「你的眼睛!」
慕管家是一直看著御家這位三少爺長大的,內心裡有著巨大陰影的小少爺向來孤傲成性,不屑與任何人有過多的接觸,與一般正常孩子的生活大相徑庭。這次轉校時間不過十幾天,竟然就有自稱關係很好的同學上門找他,m.hetubook.com.com自然令他心生質疑。
可是,君皓哥哥為什麼還不醒來?
然而進入御家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門衛將她的身份再三證實后,終於才不情不願地通知了管家。
那抹白色正是身著白裝的御嘉西,此時,他正閉著雙目躺在紫色的薰衣草花叢中。
「可是……」
御嘉西面色不自然地僵硬起來,氣急敗壞地瞪著她:「言靜萱你給我閉嘴,誰在乎你了!」
靜萱跟隨回憶的脈絡思考半晌,愛,這個字最終在她的心底畫上一個沉沉的問號。
「沒有……」
靜萱急急地喊著,手忙腳亂地撐開傘,當她抬眸時,御嘉西的身影在雨霧裡恍然如夢……
御嘉西勉強睜開眼睛,當他看清楚眼前扶住自己的人是靜萱時,他用盡全力低吼著:「不用你管……你憑什麼管我?你算什麼!」
御嘉西從薰衣草花叢中漠然地站起身,不屑地盯著眼前的兩人,渾身散發著凌厲的氣息,他的表情充滿譏誚,聲音冷如寒冰:「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們可以走了。」
一個牽痛著她每一根神經的畫面在她的腦海里洶湧閃現!
纖細的手指逐漸握成拳,靜萱的眸子里透出晶亮果斷的光芒,她咬著唇毅然抱住御嘉西的一隻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半昏迷中的他扶起……
靜萱緊張地捏著雙拳,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說:「是的,聽說他因為昨天淋了雨感冒了,我有點擔心所以想來看看他。您能讓我見他一面嗎?」
靜萱痛苦地皺著眉,反覆地揉了揉額頭,然後托著沉沉的腦袋,纖細的十指吃力地扶住書桌的邊沿借力站起,緊接著,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股洶湧的噁心感直涌喉嚨!
這場春日的雨,一下便是一整天,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到了放學的時間,天空中似垂掛著一副巨大的珠簾,迷濛蒙的一片。
御嘉西似乎想露出諷刺的一笑,但終究沒有過多的力氣,只得微微喘息著,緩緩閉上眼睛。
小曇的手腕被靜萱抓得微微生疼,她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說:「我也是剛剛去老師辦公室送課本時,無意中聽見有人提起御嘉西請病假的事情,好像就是淋了雨感冒了而已吧……哎!靜萱,你去哪?」
微風輕輕拂過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形成了美麗的波浪。
意識模糊的御嘉西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腦袋軟軟地垂在她單薄的肩上,散落在她頸部的柔亮短髮輕觸著他的肌膚,痒痒的。他灼熱的氣息有一下沒一下撲在靜萱的肌膚上,惹得她的心跳「怦怦怦」加速。
腦海里,記憶的畫面再次破繭而出……
他淋雨了,他生病了……靜萱的腦子裡只有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似刀子般一下一下剜著她的心,傷口處漫延出無限的痛楚!
「你怎麼了?」
靜萱深深地吸了口氣,毅然決然地追了上去,將雨傘撐在他的頭頂。
她幾乎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清澈的瞳孔瞬間收縮。
話音一落,嘲笑的聲音便從兩個男生嘴裏肆無忌憚地發出,飄蕩在紫色的薰衣草上空。
「暫時離開,他還會回來嗎?」
靜萱卻不理會他的話語,她環顧四周,花園裡除了大片大片的薰衣草之外,唯一吸引住她目光的只有一支透明的空酒瓶。
遠處,靜萱的呼吸彷彿在瞬間停止了。她聽不到沙沙的風聲,她聞不到薰衣草的花香,她卻能感覺得到,躺在花叢間的少年周身透出的一種無法言語的的脆弱與憂傷。
如瑪瑙般的眸子頓時一亮。
靜萱的語氣不容置疑:「我一定會把你帶出花園的!你現在也必須去醫院!」
君皓哥哥淡藍的眼睛里閃著猶豫的光芒。
她漆黑如瑪瑙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御嘉西,沉沉的痛楚與恐懼讓她全身的神經緊繃起來,泛白的唇微微顫抖:
靜萱的眼睛里透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堅韌:「為什麼要放棄呢?你知道嗎?我是超級相信命運的,一開始我因為躲避那個人,意外闖進了一個房間,遇到了你,我覺得這就是命運的指示。是蘇君皓哥哥指引我來到你身邊的,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把你交給死神!」
前排的小曇聽見動靜,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眼前的情形令她神色頓時緊張起來,她急急伸出手撫了撫靜萱的額頭,臉色一變,驚訝地說:「靜萱,你發燒了!」
御嘉西在鐵門口頓住步伐,淡藍色的眼睛里綻出幽冷的光:「你到底累不累,非要這樣像傻子一樣糾纏嗎?」
「是我的錯!可是他為什麼不拒絕我的請求呢?」她懊悔不已,握緊成拳隱隱顫抖的雙手,泄露出她內心深入骨髓的害怕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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