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不在的星期天
03

中秋節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月餅賞月的好時候。在來這座城市之前,每年中秋,我都是和宋姨還有小辰一起過,不過升學之後,因為這裏離宋姨住的地方有點遠,所以去年的中秋節,我和小辰都沒有回去。今年宋姨生病了,小辰回去照顧宋姨,現在他們應該在一起吃月餅、看月亮吧……
「我要回去睡覺了。」
鋼琴聲就是從門內傳出來的。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緊張的情緒,用力按下了門把手。
那個汐少爺到底是什麼人呢?他真的會信守承諾嗎?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咔嗒」的開門聲在安靜的夜中顯得尤其響亮,不過鋼琴聲並沒有停頓,像是彈鋼琴的人沒有聽到開門聲似的。
他彈的曲子我沒有聽過,但是很美很美,並且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憂傷藏在琴聲里。
那雙手的主人隱在飄動的紗幔后,偶爾露出的臉一半沐浴在月光里,一半被黑暗吞沒。月光勾勒出他的臉部輪廓,蒼白而脆弱,卻又美得像是奇迹。
「你就這麼不相信人嗎?」我在鋼琴邊坐下來,不服氣地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他,「忽然出現的也不一定就是壞人吧,比如我。」
「好吧,反正不管怎樣,我不是壞人。」我放棄和他理論,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夠撼動別人的思想。而且像他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謹慎一點也不是壞事吧。
我站起來打算往回走,他卻輕輕抓住了我的手腕,低聲說:「既然來了,就一起看會兒月亮吧。」
我穿上睡衣走出去,用乾淨的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長發,然後才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是壞人?」他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笑了起來。
八月十五的夜晚,在陌生的地方,與一個陌生人一起看月亮,也是非常奇妙的體驗。
和那個汐少爺達成共識之後,我就被陳管家領進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位於別墅的頂層閣樓,裏面放著一張大床,靠窗位置放著一個寫字檯,寫字檯邊立著一個掛衣架,除此之外,這個房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除了我還會有誰呢。」他低聲說,「你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做什麼?」
https://m•hetubook•com.com我輕輕往前走了一步,這是個很大且空曠的房間,靠牆放著一排書架。房間里的燈並沒有打開,只有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窗戶開著,夜風吹起半透明的紗幔。
「這麼說起來,你也是壞人啊。」他目光淡淡地看著我,「忽然出現在我家,你說是不是很可疑?」
「你怎麼一人在這裏彈鋼琴,你的家人呢?」我回頭看了一眼仍坐在鋼琴前的少年,「今天是團圓的日子吧,你爸媽都不在你身邊嗎?」
「我睡不著,聽到有人彈鋼琴就過來看看。看不出來,你鋼琴彈得很好啊。」我再次打量他,「我之前覺得你可能是個壞人,不過能彈出這麼好聽的鋼琴曲的人,一定不是壞人。」
想到這裏,我將到了嘴邊的疑問硬生生壓了下去。
「是你?」我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剛剛隔得有些遠,加上月光太朦朧,所以我並沒有看清他的樣子,現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我才發現他竟然是汐少爺,那個看上去很冷漠,總是淡淡的,好像無論什麼都不能www•hetubook.com.com讓他產生興趣的少年!
我聳了聳肩,雖然他說得毫不在意,可是剛剛的鋼琴聲里,明明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哀傷,他一定說了謊吧,他肯定是在思念著誰。
「不是說,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白馬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嗎?」他低笑著說,「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吧。」
我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順著木樓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白天見到的那個侍女給我送來了晚飯,吃完之後,我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發現有人在浴室外間的梳妝間里放了一套乾淨的睡衣。我記得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應該是有人在我洗澡的時候送進來的。
「今天是中秋節呢。」我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望向窗外。可是這個位置看不到月亮,我索性站起來,將半開的門完全打開,大步走了出去。
我輕輕走進去,一直走到鋼琴邊,站定,按捺不住地伸手輕輕按了一下琴鍵,悅耳的音符頓時響了起來。
而就在飛起的紗幔后,放著一架通體漆黑的鋼琴,光滑的琴身反射著月光,閃著柔和的淺白色光芒,一雙乾淨修長的和*圖*書手靈活地在琴鍵上彈奏著。
我的腳下彷彿生了根一樣,無法往前邁出哪怕一小步,害怕腳步聲打擾到他,害怕這麼美麗的畫面被我打破。
「對啊,你扣著我不讓我回家,當然是壞人。」我理所當然地說。
「好煩躁。」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亂七八糟的頭髮,擰開床頭的燈下了床。
腳步聲靠近,然後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柔和的鋼琴聲傳進耳朵。一開始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屏住呼吸仔細傾聽了一會兒,寧靜的別墅里果然有鋼琴的聲音。
只是這和我並無關係,明天小辰接我回去之後,我和他應該就不會再見面了,算起來,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並沒有資格去過問他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鋼琴聲止息,如水的沉默淹沒了這個房間,月光像白霜一樣鋪在地上。
走廊上的燈很暗,也許是夜深的緣故,隔很遠才亮著一盞小小的夜燈。不過好在今天是滿月,別墅有很多落地窗,就算燈光暗淡,月光也能將別墅里的情形照得無比清晰。別墅外的樹木在地板上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那種事情,誰在意啊。」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微微扭過頭,這讓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色。
恰好此時紗幔落了下去,他的臉終於清晰無比地落入了我的眼裡。
「好吧。」我重新在原來的地方坐下來。
我拐過一個彎,走了幾步就看到了一扇門。我把手輕輕按在門把手上,心跳莫名地開始加快,我竟然有些緊張。
白天的時候,我見過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簡直就像只狡猾的狐狸,不過現在這個笑容卻十分單純乾淨,一點心機也沒有的樣子。
這條走廊顯得十分幽深,不過鋼琴聲倒是越來越清晰了。
「月亮真圓啊。」我在台階上坐下,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托著下巴,仰頭看向頭頂的月亮,「真好看,你說那裡真的住著嫦娥嗎,真的有搗葯的玉兔嗎?」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已經夜深了,會是什麼人大晚上不睡覺,還有興緻彈鋼琴呢?
「可能吧。」他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沒有回頭。
我推開門,一陣涼爽的夜風吹了進來,風裡帶著一股桂花的香氣。我恍惚想起,今天是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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