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他暖人的微笑，溫柔的話語。那些美好的回憶不再是幸福，而是一種折磨人的酷刑。

我不敢眨眼睛，淚水一顆一顆流下來，順著雙頰滾滾下落。

惶恐籠罩著我，我想叫他的名字，想讓他醒醒，可是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特意問了光頭孫晴的火車票是什麼時候，然後去送她。

他在說「對不起」。

「蘇經年！」

原本這三個字是那麼幸福，為什麼卻讓人如此難以承受？尤其是當蘇經年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出這句話，彷彿我也隨著他一起死去。

在火車站，在人群里，我看見她背著一個巨大的背包，穿著又大又肥的衣服，顯得她更加柔弱。原本張揚潑辣的她被人群擠著向前。

欺騙也好，背叛也罷，如今誰都不在我身邊，誰也不和_圖_書會欺騙我，誰也不會背叛我，我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孫晴的人生毀掉了，還把蘇經年的人生一起毀掉，連我的人生也不能倖免，這能怪誰呢？

孫晴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徹底變了一個人。她變得冷靜、淡然，每次遇上她的時候，她的手裡總是夾著一支煙。聽光頭說，她喜歡流連夜場，在那裡尋找安慰。

求個人來救救我……

愛的人已經不再身邊，我丁藍尹是不是此生註定孤獨？

我看到一部手機從車廂里飛了出來，畫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最後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那部手機是孫晴的。

我還沒能消化孫晴磕磕絆絆的話語間透露的信息，蘇經年的眼睛漸漸合上，胸前的起伏停止。

失去是同時的，我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教學樓前，孫晴抱著渾身是血和-圖-書的蘇經年失聲痛哭，不斷呢喃著「對不起」。

我傻傻地看著那條簡訊，緩緩蹲下來，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所有的愛恨交織，快要撕裂人的靈魂。

洪荒宇宙，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分裂的心粘上。

劇本已經被寫好，我們都是命運手中的玩偶，它不知道在何處看著我們的悲歡離合，然後嘲笑諷刺著我們，拍手稱快。

蘇經年看著我，那麼溫柔，那麼美好。他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就如同三月春風吹散了寒冰冬雪。

彷彿整個世界突然斷電，落下黑幕，沉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們越是過得痛苦，它越是叫好。

她將要離開，並且永遠不再回來。

孫晴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了深夜學校的寂靜。我哆哆嗦嗦打了急救電話，然後扶著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樓。

明明那麼多人，我卻覺得那道瘦小的身影如此刺眼。

蘇經年躺在擔架上，胸前的起伏十分微弱，彷彿一眨眼那代表生命跡象的起伏就會消失。

蘇經年的死掏空了我所有的感情，孫晴的離去也帶走了我心中最後的希望。

心跳，停止。

當孫晴推開蘇經年的那一刻，我們的友情已經回不去了。

以後丁藍尹就像是快枯死的樹，只剩下一層乾瘦的皮，中心全部被蟲蛀空。

我躲在柱子後面，紅著眼睛跟她道別。那聲「再見」在心裏永遠也沒有辦法說出口，當她踏上車廂沒多久，我的手機提示收到簡訊，是孫晴發來的。

急救人員忙成一片，嘈雜的聲音就在耳邊，卻聽不分明。唯一聽得到其中一個人說：「病人已經喪失生命體征……」

呼吸，停止。

急救人員將蘇經和-圖-書年抬上擔架，送上急救車。我和孫晴也跌跌撞撞爬進車裡。

在很久以後，我收到孫晴的一條簡訊，她說她輟學了，已經買好去西藏的火車票。

蘇經年死後，我和孫晴成了陌路人，哪怕在小小的城市裡遇上，也裝作沒瞧見。那種漠然不僅僅只是表面，而是從骨子裡散發的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決然。

他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丁藍尹，我愛你。」

蘇經年的指尖微微動了動，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

看著那猩紅的血慢慢蔓延，我癱軟著跪在地上，挪不動腳步。

孫晴那麼孤寂，說起她的時候，光頭的眼睛里閃爍著哀傷的光。他說：「她的心跟著蘇經年死了，每天都活得行屍走肉。這一生，她也很苦，失去親人，失去愛人，最後還背負著一生的歉疚。這輩子，她的人生已經毀掉了……」

那麼美好的蘇和*圖*書經年面如死灰，渾身鮮血淋漓，我似乎聽得到他身體的骨頭慢慢裂開的聲音。

孫晴「哇」的一聲哭喊道：「蘇經年，你千萬不能有事，明明死的人應該是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庄離……真的對不起……你死了……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只是想好好愛你，並不想事情成這樣……」

當火車轟隆隆地駛過時，我泣不成聲，眼淚直往下掉。我竟然不敢抬頭去看駛去的火車。

所有的情緒都在火車離開后崩潰，連日來的漠然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悲傷和痛苦。

這個地方是青春的開始，也是愛情的墳墓。她想去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做一場漫長的禱告，讓神洗清她的罪孽，讓天國的蘇經年靈魂安寧。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救護車刺耳的聲音響徹城市。

她說，愛一個人，誰都沒有錯。